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殿、下！

  這三個字是在沒有食物幹擾的情況下吐出來的。清清楚楚，如雷貫耳！

  東錦霄的麵容裂了一條縫，僵硬地動了動嘴角，“你在胡說些什麽呢，我怎麽完全聽不懂？”

  “聽不懂的話就當做我剛才什麽也沒說好了。”洛雲染淡定地咬完最後幾口，把黑漆漆地起瓜皮往灶膛裏一扔。

  然後隨手在東錦霄衣服上一蹭！

  東錦霄眨了眨眼，看她把自己的衣服當抹布來來回回蹭了好多下，剛吃了烤地瓜的手上全是鍋灰，黑漆漆的一片，全蹭在了衣料上。

  即便衣服原本就是黑的，可是沾上了鍋灰已然十分顯髒。

  洛雲染擦完手，抬起清澈黑沉的桃花眼挑釁地看著他。

  “嗬嗬……”東錦霄卻是忍俊不禁，一下子笑了開來，大大方方地把衣擺撩起來給她，“擦完了？要不要再擦擦，反正也髒了。”

  簡直好脾氣到炸裂。

  洛雲染不屑地一撇嘴，“有時候太完美也是一種錯，六殿下沒你這麽好的脾氣。”

  她家六殿下可是窮的很，就那麽一條拿的出手的衣服，平時穿的時候都分外小心的，要是被她這麽蹭都不發火，除非是腦袋秀逗了。

  “東錦霄”怔了一怔，旋即狹長的鳳目微微眯了起來，“哦？那你平時這般放肆，他都怎麽罰你？”

  “那當然是——”洛雲染說了一半，突然乜了他一眼，聲音狡黠一沉，“不能告訴你。”

  “哈哈！哈哈哈哈！”既然已經被揭穿了，東錦霖也無法在隱瞞下去，他撫掌而笑，卻還是很好奇，“你是怎麽知道的？”

  他自認和東錦霄長得一模一樣，又穿了和東錦霄今天出門時一模一樣的一副，即便是他們的父皇站在麵前，也未必能分的出誰是誰。

  但洛雲染這個小太監卻分出來了，東錦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哪裏露了馬腳。

  洛雲染踢踢腳邊的地瓜，“從這裏。”

  東錦霄是真正挨過餓的人，這樣的人，對食物多多少少會有些分外的執念。

  即便他現在不再忍饑挨餓，但是下意識地還會保留那種執念。

  即便這地瓜已經髒了不能吃了，頂多也就是不碰，而不是踢遠。

  東錦霖詫異，他剛才覺得地瓜在這裏礙事，順腳就踢到了旁邊，並不是多大的事，而且當時是洛雲染就在旁邊也分明沒有表現出絲毫異常啊。

  東錦霖道，“你未免太武斷了。”

  洛雲染搖頭，“這裏隻是起疑，真正讓我確定你不是六殿下而是七殿下的是……”

  “是什麽？”

  “是你說你後悔了。”洛雲染微笑，眸底有光，“可惜，我認識的六殿下，是從來不會後悔的！”

  既然做了就是做了，因為他從來沒有退路，更遑論後悔。

  東錦霖訝然，而後卻是一下笑出了聲，眼神玩味，“是啊，聽你的口吻，倒好像比我這個雙生兄弟還要更了解他，原來他的性格缺陷這麽嚴重，一個人如果連後悔都不會，那難道不是很可怕的事情嗎？”

  “我倒是覺得六殿下這樣很好，單純得可愛。”洛雲染挑唇笑了笑。

  誠然，對很多人來說，後悔也意味著“自省”，聖人尚且一日三省吾身，更何況普通人？懂得自省才能進步，否則未免太過偏執且閉塞。

  但。

  很巧，洛雲染也是一樣的人。

  對她而言同樣，不會後悔。

  後悔是這世界上最無用的東西，要麽讓你從中得到自我安慰要麽鬱鬱不得歡。

  可實際上呢？

  這件事除了浪費時間，對於已經發生的事情不會有絲毫的改變。

  洛雲染覺得，有後悔的時間，拿出來做點什麽不好？

  “你覺得他單純？”東錦霖像是忽然間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嘴角憋笑，感歎似的搖了搖頭，“要我說，你才是真的單純，東錦霄的真麵目遠遠比你以為的要可怕得多！”

  “假扮成六殿下模樣的七殿下也讓人覺得很可怕呢。”洛雲染悠然地把這句話還了回去，“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很抱歉，恐怕我什麽也幫不了你，而且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七殿下現在應該還在養病中吧？就這麽亂跑恐怕不太好，還是說，你的身體已經大好了？”

  東錦霖臉色一沉，“我——”他剛一站起來，突然胸口一陣絞痛猛烈襲來，讓他一下子捂住胸口又跌坐了回去！

  表情痛苦！

  洛雲染眼中劃過一抹了然。

  果然，他的情況並沒有得到緩解，想來現在應該還一直在吃那個所謂神醫的藥。

  東錦霖捂著胸口一陣壓抑的低咳，一邊顫抖著手從袖中掏出一個藥瓶。

  卻不慎手一抖，藥瓶沒拿穩，骨碌碌滾了出去，滾到了洛雲染腳邊。

  洛雲染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俯身，撿起那隻藥瓶。

  卻是一愣。

  搖了搖。

  空蕩蕩的，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這是空的？”洛雲染詫異地看向東錦霖。

  而對麵東錦霖已經放開了捂著胸口的手愉悅地笑了起來，“是啊。”

  洛雲染稍一思索瞬間反映了過來，麵露不悅，“你耍我？”

  東錦霖無辜地攤了攤手，“這是試探一下你現在跟了新主子是不是還在意我這個老主子的死活，如我所料，你果然還是在意我的，並沒有見死不救。”

  其實以他和東錦霄現在劍拔弩張的關係，如果他剛才真的發病了，洛雲染最好的做法就是把要帶走。

  這樣即便他的屍體被人發現也查不出什麽來，死因隻是因為沒吃藥，怪不得任何人。

  悄無聲息地就幫自己的主子解決了最大的麻煩，多好？

  “換做是誰在我麵前發生這樣的狀況我都會這麽做。”洛雲染冷聲道。

  東錦霖狹長的鳳目緊盯著洛雲染，目光灼灼，“那，我是不是可以認為，在我和東錦霄的鬥爭中，你不會偏幫任何一方？”

  他一直都有這種感覺，剛才的試探，讓他更確定了自己心中的這種猜想並非隻是猜想。

  洛雲染認真地摩挲了幾下下巴，才緩緩開口，“這個……可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