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冤得雪
作者:妙年潔白      更新:2021-08-14 21:15      字數:7069
  “說吧,這次來洛陽可是有事?”薛景陽坐在穆淺身旁,低頭把玩著那把浮生劍。

  ??浮生劍散著淡淡的清光,如長虹般耀眼。

  ??“是。”穆淺不遮不掩,溫聲回道:“師尊讓我前來拖住旻紫玥。”

  ??“旻紫玥?”薛景陽擰眉,“聽名字倒像個女子。怎麽,難道薛錦铖都學會強搶民女了嗎?”

  ??“阿陽不能如此汙蔑師尊。”穆淺責怪道:“師尊讓我來拖住她是為了你。”

  ??“為了我?”薛景陽嘲諷道,“為了讓我死的更快些?”

  ??穆淺眉頭聚起:“阿陽……”

  ??薛景陽哂然一笑,“你繼續說。”

  ??穆淺:“姑蘇的屍體,是阿陽做的吧?”

  ??“如何看出是我?”薛景陽置之一哂,“那屍體又不會說話。”

  ??“那具屍體,上麵有道家的禦屍咒,你也知道這咒是道家的獨門秘術,再說,那屍體除了這,還有……”穆淺沒有繼續說下去,轉而道,“現在所有的證據都在指向你。”

  ??薛景陽剛想開口,門口樹叢傳來聲響,爾後傳來一聲嗤笑,一道倩影翩然走來,語含譏諷:“我當墨雲觀怎麽說也是天下第一道,沒想到門下弟子竟喜歡做如此歹毒之事,真是讓本姑娘大開眼界。”

  ??“你是什麽東西?”薛景陽聽聲,霍然起身擋在了穆淺身前,“這麽大的姑娘居然如此不知禮數?你爹娘難道沒教過你什麽叫做教養嗎?”

  ??“你說我是什麽東西?”女子跨進門,大笑,“那我倒是想問問你,我是叫你墨雲觀的棄徒好呢?還是要稱你一聲薛道長?”

  ??說話間,她袖衫上的祥雲暗紋在陽光下亮如繁星。

  ??薛景陽聞言冷笑:“哦?本道當是誰呢?原來是神祭的人,看來神祭弟子也不過如此,沒什麽本事,譜兒倒是挺大。”

  ??“喪家之犬罷了,看你還能叫囂多久?”女子一笑,看了一眼穆淺又道,“真是多謝了蘇先生讓我知道你在這裏,也免得我再去別處找你了。”

  ??蘇靈郡?薛景陽神色一肅,原來昨晚說是去醫館,其實是為了找自己人來倒打一耙?

  ??他揚眉,不禁笑出了聲:“如此甚好。”

  ??“阿陽。”穆淺在他身後輕輕拽了他一下,“有什麽話好好說。”

  ??“好好說?”女子側身,豔麗的容顏浮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在我來的路上先動手的難道不是你嗎?是吧,小道長?”

  ??穆淺拉著薛景陽衣角的手有些用力,他緊緊抿著唇角,低頭無言。

  ??“你到底要做什麽?”薛景陽冷冷看著麵前的女子,語調上揚,“本道對女子向來不感興趣,到時傷到了你,可別怪本道沒有提醒過你。”

  ??“一個棄徒而已,莫不是過於自信了?”

  ??女子話音剛落,便聽屋頂似是有人急跑而過的聲音,雖然步伐極輕,但薛景陽聽的一清二楚。

  ??“哦?還帶了人?”薛景陽眯起眸子,手中浮生劍散出萬千緋光,“你倒是有點意思。”

  ??“有沒有意思,待會你便知道了。”

  ??她話音剛落,白光一掠即收,千百片樹葉簌簌震落。

  ??薛景陽迅疾翻身,手中青鋒流瀉,一連二十七招,劍光在對方的身側一掠而過,斬斷了女子的幾縷青絲。

  ??“嗬,劍法真不賴!”回首瞧見女子所用劍法,薛景陽不由讚歎了一聲。

  ??然而下一瞬,雪亮的劍鋒便抵在了他胸口一寸處,那股巨大的衝力逼的他不得不後退,這一退便是數步,直至後背抵在了樹上,才止住身形。

  ??空氣徒然安靜,浮生劍沉炙的烈焰緩緩消散。

  ??女子略帶譏誚的看著他,片刻後才道:“薛道長可還覺得有意思?”

