岬目送皮埃爾走出這片草坪，上前幾步，轉頭看著露華，露出一個開懷的笑容：“露華，三年不見，來得這麽突然——我真想你呀！”

  露華退後一步，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爾後，輕輕舒了一口氣，向岬笑著伸出右手：“你沒什麽變化呢，太郎。”

  “露華變漂亮了呢。”岬略帶遲疑地握住露華的手指，接觸到那熟悉的、有點兒涼的指尖後，突然泛起了一絲不安，“你是作為日本少年隊的工作人員來巴黎的？那你，有住的地方嗎？”

  露華微微點頭。兩人的手並沒有握很久，她率先移開了目光，連同放下的手指一起，轉向片桐離開的方向，一言不發，似乎在眺望風景。岬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就那樣注視著露華的側臉。

  他想跟露華說他很想她，他一直在踢球，爸爸工作得非常順利，法國的食物很好吃，卻發現這些每個都能聊上三天三夜的話題，真正麵對她時不知怎麽回事，竟無法直接說出口。

  良久，還是露華先出了聲。

  “太郎，好久不見了……”露華發現自己的聲線也有一些飄忽，隻好微微加重了聲音，“那個，我送你的禦守，裝花種子的，還健在嗎？”

  岬微微一怔，他從領子裏把那個勿忘我藍色六角護身符——邊角已經磨得不像話——掏了出來，鄭重地說：“在呢……它沒有一時片刻離開過我。”

  護身符舊舊的，癟癟的，似乎裏麵所有的勿忘我種子都被掏了出來。露華稍微側過頭，又馬上轉了回去：“是嗎？那就好。”

  勿忘我擁有世界上最淺顯的花語。而我，也沒有一時片刻忘記你。

  “露華……你要來巴黎，為什麽不提前告訴我呢？”看到露華一直不說話，岬有些著急，語速也不自覺地加快了，“三年沒見麵了呢，露華，你怎麽了？你跟我通過那麽多的信，難道見到我本人時卻沒話說了嗎？”

  “太郎，我很想你啊。”露華的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仍是沒有回身，她的心髒正在砰砰加速跳動，有些不太敢與岬對視！為緩解緊張，露華兩眼看著天邊的雲說：“我們……這次是專門來找你的。”

  岬向她走近一步，用比平常略高的聲音說：“露華，你可以看著我的眼睛說嗎？”

  “好了！”台階上出現了尋路歸來的片桐，他突然大喝一聲，露華和正想走到她麵前的岬都嚇了一跳，一起回頭看去，片桐對岬說：“我們該回去了。岬君，你考慮好了，就在8月25號早上到集訓基地來——記得穿上這套球衣。”

  片桐皺著眉頭，看看一臉欲言又止的岬、和始終看著路標的露華，不耐煩地揮揮手：“走了，秋庭同學。有什麽恩怨，你們到基地裏再繼續吧！”

  露華麵無表情地把球衣短褲也塞給岬，戴好太陽鏡，跟著片桐準備離開，聽他說得這樣肯定，心裏悄悄升起一絲說不出的感覺。這樣就回去了？他們什麽答案都沒得到啊！

  “請等一下！”岬對片桐做了個抱歉的手勢，“對不起，耽誤片刻，我還沒留下聯係方式。”隨後他轉向露華，看著她的背包，猶豫地說：“你隨身帶著的便簽本和筆……可以借我用一下嗎？”

  露華看一眼片桐，覺得他應該不會反對耽擱幾分鍾，就再次打開包，抽出紙筆遞給岬。岬蹲下身，將本子墊在膝蓋上，快速寫下幾行字，起身把紙筆還給露華：“這是我的學校，就是你寫信的地址……明天是返校日，九月第一個周一開學，跟國內的時間差不多。露華，明天中午一點、不，一點半，你能到學校來找我嗎？”

  “……要看球隊的行程安排。”露華先看了一眼紙條，岬給的地址非常熟悉，他同樣寫的是法文，還順便音譯成了羅馬音。她把這張紙收進包中，遲疑地說：“我——不確定我會過去。”

  岬眨了眨眼，微微笑著說：“隻是不確定，對嗎？我一定——等你來。”

  “再見，片桐先生！回見，露華！”初次見麵完成，也留下了地址，岬沒再多停留，對他們禮貌地告別，拿著那套11號球衣沿著公園輔路跑開了。露華又看了一眼片桐的側臉，發現他並沒有現在解釋的打算，便很識趣地沒提問。

  翻譯山田先生正隨隊在德國，片桐大爺的手機方才摔壞了，全靠露華一路各種問路，他們又坐了半小時車，終於找到了下榻酒店。來到日本少年隊包下的樓層，片桐把房卡和一摞光盤遞給她，吩咐道：“你的工作是在見上先生和球隊抵達巴黎前，盡可能多的收集一些參賽國曾經的比賽資料。尤其是法國。”

  片桐打開他自己的房門，淡綠色牆麵，米色家具，布置得簡約、雅致，麵對窗戶的一條長桌上設有一體式電腦和一大摞外文雜誌。他似乎不打算讓露華進來坐坐，站在門前繼續說：“選手資料我這邊會提供。針對他們各自的特點，以及你對我們球員的了解、運用，提出一些新的可行戰術，多多益善。”

  這個工作量不大，但是是個絕對的技術活兒。露華甚至沒來得及掃視一眼房間布局，她盯著桌上那堆足球雜誌出神，慢慢地說：“我倒是知道法國隊的地址——如果，能進到他們的訓練場中打聽一下就好了。”

  “如何收集情報是你的事。”片桐不動聲色，卻又像在暗示什麽，彈著鏡片說，“必要的話可以申請足協介入。資料有點兒多，想要成為合格的球隊教練，去粗取精是必不可少的技能。”

  “你這是想把我培養成職業足球教練嗎，片桐先生？”露華用戲謔的語氣問。

  “我認為，你能做的比你表現出來的要多得多。”片桐答非所問，看看時間，終於放露華自由行動了，“你可以去吃飯了。工作從下午開始，時間怎麽安排你自便，逛街的話注意安全，需要什麽資料隨時匯報。24號下午1點開會，我會和教練組一同聽你的分析報告。”

  露華看著手中這幾張有如千鈞重的薄薄光盤，長出一口氣：“多謝信任。”

  （第七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