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裏似乎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露華蹲在地上陷入了沉思，手指久久地摁著施奈德的名字。

  澤田武誌落在眾人之後，正在用兩腿輪流顛著球小步前進，看到露華仿佛忘記了時間地點，突然淘氣心起。於是他蹲下，以球貼地朝露華推去，眼看著球快滾到她的手邊了，才冷不丁地喊道：“看球，學姐！”

  球骨碌碌一直滾到露華手邊，露華嚇了一跳，聽到澤田喊人，她才反應過來自己該趕緊動身去球場了，於是起身去撿那顆球。

  然而，毫無預兆的，才剛直起腰，露華就覺得天旋地轉，瞳孔無法對焦眼前的靜物，伸手抓了個空，而且竟然出現了連鎖反應——額前冷汗直冒，肚子裏似乎像正在滾著一鍋開水，不住地上翻。

  她閉上眼，一手撐地，用一隻手捂住胸口，想要把自腹腔湧上來的不適感硬生生壓回去，卻腦袋發沉，四肢乏力，身不由己，身子一軟便栽倒了。

  完全徹底的，一片漆黑。

  “學姐？不是吧，學姐！你別嚇唬我啊！！！”原本等著笑她幾句，立在原地沒走的澤田看到露華被他一球“擊倒在地”，毫無反應，嚇得大叫起來，急忙跑上前去。他這一嗓子震撼了最後走開的零星幾人，三杉和若林先後回過頭，發覺有情況，兩個人立刻跑了回來。

  “這是怎麽回事？”三杉單膝跪在動彈不得的露華身邊，叫了兩聲“秋庭同學”，露華仍舊一動不動。三杉掃了一眼對麵急得團團轉的澤田，伸手捉起露華的左腕，放在自己膝上一探，唰地變了臉色，不敢相信地失聲說：“怎麽可能！”

  若林看著露華臉色發青、嘴唇發白、無力的手指還搭在幾頁寫滿了字跡的紙上，他轉過頭，兩手聚攏在嘴邊，用比澤田高出幾十分貝的聲音喊道：“見上先生！領隊，快叫醫生！見上先生！”

  若林這一嗓子凝聚了他全部的丹田之力，準確地傳到幾十米開外的見上耳中，見上大步流星走了回來，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露華，和蹲在她身邊的三杉。見上顧不得發問，翻翻露華的眼皮，又探探口鼻，回頭對聞訊趕來的住友教練吩咐：“叫車來，快！”

  “是。”看到這一幕，住友也有些慌神，手機拿在手裏，不知該撥電話給誰，“是回賓館叫隊醫？還是，就近聯係醫院？”

  見上略一思索，果斷地決定：“叫我們的大巴車來，讓隊醫們帶著擔架，也叫上山田先生。先讓隊醫看看情況，再讓山田先生陪她去醫院！”

  住友教練撥電話的時候，澤田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緊張得嘴唇發抖。三杉反複搭著露華微不可聞的左脈，神色凝重，喃喃自語：“脈搏這麽弱……好像心髒病突然發作似的，方才好端端的，怎麽會這麽突然？……頭部受到擊打了嗎？”

  “我、我沒有踢秋庭學姐……真的！”見上和住友都在看第一當事人——澤田，他真的慌了，手足無措地向見上解釋，“我就是、把球丟給學姐，我隻想跟她開個玩笑，我絕不是有意砸她的！”

  “我看到了。”沒等見上發問，若林立刻開口，“澤田是把球像扔保齡球一樣，滾到她手邊的。那球時速不到4公裏，要說露華被砸暈了，那不可能。”

  得到了若林的佐證，見上沒有過多發問，轉身又催住友教練快要車，自己親自向公園大門走去。覺察到幾位教練仍留在公園裏，大部分已走出園門的男生們麵露不解，停在原地等待指示。

  鬆山沒看到三杉，一直跑回開會的地方才找到他們，聽他三言兩語解釋了情況後，鬆山同情地注視了地上的露華幾秒，又想到還有個應該知情的人，連忙跑回去找岬。

  氣喘籲籲的鬆山跑到公園正門前，扯著岬的胳膊閃到一邊，才說了一句“秋庭同學暈倒了”，岬麵色驟變，沒等他說完，轉過身就朝園內跑去。

  “岬君，你別著急！”翼和石崎聽到了鬆山的話，同樣大吃一驚，他們來不及多想，跟著他狂奔而去。鬆山正想跟上，突然看到住友教練從園內跑了過來，他手裏還舉著正在通話的手機，語速飛快地說著地點，並向鬆山連連打手勢，大意是要他先帶大家走回賓館，不要耽誤了接下來的安排。他們下午還有一場決賽要踢呢！

  鬆山想了想，跟著住友教練來到園門前，召集了仍留在那裏的男生們回去備戰，又回頭看了一眼公園。

  她——那個聰明慧黠、心性堅強的女生，應該也不願讓大家看到自己虛弱可憐的一麵吧。

  這種時候，他們偏幫不上忙，惟有祈禱她吉人天相了。

  遙遙看到倒在草坪上麵無血色的露華，岬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全部衝到了頭頂，毫無緩衝，他一下跪倒在露華身旁，眉頭緊鎖，汗珠從臉頰旁滴落，讓緊隨其後的翼和石崎都看得呆了。

  他隻跑了一百多米啊！怎麽會滿身滿臉都是汗？那個無論麵臨分別，還是顛沛流離，總能淡定微笑的岬，他們從來沒見到過，在他的臉上竟會出現如此倉惶無助的神情，就像個同家長走失的小孩子。

  “冷靜點兒，岬君，我們是不是先給她做一些急救措施？”

  三杉站起身，正準備到不遠處的便利店買幾瓶礦泉水和毛巾來，結果又是誰都沒有想到的——岬突然俯下身，把露華的上半身半摟半拖在懷裏，臉色的蒼白程度瞬間與她毫無二致。隻見他拍拍露華的臉，緊抓她的肩膀，旁若無人地輕聲、反複喚著她：“露華，醒醒；露華，跟我說說話……露華？露華醬？”

  “岬君，露華好像昏迷了！”翼大聲喊，正想去拍他的肩膀，剛伸出手就被石崎拉住了。石崎搖搖頭，指著自己的耳朵，用口型說：他-聽-不-到。

  三杉也呆了，他甚至忘了提醒岬不要碰露華——跌倒引起的腦震蕩可能會加劇，可是，看岬的樣子，好像馬上就要哭出來了。這真的是在比賽中麵臨絕境也能麵不改色、成功踢進點球的岬嗎？

  （第十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