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份，應該萬無一失。

  當年在別院伺候洛雲染的丫鬟和嬤嬤都在無聲無息中被玄冥穀解決掉了。

  而且洛雲染在鄉下養病的時間有一兩年之久，小孩子長得最快，等她回到洛家的時候，連洛宗明都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對。

  所以即使是去問洛家人，也問不出個什麽所以然的。

  除非玄冥穀手上，有什麽能證明她是假洛雲染的關鍵性證據，主動爆出來。

  她不知道玄冥穀手上到底有沒有這樣的證據，現階段他們對自己采取的還是追殺的手段，也許並不存在這樣的證據。

  但也有可能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突然冒出一份這樣的證據來。

  穀主為人神鬼莫測，城府極深，是個根本捉摸不透的人。

  東錦霖看了她一會，洛雲染的後背都被看得豎起了一陣寒毛。

  就在她準備說點什麽，打破僵局的時候。

  外麵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誰。”東錦霖問。

  “王爺，是我。”朔風的聲音。

  洛雲染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朝東錦霖揮了揮手，“你們聊，我回西苑了。”

  從來沒有什麽時候覺得朔風那平板得毫無起伏的聲音如此動聽過。

  “進。”東錦霖說。

  朔風推門而入，對洛雲染一行禮。

  自從這次從青璃國回來後，朔風對洛雲染的態度也越發恭敬了起來，幾乎是對東錦霖什麽態度，對洛雲染就是什麽態度。

  “派人給王妃張個燈。”東錦霖提了一句。

  外麵立刻一道嘰嘰喳喳的聲音跳躍了出來，連帶著一盞早已點亮的燈籠一同出現在了洛雲染眼前。

  “小魚兒？”自從她不再看診之後，好像就再沒和這個機靈的小丫頭怎麽見過了，這次回來也沒見過，洛雲染還以為她已經不在王府了呢。

  小魚兒嘻嘻一笑，“是奴婢，王妃奴婢給您在前麵照著路！”

  說著一把搶過洛雲染手上的瓶瓶罐罐，人已經利落地跑到了前頭。

  洛雲染無可奈何地笑了笑，跟著走了過去。

  朔風一直在門口站著，等那盞飄飄搖搖如夜裏白蓮的燈籠走遠，這才帶上了房門，站到了東錦霖麵前。

  東錦霖手上已經拿了一份信函，在朔風關門的同時，他已經看到了最後一個字，微垂著的長睫在那張如同冷玉雕琢的麵容上投下一圈淺影，修長的指腹摩挲著信紙，點了一點。

  “沒問題，就按照這份名單去辦吧。”

  “是！”朔風雙手接過信函，揣進了自己懷裏。

  東錦霖紫眸一掃，示意了一下地上的紗布和剛才洛雲染擦過手的布巾，“走的時候順便把這些東西帶走，小心處理掉，別被人看到。”

  “是。”朔風利落地撿起地上的一灘東西，卷了卷，一個抱拳，人就閃身出去了，瞬間無影無蹤。

  東錦霖吸了吸鼻子，隻覺得這整間東苑裏到處都彌漫著一股子藥味，著實讓人不是很喜歡。

  也許，他該換個地方住？

  ……

  小魚兒是個很懂分寸的丫鬟，當初說過隻是伺候她看診，不會隨便到別的地方亂跑，所以送她回來也隻是把洛雲染送到西苑的門口，就沒再進去。

  還把手上的燈籠也一並塞給了洛雲染，“王妃，燈籠你拿著仔細著點看路，奴婢就先告退了！”

  “燈籠還是你拿著吧——”洛雲染想把燈籠還給她，小丫頭已經笑著跑遠了。

  洛雲染握著燈籠把的手指微微摩挲了兩下。

  剛才那一瞬間，雖然時間很短，但是她摸到了小魚兒的手上，在虎口處有一層薄繭。

  一個王府的小丫鬟，做什麽事情會在虎口處留下薄繭呢？

  還未來得及想明白，背後忽然傳來一聲輕佻戲謔的聲音，“看來你這個王妃當得很成功，真是叫人意外，以前倒是沒看出來你演技這麽不錯。”

  洛雲染倏地回過頭來，麵上已是一片冷凝，她挑高一邊眉，“怎麽，這麽快就裝不下去了，終於要對我動手了？”

  身後站著的人，是一張老管家的麵孔，雌雄莫辯的低葛聲音。

  從她回到霖王府開始，就一直在提防著這個和她同樣來自玄冥穀的同僚。

  但是老管家的表現一直中規中矩，平靜得仿佛根本就沒有收到穀裏的消息一樣。

  洛雲染心中一直在奇怪，這會看到人出現在這裏，並沒有意外，反而有種，“哦，你終於開始按照正常套路出牌了”的感覺。

  她的左手已經攥了一把銀針，右手攥了一把石灰粉，隨時準備在雪歌準備動手的時候先發製人。

  “嗬嗬……”老管家低笑兩聲，在這夜色深沉的時候如同怨氣重重的鬼魂，聽得人耳朵一陣發毛，“你最好能一直坐穩你這個王妃的位置，抱緊東錦霖這條大腿，否則，你會死得非常，非常，非常難看——”

  “如你這般為玄冥穀出生入死的走狗，將來的死狀未必就能比我好到哪裏去。”洛雲染反唇相譏。

  老管家突然變得有些激動，“你懂什麽！這是對穀主的忠誠！像你這般朝三暮四的叛徒才應該人人得而誅之！”

  最後的那句話說得很低，卻是咬牙切齒，充滿了恨意！

  洛雲染蹙了蹙眉，對於這種連思想都被奴役了的人她已經無話可說，“我憑本事活著，有本事你就弄死我，沒本事就是我弄死你。”

  什麽人人得而誅之？

  笑話！她被玄冥穀控製，變成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小毒人，難道她還該對那個破穀感恩戴德嗎！

  老管家低低笑了兩聲，“你等著！”

  洛雲染左手一動，正準備出手，卻見老管家突然一個轉身，然後那佝僂的背影蹣跚了幾步，隱入了夜色，很快消失不見。

  洛雲染收回了手中的銀針和石灰粉，原本以為會有一場衝突，結果卻是這麽雷聲大雨點小的過去了。

  雪歌是最靠近她的玄冥穀的人，由她對自己動手最為方便。

  但是她卻沒有這麽做。

  玄冥穀，在顧忌著什麽呢……

  洛雲染快步返回了自己房間，反手帶上了門，點亮了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