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醒醒。”

  “秋庭！警方要你隔幾分鍾就回複一次，你能不能等下再睡？”

  露華沒回話，也不想睜眼。綾部把空調調成一個很舒服的溫度，溫暖的風吹在她自己都覺得發冷的臉上，讓身體陷在軟綿綿的羊毛車墊中，不睡覺太對不起這種舒適感了。視野裏充斥的黑色和安靜，有種令她著迷的放鬆和愉悅。至於坐墊，是不是沾上了血？回頭賠他一套就是了，大不了把車也換掉。路德說過，錢能解決的，都不是問題……

  唇上突然傳來一陣刺痛，有人撬開她的牙關，往她的喉管裏用力吹了一口氣，與此同時，左手也被一隻有力的大手緊緊地握住，扣在坐墊上。露華皺著眉頭費力地睜開眼，正好看到綾部也緊皺雙眉，他的麵孔懸在距離自己10厘米左右，在那一瞬間，露華從他那雙漆黑的眼睛裏讀出焦急、擔心、厭惡、驚詫、不甘等諸多的混合情緒。

  “Hotguy（帥哥），你明明長得這麽帥，kiss時卻這麽不溫柔？”露華盯著近在咫尺的烏黑眼珠，忍著翻白眼的衝動，還努力想要笑一笑，說出的句子卻連自己都吃了一驚。這……好似電影中，豔遇之後的沙啞嗓音是怎麽回事！

  “請叫它人工呼吸。”綾部雙眉緊鎖，看到露華睜開眼，他略微鬆了一口氣，隻是依舊是一副欠扁的惡劣口吻，“對你起作用真是太好了。一直以來，我被別人——尤其是不熟悉的人，碰到衣服一個角都會難受到想吐，可是，總不能就這麽看著你死在我的車上。那麽，請你原諒我的無理。”

  “有點兒奇怪，現在你怎麽沒吐呢？”露華閉起眼，又睜開，“我跟你不算是——熟悉的人吧？”

  “我也這麽認為。”綾部俯視著露華，目光有些冷，語氣卻很平靜，“或許因為是你身上的血氣太重，我不得不調動意誌力來全力抵禦這麽難聞的味道，其他感官已經被削弱得差不多沒有了。”

  “那還真是對不起啦。”露華盡量讓自己的聲調不那麽虛弱，看著綾部眨了眨眼，“嘿，有沒有人說過，你的唇形很漂亮？像我小時候吃過的一種櫻桃果凍，呃，你吃過果凍嗎？”

  “先把血止住，再調戲我不遲。”綾部忍無可忍地挪開了目光，“好色小姐。”

  露華抿嘴一笑，抬起受傷不重的左手，試著去碰綾部的衣領，隻見綾部的身體明顯僵硬了幾秒鍾，腦袋下意識地向後抬高，但他咬著牙，沒動肩膀。

  “可是，你的接吻技術好得不像第一次。”看來他說的是真的，露華不再開玩笑，慢慢地將手移開，“你的外套也沾到血了，抱歉。”

  “你表現得就太生澀了，是想證明你是第一次接吻嗎？”綾部鬆開露華的左手，直視著她的瞳孔，用嚴厲的態度說，“講真，如果你不想就這麽失血過多死掉，我可以把這件衣服借你包紮傷口——反正也不能穿了。”

  “那麽你承認這是kiss了？”露華現在其實是昏昏沉沉、半夢半醒的狀態，她掙紮著想保持清醒，虛弱又邪惡地笑了笑，“哦呀呀，大帥哥跟我接吻後就要坦誠相見，我會噴鼻血的，怎麽都止不住的那種。那——我就是活生生是被你害死的吧，hotguy？我還想活呢！”

  綾部冷著臉轉過身體，重新發動他打了雙閃的車：“看來你精神抖擻了？能講話，我就當你沒大礙。”

  “嗯嗯，為了你那一吻，我也得恢複一半體力，對不對。”露華強打精神，支撐自己坐直了些，把右手的簡易繃帶再次稍微係緊。血真的流到了羊毛坐墊上，一直這樣任它流血也不是辦法，露華望望車窗外，他們已經下了高速路，進入了秋田市內。

  還有多久才能到體育館呢？露華瞅了一眼仍在通話狀態的兩部手機，問：“都快沒電了。要保持通話到什麽時候？”

  “警車跟我們一起開回體育館。見到警察之後，當著他們的麵切斷，這段錄音就是‘綁架現場’的直接證據。”綾部瞄了手機一眼，表情嚴肅地踩下油門，“再支撐幾分鍾，問題不大。”

  車內的空氣再次沉默了。露華在心裏數了100隻羊，才聽到綾部說：“你被綁匪帶走後，發生了什麽事？”

  露華想了想，微微斂眉，說：“我不記得……你在通話裏聽到我的聲音時，我剛醒來幾分鍾。綁匪們在那之前有過交談？他們說了什麽？”

  綾部不容駁回地打斷露華的話：“你會知道的。反倒是你這邊的情況是案情重點，警察待會兒肯定會問，先預習一下吧！”

  露華舉起一隻手表示妥協，組織了一下語言，有一句沒一句，盡量詳細地說：“醒來之後，我呢……手腳，都被工業膠帶給綁住了，後來才發現是網球拍握把膠；兩隻手直接被纏在靠牆的鐵柱子上，那似乎是承重柱。綁匪當時在那所房子裏，拿走了我兜裏的一些零碎玩意，手表啦、鑰匙啦，都被收走了，把我帶走的時候太倉促了，連鞋都沒讓我穿一雙；哦，兜裏留了這個手機——這是我的手機沒錯。”

  綾部沒打斷她，露華繼續回想：“那間屋子裏麵沒開燈，窗戶是焊死的，綁匪呢……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用錄音設備和變聲器跟我說了幾句話，什麽‘看不下去了’、‘不能讓你再這麽贏下去了’之類的。我覺得，那可能是個男人，或很高大很強壯的女人，因為綁匪單手打開那扇200多斤的大鐵門毫不費力，一點兒聲音也沒發出，臂力一定很大。”

  講到這裏，露華不自覺的認真起來，開始認真搜刮回憶：“綁匪……走路速度很快，氣息非常平穩，應該會格鬥技或軍體拳；你聽到那人說話了吧？腔調怪怪的，說了那句奇怪的‘我期待你的表現’就走了。我又等了一會兒，確定那房子裏沒別人，就——把手上的膠帶弄開了，然後解開腳上的膠帶，找東西包紮我自己，再找找看有沒有他們剩下的東西。還真發現了一些東西，不知道是不是綁匪故意留下的，待會兒直接給警察看吧。”

  “花了一點時間推開那扇巨沉的鐵門，發現眼前這個地方我根本不認得，還想著怎麽回去時，就遇到你了。”說到這裏，露華看著手機，心有不甘地咧咧嘴：“早知道正在跟你通話中，我就直接說我的位置了。”

  “我不確定你周圍是否有人監聽。”綾部聽了這許多信息，眉頭鎖得越來越深，甚至回頭看了露華一眼：“也就是說……你其實是自己掙斷了捆綁，那個膠帶？”

  露華看看自己血肉模糊、慘不忍睹的手腕，言簡意賅：“我當時沒有別的選擇。”

  （第十八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