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5 心係伊人-至-399 兩虎爭食
作者:月關      更新:2021-08-14 04:44      字數:47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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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混戰結束了,戰場上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剛剛從酣戰中冷靜下來的官兵們正在疲憊地清理著戰場,一具具屍體搬到了一起,刀槍劍戟都收羅起來。

  ??楊淩望著麵前如山般屹立的南京城,長長地舒了口氣,南京城未失,白衣軍全麵潰散,他們已經一敗塗地了。江彬猶自一臉殺氣騰騰地來到楊淩麵前,大聲道:“國公,響馬盜遺屍計有五千多具,餘盜突圍已逃往射陽湖一帶,要不要立即追剿?”

  ??楊淩四下看了看,長途奔襲、連番廝殺,連飯都還沒顧上吃,士兵們已經精疲力盡、兩眼無神,楊淩搖了搖頭,說道:“他們已經無路可走,西有大江攔路,南麵江西,湖廣的軍隊正在推進,北麵是我們的各路大軍,向東往浙江早就陳有重兵,他們已經無路可退了。”

  ??他走到江彬身邊,拍拍他的肩膀,輕聲道:“響馬在拚命,我們的兵比拚勁兒還差了些,圍堵靠地方軍隊,要殲滅還得靠我們的騎兵咬住他們,傳令下去,命各路部隊對射陽湖形成合圍之勢,明日正午前各自進入布防區域,我們的騎兵主力休整一晚”。

  ??他看了看天邊血一般豔紅的晚霞,說道:“周德安驍勇善戰,長於攻守,又熟悉這裏地形,讓他協助安排”。

  ??“是!”江彬領命而去,片刻功夫又跟著許泰和兩名百戶急匆匆地返了回來,許泰麵色沉重,見了楊淩拱手說道:“國公,周德安周大人戰死了!”

  ??“甚麽?”楊淩大吃一驚,現在各路軍隊太過混亂,大戰剛剛結束,都在各自收攏軍隊。有的將領都還沒有來得及拜見主將,楊淩實未想到嚴令堅守南京決不出戰的周德安會戰死沙場,他急問道:“他何時出戰的?”

  ??目光落在兩個染血帶傷的百戶身上,楊淩沉住了氣,問道:“你們是周大人麾下將佐?周大人如何戰死的?快講”。

  ??一個百戶舔了舔幹燥的嘴唇,拱手道:“回國公爺,我家大人聽說楊虎一路軍潰散,擔心首惡逃走,因此領了三千兵馬出城協助搜索,在一座小山村截住了大盜楊虎並手刃此獠……”。

  ??“楊虎死了?”他定了定神,說道:“說下去,周大人可是與他交手時受了重傷,不治……而亡?”

  ??那百戶抿了抿嘴,神色怪異地道:“周大人身邊四名親軍以死阻敵,周大人趁間下手,斬殺大盜楊虎豪發未傷,可是……可是周大人回兵時,聽說楊跨虎正在攻城,立即揮兵急進,堵住了那女匪的歸路。

  ??楊跨虎要與周大人獨自決戰,周大人見對方三千騎兵。我們的槍林陣隻能阻住兩輪衝鋒,為拖延住響馬盜,等候各路援軍到達,是以慨然答允出戰,可是誰料…誰料大人卻命喪楊跨虎之手”。

  ??又是一個大消息,楊淩接連受的刺激太多,愣了半晌才艱澀地道:“紅娘子殺了周將軍?”

  ??晚風幽幽吹來,涼意中帶著股血腥味兒,楊淩一陣茫然:朝廷意欲招安時,他們始終不肯,現在潰敗不堪,朝廷萬無再行招安之理,偏在此時,她又陣前斬殺朝廷大將……,紅娘子,你要我如何還能護你?你報了仇了,終於報了仇了!同時,你也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國公爺?國公爺?”

  ??楊淩回過神來,意興索然地道:“好生收斂周將軍的屍首,暫且停棺安放,我們進城”。周德安立下斬殺敵酋的大功,南京城又衛護無憂,他已戰死,國法不外乎人情,沒有人還會去追究他擅離職守之罪的。

  ??一邊向城中走著,楊淩一邊低聲向許泰問道:“我們的傷亡情況如何?”

  ??“呃……”,許泰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我軍傷亡情形較重,死者九千多人,傷者不計其數……,困虎搏命,其勢尤猛”。

  ??楊淩點點頭,冷靜地問道:“騎兵傷亡如何?”

  ??“還好,傷亡總數,沒有超過三成,我們的戰力猶在,而響馬盜傷亡更大,他們隻是憑著一股哀兵士氣,加上各路來援的官兵匆匆趕到,彼此無法聯係響應,看似八麵是兵,卻是處處漏洞,這才讓他們逃了去。隻要稍事休整,按著殲滅楊虎北進大軍的策略,四麵合圍,以泰山壓卵之勢,定能畢全功於一役!”

  ??兩人並肩走著,既然周德安已死,這安排部署之事就得交給許泰,楊淩又囑咐一番,命他與本地將領商討決定圍剿細節,一切吩咐妥當,許泰匆匆告辭離去,楊淩領著親兵走進城門,兵道上有人高呼一聲:“國公!國公!”

