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清州
作者:傾風撫竹      更新:2021-08-14 18:24      字數:40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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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過得特別快,清州春天的時候北嚴依舊是千裏冰封,雪已經止住了,常年積雪下的寒冰難得有些蕩漾水意。天空碧藍澄澈,幾縷流雲輕垂,本是個好季節,北嚴的操練愈發頻繁。

  ??大成與東寧邊境,欒風的人馬突然撤了出去,這本是好事,但曇京的人知道,這種時候撤兵意味著東寧已經做好了大舉進兵的打算。大成的兵力傾注在與東寧的邊疆線上一日不敢懈怠,少有人將目光對準境內北方的那個被忽視了許久的地方——北嚴。

  ??祁應與欒風的交流全靠他安置在平和縣的人,期間薑柏深去平和縣查探過幾次,祁應似乎早就料到薑柏深暗地搜尋,於是提前將自己的人轉移到了清州。

  ??清州,北嚴發兵第一步需要拿下的地方,也是曇京最重要的城市之一。清州的防禦一破,麵向曇京的陽關大道便向他們打開。

  ??五月初五,欒風的兵馬突然有了動靜,在集結了十二萬人馬之後大舉進攻打成東麵邊防的單穀關,整個曇京朝野震動,東寧想吞並打成的野心昭然若揭。

  ??曇京方麵集合了十五萬人馬加之單穀關原本的幾萬兵力,勢必要將東寧的軍隊趕出大成,與此同時,一件更加讓曇京不安的事發生了,北嚴方麵打著大宣的旗號,以複立大宣為目標,在薑柏深和慕青容的帶領下打下了清州!

  ??幾乎是一瞬間的事情,清州原本是個易守難攻的城市,可僅僅在探子八百裏加急趕往曇京的這二十天裏就被北嚴軍給拿下!

  ??慕青容!

  ??她回來了!帶著北嚴的兵馬,朝著曇京的方向!

  ??曇京朝野上下無不詫異震驚,北嚴這個荒蕪之地竟然藏了五萬人馬,這是誰都想不到的地方!

  ??慕連世大怒,立刻讓人集結人馬趕往清州方向,可大部隊剛剛被派遣到東邊,北部兵力空乏,一時間竟無法組建起一隻五萬人的部隊!

  ??若是靠著各州的獨立抵抗,各個擊破指日可待,到時兩麵夾擊,曇京還有何指望?

  ??盛怒之下的慕連世突然想到當初來為慕青容求情的皇後,幾日幾夜無法闔眼。

  ??而清州之所以投降得如此幹脆徹底,是因為一個人,清州州牧許得水。

  ??許得水這個人慕青容並不熟悉,但名字卻也不陌生。

  ??當初她在曇京想把祁應暗藏在曇京的人找出來趕出曇京的時候,曾一怒之下將以搜集到的人一個個以各種罪名報了上去,那段時間曇京上下官員變動較大,慕青容當時讓人秘密將這些人的資料上去的時候大多是按了玩忽職守等不至死的罪名,那批人最後大多被貶偏遠之地。

  ??許得水便是其中之一,隻是慕青容並不知道,許得水雖然沒做了京官,卻坐守了一方的軍政大權。

  ??清州麵向的隻有北嚴,除了流民極少有人,這地方雖重要卻也不重要,州牧本是大官,可一靠近北嚴卻什麽都不是。

  ??她竟沒想到當初一念之下的舉動竟為自己今日的起兵造就了便利,或者說——慕青容看向了祁應,“許得水,你當時是不是動了什麽手腳,才讓許得水來清州做了州牧?”

  ??祁應笑而不語,慕青容有政策他就有對策,既然他早就發現了北嚴,這些年來動的手腳也不止這麽一點。

  ??這就是為什麽清州片刻淪陷的原因,而曇京那廂卻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這狀況給曇京傳達了一種假象,北嚴方向的實力出乎曇京的想象,隻有在敵我實力懸殊的狀況下,才會有人選擇不抵抗投降,否則大抵是會拖一段時間等待曇京的救援。

  ??顯然,清州不費吹灰之力攻破,也大大出乎了薑柏深的意料。

  ??祁應把人安排到慕連世身邊已然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外族人做京官,大抵這是十幾二十年前就布下的局,而許得水更是說明了,祁應,或者說東寧,早在宣朝滅亡之處就開始打大成的主意。那個時候祁應還小,他若是為欒風做事,那麽這肯定是東寧首輔林士優的計劃。

  ??如果現在這些人全部掌握在祁應的手裏,試想什麽人才能得到林士優如此別樣的對待?莫非真是七顏在離都時疏忽的那個林士優遊手好閑的兒子!

  ??月色皎潔,夜晚的風吹得屋邊的竹葉簌簌作響,軍中有薑柏深坐鎮,而慕青容則住在許得水的州牧府裏。

  ??靜謐的月光穿過窗欞灑在地上,月影找出慕青容的身影,她還未睡,隻是燈卻熄滅了,黑暗帶給人的是孤獨,還有難得靜下來的心。

  ??輕鬆拿下清州給她的不是懈怠,而是更加的警惕。

  ??祁應!

