夫人又說，“哼，三姨太就在後麵，最對不起的三姨太的人就是他了，他哪裏有那個膽子過來？隻願我的兒不要像他那沒出息的爹一樣，菩薩保佑。”

  ??胖熊聽得雲裏霧裏的，小聲和秋華容說道，“他們提起的這個三姨太到底死沒死啊？一會兒三姨太像鬼，一會兒整個葉宅裏都像鬼。”

  ??秋華容“噓”一聲，輕手輕腳的來到了房間外，輕輕把門推開一個縫，朝裏看去。

  ??房間裏雖然亮著燈，但裏麵卻仿佛籠罩在一層紗裏，場景朦朦朧朧的。

  ??這是一間佛堂，供桌上供著半人高的菩薩，地上的蒲團上跪著一個婦人，婦人雖然穿的顏色樸素，但那通身的氣派，以及頭上手上一件都不少的首飾，都彰顯了此人身份顯貴，想必這個就是葉夫人了。

  ??葉夫人邊上還站了一個中年仆人，正與葉夫人說著話。

  ??仆人笑著說，“夫人您就放心吧，少爺被您送去外地求學，最遲也是明年才能回來，年輕男人見多了外麵的花花草草，等他回來的時候，早就把三姨太忘幹淨了，自然也就不會怨怪您了。”

  ??“但願如此吧。”葉夫人對著菩薩拜了一拜，“我就這麽一個兒子，整個葉宅以後都是他的，我不希望他出任何的岔子。”

  ??仆人聽懂了，麵上帶了點高深莫測的笑意，“三姨太的孩子死在肚子裏，憐兒那小浪蹄子喝了夫人給的藥，一個不能下蛋的雞，諒她也翻不出什麽浪來。”

  ??葉夫人卻說，“憐兒是個聽話的，我也舍不得她，但她整日的在老爺跟前賣弄，鬧得我心煩，人一心煩，舍不得也得舍了。”

  ??仆人一愣，然後說，“夫人，這個事情就交給奴婢去辦吧。”

  ??葉夫人笑了，扭過頭來，拉住了仆人的手，欣慰的拍了拍，“阿雲，這麽些年，還是你最懂我，交給你我是放心，你兒子打死人的那件事，我會叫人去處理的。”

  ??阿雲大喜過望，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結結實實的給葉夫人磕了三個頭，“謝謝夫人，我代家裏的那個混小子謝謝夫人的大恩大德，奴婢這輩子當牛做馬償還夫人的恩情。”

  ??葉夫人受了阿雲的禮之後才把她扶起來，叫阿雲的眼睛裏都有了淚水，拿出一條帕子給她擦了，“阿雲，你跟了我快二十年了，對我忠心耿耿了二十年，這點子忙我還是要幫的，別跪著了，快起來。”

  ??阿雲擦了一把臉之後站了起來，臉上劃過一抹狠厲之色，“夫人，奴婢這就去幫您辦事。”

  ??葉夫人和藹了點了點頭，“去吧，記得早些回來。”

  ??要不是聽清了她們說的話的內容，秋華容還以為她們在表演什麽主仆情深呢。

  ??阿雲大步朝著門口走來，秋華容給她讓了讓，阿雲在門口-交代了一聲之後，就帶著兩個下人朝前院去了。

  ??胖熊問秋華容，“他們去幹什麽？葉夫人讓這個阿雲去辦什麽事？我怎麽聽不懂。”

  ??秋華容扶額，“…你還是不要知道了。”他是怎麽活到現在的，全靠混嗎？

  ??好吧，秋華容認命。

  ??秋華容又把門推開了一條縫，隻見夫人已經站了起來，正抬著頭看著菩薩的像，嘴裏說著些什麽。

  ??秋華容把頭側過去，卻隻聽清了幾個字，“…是無辜的…必須死…說了算…”

  ??秋華容聽不清，幹脆不聽了，視線收回的時候，無意間看清了供桌上的菩薩。

  ??秋華容怔住了，一股子涼氣從脊背慢慢爬上來，繞到了她的脖頸處，漸漸收緊了。

  ??那哪裏是什麽慈眉善目的菩薩！

  ??那是一尊嗜血的觀音！！

  ??供桌上半人高的，是一尊橫眉怒目的觀音，手上拿著的不是玉淨瓶，而是一顆鮮紅的還在滴著血的心髒，觀音不是慈祥微笑著的，而是咧開了嘴在狂笑，嘴角蜿蜒而下的鮮紅，是還新鮮的血跡。

  ??葉夫人麵對著嗜血觀音，慢慢的咧開了嘴，做出了跟嗜血觀音一樣的表情。

  ??秋華容覺得毛骨悚然，冰渣子都要鑽進毛孔裏了，自己應該好好洗洗眼睛，把這一幕徹底忘掉。

  ??胖熊見秋華容表情奇怪，問她，“華容，你怎麽了？”

  ??秋華容：“沒什麽。”

  ??秋華容越說沒什麽，胖熊越好奇，“你看到了什麽？讓我也看看。”

  ??秋華容：“你還是別看了，少兒不宜。”

  ??胖熊：“……”