  ??楊淩抬頭一看,隻見馬昂興衝衝的跑了下來,馬憐兒也是一身白衣,又被裹挾在白衣軍當中,城頭隻放亂箭,沒人敢趴在那兒仔細察看,他還不知道妹妹已被擄走,此時一見了國公妹夫,馬昂興高彩烈。

  ??在這地方楊淩不便論及私人身份,便隻喚道:“馬將軍!”

  ??馬昂興衝衝地拱手道:“國公,今日好險,白衣匪冒充江陰巨富徐經的車隊入城,幸好我妹子正在城外看出有異,向我發箭示警,這才及時關閉了城門,盡剿入城匪寇”。

  ??他的功勞,可也不願讓別人搶了去,見了楊淩第一件事,就是先把自己的大功說了出來。楊淩一聽卻怵然一驚,急忙把他扯到一邊,緊張地道:“大哥,那憐兒?她可無恙?”

  ??馬昂笑道:“國公放心。我這邊發動前,便示意她早早離開,現在想必已繞道入城回府了”。

  ??楊淩急道:“沒見到人,我實是放心不下,不行,我要回府看看……”。

  ??馬昂見楊淩對妹子如此在意,心中更是歡喜,連忙喚過兩個親兵吩咐他們帶著國公爺回府,他對楊淩匆匆地道:“關守備巡視北城去了,我得去南城看看情況。把防務交待清楚,便回府去”。

  ??楊淩忙道:“不可,公務要緊。萬萬不可擅離職守,匪寇被剿滅,隻是近日之間的事,待叛亂已平,咱們再慢慢敘舊不遲”。他頓了頓又道:“周大人已經理職了。防務要由你和關守備負責,幹係重大,不可怠忽”。

  ??馬昂一呆:“周……大人死了?”

  ??馬昂急忙鎖緊眉頭,壓住要飛起來的眉毛,上翹的嘴角也使勁朝下一抿:“響馬盜該殺!周大人盡忠職守,殺敵英勇……”。

  ??他見楊淩臉色陰沉,忙道:“那國公先回府去看看憐兒吧,南京城的防務您盡管放心”。

  ??看著楊淩匆匆離去,馬昂開心地跑上城頭,看看城外還在打掃的戰場,急急向南城去了。

  ??************

  ??“還沒回來?”楊淩呆住了,臉頰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

  ??楚玲見他神情,不由也驚慌起來:“小姐她……她出了什麽事?”

  ??這是一幢雅致的庭院。雖然不大,卻亭台樓閣、小橋流水,排布得當,幽雅入微。一角紅樓前,匆匆迎出來的楚玲剛剛見了楊淩,就被他當頭詢問小姐是否在府中,她知道城外剛剛大戰,一見楊淩如此神態,聰慧如她,立即便知情形不妙。

  ??楊淩立在當地,臉上一片茫然:現在兵荒馬亂,憐兒一介妙齡女子,能到哪裏去?她若繞到其他城關叫城進來,不會不去城頭給哥哥送個信兒,起碼也會回到府中。若說她被擒住,方才一場大戰,白衣軍會不嫌累贅帶著一個俘虜?

  ??楊淩慌了:不會的,一定是她到了其他城關時,城上已得到警訊關了城門,她一會兒就會回府的。楊淩這樣想著,卻焦灼地回頭吩咐道:“棒槌,馬上去城頭,告訴許泰打聽憐兒下落,你也去,把所有的親兵馬隊都帶上,務必盡快找到憐兒,有任何消息立即回報!”

  ??大棒槌見楊淩聲色俱厲,慌忙應了一聲,帶著人急匆匆地去了。

  ??“怎麽辦?怎麽辦?”楊淩急的團團亂轉,想要親自出去尋人,又不知該向哪裏去,若是這時憐兒回來了怎麽辦?

  ??楊淩心如油煎,恨得一腳踢去,把小徑旁一隻栽著花草的花盆踢了出去,“咣啷”一聲掉在丈外,摔得粉碎:“紅娘子!你這個不明是非的蠢女人,若是憐兒有個好歹,我決不饒你!決不饒你!”

  ??楊淩氣的鼻息咻咻,兩眼通紅。

  ??這時一個奶聲奶氣地聲音道:“你是誰?我的花,壞蛋!”

  ??楊淩攸地回頭,隻見一個粉妝玉琢的小女孩兒,雙手捧著個鮮紅的大蘋果,站在門邊上,瞪圓了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很生氣地看著他。

  ??楊淩下意識地走過去,慢慢蹲下身子,小女孩非常可愛,一雙漂亮的眼睛,依稀有幾分憐兒的神韻,她警惕地看著楊淩,撅著小嘴兒,見楊淩伸出手來,立即一閃身向楚玲跑去,貼著她的大腿,指著楊淩道:“姨姨,打壞蛋!”

  ??楊淩鼻子一酸,他努力放鬆臉上的線條,柔聲道:“盼兒。乖,不怕,我不是壞人,是爹爹!”

