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雪也沒有戳破他的心思，靜靜地看著他在忙活。

  ??結果也是顯而易見的。

  ??星耀什麽也算不出來。

  ??星耀數千年如日一日專注於推演術算之道，心底也是有幾分驕傲的，不死心地算了十幾次，還是沒有結果。

  ??這一點上，那位大神官比星耀從容多了。

  ??看著好友有些挫敗的模樣，煙雪體貼地遞了一杯茶過去。

  ??星耀接過來，依舊有些神思不屬的樣子。

  ??“她身負天命，你窮極一生，也沒有觸摸到天命的奧秘，所以，至少現在你是無法去演算她的。”煙雪從容道。

  ??這話雖然有些不客氣，但是煙雪熟悉星耀的脾氣，絕對不會因為她這樣的話不快。

  ??星耀點了點頭，竟然認同了煙雪的話。

  ??煙雪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這句話是那位大神官說的。”

  ??星耀喝茶的手明顯僵硬了一下。

  ??六界內大大小小無數神族，唯有青丘狐族有神官這個職位。

  ??雪城大神官嘛！

  ??雪城露麵之前，星耀就知道了這位大神官的存在。因為這位大神官的存在，青丘的天機都被遮蔽，讓人無法推算，即使是他也一樣。

  ??青丘狐族一直籠罩在這樣的天障之下，唯一一次露出破綻還是數年之前的青丘帝城之亂，他甚至也在那一場亂局裏充當了推手。

  ??純狐翩翩一直想殺了他也是源於此。

  ??甚至那位帝君已經派遣過雪城大神官來殺他，隻是沒有成功而已。

  ??星耀也沒有什麽僥幸的感覺，他還好好活著，不是因為他在推演術算一道上比雪城更加強大，而是因為他比較宅，幾千年來也就剛才出了一下門，沒有兩分鍾就回來了。

  ??在無想天裏，雪城大神官沒有主場之利，自然是無功而返。

  ??“那位大神官也無法演算那位帝君？”星耀有些不確定。

  ??煙雪點了點頭。

  ??星耀聽到煙雪的確認，心裏也平衡了不少。

  ??在此時，他才深刻感覺人力的微渺。

  ??一個人豈能算盡六界所有事？

  ??少年時，師父就如此說。

  ??那時的他心高氣傲。

  ??他年紀輕輕就超越了師父，達到了師父窮極一生都無法達到的境界，難免覺得師父不過是因為自己能力不足才有這樣的感慨。

  ??他一定能將整個六界的奧秘都看透，隻要他足夠強。

  ??如今，他已經足夠強了，就算是天君也在他的計算範圍內，這個天族對他而言已經沒有什麽秘密可言了，如果不是其他神族有各自的屏障，讓他一時間難以參透，他一定能算盡六界內的所有事。

  ??但是，如今他手上握著純狐翩翩親手寫的書信，卻無法探究到純狐翩翩任何消息，無論是過去還是未來都是一片混沌。

  ??有純狐翩翩的親筆手書，這相當於握住了純狐翩翩身上係著的某一根因果線啊！

  ??或者，是不是他還不夠強？

  ??煙雪慢條斯理地喝著茶。

  ??她清淨天就隻有她一個人，她不需要對任何人負責，現在星耀說她離開這裏會有危險，她也就心安理得地留在這裏避禍。

  ??她清淨天主無權無勢，什麽人都敢欺淩，但是這位無想天主，卻是天族各方人士都想巴結的人物。

  ??這種被人庇護的感覺還不錯。

  ??“這不是你夠不夠強的問題，而是你永遠無法做到最強。”煙雪看星耀要鑽牛角尖了，連忙勸說。

  ??她混跡凡世，論及察言觀色的能力，就算一百個沒有人生經驗的星耀也不如她。

  ??星耀少年成名，但是他並不精於戰鬥，成為無想天天主之前，曾經在六界短暫遊曆，因為沒有什麽人生經驗欠下了不少人情。

  ??被人坑的多了，星耀也在人情世故上也沒有太大的成長，而是幹脆宅了起來，幾乎不與外人接觸。

  ??這也是他為什麽會幫助有蘇容與，這與他的天族立場無關，而是因為他欠著有蘇容與一個人情。

  ??因為欠著有蘇容與一個人情，所以得罪了純狐翩翩這等可怕的家夥，遺患無窮啊！

  ??煙雪的話顯然戳中了星耀的痛楚。

  ??每個人都希望自己能變得更強，但是，變強這個概念又是很寬泛的，甚至沒有一定的標準。

  ??有些人變強，並不是力量變得更強，而是心性更為成熟；有的人變強是眼界變得更為開闊，有的人變強是修為提升，有的人變強是身體變得更加強大，有的人變強則是自己擅長的技能得到了提升……

  ??怎麽樣才能算的上是最強呢？

  ??那位六界第一戰神，足夠強吧？！但是僅僅憑他一個人也不可能覆滅一個神族，六界公認最強的神族是萬龍族，六界內沒有那個神族能與之匹敵，但是一場疾疫就可能令他們麵臨滅族之禍，你要說疾疫最強，但有時一劑湯藥就能讓疾疫消滅……

  ??沒有人能做到最強。

  ??“我們探索天道的秘密，但是也必須要對天道存著敬畏之心。”很多年前，引導他入道的師父如是說。

  ??星耀眸色微微一黯。

  ??他忽然發現，自己在推演術算一道上幾乎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麵，可是現在，他感覺自己需要回去，將從前的路再走一遍。

  ??“多謝指點。”星耀誠懇地向煙雪道謝。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星耀現在是真的有這個體會。

  ??他一個人困在這裏，足不出戶，以期探尋這天道秘密，卻不知道路已經走的有些偏了。

  ??現在，有一個出來提醒他，他的方向不對。

  ??煙雪尷尬。

  ??她真心不覺得自己有什麽能指點星耀的。

  ??星耀是她為數不多的好友，雖然說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緣法，但是她眷戀凡塵，並沒有什麽超脫的情懷，隻是不想好友出事。

  ??“推演術算一道上無法推算的事情，但是在人情世故上還是能推斷一二的。”煙雪目光有些深沉，“你和那位帝君應該沒有什麽交情吧？”

  ??“沒有。”

  ??“以她無利不往的性子，不會平白給你一封信，她必然有所圖。”煙雪有些擔憂。

  ??這封信是她礙於人情幫純狐翩翩帶來的，但是她也不想因為這一封信讓好友招致危險。

  ??星耀當然懂煙雪的意思。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