  ??一個老太太獨自在裏麵，怎麽就少兒不宜了？胖熊突然想到了葉老爺和憐兒，頓時覺得喉嚨裏哽了一塊嗖了的紅薯，吐不出來，吞也不合適。

  ??秋華容跟胖熊走出了葉夫人的院子，葉夫人的院子前麵是一片花園，夜色下，滿花園的花骨朵都是閉合的，漸漸沾上了露水。

  ??秋華容嫌從花園中穿過，會被露水打濕了衣服，所以跟胖熊繞了遠路，到了另一個院子。

  ??這個院子門前種著兩棵高大的槐樹，槐樹有了一定的年齡，遮天蔽日的，顯得這房小院陰氣深深的。

  ??秋華容看了槐樹一眼，“好家夥，槐字，木頭靠著鬼，是生怕別人不知道這裏鬧鬼嗎？”

  ??這座院子比起葉夫人氣派的院子來說，就寒酸了許多，院子又小，裏麵還拉著晾衣繩，也沒看見下人的蹤影。

  ??秋華容正以為院子裏沒人的時候，門外進來一個老仆，老仆頭發已經半白了，手上拿著一塊深綠色的帕子，正擦著手指。

  ??深綠色的帕子上已經洇濕了一塊，不知道是什麽。

  ??老仆在進門前把帕子揣進了懷裏，然後才推門進去。

  ??“太太。”

  ??秋華容眼疾手快的閃身進去，老仆把門關上了。

  ??胖熊遲了一步，被關在了門外，“……”

  ??秋華容也是無語，她按著通訊器，“你就待在外麵，隨便找個地方藏起來，一切等我出來再說。”

  ??胖熊：“…好的。”

  ??老仆點亮了房間裏的燈，“太太，姐兒睡了嗎？”

  ??秋華容小碎步跟著老仆挪過去，看清了房間的布局。

  ??房間不算大也不算小，屏風後麵擺著一張大床，床已經老舊掉漆了，外麵的棉罩也不知洗了多少遍，都褪去了本來的顏色。

  ??床上躺著一個十三四歲模樣的女孩兒，正酣睡著，床邊坐著一個大約四十歲左右的婦人，正拿手輕輕的拍著，哄那女孩兒睡覺。

  ??這婦人就是葉老爺的姨太太了，看她已經有了這麽大的孩子，應該不會在三姨太後麵，那就隻有可能是二姨太太了。

  ??秋華容很意外，有了孩子的二姨太太住在這麽個地方，連個使喚的下人也沒有。

  ??婦人回頭，雖然容色不再年輕，但依稀看得出年輕時是個美人，“她睡了，阿玲，外麵出了什麽事？”

  ??阿玲在燈下坐下，“沒什麽事，就是一些宵小在偷窺咱們宅裏，我已經把他們解決了，太太不必擔心。”

  ??“那就好。”二姨太太應了一聲，然後接著哄女孩兒睡去了。

  ??阿玲把做了一半的針線活拿過來，她手上拿著的是一雙女士的布鞋，鞋麵已經磨損了，鞋底也壞了，阿玲正在把鞋底拆下來，換上新的。

  ??阿玲的手納了兩針，又停下了，“太太，三姨太太已經死了，你何不趁這個機會，重新討得老爺歡心？也好為姐兒的以後考慮。”

  ??二姨太太手下不停，“正是為了姐兒考慮，我才不能去討老爺歡心，否則三姨太太的下場，就是明天的我。”

  ??阿玲沉默了一下，“可是…姐兒大了，總是要出嫁的，我們現在連件體麵的嫁妝也拿不出來，姐兒上了婆家，是要鬧笑話的。”

  ??二姨太太的手停了，似乎是在思考這個問題，“我死了不要緊，但姐兒還小，她的人生還有大把的時光，我不能一時行差踏錯，我可以去求夫人，姐兒怎麽也是宅裏的小姐，要是出嫁，出於麵子，夫人怎麽也是會給姐兒體麵的。”

  ??阿玲尤在掙紮，“再體麵也抵不過老爺的歡喜，老爺要是開心了，給姐兒備上八抬十抬的嫁妝，那姐兒就是風光大嫁了，她這一生也不愁了。”

  ??二姨太太聽完後，卻苦笑了一下，低聲道，“…他是靠不住的，這些年，我早看清了，這個宅子裏，最靠不住的就是他了。”

  ??二姨太太雖然沒有指名道姓的說這個“他”是誰，但阿玲已經懂了，而且聽完二姨太太的話之後，她歎息了一聲，忙活手中的針線活去了。

  ??沒什麽有用的信息了，秋華容打算出去，但門關著，直接拉門出去，勢必會驚動二姨太太和這個阿玲，

  ??秋華容的手已經摸上了通訊器，正準備讓胖熊弄出點動靜吸引阿玲，自己好跟著出去。

  ??卻沒想到院子外傳來了說話聲——

  ??“快跑！”

  ??“我們怎麽被發現的？我明明已經把黑傘撐好了！”

  ??“從矮門那邊過來的時候，你的黑傘刮得翻了過去，等你再撐好的時候，已經被發現了！快跑！我們回前院和他們匯合！”

  ??“他們沒有追上來，我們可以慢一點了。”

  ??阿玲放下了手中的鞋底，風一樣的刮了出去，房間門在兩邊的牆上在深夜裏碰的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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