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寒劍
作者:妙年潔白      更新:2021-08-14 21:14      字數:6136
  就這就這?

  ??“喂!”楚藍蹲下身,用手指戳戳顧雲澤的胸口,見對方仍一動不動的躺著,他趕緊又捏了捏對方的臉,最後俯身貼在對方胸口,這才確定人沒死。

  ??楚藍勾了勾唇角,又生歹念。

  ??“小二,過來。”他招手喚來快要睡著的小二,對他比了一根手指,“一間房。”

  ??“啊?”小二心生疑惑,“我們這還有其他空房,二位公子要不要考慮一下?”

  ??“不必了,就一間,把他給我拖進去。”楚藍指指地上的人,接著道,“再給我準備一些筆墨,馬上就要。”

  ??“好嘞,隻不過……”小二遲疑了一下。

  ??楚藍:“隻不過什麽?”

  ??小二:“真要拖上二樓?”

  ??楚藍揚眉:“你也可以扔上去。”

  ??小二:“……”地上這人怎麽看都不像是好惹的吧,尤其是那把劍,光是遠遠看看都讓人心生敬畏,更別說把劍主拖上去,要是明個被發現了,難保不死無全屍啊。

  ??小二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那把劍,劍在燭光的映照下,甚至還能看見飛舞的流霜。

  ??惹不起,真惹不起,小二乖覺,立刻把地上的公子背起,準備上樓。

  ??“誰讓你背他了?”楚藍不悅的聲音伴隨著拍桌聲響起。

  ??小二為難的看著楚公子,囁嚅道:“不敢。”他說著,偏頭看向桌上的那把避寒劍,噤若寒蟬。

  ??楚藍的目光也隨之落在那把劍上——

  ??劍是好劍,鋒利的劍刃上光可鑒人,猶如雪屏一般,在黯淡的光線下流動著清冷的光芒,隻是靜靜躺在那裏,便足以鋒芒逼人。

  ??他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脖子,想起今日幾次被顧雲澤拿劍“逼良從娼”,卻一直沒有太在意這把劍,但直到方才他才有好好看過這把劍,背後不由驚出一身冷汗,自己今天這也算是死裏逃生了幾回?

  ??自己僅剩的酒意也被這把劍帶去,楚藍眼神裏不禁流露出一絲冷意和煩躁,真是的,人都睡死了還要留把劍在這嚇人。

  ??“行了行了,背上去吧。”他趕走小二,一個人坐在桌邊,隻手托腮,喃喃道:“奇怪啊……真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說到最後,他伸出手,鬼使神差的想要去觸摸桌上那把劍,銀色的劍光映亮了他紫色的錦衣,如同鋪上了一層朦朧的霜花。

  ??“唉……”他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憑空的手最終沒有落在劍上,隻是遠遠的停滯了一下,隨後拿起桌上緋紅色的笛子,望向窗外飄搖不停的夜雨,興許是觸景生情,他許久都沒有再說話。

  ??烏雲蔽月,百轉回腸的笛聲如潺潺流水般綿延不絕,婉轉之間漾起千層漣漪,似無聲訴說,與河畔的雨絲融在了一起,悠揚起伏,令人聞聲如泣。

  ??與此同時,蘇靈郡半臥在榻上,額前的發絲被汗浸濕,黏膩的貼在肌膚上。

  ??他不解的睜開眼,寧靜的眸中閃過一絲異樣。

  ??誰,是誰的吹笛?