  ??“嗬。”薛景陽輕嗤,“花裏胡哨。”

  ??女子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牙尖嘴利。”

  ??“嘻,”薛景陽的手指抵在胸口,忽地笑道,“你若是眼睛不長在頭頂上,就再好好看看你這把劍。”

  ??女子的目光順著長劍望去,劍尖的一寸處是兩根修長白淨的手指,雪亮的劍刃在他的指縫間被緊緊夾住,仿佛生根一般,再進退一寸都難。

  ??怎麽可能?!她大驚,但表麵上依舊漠然。

  ??“你要知道,能同本道鬥嘴的,全天下也沒幾個,你這姑娘長得斯文秀氣,怎麽說起話來像是換了一副德行?”薛景陽屈指彈在劍身上,“這麽爛的劍,要著也沒用,本道心慈手軟,今日不僅放你一馬,還要——”

  ??女子握劍的手被他這輕輕一彈,竟差點讓劍從手中脫落。

  ??劍身震動,薛景陽笑的鳳眼半眯:“還要——替你折了它。”

  ??“你!”女子頓時想要抽劍而退,但對方卻將劍拿捏的死死的,她用盡了全身力氣,也沒抽動出半分。

  ??“鬆手!”她兩頰因生氣而沾了些許潮紅,她緊緊盯著麵前的男子,尚未反應過來,便見對方手腕一轉,向後一抽,她身子一個不穩,登時向前栽倒。

  ??然而就在她向前栽倒的一瞬間,薛景陽突然鬆手,那劍在瞬間反彈起來,閃電般的抽中了她的胸口,擊的她整個人帶著疾風,瞬地跌倒在後。

  ??“神祭難道沒有能打的嗎?不然怎麽會派你這樣涉世未深的丫頭出來?”薛景陽嗤笑,“你這一看就是空有一套劍法,連實戰都沒上過手,本道今日便指點你一二,若是你再來找茬,可別怪本道真折了你的劍。”

  ??“嗬嗬。”女子豔麗一笑,“你能打得過我,但你能保證屋裏的人能打得過嗎?”

  ??“你什麽意思?!”薛景陽一驚,心道不好,迅速朝屋中掠去。

  ??“晚了!”女子輕叱,再次提劍踏來,劍光徒然暴漲,靈力一湧而出,竟與方才完全不同。

  ??薛景陽手腕一翻,浮生劍化為光影,迅如疾風,刹那間已直抵女子咽喉。

  ??女子身形快如鬼魅,劍鋒擦身而過,她右腕一轉,星芒乍現。

  ??薛景陽這才發現這個女子的功底並非他想象的那麽簡單,通過交手來看,應當也是身經百戰。

  ??該死!上當了!他心神一散,手中緋劍劃出,急忙調轉的方向,隻聽空中傳來叮叮聲響,浮生劍竟被女子撞的差點脫手而出。

  ??女子如影隨形,連同一掌,迅疾拍來。

  ??避無可避之下,薛景陽左袖一拂,流光一閃,陰陽簪從袖中劃出,這才堪堪擋住長劍。

  ??劍尖離咽喉不過半分。

  ??陽陰陽簪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危險,刷地飛出,頓時織起一道密不透風的氣牆。

  ??女子被震的五指一麻,旋即撤劍,但由於浮生劍力道太大,金戈聲未散,她的長劍便脫手而出。

  ??薛景陽無心再鬥,收簪,探出手指,瞬地夾住那把長劍,指縫處一緊,一片金戈碎裂的之聲。

  ??碎片連同劍柄唰唰掉落在地。

  ??“嘻——縱使屋裏那位再怎麽厲害,一個瞎子又怎麽能敵得過風雨閣那麽多人?”女子臨危不亂,一手撐地,施施然站起了身。

  ??她拍了拍滿是土灰的手,努努嘴,笑道:“輕敵,可是大忌。道長記住我的話,還有,我有名字,我叫旻紫玥。”

  ??身後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連風都忽地淩厲起來,薛景陽驚覺,驀地回身,還未來得及看清,便覺得後腦一震,暈了過去。

  ??“誒!那把劍別動,你們碰不得的!拿著他的手,讓他去抓,然後一並帶走。”旻紫玥插手站在樹下,臉上的紅暈早已褪去,“爹說的真不錯,本姑娘不去當戲子太可惜了。就是委屈了這把劍,陪了我這麽久,說給折沒了就沒了。”

  ??“臭道士,下手可真狠!”旻紫玥拿起地上碎成塊的劍,皺了皺眉,“罷了,改明兒再讓爹給換把好的。”

  ??“阿紫姑娘,那個瞎子如何處置?”

