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嗬嗬嗬……”

  北堂夜不禁笑出了聲，有一度他以為他足夠了解她，可是這一瞬，他忽然又覺得自己完全不了解她。

  可這麽冷靜的談條件，也的確像是洛雲染會做出來的事情。

  他是該高興她這麽冷靜理智，還是該難過，這一刻她已經徹底退回到了她的安全距離裏，把自己完全視作要對付的敵人來看待了呢？

  心頭萬緒，一時間他也完全理不清楚。

  但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也沒有回頭路。

  他不後悔。

  北堂夜點了點頭，伸手一袖，意態優雅地在就近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我向來信守承諾——”

  “嗬嗬！”洛雲染禁不住一下子笑了出來。

  北堂夜表情略微一僵，一絲難堪一閃而過，他抬手扶了下眉骨，“放心，東錦霖沒死，我要是想殺他早就動手了，輕而易舉，根本不必把他關在那裏耗費時間。”

  洛雲染不置可否地揚了揚眉。

  她知道北堂夜說的有道理，但是他之所以不殺東錦霖，理由恐怕遠不止他自己所說的那麽簡單。

  隻是為了和自己進行交易？

  真要是那樣，北堂夜就不是北堂夜了。

  “那好，隻要我們之前的條件還作數，那麽我會按照約定完成婚禮，不過北堂夜，我真的有點……可憐你。”

  北堂夜眉頭一皺，“你說什麽？”

  “你貴為天子，堂堂玄冥穀穀主，想要什麽樣的名門閨秀沒有，你確定要把我安放在皇後這個位置上？合適嗎？”洛雲染問。

  北堂夜涼涼一哂，“合不合適是你的事，我的任務，就是把你放在那個位置。”

  他不相信這世上有任何一種感情是時間殺不死的。

  如果有，那也隻是時間不夠長而已。

  等經年累月，物換星移，人會老去，記憶會衰退，一切的一切都會改變。

  而到了那時，陪在她身邊的人，還是隻有自己。

  洛雲染頷首，“現在什麽時辰？”

  “快要子時。”北堂夜答。

  “好，寅時你讓人把東錦霖送到城門口去，等婚禮一完，我要看到他出城。”洛雲染說。

  碎夜城外是一片和城內大不一樣的荒涼，一旦出了城，四麵八方都能跑。

  洛雲染猜測朔風等人，應該一直是在暗處藏著的，一旦東錦霖曝露於陽光之下，他們就會采取行動。

  在城門口救走一個人，成功幾率還是很大的。

  “這不好吧？”北堂夜沒有一口答應，反而道，“好歹也是老相識，我們辦喜事，難道連杯喜酒都不請人喝就要把人趕走，未免顯得太過絕情了吧？”

  洛雲染往後一靠，“如果我偏不想讓他喝上這杯酒呢？”

  “你就不怕我殺了東錦霖？”

  “你要是不配合那我現在就咬舌自盡。”

  “你敢？”北堂夜驚怒。

  洛雲染什麽也沒說，隻是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淡而又淡，沒有任何情緒。

  北堂夜雙手緊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一片，緋紅的薄唇卻牽起了一抹上挑的弧度，“好，我答應你。”

  洛雲染揮了揮一隻纏滿紗布的手，動作看上去莫名有些滑稽，“快去辦吧，否則耽誤了吉時，這婚就更不吉利了。”

  北堂夜失笑，“怨氣這麽大，看來我真的要考慮把你的記憶洗掉，當個木偶人才比較乖。”

  洛雲染怨念地剜了他的後背一眼。

  而北堂夜已經離開。

  心中卻是一聲歎息，他怎麽會舍得呢。

  ……

  結果這邊北堂夜剛從洛雲染那裏出來，一名內侍就急匆匆地跑了過來，行了個禮，“不好了陛下，現在幾位三朝元老都跪在議政殿外呢！”

  北堂夜眉毛一跳，不解，“都這個時辰了，他們跪到這裏來幹什麽？出什麽事要緊事了？”

  他好像沒有聽到什麽風吹草動有什麽大事發生啊，最大一件事也就是前陣子篝火節的時候和其他部族之間的關係鬧得稍微有點僵。

  但那些老臣的話都被北堂夜一力壓下去了，他們試圖和他爭辯，最後都被他堵得無話可說，也就自然而然學會閉嘴了。

  內室有搖搖頭，“大人們什麽都沒說，隻一個勁地非說今天無論如何一定要見到陛下，否則他們就跪死在議政殿外！”

  “嗬嗬！”北堂夜不禁饒有興趣地笑了起來。

  這些老匹夫，別的本事沒有，就是特別會嚇唬人，動不動就以死相逼。

  但是不管怎麽說，也到底都是些三朝老臣，在朝中位高權重的，北堂夜對他們還是要有些尊重的。

  “走吧，去看看。”北堂夜說。

  內侍如蒙大赦，連忙提著燈籠在前麵照路。

  不消片刻，北堂夜來到了議政殿之外。

  果然老遠就看到幾個跪的直挺挺的身影，等北堂夜一靠近，一聲“陛下駕到”一喊完，那些老臣立刻循聲望來。

  然後一看到北堂夜的身影，立刻整整齊齊一個頭磕下去，“陛下！”

  北堂夜挽起微笑上前，趕緊扶住了最近的一位大臣，“趙愛卿你們這是怎麽了，有什麽事找朕可以好好說啊，犯得著弄這麽大的陣仗跪在這裏嗎？不知道的還當朕是個不聽諫言的昏君呢。”

  “陛下！有件事老臣等也是剛剛得知，今日貌似跪在這裏，請陛下一定要聽我們一言！”

  北堂夜打哈哈的話並沒有成功把氣氛緩和掉，反倒是那些三朝元老們見了北堂夜之後越發的剛正不阿起來，一臉的正氣凜然，並且非常固執地跪在地上，任憑北堂夜扶也硬是不肯起來。

  北堂夜扶了兩個，一個都不起，頓時覺得這事沒意思。

  幹脆也放棄了，退後兩步，“行了，既然諸位如此如臨大敵，看來這件事確實是很要緊，那朕就聽你們先說。”

  不說完這些老家夥看來是一個都不會起來了。

  眾老臣磕了個頭，朗聲道，“請陛下收回立洛雲染為後的旨意，並即刻處死此女！”

  “什麽？”北堂夜一瞬以為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聲音陡然拔高，不敢置信地看向地上跪了一片的老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