  ??他凝顰,細心傾聽這似天外之音的笛聲,泠泠清清,在嫩芽抽枝的風雨裏,貫徹長夜,如泣如訴。聽曲聲,也聽不出來是哪首曲子,倒像是被人隨意吹出,信手捏來的一段旋律,讓聽者也隨之悲切起來。

  ??頭又開始痛了。

  ??蘇靈郡抬手擦掉額上滲出的汗珠,費力地撐起身子,揉了揉太陽穴,那裏似被針紮過一樣,疼痛難忍。

  ??頭暈目眩之間,一股從骨髓裏透出來的冷意逐漸侵蝕了他的全身,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哈出一口熱氣化在掌心,使勁搓著。

  ??在昆侖山的清凝宮裏,他也經常這麽做,因為那裏常年被大雪掩蓋,沒有春夏秋冬之分,每天過得季節便隻有冬天,他打小身子骨弱,禁不住凍,即便是抱著暖爐也會覺得全身都冷透了,這個習慣便是從那時候開始養成的。

  ??再後來,他去了神祭,練會了神祭的純明心法,那是極克寒氣的一門術法,也是最難的一種修行方法,跏趺而坐,使心入定,唯有練好此門功,才能學習神祭的仙法——一種高於術法與武功的存在。

  ??“誰他媽大半夜不死睡覺,還跑來吹笛子,吊喪啊!操!”他正要打坐,忽然聽見旁邊客房裏傳來一聲怒喝,那嗓音醇厚有力,震得整個樓板都隨之一晃。

  ??笛聲在男子吼完的那一瞬,調子在轉折點猛然提高,像是吹奏者的氣息抖了一下,笛子登時發出了一聲短促尖銳的音節,旋即又安靜了下去。

  ??蘇靈郡苦笑,吼得還真有用,若是這一嗓子沒下去,自己恐怕今夜都難以入眠了,起碼在笛聲停止之前是睡不著的。

  ??走廊上,小二正把顧雲澤背到西口的一間屋子裏,他點上燭燈,顫顫巍巍地把顧雲澤放到榻上,扯開幹淨整潔的被褥為他蓋好,心裏忍不住道了聲奇怪,這公子方才明明喝了那麽多壇雲中歌,怎麽體溫反而如此低冷,像是剛從冰窖裏出來的一樣,冷澈冰涼,不像是正常體溫。

  ??小二摸了摸自己的背部,那裏由於剛剛背顧雲澤所致,此時也是冰冰涼涼的,他渾身顫抖了一下,趕忙退出了房間,不敢多在這裏逗留半刻,因為這哪裏是一個人,簡直就是一大塊冰啊!

  ??他匆匆忙忙地趕下樓,正看見楚公子在吃力的想要拿起桌上的劍。

  ??“公子,你還要筆墨嗎?”他走過去問道。

  ??楚藍頭也不回道:“不要了,幫我把這把劍拿起來,帶給樓上那白衣服的,哎呦,怎麽這麽重啊……”他吭哧吭哧地拽了半天,但避寒劍仍紋絲不動,像是被釘在了桌上一樣,無論他使多大力也搬不動。

  ??“看什麽看,還不過來幫忙,這可是一把名劍,要是被哪個不長眼的順走了,那小苦瓜明天還不得把我皮扒了?”他邊嚷嚷邊摩拳擦掌地準備再試一次。

  ??“有那麽重嗎?不愧是大少爺,五指不沾陽春水,連把劍都拿不動,唉,還是拿筆拿慣了,動不了粗。”小二默默站在櫃台邊小聲嘀咕了兩句。

  ??“你不要命了?”胖掌櫃用胳膊肘戳了他一下,“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誰你都敢說。”

  ??“嗬嗬……嗬嗬。”小二連連點頭。

  ??胖掌櫃又推了他一下,“還不快去。”

  ??小二微微一愣,這才拔腿跑到楚藍跟前,擼起袖子,用力一提。

  ??然而他剛觸碰到劍身的手猛然抽回,像是被什麽無形的東西阻攔住了,緊接著大叫了起來:“啊啊啊!凍手!凍手!”

  ??楚藍和胖掌櫃都被他嚇得齊齊一驚,麵露詫異。

  ??“見鬼啊你,亂叫什麽!嚇死我了。”胖掌櫃站在台後捂著自己的胸口,從昏昏欲睡的狀態悚然彈起,嚇得臉上的褶皺都擰在了一起。

  ??楚藍也是皺著眉頭,用關愛智障的眼神看著他,“大驚小怪什麽?”

