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他很多時候都不會明著說出來，但是明顯變難看的臉色還是很直白的。

  洛雲染覺得，大約是青春期的叛逆。

  正常現象，沒什麽好太擔心的。

  不過為了不讓東錦霄在這個塑造自尊心的階段受到什麽打擊而影響以後的人格，所以洛雲染知道他不喜歡被當成小孩之後就會特別注意一些，盡量不在他麵前提起“你還小”“你還是個孩子”這類的話。

  但就算她什麽都不說，東錦霄該不高興還是不高興。

  因為就算她什麽都不說，但是洛雲染的行為就已經透露出把他當成小孩的意味來了。

  兩人邊走邊說，沒多一會洛雲染才發現他們已經到了。

  王府還是上次來的時候那個樣子，大門緊鎖，門楣上沒有任何牌匾，從外麵看，不知道的還當是什麽破敗要發賣掉的院子。

  然而洛雲染上次進去過，裏麵雖然稱不上“富麗堂皇”，但絕對是別有洞天，規整有序。

  東錦霄上前扣住門環，三長一短。

  很快大門打開，劉叔那張蒼老的臉從門後探了出來，一看到東錦霄和洛雲染，立刻“哎喲”一聲，把門拉大，手上連忙就過來接過東錦霄手上的東西，“王爺您要過來怎麽不提早說一聲，我和老婆子也好準備準備！”

  東錦霄擺手，“無妨，沒什麽要準備的，我就是出來辦點事，順路過來看一趟。”

  說話間幾人已經進了門，劉叔在後麵把門重新關好，連忙小跑了兩步追到了東錦霄身後，“王爺用過晚膳了嗎？”

  “還未。”東錦霄的視線在院中一掃，蹙眉，“那些孩子呢？”

  “在後院呢，這會剛吃過晚飯！”劉叔引著東錦霄往後院去，一邊忍不住誇讚起來，“別看那幾個孩子年紀小，倒是一個個都挺會幹活的，手腳麻利得很，說來慚愧，他們來了之後我跟老婆子都快沒什麽事做了。”

  東錦霄他們到了後院，果然見到了好幾個孩子在忙碌，抱著碗筷的抱著碗筷，收拾桌子的收拾桌子。

  劉叔的老伴兒在後麵不放心地追著喊，“慢點兒慢點兒，小心別摔了！”

  然後一抬頭看到了從前麵過來的東錦霄等人，老婆子立刻過來給東錦霄見禮。

  東錦霄一頷首，示意她可以起來了。

  劉叔連忙拉住自己老伴兒，“你快去給王爺他們弄些酒菜來，王爺他們還沒用晚膳呢！”

  洛雲染輕咳了一聲，“酒就不用了吧？時辰不早了，我們吃完還得趕回去。”

  她征詢地看向東錦霄。

  東錦霄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嗔黑的鳳目眯了一下，眼底劃過一抹深而隱秘的笑意，允了洛雲染的意見，“飯菜就行，不用酒，我們就兩個人，夠吃就行。”

  劉嬸連忙點頭應下，轉身就出去辦了。

  洛雲染的衣擺突然被人往下扯了扯，她循著動靜低頭看下去。

  對上一張眉清目秀的正太臉。

  洛雲染愣了一愣。

  直到那小男孩先開口，他說，“喂，你不會再把我們賣給別人吧。”

  他一開口，洛雲染就知道這人是誰了。

  她蹲下身，眉梢稍揚，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淺笑，“這可說不準呢。”

  小男孩不信，“你騙人，你要再把我們賣掉的話，為什麽每天給我們飯吃？”

  要知道，他們這些孩子落在人牙子手裏，就沒有吃過一頓飽飯。

  人牙子隻給他們很微薄的一點食物，為的隻是讓他們不至於被餓死了，吃飽？做夢去吧！

  糧食不要花錢買嗎？

  但是自他們到了這裏之後，劉叔夫婦給他們療傷給他們飯吃還給地方他們住。

  現在他們吃得飽穿得暖，跟原先過的完全不是一樣的日子。

  “哈哈！”洛雲染忍俊不禁，抬手摸了摸小男孩軟嫩嫩的小臉，“那是我跟先前賣你們的人牙子走的不是一個路數，要想賣出好價錢，當然得先把你們都收拾出個人樣來，不過你說的也對，你們這麽多人，多一個人就是多一張嘴吃飯，十三個人，那每天養著你們得花多少錢啊，我看你們這段日子也養得差不多了……”

  小男孩一抖！

  臉色一下子就垮了，恨恨地瞪了洛雲染一眼，卻隻是咬著後槽牙，什麽也沒說。

  洛雲染看他又氣又怕偏偏還無能為力隻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吞的樣子真的好笑極了，忍不住就要去揪揪小正太的臉。

  “好了。”

  手伸出去還沒碰到小正太，就被人抓住，拉了回來。

  東錦霄正色對小男孩說，“她騙你的，既然把你們贖出來了，就不會再賣掉。”

  說著，他斜了洛雲染一眼，示意他不要在這裏恐嚇小朋友。

  洛雲染無所謂地聳了下肩，假裝剛才的事情和自己沒關係，偶爾皮一下也很開心嘛。

  “那你要我們幹什麽？”小男孩觀察了一會，大約確定東錦霄才是那個說話算數能做主的人，轉而找東錦霄問。

  東錦霄道，“如果你們有取出，等身體養好之後我會給你們一些盤纏，就自己去找可以投靠的人。”

  小男孩搖搖頭，“我沒有，家裏人都死光了。”

  東錦霄蹙眉，“那你想……”

  小男孩倏地一抬頭，雙眼晶亮表情堅毅，“我想跟著你！當牛做馬，做什麽都可以！”

  這邊的談話不知什麽時候吸引了其他孩子的注意，一個兩個的都靠了過來。

  聽到小男孩的話，立刻跟著道，“我也和阿哲一樣！”

  “我也要跟著爺！”

  “我也是！”

  “我也是！”

  ……

  呼啦啦一眨眼的工夫，十三個孩子有一大半的手都舉了起來，熱烈表達自己的意願，一個個的眼珠子盯著東錦霄像一群狼崽子一樣。

  東錦霄沒有什麽表情，隻是淡淡地“哦？”了一聲，提醒，“跟著我的話，你們將來的每一天都可能在膽戰心驚中，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死於非命也不一定呢。”

  小男孩拍著排條一樣的單薄胸脯，一臉氣概，“我不怕！”

  對他來說，能過上現在這樣的日子已經是天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