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雲染朝身後一指，“你問他。”說著還回頭對一直心不在焉站在門口的北堂夜挑釁了一下，“這東西的來源你應該比我清楚吧？”

  北堂夜的眼皮控製不住地跳了兩下，輕咳一聲，正色道，“我當然知道，這是我親手從那兩具屍體身上找到的。”

  洛雲染的手不方便，解剖屍體這種事就全落到了他手上。

  北堂夜雖然從小擅毒，醫毒不分家，對醫術也算是稍有了解，但是這種活計落到自己身上，還真的是頭一次。

  他現在一想縈繞在停屍房裏的那味道，還覺得胃裏一陣一陣的往上湧。

  “誰問你這個了。”洛雲染對他的回答顯然並不滿意，“更早之前，這東西從哪來的你會不知道？”

  東錦霖從他們言語之間大約猜到了，洛雲染他們剛才應該是去見過先前從亂葬崗帶回來的兩具屍體。

  從屍體上找到了蠱蟲，而北堂夜和蠱蟲關係密切……

  “不可能！”不料此時北堂夜卻是脫口而出就是否認，並且否認得很堅定，“那人一直在我的監視之下，從他出穀就一直在碎夜城，根本從未踏足過你們蒼雲國的土地半步！雖然那兩具屍體的確和巫蠱之術有關，但絕對不會是我的人下的手！”

  蠱老三性格古怪，巫蠱之術又邪之又邪，雖然多年前他人就被北堂夜的爺爺吸納到了手下，但是仍舊頗多忌憚，所以早就把蠱老三的武功給廢了。

  蠱老三就成了個巫蠱之術很厲害，但實際戰鬥力並不怎麽樣，玄冥穀隨便一個高手都能輕易拿捏住他讓他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的那種。

  那樣一個人，在碎夜城，在自己的監控之下，怎麽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給平陽城的人下蠱？

  而且，即便是要動手，為什麽不選位高權重之人？

  那兩具屍體雖然已經腐爛得不成樣子了，但是身上的衣著北堂夜還是認得出來的，就是很普通的平陽城士兵的衣服。

  千辛萬苦費那麽大勁擺脫自己的視線，就為了來蒼雲國給兩個普通士兵下蠱？

  這太說不過去了。

  蠱老三煉蠱如果需要試驗品，他大可以直接開口跟自己說。

  在這方麵，北堂夜也從來沒有苛待過他，隻要他需要，大批試驗品他都可以送過去給他。

  洛雲染歎息了一聲，“都到了這個地步了，你難道還要死要麵子活受罪？坦白說出來，我們才能更有針對性地對付那個在暗中安排這一切的黑手。”

  “我沒有撒謊！”北堂夜爭辯！

  但是顯然他就這一句話的話，還沒有任何可以提供支撐的論點，很難說服什麽人。

  他不禁閉了閉眼，無奈又憋屈，下顎線條緊繃，脖子上連青筋都出來了。

  大概信任這種東西一旦失去就很難再找回來一點點，要是換做之前，他和洛雲染的關係還沒有破裂的時候，他說什麽，洛雲染就算不信也不會這麽毫不猶豫地就直接質疑了他。

  “你——”

  洛雲染還想說什麽，被旁邊的東錦霖一拉。

  她側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我覺得，他說的不像是假話。”東錦霖說。

  北堂夜詫異地看了過來，他大概想不到，這種時候幫自己說話的人，居然會是東錦霖這個死對頭。

  不禁有些啼笑皆非的滑稽感。

  也許你的對手才是這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這句話還真有那麽一點道理。

  洛雲染皺了一下眉，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我覺得現在不是爭論誰對誰錯的時候，知道什麽就都說出來，如果還帶著藏私的心，遮遮掩掩的試探，那就完全沒有再合作的必要了。”

  北堂夜薄唇一抿。

  東錦霖倒是沒有再開口幫他說什麽，也低頭開始收拾起桌上堆了一堆的厚厚的圖紙。

  他素來是個幹淨整齊的人，東西堆得這麽亂七八糟的還真有些讓他不順眼。

  北堂夜遲疑再三，神色一會一變一會一變，簡直快趕上變色龍了。

  可見他此刻內心的糾結之劇烈，但是洛雲染和東錦霖這倆，就像是完全沒有看到一半，一個低頭收拾東西，一個把剛才裝了蠱蟲的手帕疊出了個花兒來，像沙包似的拋起，接住，拋起，接住……似乎還玩出了樂趣。

  “喂，我說你們兩個，現在外麵可是在打仗啊！”北堂夜在那糾結半天，看到這兩個人這麽淡定的模樣，實在是坐不住，想督促著這兩個人趕緊抓緊時間討論正事要緊。

  難道他不說蠱老三的事情，他們就打算這麽白白浪費光陰，什麽也不做了嗎？

  “知道啊——”洛雲染拖長了音，懶洋洋地應了一聲。

  東錦霖淡淡點了點頭，連一個字都沒說。

  北堂夜不可思議地看著這兩個人，“東錦霖你是怎麽回事！你手下的兵馬在外麵出生入死，你都不去看一眼？”

  “你手下的人不是也在出生入死嗎，你去看了，他們就能獲救了？”東錦霖那雙悠長的紫眸倏地抬了一下，瞥了他一眼。

  北堂夜一噎！

  就是因為他現在說的話已經不管用了，他人才會站在這裏的，東錦霖還說這話分明是存心氣他。

  東錦霖的最後一張圖紙已經拿到了手裏，四四方方地疊了起來，和先前整理好的那一遝放到了一起。

  放上去的那一刻，北堂夜終於開口，“好吧，我告訴你們。”

  反正，他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遭一點，也就是大不了丟了這條命罷了。

  反正他現在一無所有，權勢、地位、女人，他所珍惜的一樣樣都離開了他。

  想開了這些，北堂夜倒也不糾結了。

  那兩個剛才看起來還完全是各自忙各自的，閑得極其無聊的兩個人一瞬間都是眼睛一亮！

  前後轉變太明顯，刺得北堂夜眼睛一陣陣地疼。

  洛雲染踢了張椅子過去，熱情地朝北堂夜招手，“坐！”

  北堂夜，“……”

  這態度前後轉變的也太快了，自從在碎夜城決裂之後，她還沒用過這麽好的態度對自己呢。

  而她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東錦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