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府廚房前的院子裏,聚集了不少影衛,打著火把提著燈籠，將整個院子照得燈火通明。

  ??丫鬟小玉拿著個水碗，手指頭沾了水,輕輕地往上彈,借著水珠反射的光，找出殘留的細線。剛才雨大看不清楚,這會兒，細心的丫頭已經找到了三四根極細的絲線了。

  ??展昭和白玉堂走進院子。

  ??白玉堂看了看細線的分布,展昭則是去看牆縫。

  ??開封府好歹也是大宋朝最大的衙門，雖然不說富麗堂皇，但是牆上不可能有多大的裂縫還沒人修。此時那道傳說中被鬼鑽入的隻有小指甲蓋那麽窄的縫隙裏,除了一些牆灰，什麽都沒留下。

  ??小良子也跑進了院子裏，小四子要照顧公孫，所以他閑著，就來看熱鬧了。

  ??“人能從這條縫裏鑽進去？”小良子瞧著那條牆縫，“這裏連一件衣服都抽不過去的吧！”

  ??小孩子畢竟比較活潑，小良子輕功好又調皮，跟個小猴子似的，圍著院牆上下左右前前後後看了個遍。

  ??最後，他蹲在牆頭發起了呆來。

  ??展昭抬起頭看牆上一臉困惑的蕭良，“怎麽了小良子？”

  ??蕭良歪著頭，道，“這麵牆的裂縫隻有前邊有，後邊都沒有的，難道縮進牆壁裏去了不成？變戲法呀？”

  ??眾人彼此對視了一眼，倒是明白了為什麽幼年時候的趙普會踹塌了皇宮的院牆，估計也是一樣的困惑。

  ??眾人正忙碌，包大人走了過來。

  ??包大人還是一如既往的鎮定，但是也能看出眉宇間有一絲的憂慮。

  ??眾影衛查了好久了，始終都想不明白剛才平白無故出現的鬼魂是怎麽一回事，見到包大人進來，也有些不好交代。

  ??包大人略了解了一下情況，對展昭和白玉堂招了招手，兩人就跟著他去了書房。

  ??進了書房，包大人沒說鬧鬼的事情，反而是問，“你倆今日在外邊，可有聽到什麽閑言閑語？”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愣，不解地問包大人，“什麽閑言閑語？”

  ??包大人皺眉，道，“本府今日在太學和龍圖閣，都聽到有人在說皇宮鬧鬼之事……”

  ??“關於七歌的？”展昭問。

  ??包大人點頭，“宮中鬧鬼或者出點什麽岔子也不是頭一回，通常下令不得外傳之後，都不會傳出去……但是這次卻傳得滿城風雨，有點奇怪。”

  ??“如果是有人裝神弄鬼，也不排除故意散播謠言的可能吧。”展昭道，“另外，宮中拆院牆動靜不小，更加引人猜疑。”

  ??“估計明天就會有人傳開封府鬧鬼了吧。”白玉堂在一旁插了一句，“趙普在開封府被鬼襲擊，這個聽起來比在皇宮遇襲要駭人得多。”

  ??包大人眉頭深鎖，“本府就是擔心背後還有什麽陰謀。”

  ??展昭見包拯本來就因為春試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這回更添煩惱，畢竟也一把年紀了，可別擔心出個好歹，於是安慰他，“大人無需多慮，我們會加緊調查。”

  ??包大人點頭，他自然是信得過展昭的……同時又隱約有些預感，春試在即，總覺得有什麽大事要發生。

  ??展昭和白玉堂出了書房，剛走到院子裏，一個紅色的身影撲了過來，“昭~昭~！”

  ??展昭回頭一看，紅九娘已經掛在了他肩膀上，邊摸頭，“想我沒？”

  ??展昭納悶，“九姨？你怎麽來了？”

