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述說放棄的理由，不如細數能做到的事情。——《地球儀》

  在南葛駛往東京的特快列車上，露華迷迷糊糊地做了個夢。

  夢裏，她在列車上枕著岬的腿睡著了，快到東京時他才把她喊醒。一出站，熙攘的站台上竟有一對雙胞胎男孩，像表演雜技一般隔著鐵軌來回踢一個足球，那球飛得眼花繚亂，居然很神奇地沒掉下月台。最後，他們被一群乘務員好不容易抓到，卻拒不認錯，身量不高的兩兄弟站在一起，一同露出嘴裏一顆酷似土撥鼠的小虎牙，昂首挺胸地說：“我們是橘子兄弟！”

  然後，鏡頭轉場。翼穿著一身兒童西裝站在一座高台上，對著眾多麥克風一本正經地開口，似乎在做運動員宣誓：“我宣誓，本人僅代表所有參賽選手宣誓，遵守運動員公平競賽精神，絕不踢假球、黑球，以及上帝之手！”

  再然後，時間像錄像帶似的一個勁快進，立刻就到了全國大賽抽簽分組環節。翼代表南葛SC去抽簽，手氣爆棚抽中了1組A隊，主持人接過簽一看，隨即宣布南葛SC中了超級大獎，獎品是與埼玉縣代表隊明和FC立即進行一場不發牌的比賽，成績則計入小組賽中。

  抽簽儀式一轉眼又變成了真正的綠茵場，一片混亂中，那位皮膚黑黑的日向小次郎與翼一來一回開始了進球比賽。隻見日向先用一記強有力的射門踢到了守門員森崎的臉，嚇得森崎不敢繼續接球；翼隨後也用球砸了自己的臉，滿臉灰土地表明“足球是朋友不會傷害你的”；日向又從袖子中召喚出四個隊員輪番鏟球，其中一人踹到了翼的屁股，被罰了一個自由球；翼立刻不甘示弱地變出岬與他配合傳球，變身人岬竟然傳出一記香蕉球，把想要攔防的日向耍得團團轉，岬還射門得了分……

  比賽最後關頭，翼與日向在南葛球門前展開對峙，翼從日向腿下把球截斷，球向高杉飛去，卻從他背後突然殺出明和FC的一個小個子球員，足球“騰”地一聲，不知被踹入了球網。裁判“咻”地吹響得分哨，再接著吹終場哨，但怎麽都吹不響，定睛一看，是翼用一根手指死死地堵著送氣口，嘴裏說著“再讓我們進攻一次”！

  露華覺得自己是笑醒的，這鬼畜的夢有高潮有起伏有主角有配角，部分情節略有誇張，但符合電視劇編劇特征，細節都很真實連貫。露華反而確信自己的確是在做夢——因為這些事兒還沒發生呢！

  她閉著眼翻個身，咂咂嘴，拍了拍枕頭，這枕頭的軟硬厚度都正合適，還暖乎乎的，是路德給五點就起床的她準備的行李？太貼心了！

  下一秒，她看到岬的臉帶著笑，以一個左轉90度的角度出現在視線裏，正在對她說：“快要到站啦，露華，醒醒吧。”

  露華迷茫地眨眨眼，漸漸緩過神來，她記得他們坐的是普通特快，不是私家車，更不是臥鋪；安排座位時，她坐在最靠近兩節車廂連接處的座位，岬坐在她右手邊，但是她竟然能看到他的正臉，那麽她現在的姿勢是……

  咣當一聲巨響，正在熱烈談天的南葛SC成員們都被驚到了，一起向發聲源看去：屁股著地的露華正在齜牙咧嘴地爬起來——被嚇的，她剛才摸到的枕頭真的是岬的腿嗎？

  “謝啦，太郎。但是下次還是把我叫醒吧。”露華揉著臀部，站在原地說，看著那個隻能容一個半兒童的狹小空間，又看看表：她睡著了，翻來覆去無意識地找最舒適的姿勢，岬卻不聲不響地當了三小時枕頭，沒動一下，也沒去過廁所。他這一路是坐得多麽憋屈啊？！

  岬笑笑，問道：“露華做好夢了嗎？睡著了都一直在嘿嘿笑呢。”

  “是做了個好玩的夢。”露華坐下，看著岬細長的腿，想到夢中那個漂亮的弧線球，反問道：“太郎，你能踢出帶弧度的傳球嗎？”

  “自己練的時候成功過幾次，不過還沒能在實戰裏踢出來過。我正在尋找規律呢。”岬揚起眉毛，不由得接著問：“露華怎麽知道我正在練弧線球？你可別說，是你剛才夢到的？”

  在列車即將進站的五分鍾前，露華對岬悄悄地講述了一遍自己剛才的夢，對各種情節進行了誇張的描述。岬笑岔了氣，說她“不去做編劇真可惜”。露華又問，這是什麽預兆嗎？岬搖搖頭：“日有所思吧。上帝之手啦、選隊長——”他看了身邊的翼一眼，說，“露華最近太操心球隊的事啦。”

  不服氣的露華辯解說：“我夢到我在太郎腿上睡著了，而你快到站時才喊我，醒來一看果然是一模一樣的！還有你的香蕉球，我可從沒看到過，這要怎麽解釋？”

  “進入夢鄉和快醒來時，潛意識與一部分現實重疊，並不奇怪吧。”岬想了想，認真地回答，“快到站時才叫醒睡著的同行人，大部分人都會這麽做吧。至於香蕉球——還是叫它弧線球吧？我隻是在練習，還沒練成哪。”

  露華沒說話，環視著這節車廂裏的人，除了南葛SC成員們，羅伯特和奈津子也跟了來。岬大概不知道，從小到大她很少做夢，但隻要在旅行途中睡著，她就會做稀奇古怪的夢，大部分時候記憶都非常清晰，情節荒誕到可以拿來寫小說，而且真的會有對應現實的時候。路德甚至還從南美給她買了一個大大的捕夢網，就掛在家裏二樓的吊床上麵。

  隻是現在沒空去驗證夢的真實與否，車已經到站了。他們排著隊，跟著城山領隊和到東京京王讀賣球場附近的龐大客流緩慢地下車，不止是小學足球大賽，中學、高中的全國足球大賽都是在今天舉行開幕式，還有許多來東京參加其他類型全國大賽的外地學生。

  露華背著小包放眼望去，列車上、月台上、地鐵站裏，滿滿都是學生們的海洋。

  （第十六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