  ??“不是啊,公子,掌櫃的,這劍……這劍會凍人!”小二扭曲著臉,拚命哈氣,似乎想要靠嘴裏的熱氣來平複被凍僵的手心。

  ??楚藍斜了他一眼,嫌棄道:“要不是本少爺拿不動,還不至於找你這麽個沒用的。”

  ??“不是我沒用,不信公子,你看——”小二把抖成篩糠的手伸到楚藍眼前想要辯解,胖掌櫃也跟著伸頭,也要看看他的手怎麽了。

  ??“嗯?這!”楚藍低低驚呼了一聲。

  ??胖掌櫃被二人的身子擋住視線,探了半天的腦袋也看不見,聽了楚藍的驚呼後讓他更加好奇,隻好從櫃台後跑過來,想要一看究竟。

  ??“我看看,我看看!”他推開楚藍,凝神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

  ??隻見一條冰白色的蛇狀物正彎彎曲曲的順著小二的手心紋路慢慢朝著手腕的方向延伸,白蛇所過之處,已然被鍍上了一層冰霜!

  ??楚藍最先反應過來,他順手抄起桌上的一盞台燈,拿過小二的手就要往上烤。

  ??“別別別!”小二連聲驚呼。

  ??“拿來!不想活了你?趕快把它燒死!”楚藍捏住小二的衣袖往火上探,試圖融化那層冰霜。

  ??但那白蛇像是有生命力的一樣,完全不被燭火所化,反而還加快了延伸的速度。

  ??“這什麽東西?怎麽這麽邪乎!”楚藍心道不好,立馬甩開小二的袖子,匪夷所思的看著這盞被白蛇撲滅的燈燭,眉梢微挑。

  ??胖掌櫃收斂了方才的驚訝,目光灼灼地盯著桌上的那把劍,臉色變得凝重至極,像是陷入沉思。

  ??“好冷啊,凍死了。”小二拚命甩著手,剛剛碰到劍的右手此時已經完全被覆上一層冰霜,失去了知覺。

  ??白蛇還在繼續向上延伸,凍得小二麵色蒼白,瑟瑟發抖。

  ??“這玩意好像不能遇火,否則會蔓延的更快。你別抖了,抖的我心煩意亂,”楚藍瞪了一眼抖個沒完沒了的小二,又掃視了一下胖掌櫃,見他還沒回過神,忍不住踢了一腳,“喂!我說你個死胖子幹嘛呢?至於被嚇成這樣嗎?”

  ??胖掌櫃回過神,臉上帶著恐懼的神色,又像是異樣的敬畏,他哆哆嗦嗦地繞過小二,軟著腿向樓上走去。

  ??“你幹嘛去?”楚藍抱臂站在劍旁,奇怪道,“為什麽我碰就沒事,他碰就有事?喂,你剛剛是不是要對這把劍圖謀不軌?我可跟你說,這種名劍一般都是有劍靈的,說不定劍靈就是看你對它不懷好意,所以才派出一個手下來咬你。”

  ??見他說的頭頭是道,店小二頓時被嚇得欲哭無淚。

  ??“我去找劍聖下來。”正當此時,站在樓梯上的胖掌櫃忽然回首,如見鬼神地看著那把劍,幽幽歎道,“你們倆可真是不幸,避寒劍隻認其主,除此之外的其他人,若想強行動它,都會被它吸取精華,作為貢獻給劍靈的養料。”

  ??楚藍杵在原地,微微擰起眉頭,問道:“你怎麽知道這是什麽劍?劍聖又是誰?那個白衣服的人嗎?”

  ??胖掌櫃不作回答,掉頭往樓上跑。

  ??剩下楚藍和店小二頹然地坐在椅子上,惴惴不安地對視著。

  ??太倒黴了,那個小苦瓜自己的克星吧?認識不過半天,連連倒黴三四次,呸!真是比烏鴉還晦氣!等等,他可別是個烏鴉精吧?楚藍這麽一想,不由被自己嚇了一跳,但烏鴉精為什麽穿白衣服?