  ??“在家閑不住唄。”院外，吳一禍背著手溜達進來，邊跟白玉堂點頭打招呼。

  ??白玉堂也點點頭。

  ??“這開封也不太平啊……”吳一禍似乎有些感慨，“剛來就撞上鬧鬼。”

  ??展昭和白玉堂驚訝地看他。

  ??展昭趕忙問，“小禍叔你看到那女鬼襲擊趙普了？”

  ??吳一禍點點頭，九娘說，“我也看到了！跟真的似的，還挺像那麽回事。”

  ??“能看出假的來？”展昭眼睛都亮了。

  ??吳一禍卻是搖頭，“看不出來。”

  ??展昭和白玉堂歎氣。

  ??“但是強行要做還是可以做到的，就是麻煩點。”吳一禍摸著下巴，“你不如找宮主試試。”

  ??展昭好奇，“外公可以做？”

  ??“你別讓你外公把人縮進牆縫裏，你就讓他瞬間把一個大草包給弄成一粒黃豆大小。”

  ??展昭一雙眼睛睜得溜圓，那意思——這樣也可以的啊？！

  ??“其實也不是太難的事情，隻要內力到達那個境界，以前也……”吳一禍話沒說完，紅九娘踹了他一腳，順便瞪他一眼。

  ??吳一禍就不說了，看一旁。

  ??展昭和白玉堂都聽出一些弦外之音。

  ??白玉堂對展昭道，“我去問問趙普，看他有沒有線索。”

  ??展昭點頭。

  ??白玉堂就走了。

  ??院子裏就留下紅九娘吳一禍，以及眯著眼睛的展昭。

  ??九娘掐吳一禍，“都怪你！”

  ??吳一禍無辜狀，“昭昭和玉堂又不是外人。”

  ??九娘瞪他。

  ??展昭瞧著他倆，“你倆什麽事情瞞著我？”

  ??“也不是……”九娘搭著展昭的肩膀將他帶到一旁，道，“你外公以前幹過這事兒。”

  ??展昭歪頭，“幹過什麽事兒啊？”

  ??“呃……將草包變成黃豆……類似。”九娘望天。

  ??展昭更困惑，類似……

  ??想到這裏，展昭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問九娘，“你是說，外公用內力將人變成……變沒了？”

  ??九娘望天。

  ??展昭想了想，“外公把誰弄成那樣？”

  ??“你不要怪你外公啊！”吳一禍過來解釋，“宮主不是因為凶殘才那樣，是那個換心人實在太可惡了！”

  ??展昭微微一愣，“什麽換心人？”

  ??“你聽沒聽過一個傳得最厲害的，關於你外公的謠言，說他練功需要人心？”吳一禍問。

  ??展昭點了點頭，以前，關於殷候的各種可怕傳言滿天飛，有一些簡直離奇到不可思議。其中比較有名的有兩條，一條說他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還有一條就是說他練功需要食人心喝人血。

  ??展昭每次聽到這種謠言都覺得而很可笑——事實上，殷候吃東西的習慣和白玉堂很像，最怕油膩葷腥，辛辣不碰生冷不碰，隻愛喝點酒，別說練功吃人心了，讓他們吃一口生魚都能惡心好一陣子。

  ??“那個不是胡扯的麽？”展昭不滿。

  ??“的確是胡扯，不過宮主其實算是替人背了黑鍋。”吳一禍找了院子裏一張凳子坐下，跟展昭詳細說。

  ??……

  ??另一邊廂，白玉堂半道劫走了出門吃夜宵的天尊，到了太白居的雅間給他要了份宵夜，五爺問起了關於用內力將人弄沒了的事。

  ??天尊一聽就明白了，“呼呼”吹著勺裏的餛飩，邊問，“你是聽誰說了那老鬼宰換心魔的事情了？”

  ??“換心魔？”白玉堂聽著名字覺得有些影響食欲。

  ??“大概幾十年前吧。”天尊吃了口餛飩，又掰著個蜜汁雞翅膀開始認真回憶。

  ??白玉堂挑眉看著他，“你活了一百多歲了，幾十年前是多久？十年還是九十年？”

