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苗撅著嘴，拔腳就走，直到距離視力測試最遠的骨骼檢查室才停下腳步。市川、中野懼怕早苗的拳打腳踢，趕緊跟了過來。

  “老師也太區別對待了吧？又是便裝製服一起穿、又能帶手機上學什麽的，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在國外待過幾年嗎？”早苗小聲嘟囔。

  中野苦笑著小聲說：“大姐頭，那個女生有名字的，她名叫秋庭露華啦。”

  “我知道她叫秋庭！”早苗氣鼓鼓地說，“一早聽了這麽多遍，印象深刻！我隻不知道她是多長了一個腦子還是少長一顆心，有什麽特別，有什麽了不起！”

  “大姐頭自己太笨啦！還說了那麽多失禮的話，是人家不和你計較吧。”市川嘴裏說著，眼珠還在走廊裏滴溜溜亂轉，“秋庭露華啊～名字和人都好可愛噢～”

  “你說什麽？！”早苗氣壞了，立刻從後頭一把圈起市川的領子，憋得他透不過氣來，“沒聽清，再說一遍？！”

  “呦，大姐頭，中野君，你們早！”

  聽到這個聲音，早苗像觸電般立刻放開了手，回過身笑嘻嘻地對來人說：“翼君，早上好！”

  “早……”逃過一劫的市川臉憋得通紅，涕淚交加大口喘氣，艱難地舉起手打了個招呼。

  翼奇怪地看著市川，似乎想走近摸摸他的額頭：“你身體不舒服嗎，市川君？”

  “他是……那個、剛抽了血，有點頭暈啦！”早苗趕緊擋在翼和市川中間，舉著一隻手尷尬地邊笑邊說，“中野，別發愣，快扶他找個地方坐下——翼君，我要檢查骨骼，一起去好嗎？”

  翼看了看仍有不少同學排隊的走廊，突然神情古怪地看著早苗說：“大姐頭，我不能進女生檢查室啊！”

  “啊？”早苗愣了，她根本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反應過來之後紅著臉、擺著手：“啊啦，真是的，我在說什麽呀……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為什麽一見到他就語無倫次呢？早苗捧著自己的少女心，站在翼身邊開心地想著。明明認識還沒幾天，為什麽看到他會臉紅到發燙、會心跳像打鼓？這一定是一見鍾情、陷入愛河的感覺吧！

  早苗注意到翼正在看著她，他是不是發現她眼中充斥的愛的火焰了？哦，一定是的！她表現得這麽明顯！中澤早苗、11歲，她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了！電視上說，愛情的降臨總是這麽突然！

  就在早苗想要離翼再近一點時，一道冷不丁的大嗓門像驚雷一樣，從自己身後炸響：“嘿，翼君！”

  “嘿，阿了！”翼衝迎麵走來的南葛小學足球隊隊長石崎了抬起右手，“怎麽隻有你自己啊？”

  “大家都在體檢呢，我看到了你，過來打個招呼——昨天不是說了嗎？一點鍾在校門口集合！下午做點什麽呢？”石崎了大大咧咧地說著沒有主題的話，把右手食指放在鼻子下麵揉了揉。

  這是一個留著和尚頭的活力男孩，圓圓的臉蛋、圓圓的發型、小圓眼睛、連鼻頭也是圓的，麵部特征非常明顯。他長著一對眉心連在一處的一字濃眉、一對招風耳、短短的脖子，具備搞笑氣質。加上不高的身材、有點瘦長的手腳，跟個子較矮、身體結實的翼站在一起，石崎就像一個大號的一休娃娃。

  翼興致勃勃地說：“我昨天回到家想了想，覺得阿了你推進時，位置可以再稍微向前一點……”

  這幫男生，隻要碰到一起就一直在談論足球！早苗抬起一條眉毛氣鼓鼓地想，不由地開口說道：“翼——”

  “呐呐，真的！她是混血兒啦！”

  早苗一句話剛開頭就被身邊一幫女生的尖叫打斷了，她惱怒地轉過頭去，認出那是本班的千代宮舞子，和她手工部的朋友們一起，正從身邊這間女生專屬的體檢教室走出，她們平時也是這樣嘰嘰喳喳的。

  翼和石崎停止討論看向她們，千代宮似乎特別興奮，不停地揮著雙手，向那幫女生拚命說明著什麽。

  “我看到她的背了！她皮膚好白，像奶油一樣！腿好長，真像洋娃娃！”

  “舞子，洋娃娃有短頭發的嗎……”

