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賣師求榮
作者:十年狂歡      更新:2021-08-15 07:08      字數:3468
  徐遠略有些詫異,他本以為柳元早就該給徐荺講完學,出宮去了,卻沒曾想居然還在養心殿。

  ??他嗯了一聲隨即朝著明間走去,體內真氣悄然運起,身上衣服冒起絲絲白氣。這一招是他從兩個師兄那裏學來的,在山上練完功大汗淋漓時,若正好碰上了師傅傳喚得急,來不及沐浴更衣的時候,徐遠就會用這一招蒸幹衣服,不至於跟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等來到明間時,衣服已經幹了。太傅柳元站在明間中央,朝徐遠作揖道:“微臣參加攝政王殿下。”

  ??經過這半個月的曆練,現在的徐遠也有了幾分攝政王的氣度,笑著道:“這裏並無外人,太傅大可不必如此講究。朝上我是攝政王,你是太傅,下了朝,我依舊是您的學生。”

  ??雖說這話裏未嚐沒有幾分拉攏的意思,但聽得出來這也是徐遠的真心之言。柳元臉上露出一個笑容,看起來對這番話極為受用。

  ??他順著徐遠話裏的意思,不再將徐遠當成是宣政殿上站在龍椅旁的攝政王,而是自己門下的一個普通學生,朝他笑道:“我本以為你還要再過一兩個時辰才會出來。”

  ??徐遠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接這句話。柳元看了他一眼,繼續道:“怎麽?還在為宣政殿上我沒有和你站在一邊,而是為盧杞說話一事心中憤懣?”

  ??徐遠仍舊是不說話。柳元笑道:“早就聽先皇說,你徐遠跟盧杞不對付。其實你今日表現已經超出了我對你的預料,我本以為按照你的脾氣,你會駁回我的話,一意孤行。其實你這麽做倒也未嚐不可,吏部尚書王明知和戶部尚書張清安提出來的那兩個辦法都是不錯的可行之計。”

  ??徐遠終於開口,“我不相信盧杞,但我相信太傅。”

  ??柳元笑了笑,道:“雖然不知道你究竟為何滿朝文武之中單單看盧杞不順眼,就連盧元輔也因此而遭了重,被你當朝打殺了文名,還故意封了個崇文館校書郎的官身。大徐建國以來,這恐怕是最狼狽的一屆文狀元。”

  ??徐遠嗤聲笑道:“賣師求榮,叫人如何看得起?”

  ??前任丞相因意圖謀反,受車裂之刑而死,死後不得入土,雙手雙腳,腦袋和身軀分別被扔在六個不同的亂葬崗中。當時還是丞相門生的盧杞一一去了這六個亂葬崗,每到一處便跪地嚎啕大哭。也是在最後一處亂葬崗前,先皇徐誕對他親口說出了那一句“從今以後,你無須跪任何人,隻跪朕。”

  ??這份前所未有的殊榮令整座大徐官場以及天下士子眼紅不已,一時間賣師求榮的罵聲四起,罵盧杞甚至成為了大徐士子群體中新的風尚,這種風尚一直到盧杞當上了丞相之後才有所收斂。

  ??柳元看了徐遠一眼,當年盧杞之所以險些會成為士子中的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和徐遠在背後推波助瀾脫不了幹係。

  ??他輕聲道:“盧杞的才能在大徐文官中當屬翹楚,否則單憑著先皇喜愛,他也難成為我大徐的丞相。今日他說的那些話,不說字字珠璣,但都一針見血。我也並非是和他站在一邊,就事論事罷了。”

  ??徐遠心中苦笑不已,88的智慧屬性,才能自然過人。滿朝文官裏,智慧這一項屬性能比盧杞高的也隻有現在站在自己身前的太傅柳元而已,倘若盧杞的野心和忠誠能夠換一下,野心18,忠誠96,那麽自己絕對會將他看作國之棟梁。但偏偏,這位盧丞相是個野心96,忠誠18的主。

  ??他的眼睛一眯,突然說了句有些沒頭沒腦的話,“惡犬在咬人之前,都是好狗。”

  ??柳元聞言不由深深看了徐遠一眼,他之所以會在這裏苦等徐遠兩個時辰,就是希望旁敲側擊地讓他明白這個道理。沒想到自己想好的一番說辭還沒說完,他竟已經將這個道理悟了出來。

  ??既然如此,自己也沒有什麽繼續呆在這裏的必要。柳元隨即朝徐遠作揖告退,轉身朝養心殿外走去。

  ??在他跨過門檻時,身後的徐遠突然道:“太傅對盧杞怎麽看?”