  ??天尊叼著雞翅膀斜眼看他，那意思——你要那麽挑剔我就不說了！我都一百多歲了你跟我講記性有意思麽你？！

  ??白玉堂無力，隻好忽略時間，讓天尊接著說。

  ??天尊開口，“再來份雞翅膀。”

  ??白玉堂扶額，讓夥計給上一隻烤雞，讓天尊邊吃邊說少作怪了。

  ??天尊扯下一個雞腿往白玉堂嘴裏送，不吃就不說。

  ??白玉堂無奈拿著雞腿看繼續跟雞翅膀奮戰的天尊，那意思——你倒是說呀！

  ??“是這樣子……”天尊還沒開口，就聽到外頭“噗啦噗啦”直響。

  ??白玉堂皺眉，走過去打開窗戶，幺幺“呼”一下就擠了進來。

  ??“喔！”天尊伸手摸飛到身邊的幺幺的腦袋，邊數落白玉堂，“你看你，寵物竟然不帶在身邊！”

  ??白玉堂又讓夥計弄了些魚來，把幺幺按在一旁讓它別搗亂。

  ??五爺關門關窗確保萬無一失了，坐到天尊對麵，拿雞腿指著他，“一口氣說完！”

  ??天尊搔搔下巴，擦了一下巴油，邊道，“聽說過一個叫費心的麽？”

  ??白玉堂微微地愣了愣，驚訝，“仚峫堂堂主費心？”

  ??天尊點頭。

  ??“仚峫堂是峫山 第 438 章 。”九娘很無奈地說，“其實最開始知道有人栽贓自己的時候，宮主和以往一樣，無所謂的，反正習慣了。”

  ??展昭摸胸口——心疼！

  ??“後來天尊查到真凶原來是費心，於是兩人一起調查了一把……發現了費心的怪病。”吳一禍一攤手。

  ??展昭驚訝，“天尊查到的啊？”

  ??九娘點點頭，笑眯眯道，“天尊除了忘記掉一些事情和偶爾犯二之外，正經八百的時候還是很聰明的，而且他比較了解宮主的為人。”

  ??展昭繼續摸胸口——欣慰！

  ??“宮主一開始知道費心的事情時，也沒那麽生氣。”吳一禍道，“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宮主要這麽解決了費心……這其中真正的緣由，恐怕隻有天尊知道。”

  ??展昭心中了然，“有空讓玉堂問問天尊。”

  ??九娘笑了，摸了摸展昭的頭，“你也是……有什麽想問的直接問殷候麽，你問什麽他不告訴你啊？”

  ??展昭想了想，倒也是……於是起身去殷候院子裏轉了一圈。

  ??可奇怪的是，天尊和殷候都沒在。展昭想著不會是一起去吃宵夜了吧？於是轉去公孫的院子，想找白玉堂。

  ??到了半路，遇上端著個小茶碗跑出來的小四子。

  ??展昭一問，小四子說，天尊一直沒看到，不過殷候剛才在他們屋外邊問幾個影衛要那根絲線看，還和趙普在院子裏聊了一會兒，後來一隻金殼子飛過來，殷候就跟著走了，才走一會兒。

  ??展昭納悶——金殼子？

  ??想到這裏，展昭突然靈機一動，一躍上了自家的小樓。

  ??由於剛剛建成沒多久，展昭還有些不適應。上了屋頂一望，整個開封城盡收眼底，展昭再一次感慨——方便啊！

  ??四周圍一找，展昭一眼看見了到了太白居門口的殷候。

  ??展昭好奇——外公怎麽自己跑進太白居去了？於是他離開了屋頂，飛向太白居。

  ??小四子站在院子裏仰著臉，看著展昭一會兒飛上半空，一會兒又跟隻鷂子似的飛出了開封府，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圓滾滾矮墩墩的身材，羨慕——貓貓好輕還能飛！好方便。