  ??月色照在慕青容的臉上,北嚴雖然寒冷,可在祁應的悉心照料□體漸漸恢複連氣色都好了許多,此刻曇京的人深夜難寐,同一輪皎月,不同的心境。

  ??許得水沒有睡,時至三更門外響起了很輕的腳步聲,門被推開一絲縫隙,有人進來了。

  ??“屬下已恭候多時。”

  ??“叫我祁先生。”祁應撣了撣袍子坐在了椅子上,習慣性拿起手邊的茶盞繞指茶上的氤氳霧氣,“清州的事,做得很好。”

  ??“殿下從東寧發來密保,大成的兵馬即將到達邊關,問祁先生做何安排。”

  ??“他是太子。”祁應不動聲色地抿了口茶,“難道這還要問我?”

  ??“可是……”

  ??“沒有可是!”祁應放下手中的杯子堅定絕決,“他必須要在北嚴軍到達曇京之前攻下曇京,必須!”

  ??許得水不解地抬起頭,房間裏燭火幽暗,照在祁應的臉上打出清晰的輪廓,不似白天看見的在慕青容身邊時慣有的優雅從容,卻彷佛帶了一絲戾氣,慕青容從來沒有看見過的絕決殺伐之氣。

  ??曇京,必須要在慕青容之前得手,哪怕大成的主要部隊全部壓境東寧。

  ??許得水得到了祁應的指示,“那北嚴的人……”

  ??祁應對慕青容的感情太明顯,明顯到清州城下的刹那一瞥,古樸蒼涼的青灰石外,天地皆不如其眼,唯有一道清瘦明麗的身影占據了他所有的視線。

  ??從北嚴出來之後,慕青容彷佛又回到了她驕縱的年代,那時候的她一身華美的錦袍如綻放的牡丹高貴典雅,當華麗的錦衣和天地間的蒼涼融在一卷畫上的時候,如同如白紙中心的一點墨水,讓人怎麽都挪不開視線。

  ??這樣的慕青容,他很喜歡,可這樣的慕青容,讓人隻敢遠觀。

  ??“北嚴兵馬自在我的掌握之中,讓欒風盡可能快得脫離大成軍隊的陣線,曇京被北嚴打了個措手不及,一路過去幾乎沒有阻礙,想盡一切辦法,必要時刻托住北嚴軍隊的步伐!”

  ??“是!”

  ??出來之後祁應獨自一人走在州牧府上,清州州牧府是上一任州牧在任時規劃的府邸,樸素中帶了點清麗,上一任州牧是南方人,江南水鄉溫婉明麗,是以哪怕清州臨近北嚴低溫寒冷,府邸的建設依舊規劃假山假水營造出山明水秀的模樣。

  ??這樣的場麵讓祁應不知不覺想到一個人,身在南方的慕老四聽聞慕青容起兵之後會是什麽反應?

  ??假山中央有一道小小的瀑布,月光下熠熠生輝水波瀲灩,慕青容麵朝著假山聽著瀑布的聲音,久違的山川小溪的景色,她已很久沒有置身其中。

  ??“這麽晚了還不休息?”祁應走上前去站在了慕青容所站的岩石之上。

  ??慕青容朝著他的衣服嗅了嗅,“你去見許得水了?”言語中多是平靜。

  ??“怎麽知道的?”祁應將下顎擱在了慕青容的肩上,“聞到的?”

  ??“清州的雪清茶,你剛剛喝了?”這裏的茶難以培育,所以能喝道雪清茶的人不多,如果祁應沒去見許得水,那便是許得水去找了祁應。

  ??三更天,大多數人都已熟睡,祁應顯然是剛剛才出來。

  ??挑半夜談話,談得自然不是家長裏短的事情。

  ??“你還不準備告訴我?”慕青容伸手摸了摸祁應的下巴,一點點紮紮的,雖帶著笑意可那已變成了她慣用的麵具。

  ??如她們這般的人,向來不會將喜怒哀樂表現在臉上,哪怕麵對的是最親的人。

  ??“快了。”祁應隻回答了兩個字,望著水裏的波紋眼神繾綣,水裏是兩個人的倒影搭配和諧,怎麽看都是宛若天成的一對,卻始終各懷心思。

  ??“多快?”慕青容也便盯著水裏的倒影出了神,“是打下曇京之前,還是之後?又或者,你根本沒有讓我進入曇京的打算。”

  ??他們彷佛是一個人,各自明了對方的心思,卻誰都不願意說個明白。

  ??“你會進入曇京,看著你恨得那些人一個個死去。”

  ??慕青容垂下眸子淺淺一笑,和水池中央的蓮花一樣明媚動人,生死,早已經看淡了。

  ??“我恨得人太多,若真要一個個殺了他們,那將會又是一場二十年前的曇京滅族屠殺,和前朝的皇族滅亡一模一樣。”血濺四海,哀嚎百裏,屠城殺戮,那不是權力的終點。

  ??祁應似有寬慰地撫了撫她的長發,慕青容雖對於對手從不心軟,可做事卻有自己的原則。

  ??“我突然想到老四。”慕青容悠閑地玩著手中的長發,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祁應,“老四在濟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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