  千代宮擺手：“這是個比喻！哎呀，總之就是好厲害啦！我也——”

  “——原來秋庭同學沒上學前住在東京啊。”走廊裏突然又傳出一個男生刻意不壓低的聲音，千代宮發出低低一聲尖叫，捂住了嘴。那個聲音繼續說：“我昨天還跟我哥哥說呢，我們班上新來的那個外國女生，日語說得一級棒！”

  “不是在笑話我吧？我聽到最多的評價是：你講日語的感覺很奇怪。”

  翼覺得這句話的組詞很特別，不由地抬起頭來，而石崎等人聽到聲音後也四下裏張望，最後個子最高的中野伸出手指，指著右邊的身高體重儀悄聲說：“那邊！那個女生！”

  翼終於注意到了，說話的是之前在廊道偶遇、看手機、還把球還給他的那個女生。她剛從體重儀器上麵下來，從身邊男生手上接過一件鵝黃色外套，統一著裝的校服裙下還穿了一條膚色打底褲襪，翼猜她可能不習慣日本的氣候。那個女生此刻正衝著同她說話的男生微微一笑。

  翼從沒見過如此令人印象深刻的同齡人。那個女生的聲音像水花叮咚作響，清朗、寬廣，充滿質感；皮膚白皙如奶油，麵部輪廓稍深，長著一雙清澈的琥珀色眸子，像透明的露珠般熠熠生輝；側臉的淺笑像一道初曦的光，柔和卻有無法接近的距離。

  注意到她之後，翼才發現，參加體檢的學生們時不時地看向這邊，有人毫不掩飾地上下打量那個女生，有人偷眼旁觀，翼覺得他們的目光中和自己一樣充滿好奇。

  那個女生身邊的男生露出毫不掩飾的崇拜神情：“沒有沒有，我是說真的！秋庭同學懂得好多東西！還有……”他撓了撓鼻子，吭哧吭哧了一陣子，終於小聲開口：“謝謝你的……糖。”

  “不客氣。”女生看起來並不在意，“你感覺好些了嗎？”

  “已經大好了！”男生抬起左臂用力揮舞了幾下，小聲說，“不過，秋庭同學，你怎麽會帶零食來學校啊？你看上去最不像會違反校規的人啊。”

  “那個叫蜜棗。”女生似乎不怕旁人聽到，慢慢地說，“空腹抽血、跑步、乘車什麽的，有人會感到頭暈，需要及時攝入一些糖分，我隨身常帶著幾顆。不過的確是零食，平野君會保密的，對吧？”

  “當然！”叫做平野的男生咧著嘴笑道，“太好吃了！”

  他又撓了撓頭，很不好意思又像在強調似的說：“那個……秋庭同學，對不起，因為我暈血耽擱了這麽久，害得你那麽多項目還沒檢查……”

  “沒關係。路德管這個叫‘錯峰’，我們可以少排一會兒隊。”兩人邊說話，邊向下一間教室走去。

  “翼君，我們去測握力吧！”早苗看到翼一直注視著那個女生的方向，心裏就有股無名火，隻想盡快遠離這個地方。

  “我已經都測好啦，表格也交了。”翼指指網兜裏的球，“醫生說剛抽過血不能踢球，就來問問你們，下午做些體能訓練吧？”

  “好啊，等等我。我還沒做口腔和脊椎檢查。”石崎心不在焉地說，仍用眼睛追隨那兩個人的背影。

  翼順著石崎的目光瞥了一眼，在他眼前揮揮手：“阿了認識那個女生？你想叫她一起來玩嗎？”

  聽到這句話，石崎頓時像觸電般連連擺手：“我不認識她！我隻知道她的名字。3組同學都說那個女生很古怪，又冷淡，不愛說話。可能是不會說。”他補了一句。

  “她到底是誰呀？”翼好奇地問。

  早苗狠狠瞪了石崎一眼，石崎卻嬉皮笑臉地說：“翼君看上她了呀？求交往要趁早呦！她跟你一樣，這學期剛轉學過來，全校幾乎沒有不知道她的了，我還見到有幾個附近中學的人在午休時跑來打聽她呢！”

  “我隻是覺得……我覺得那個女生很不一般。”翼揚揚眉頭，“可能因為我也沒見過外國留學生吧。跟羅伯特一點也不像呢。”

  “沒錯。”石崎總算正經了一些，點頭說，“那個女生的確——挺特別的。”

  （第二章完，第三章·朋友·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