  ??……

  ??展昭到了太白居門口，小六子就跑過來，“展大人這會兒才來？五爺和天尊來了好一陣子了，殷候剛剛上去。”

  ??展昭摸下巴——原來白玉堂和天尊也在這裏啊！

  ??展昭畢竟還是比較了解白玉堂的，估計他有些擔心，所以找天尊來問問當年的事情。

  ??三兩步跑上樓，展昭就看到白玉堂常去的雅間門關著，門口，殷候表情複雜地站在那裏，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進去。

  ??展昭跑上前，“外公。”

  ??殷候看了看他，挺好奇問，“你倆是說好的還是怎麽的？”

  ??展昭一愣，“什麽說好的？”

  ??這時，就聽到雅間裏邊傳來聲音，是天尊的聲音，托著長長一個尾音還似乎用筷子敲著碗，“玉堂！唱歌給為師聽！”

  ??展昭眨眨眼——唱歌？

  ??“有酒沒？還要喝！”天尊的聲音聽著十分歡脫，“殷候小時候是個胖子！”

  ??展昭轉臉看殷候。

  ??殷候扶額。

  ??“無沙小時候跟根麻杆似的，長大了竟然鼓起來了！還有啊！殷候小時候明明跟小四子一樣的，長大了為什麽就爺們了？不是爺們……是長成野人了？”

  ??展昭又瞧了瞧殷候。

  ??殷候嘴角直抽——老子哪裏像野人？

  ??天尊拉著白玉堂話嘮，“你說呀玉堂，不是說吃素會瘦的麽？幹嘛無沙出家之後就胖了呢？還有呀，你看大象、竹熊都是吃素的，那麽肥！貓是吃葷的，瘦的！”

  ??展昭繼續看殷候——什麽狀況？

  ??殷候開始考慮是不是該回去了。

  ??“玉堂，如果展小貓以後肥成一個球你還愛他麽……唔。”天尊話沒說完，似乎是被白玉堂塞了什麽東西到嘴裏。

  ??白玉堂尷尬地看了看門口。

  ??展昭也有些尷尬地搔了搔後腦勺——肥成球……不是，重點貌似是那個“愛”……

  ??殷候搖了搖頭，看不下去了，推開門進屋。

  ??天尊一眼看到他，蹦了起來，手裏拿著兩根筷子，“來啦！醬油組！”

  ??殷候扶額。

  ??展昭到白玉堂身邊坐下，好奇地看著喝醉了“撒酒瘋”的天尊。

  ??殷候過來看了看天尊，好奇問白玉堂，“你給他喝了多少？怎麽醉成這樣？”

  ??白玉堂指了指桌上兩個空酒壇。

  ??殷候正要去看看是什麽酒這麽厲害，天尊抓住他胳膊，“唉唉，那個費心的事情你接著跟他們說，他們問呢。”

  ??展昭和白玉堂都看殷候。

  ??殷候坐下，問兩人，“你倆怎麽知道費心的事情？”

  ??於是展昭說了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

  ??殷候倒是明白了，“哦……你們懷疑鬼縮進牆縫是用那內力？可是人縮了就死了，不會再放大回來了。”

  ??“先不說這個。”展昭顯然對費心的事更感興趣，“外公，你為什麽殺了他啊？”

  ??殷候將天尊推到一旁，讓他摟著幺幺去瘋，邊給自己倒了杯茶，淡淡道，“因為他該死唄。”

  ??……

  ??開封府的廚房裏。

  ??小四子踮著腳，將茶碗放到灶台上，擱下茶盤，溜達了出來。跟院子裏的影衛們打了招呼之後，小四子跑回公孫的院子。

  ??穿過院外長長的走廊，小四子正走呢，忽然，就見到正前方……黑洞洞的門廊盡頭，有一個燈籠，正在緩緩地飄過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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