  ??柳元轉過身來,作揖輕聲道:“鼻有三彎,其人必奸;鼻似鷹嘴,啄人心髓。”

  ??徐遠笑道:“想不到太傅也信這些江湖術士的說辭。”

  ??等到柳元離開之後,徐遠轉身走向西暖閣,走進三希堂拿起書桌上的一份卷宗打開來,卷宗上一共有七十八個名字,每一個名字後麵各有一個官職,列於第一個的便是“馬浩,吏部文選司郎中。”

  ??“兩個吏部郎中,兩個工部郎中,一個禮部郎中,戶部十三司與刑部十三司前者占了六個,後者占了五個。當真是觸目驚心呐…”

  ??半晌,徐遠放下手中的卷宗,抬起頭來看向福順問道:“丞相的丹藥如何了?”

  ??福順恭聲道:“回殿下,已經差人送去了。”

  ??…………………………

  ??丞相府。

  ??將宮裏來的太監送至大廳門口,目送其離去之後,盧杞方才收回目光,扭頭看向身後桌上巴掌大小的丹藥盒子,這一看就看了許久,仿佛要將盒上每一個花紋紋路都研究明白一般。

  ??他邁步走到桌前,拿起了丹藥盒子。一旁的盧元輔見狀立刻擔憂道:“爹,那徐遠差人送來的這丹藥尚未經過太醫院試藥,藥性未知不說。就算真能治風寒,您明明沒有染上風寒,孩兒覺得還是不要吃的好。”

  ??盧杞看了他一眼,緩聲問道:“那倘若攝政王殿下問起來又當如何?”

  ??盧元輔道:“便說太醫已經給您開了藥,不知這丹藥和太醫開的藥藥性是否相衝。若太醫的藥沒用,再服殿下您賜下的丹藥也不遲。”

  ??盧杞點點頭,眼中浮現出一絲滿意之色,又換了個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問題,“在崇文館當差,感覺如何?”

  ??一提起這個,盧元輔心中就氣不打一處來,忍著怒氣恭聲道:“每日整理典籍,巡邏,讀書寫字,一切都好。”

  ??盧杞深知自己這個兒子的脾性,一切都好,就是一切都不好。他淡淡道:“我知道你心中不甘,覺得他徐遠是有備而來,故意擺你一道。你也的確是著了他的道,不過不是將進酒。你錯就錯在選了詩詞作為你的考校內容。”

  ??盧元輔不服氣道:“若是孩兒當時換成在白鹿洞時作的詠雪,定能勝過他。”

  ??盧杞瞥了他一眼,“你當皇上三歲時寫的未若柳絮因風起,當真是她寫的不成?京城人人都說柳元對徐遠的評價是朽木不可雕也,爛泥扶不上牆,你便也以為他是一塊朽木,一坨爛泥?我當初為了讓你能夠拜在柳元門下,耗費多少氣力?你覺得倘若他真是一塊朽木,一坨爛泥,能與你做同窗?你以為他能拜在柳元們下憑的是什麽,憑的是他是大徐的王爺?”

  ??盧元輔如遭雷擊,呆立當場,半天說不出話來。

  ??盧杞輕歎道:“當年我為你去求柳元時,柳元跟我說‘遠王爺七步成詩,若你的兒子盧元輔能夠二十步內成詩,我就收他。’經義論述,詩詞歌賦之中,你最擅詩詞,所以徐遠讓你選擇考校內容時,你會選詩詞也不奇怪。你若選經義論述,他便為難你不得。”

  ??盧元輔聞言忍不住道:“您既然知道這些,為何不事先告訴孩兒?”

  ??盧杞淡淡道:“一來是我沒料到他會在這件事上為難你,二來,他就算不會經義論述,大可以出些刁鑽的題目。要你在宣政殿上臨時寫一篇關於仁道的論述,而且要不落窠臼,你可寫得出來?”

  ??盧元輔再次說不出話來。

  ??盧杞繼續道:“他封了你一個崇文館校書郎,看似將你摁死在崇文館中,不過此事也並非沒有轉圜的餘地。十三年前有賊人潛入皇宮,崇文館大量珍貴典籍失竊。經過多年追查,大部分已經被尋回,卻還有三本書遺落在外。先皇在世時曾降下旨意,能尋回三本書中任意一本者,可免除叛國之外任意死罪一次,或可入朝為官,四品以下,官升一品。”

  ??“這些年來,我費盡千辛萬苦,終尋得這三本書中的其中一本。本想用在馬浩身上,讓他再進一步,爭一爭吏部侍郎的位置。沒曾想到頭來竟是在你身上派上了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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