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兄弟的請求【
作者:墨十泗      更新:2021-08-14 11:57      字數:2661
  長情站在屋前廊下,抬手接過了從雨夜裏飛開的信鴿,看罷信鴿帶來的小信,他將這封小信在指尖撚成了碎屑。

  信上內容簡潔,道是大內天牢,白華逃獄了。

  逃獄?長情不惱,也不覺失望,心中反倒頗為滿意。

  不錯,倒不是個孬種,沒了白家,他的去處,無非是天樞宮。

  白華,接下來,你要如何做?

  有意思。

  *

  這一夜,雲有心又未回府,他在莫府,在葉柏舟屋裏,與他下了一夜的棋。

  雲慕憶坐在他屋前的門檻上,等了他一整天,直等到深夜她捱不住倦意睡了過去,依舊等不到雲有心。

  甚至到了次日天明,她也還是沒有見到雲有心。

  這一次,她沒有如昨日那般去找雲有心,而是失落地慢慢走回了她的院子。

  *

  大亂的一天,過去了。

  天,亮了。

  日子是新的日子,但昨日的事情卻還沒有結束。

  然,就算昨日的事情還沒有結束,今日的事情也不會停留等待,該來的,要來的,總是會來。

  是以,當衛風焦頭爛額地被迫處理一件接一件的事情,還要防著那些與他有著血緣關係的不是兄弟的兄弟來反他的時候,又有事情到了他麵前來。

  “這次又是什麽事情啊!?”衛風將手裏蘸著朱墨的毛筆撂到書案上,看著那單膝跪在書案前的一身戎裝的士兵,煩躁地大吼出聲。

  隻見那士兵急急道:“稟皇上,北疆……被周北軍偷襲!渭北城被周北軍占了!”

  “什……麽?”衛風震驚地忽地站起了身,死死盯著單膝跪在自己麵前的戎裝士兵,“你再說一次!”

  “回皇上,小的說,周北軍趁夜偷襲我召南渭北城,渭北城,被周北軍占了!”

  衛風的眼眶愈放愈大,將壓在掌心下的奏折緊緊抓起。

  周北,竟然……放棄了小舟舟這個質子!

  隻見衛風當即從書案後走出來,作勢就要離開這暫作為批閱奏折處理政事的寢殿。

  衛子衿隨即伸出手攔到他麵前,恭敬問道:“敢問皇上欲上何處?”

  “你覺得我要去何處?”衛風毫不猶豫地將衛子衿那攔在自己麵前的手推開。

  誰知衛子衿這回用自己的身子擋到了衛風麵前,道:“還請皇上明白自己如今的身份。”

  “我什麽身份!?”衛風火了,“管我是什麽身份,我都不能放著我的兄弟不管!”

  衛子衿依舊一步不讓,隻以事實道:“您如今是皇上,您已經能做您原來做不到的事情。”

  衛風怔了怔,似乎此刻才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與地位,沒有再執意什麽,而是冷聲對衛子衿道:“去讓小舟舟立刻進宮來見我,你親自去接他。”

  “是,屬下這就去辦。”衛子衿恭敬領命,退下了。

  衛風這才朝那還跪在地一臉焦急的士兵伸出手,道:“將韓將軍寫的折子遞給朕,你先退下吧。”

  “是,皇上!”士兵趕緊雙手將帶來的折子遞上給衛風。

  衛風看罷這來自北疆的折子,神色冷得不能再冷。

  小舟舟為周北遠到召南來做質子,受盡屈辱,周北而今竟是棄他於不顧,小舟舟若是知曉,會如何?

  *

  進宮來的,不止是葉柏舟,還有雲有心與長情。

  衛風見到長情時,雖有一肚子火氣,卻是生生忍住了,因為,眼下並非他撒氣的時候,隻是憤憤然道:“老子擱這位子上都快煩得要把自己的頭發給抓禿了,你們三個居然還氣定神閑的模樣,還有沒有點良心了!?都沒個要幫我一把的意思!還是不是兄弟了!?”

  長情麵無表情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雲有心則是微微笑道:“你不過是挑起了你該挑起的擔子而已,是男人,就不要嚷嚷。”

  “小心心,信不信我掐死你!”衛風嚷嚷著,伸出手作勢就要掐上雲有心的脖子。

  “阿風。”就在這時,神色淡漠的葉柏舟喚了嚷嚷的衛風一聲,道,“可是收到了北疆來的信報了?”