  ??旻紫玥丟下手中的碎片,抬頭:“當然是一並帶走啊,讓他去給傅興辰道了歉再說。”

  ??“是。”

  ??***

  ??寒氣籠罩在沉雪殿中。

  ??蘇靈郡咳嗽著,從顧雲澤的懷裏掙紮了出來:“在下已經好很多了,多謝公子。”

  ??顧雲澤把袍子給他披好,徑直來到了空無一物的殿中央,忽然俯身敲了敲地磚。

  ??“篤篤篤”地磚下傳來了空洞的響聲,像是下麵被人鑿空的聲音。

  ??蘇靈郡跟過去,道:“這似乎是有隔層。”

  ??顧雲澤皺了皺眉:“應該。”

  ??蘇靈郡:“難怪這麽大的殿中什麽都沒有,想必是放到了這個更隱蔽的地方。不過是些屍體罷了,為何要設計的如此複雜?難道這其中另有隱情。”

  ??顧雲澤:“不知道。”

  ??蘇靈郡:“公子,借過一下。”

  ??顧雲澤往旁邊退了幾步。

  ??蘇靈郡單手輕揚,一掌拍在了地磚上,仿佛重錘擊下,深嵌在地上的石磚竟然被破開了三尺有餘。

  ??顧雲澤:“……”

  ??洞下吹來了陰冷的涼風,蘇靈郡指尖憑空一畫,聚起了一簇火光。

  ??火苗照在裂開的地洞下,蘇靈郡不由一驚。

  ??但見漆黑的洞下,寬闊無比,展現在眼前的是幾口棺材,那些棺材由岩石打造而成,圓拱形的棺材麵上刻畫著複雜的經文,密密麻麻的刻了一圈。

  ??“怎麽會放在這?”他有些難以理解的看了看顧雲澤,忽然縱身而下。

  ??顧雲澤緊隨其後。

  ??空闊森然的地洞中,兩人麵麵相覷,洞中的擺設一目了然,沒有機關,也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隻有幾座孤零零的牌位和數具石棺。

  ??照明用的火把掛在石壁上,蘇靈郡隨手取下一把點燃。

  ??“怎麽牌位隻有幾塊,棺材卻這麽多?”他的目光從石棺上一掃而過,聲音回蕩在石洞中,讓整個石洞更顯詭秘陰森。

  ??“開棺吧。”顧雲澤冷聲道。

  ??“什麽?”蘇靈郡驀地回頭,疑慮道,“這,不妥吧。”

  ??“開棺。”顧雲澤冷然重申了一遍。

  ??蘇靈郡有所疑慮地看了看他,以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顧雲澤莫名其妙的回看著他,然後不以為然的走到了一具石棺,伸手拍了拍。

  ??石棺厚重,非普通人能夠輕易推開。

  ??蘇靈郡走到了另一具石棺前,細細觀察了片刻,忽然說道:“這經文是符咒,用來壓製怨氣的,你別……”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顧雲澤已經動用了靈力推出一掌。

  ??這一掌內功深厚,石棺發出了轟隆的聲音,被緩緩打開。

  ??像是看見了什麽,他的眼神忽然變得奇異起來。

  ??蘇靈郡看見有裂痕從石棺上散開。

  ??顧雲澤蹙眉,怔怔看了他一眼,半晌沒有說話。

  ??蘇靈郡不明覺厲,立馬跑了過來。

  ??石棺的下麵沒有想象中的屍體,也沒有怨氣升騰而出,裏麵隻有累積著的大堆財物,以至於根本不需要火把,他們也能清清楚楚的看出都是些什麽東西。

  ??顧雲澤恢複了冷霜般的臉色,什麽也沒說。

  ??“原來,是這樣的……”蘇靈郡忽然朝洞深處一躍,輕飄飄的踩在了另一具石棺上,然後飛身朝裏掠去。

  ??“你做什麽?!”顧雲澤厲聲,“小心點!”