  ??他正胡思亂想著,又看胖掌櫃急匆匆地跑了回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這,這怎麽叫不醒啊?”

  ??隻是幾步路而已,竟能被累成這樣,怪不得胯大腰圓的,楚藍白了胖掌櫃一眼,像是早已預料到的一樣,淡然道:“喝了那麽多壇雲中歌的人,是那麽輕易被叫醒的嗎?況且,我……我還給他下了一點藥,不過隻有一點點,誰知道他就這麽睡死過去了。”

  ??“下藥?”小二和胖掌櫃異口同聲地驚呼到。

  ??“幹嘛這麽看著我,我這不是為了讓他老實點嘛,不然等我在他臉上畫王八,他要是突然醒了怎麽辦?”楚藍舉手投降。

  ??“你!哎呦,我的小祖宗唉,你知不知道被你下藥的那個人是誰?他可是九華山宗玄劍派的劍聖啊!”胖掌櫃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動作,連著小二也是一驚,“劍……劍聖?玄清劍聖?!”

  ??“什麽?”楚藍不明所以的看著兩人,“什麽玩意兒?”

  ??“公子就算不認得這避寒劍,也該聽說過清玄劍聖這個名號吧?”胖掌櫃臉色變了變。

  ??楚藍立下斷言:“沒有。”

  ??“唉,也難怪,公子每日除了尋覓音律之美,便是喝酒找靈感,兩耳不聞窗外事又怎會知道這些東西。”胖掌櫃看著坐在椅子上的錦衣公子,心裏也明白一些,便打了圓場。

  ??“你可知這避寒劍乃是什麽樣的存在?”胖掌櫃眯起眼,繪聲繪色道,“上可斬豔日明月,下可劈萬頃山河,不為人間所有。”

  ??“我看這種東西留在人間也是禍害!”小二恨恨道。

  ??楚藍瞟了小二一眼,示意他把嘴閉上,小二也識趣,立馬做了個把嘴縫上的動作。

  ??胖掌櫃這才接著道:“五百年前,這把劍曾歸魔君所用,這就說來話長了,”他故作神秘的清清嗓子,“你們知道這個魔君以前是個什麽身份嗎?”

  ??“少給本少爺賣關子,快說!”楚藍眼看又要上去一腳,胖掌櫃靈活躲開,和顏悅色道,“我說我說,公子別急。”

  ??“那還不快點!”

  ??“他是神祭弟子,逸塵仙君的同門師兄!”胖掌櫃又開始擺出一副神秘莫測的樣子,“怎麽樣,難以置信吧?魔君跟仙君是同門師兄弟。”

  ??“……”楚藍不為所動的斜睨了他一眼。

  ??胖掌櫃笑眯眯地看著兩人,又道:“這避寒劍啊就是被那位魔君注入了劍靈,這劍啊,也是在他還為神祭弟子時鑄造的。”

  ??“那他是怎麽入的魔?神祭不是一直以來都為眾仙門之首嗎?”小二問道。

  ??“這都五百年前的事了,誰還記得那麽清楚,我聽到的也是從別人口中流傳下來的,誰知道是真是假?唯有這避寒劍是真劍!也確實是魔君的寶劍。不過,聽有人講是內鬥,也有人說是走火入魔,武功練至極處,是最容易走火入魔的時候,可別說是他們這些修仙的呢?稍不注意便是萬劫不複。”胖掌櫃斜了小二一眼,“魔君之物本來就夠邪乎了,你還敢動它。”

  ??“我又不知道。”小二畏畏縮縮的看了楚藍一眼。

  ??楚藍攤開手掌,一副無辜的樣子說道:“我也不知道。”

  ??胖掌櫃:“避寒劍認主,自從魔君死後便一直被清凝宮鎮壓在昆侖山山脈之下,無人敢動。”

  ??“那這把劍怎麽會在那個什麽劍聖手上?”楚藍追問。

  ??胖掌櫃:“這你還是等他醒來去問他吧,我哪裏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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