  衛風正要掐住雲有心脖子的手定住。

  長情將雲有心扯走,扯到了這寢殿門邊,而後彎下腰,竟是就著寢殿高高的門檻坐下了身!

  衛風沒有再理會長情與雲有心,隻是一瞬不瞬地看著葉柏舟,沉聲問道:“你都知道了?”

  “嗯。”葉柏舟輕輕點了點頭。

  衛風擰起眉,“小衿衿告訴你的?”

  “不。”葉柏舟很冷靜,“長情昨日告訴我的,他的密探昨日來的信報。”

  看著冷靜的葉柏舟,衛風忽然之間竟不知自己此刻當說什麽才是好,似乎不管說什麽,都無用。

  就在衛風沉默之時,隻見葉柏舟往後退了一步,而後竟是——在衛風麵前單膝跪下了身!

  “小舟舟你這是做什麽!?”衛風立即扶上葉柏舟的肩,欲將他扶起來,誰知葉柏舟非但不起,反是將他推開,改單膝跪地為雙膝跪地,緊著朝他磕下一記響頭,恭敬不已道:“棄子葉柏舟,有一事相求,求皇上開恩。”

  衛風的眉心已擰緊得好似亂麻,他看著在自己麵前匍匐的葉柏舟,而後罵無動於衷坐在門檻上的長情與雲有心道:“你們兩個還坐著做什麽!?”

  長情與雲有心誰都沒有理會他。

  不是不想理,而是這個時候,根本不是他們能說什麽的時候,就算說,葉柏舟也聽不進去。

  “我這已經夠煩躁了,小舟舟你這還成心讓我發狂是不是!?”衛風抓著葉柏舟的肩,抓得用力,“你起來!沒什麽求不求的,你是我衛風的兄弟,是我們三人的長兄,哪怕周北向召南宣戰,我也絕不會讓召南子民傷你分毫!如今的我,有這個權力!”

  “不。”葉柏舟被衛風抓著他的雙肩令他直起了腰來,但他卻未站起身,隻平靜道,“我知道阿風你不會讓人傷我分毫,自與你們相識以來,我雖最年長,卻是你們一直護著我,從前如此,而今如此,將來,也亦如此,但是,我所請求的,不是讓你保我在召南安安然然地活下去,而是,請求你,允我這個棄子,回到周北,回到我的故國。”

  “小舟舟你說什麽?”衛風不能相信葉柏舟所言。

  葉柏舟便重複道:“請皇上允準我這名棄子離開召南,回周北去。”

  “你瘋了嗎!?”衛風用力掐著葉柏舟的肩膀,好像如此就能改變他的想法似的,“周北既已向召南宣戰,就證明他們已經放棄了你!如此你還回去有何意義!?”

  周北弱小,絕不敢貿然與召南為敵,而如今周北卻向召南宣戰,甚至占了渭北城,這足以說明,周北打這一仗,必是有所準備。

  而他們的準備,又是準備了多久?幾年?十幾年?

  可不管他們準備了多少年,從他們有這個想法開始,便說明他們放棄了這個在召南當質子的皇子,不管他的死活。

  這樣的國家,還為何要回去?

  “正因為他們放棄了我,所以我才更要回去。”葉柏舟直視著衛風的眼睛。

  這一刻,衛風在葉柏舟眼眸裏看到了一種在他身上從未見過的陰毒,以及,決絕。

  也是這一刻,衛風意識到,他們的這個兄弟,意已決,任何人都改變不了。

  若是小十六在,怕是還有些回圜的餘地,偏偏,小十六遠嫁西戎。

  他本當去把小十六追回來,奈何如今的他,莫說去追,便是連走出這個皇宮,都困難。

  而若非他親自去,怕是誰也追不回來小十六,除了小舟舟。

  可如今,小舟舟也不可能了。

  他在小舟舟的眼裏,已經看不到小十六的影子了,他的心,已經被絕望的黑暗吞噬了,誰也無法救贖。

  衛風沒有接葉柏舟的話,隻是將那緊抓他雙肩的手變成拳頭,在他肩上落下不輕不重的一拳,竟是笑了起來,看看葉柏舟又看看坐在門檻上的長情與雲有心,笑得開心道:“今夜,一起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