  ??蘇靈郡沒有回答,眼睛裏卻有雪亮的光芒,他停在了一具最外邊的石棺旁,拍出一掌。

  ??石棺轟然打開,裏麵依舊是堆積如山的財物,隻不過這次他看見了幾張錦帛。

  ??幾乎每一具石棺中的財物都多如山堆,兩人花了不少時間才確定了這些石棺中都放了些什麽。

  ??沒有任何一具屍體,無論是石棺還是牌位亦或者纂刻上去的經文,皆是障眼法。

  ??兩人一並退到進來的地方,與石棺相反的是如蛇般蜿蜒的路,那段路很長,不知通往什麽地方。

  ??顧雲澤再一回頭,隻見蘇靈郡正彎腰躍到了一處低窄的石壁邊,凝著眉思考,連自己走到他身旁也沒察覺到。

  ??“在做什麽?”顧雲澤走近問道。

  ??“我大概知道怎麽出去了。”蘇靈順手拉過他,“你跟我來。”

  ??顧雲澤還未開口,便被他一把拉走。

  ??洞中的空氣潮濕而陰鬱,一條長長的通道仿佛看不見盡頭。

  ??兩人走在不見五指的通道上,心裏已經各自有了數。

  ??“自風雨閣成立以來,江湖上是不是有很多未破的案子?”蘇靈郡清脆的聲音忽然打破了安靜。

  ??“風雨閣成立已經很多年了。”顧雲澤知道他在想什麽,斷然道,“應當不會拿不義之財。”

  ??“可我方才看見了十年前蔣家失蹤的藥方。”蘇靈郡道,“那場大火燒光了蔣府上的所有東西,唯獨他們家那張看的比命還緊的藥方不見了。”

  ??顧雲澤:“或許是隨著大火一並被淹沒了,你又如何知曉是風雨閣所為?”

  ??蘇靈郡:“我還見到了很多失蹤的秘籍,和那些傳言消失的寶物都在這裏。”

  ??顧雲澤回頭,淡淡看了一眼身後的數具石棺,當即不再接話。

  ??蘇靈郡自顧自的說著:“此事定當另有隱情,我們還需要去高稷的屋裏查找一些線索,所以現在,我們必須要快點出去。”

  ??“我知道你想做什麽。”顧雲澤忽然停住步伐,從袖中拿出一個錦袋,隻手遞給了他,“你想幫薛景陽。”

  ??蘇靈郡微有驚訝,但也沒多說什麽,他接過錦袋,裏麵是兩張信箋。

  ??紙上的筆記清晰,蘇靈郡低頭快速掃視了一遍,臉色愈來愈沉,紙張被他顫抖的手捏的有些皺,他竭力平定著自己的心情,直至看見了最後的落筆,才驀然抬頭,眼神裏有難以抑製的怒火。

  ??“他跟這件案子是脫不了幹係的。”顧雲澤聲音柔了很多,試圖安慰他,“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你不了解他。”

  ??蘇靈郡許久沒有說話,信紙在他顫抖的手中發出了輕微的裂帛聲,不多時便散為了齏粉,從他掌心灑落。

  ??“你這是從哪裏弄來的?”他麵色蒼白的咬著牙,怎樣也無法壓住心頭的激憤。

  ??“高稷的屋中。你不應該隨意相信別人,尤其是他,”顧雲澤看著化為齏粉的信紙,“你從一開始就在他的算計中。”

  ??氣氛沉滯間,蘇靈郡咬著牙,終是把所有的情緒化作一口氣吐出,冷漠道:“我不應該相信他的,一開始我還以為他是真的對我好,隻不過後來知道了他另有所圖,但我沒想到他竟然連圖的東西都在騙我!”

  ??顧雲澤將手搭在他肩上:“你不要想那麽多了,還是先出去再說罷。”

  ??蘇靈郡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在調整情緒,他停頓了片刻才移步繼續走。

  ??這條通道長的仿佛沒有盡頭,兩人一路上什麽也沒說,顧雲澤一直跟在他的身後,寸步不離。

  ??“聽。”徒然間,蘇靈郡站立,“風聲越來越清晰了。”

  ??顧雲澤屏息,果不其然,耳邊有簌簌風聲吹過,輕的如同掠起水中漣漪,若不是蘇靈郡說出來,他倒是真的沒有發現。

  ??“快到了。”蘇靈郡眼睛徒然亮起,在黑暗中愈顯光澤,“我們快些應該是能趕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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