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錦霄鳳眸中劃過一抹訝異，旋即轉化為一抹柔柔的暖色，“都不是。”

  洛雲染的表情有些難以維持，“你是說我既沒有智也沒有愚，又不勇也不怯？”

  這話聽起來怎麽一點也不像是誇人的，難道她就一點價值也沒有？

  東錦霄搖頭，眼中笑意加深，“不，你很好。”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桌上堆積了不少賬本等著他看，洛雲染張了張嘴，想想還是算了，沒有就這個問題拉著他一直問。

  東錦霄手上翻著賬冊，“等年後你就二十一了吧？”

  洛雲染隨口應了一聲，“是啊，怎麽了？”

  忽然提到了她的年齡，洛雲染不由得想起了那場遲遲沒有到來的長平穀之戰。

  東錦霄和東錦霖都沒有去西北軍營，而且從這兩年蒼雲國和青璃國的交鋒來看，明顯是蒼雲國占上風，還不是一點半點那種。

  那照著這個架勢下去，可能讓蒼雲國打得那麽慘烈的長平穀之戰也許根本就不會出現？

  “沒事，隨便問問。”東錦霄手下迅速翻過一頁，一邊閑聊一邊正事的速度倒是一點沒有耽擱。

  “你家裏還有什麽人嗎？”

  洛雲染愣了一下，“你問我的家人？”

  她遲疑了一下，搖頭，“家裏沒人了，就我一個。”

  她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也是各種猝不及防好嗎，根本就不清楚現在自己到底是個什麽身份。

  更不要說什麽家人了。

  不過洛雲染推斷，她應該是沒有家人的，要不然怎麽會把好好的女兒送到宮裏去做太監？

  這要是被發現了，全家的腦袋都得跟著一起哢嚓了吧。

  “朋友呢？”

  洛雲染好笑，“宮裏頭倒是有幾個，以前的朋友這麽多年都不聯係了，就算見了麵也都不見得還認得我是誰了吧？我跟禦膳房的小芋頭關係不錯，他經常給我藏點雞腿小排什麽的！哦對了，浣衣局的小菊也很好，好幾次我衣裳破了都是她連夜給我縫好的呢，針線活那叫一個細致，還有侍衛所的阿衝，上次他崴了腳我剛好路過，順手幫了一把，非說要請我喝酒，還有——”

  東錦霄越聽臉色越黑，他原本隻是隨口一問，洛雲染的“幾個”朋友，沒想到一開個頭就停不下來來了，越說越多。

  這當中有他見過的，有他沒見過的。

  像那個浣衣局的小菊，相貌平平，特別敦實，每次看洛雲染那眼睛都快粘在她身上了。

  雖然洛雲染表麵上是個太監，但是宮裏頭太監和宮女也是可以結成對食的。

  那個禦膳房的小芋頭倒是沒見過，好像是個十一二歲的小毛頭，這就算了。

  但是她什麽時候連侍衛都結識了？還約著一起去喝酒？他怎麽從來沒聽她提過？

  東錦霄以為他不在清秋殿的時候洛雲染都老老實實在清秋殿呆著呢，今天才知道，原來自己不在的時候，她的業餘生活還挺豐富的。

  正待要說些什麽，外頭忽然傳來了急切的敲門聲，“主子！我可以進來嗎？”

  是先前來過的掌櫃的的聲音。

  東錦霄暫時收斂怒氣，沉聲應了一句，“進。”

  掌櫃的急急忙忙推門進來，隻不過這才一會沒見，掌櫃的頭上就掛了彩了，額頭那裏腫了很大一個包，看樣子是被什麽東西給砸的，“不好了主子，前麵出事了，有人來鬧事。”

  東錦霄濃眉一蹙，“報官。”

  掌櫃的忙不迭搖頭，“報不得主子，是惠王！”

  惠王？

  洛雲染稍微搜索了一下記憶，才想起來，這是當朝三皇子，是個吃喝玩樂樣樣精通的標準紈絝王爺，其他的就不知道了，畢竟跟他們好像也一直沒有什麽交集。

  東錦霄神色微微一頓，長眸眯起，“我去看看。”

  他剛走了一步，手就被人抓住。

  回頭，洛雲染緊張地搖了搖頭，“你出去不合適，要是引起惠王的懷疑該怎麽辦？”

  摘星樓應該是剛剛建立不久，東錦霄現在能有這樣一個自己的地方不容易。

  現在貿貿然出去，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好不容易才起來的一點苗頭別人掐滅了往後就更舉步維艱了。

  東錦霄朝她彎了彎唇，溫聲寬慰，“無妨，摘星樓開門做生意，誰都可以進來，三哥能來得，我自然也來得。”

  洛雲染沉吟了一下，放開了手，“我跟你一起去。”

  東錦霄頷首，“可以。”

  兩人過去的路上，掌櫃的就把事情的大致經過說清楚了。

  總得來說，就是衝冠一怒為紅顏的老套路，惠王是出了名的紈絝浪子，有個相好的是在京中開酒樓的小寡婦。

  小寡婦年輕貌美會來事兒，他們家的酒菜一直都賣得比別家要貴，但架不住她嘴皮子利索，就算是比別家貴也能說得你心甘情願掏錢，甚至一來二去的，她那裏還成了達官顯貴們經常喜歡光顧的固定場所，這著實是很大一筆進賬。

  但是近來京中異軍突起突然多出了一個摘星樓來。

  幕後老板不詳，廚子手藝一流，裏頭的夥計更是一個個人精兒似的，就連個跑堂的也是滿嘴的甜話讓你挑不出一點錯處來。

  而這家摘星樓走的路線居然還是跟那小寡婦一樣是高端路線。

  賣得東西都比別家要貴上一些。

  小寡婦那邊貴也就貴了，本質上東西和別家並沒有什麽區別，但摘星樓這邊卻讓你覺得貴有所值，就這個口味，這個服務，這個講究，全帝京再也找不出第二家。

  誰也不是個傻子。

  一個憑白地要你多花錢，另一個明顯讓你這錢花得有逼格，當然是後者很快就在帝京的貴族圈中掀起了風潮。

  摘星樓自開業以來，生意一路紅火，搶的都是小寡婦的客源，小寡婦那邊少了一大筆的進賬，能甘心嗎？

  她也曾試著偷偷動點手腳，想給摘星樓找點麻煩。

  但是這摘星樓跟鐵桶似的，她那點小計倆使出去了，就石沉大海一樣，丁點水花都沒濺起來，就消失在無聲無息之中。

  小寡婦也看出來摘星樓這邊的人不好對付了，思來想去，她就找到了惠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