  ??小女孩驚詫地看著他,圓溜溜的眼睛裏閃著一絲疑惑,卻一聲不吭。

  ??楚玲抱起她,貼著她的小臉蛋兒道:“盼兒,他是你的爹爹,真的是你爹爹,姨姨告訴過你的呀,爹爹可以騎大馬帶你玩,買好多好吃的給你,快叫呀,叫聲爹爹”。

  ??楊盼兒扭過了頭,說道:“姨姨,找娘,娘回來”。

  ??楊淩眼裏氤氳著霧氣,慢慢站起身子。輕聲道:“爹爹一定把娘給你找回來,盼兒乖,陪著姨姨,我這就去”。

  ??楊淩雖不知該往何處去找憐兒,可是讓他一味地在府中等候消息,卻實在熬不下去了,他急急走出大門,親兵牽過馬來,楊淩正欲扳鞍上馬,忽地劉大棒槌的聲音遠遠傳來:“國公,國公,這個人說他知道馬姑娘的下落”。

  ??楊淩一回頭,隻見劉大棒槌陪著一個公子急匆匆走來,楊淩立即棄韁過去,連聲問道:“你是誰?你知道憐兒的下落?”

  ??他沒認出這曾有一麵之緣的關公子,關公子也未認出這位國公爺來,他急急地道:“馬姑娘真未回府?這可糟了,方才城外救回一個斷了肋骨的侍衛,據他說馬姑娘逃走路上正被白衣匪劫住,他雖未親眼看到馬姑娘被殺被抓,可是那白衣匪首馬術武功皆稱上乘,馬姑娘十有**是凶多吉少了”。

  ??他說到這兒眩然欲淚,忽然眼睛又一翻,想起一件同樣重要的大事來,結結巴巴地道:“你……你是威國公爺?國公來馬府做什麽?馬姑娘她.……她……”。

  ??楊淩平靜地道:“多謝你送來消息,我,是憐兒的相公!”

  ??在關公子目瞪口呆之中,楊淩轉身上馬,忽地厲吼一聲:“隨我出城,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給我把憐兒找回來!”說著縱馬一鞭,當先奔去。

  ??侍衛們慌忙上馬,健馬絕塵而去,關公子張著嘴巴吃了一嘴土,臉色也灰敗如土:“難怪傳言說馬姑娘是某位權勢人物的禁孌,原來……原來是真的,還是堂堂的威國公”。

  ??可憐,這一番癡情今生是再無希望了,關公子抱著一顆殘破的心,垂頭喪氣地走了。

  ??楊淩一陣風般卷出城去,象瘋了一樣縱馬馳騁,每到一處便駐馬向到處正在流動集中的散兵詢問消息,直到繞城一圈,城外已完全寂靜下來,他才冷靜下來。

  ??站在一個路口,楊淩茫然四顧,侍衛們靜靜地勒馬隨在身上,手中的火把被風吹的呼呼作響。四下望去,數丈之外已是一片黑暗,天上的星也黯淡無光,就象他的心一樣。

  ??憐兒還沒回來,看來是真的凶多吉少了,可是為什麽連屍首都找不到?她一個妙齡女子,如果落到窮途末落的響馬賊手中…….楊淩想到這裏不寒而栗。

  ??遠遠的,忽然出現了一條火龍,馬蹄聲疾迅速馳來,雖然這裏不太可能再出現白衣匪,劉大棒槌還是領著十幾個親兵縱馬迎上前去,兩方人馬一碰,然後又一齊奔了過來,當先一人正是江彬。

  ??威國公下令搜尋馬憐兒的消息已傳遍三軍,他自己又親自在外奔波,至晚不歸,隻要不是白癡,誰都知道這女子和他是什麽關係了,各路將領豈會放過這樣的效命機會,紛紛派出人馬查找,卻沒有一絲消息。江彬安頓了隊伍,也領著親兵離營搜索,這時恰與楊淩碰上。

  ??見到楊淩,江彬馳馬上前,氣虎虎地道:“國公爺,今晚莫要休整了,立即出兵吧,馬上揮軍射陽湖,全殲響馬盜,說不定……能找到馬姑娘的下落”。

  ??說到後來,他的聲音也弱了下來,顯然也想到縱然白衣軍不知道馬憐兒和威國公的關係,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妙齡女子落進挾怨含憤的虎狼口中,該是什麽後果,縱然找到,隻怕也更是不堪、更難麵對。

  ??從昨日至今,一路追殺,一路鏖戰。楊淩雖未親自動手,也已身心俱疲,再經此事打擊,更是焦躁至極,他地心早已追到射陽湖去了,這時聽了江彬的話,楊淩想也不想,睜著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睛,厲聲道:“盡起三軍,連夜拔營,攻打射陽湖!”

  ??“好!”江彬大喜,一撥馬頭便走。

  ??楊淩帶領親兵趕回城去,不一會兒。城內城外各路駐軍地雲集都指揮官衙,許泰江彬先行趕進內室,隻見楊淩默默麵牆而立,二人忙放輕了腳步,走近了輕聲道:“國公,各路將領已經趕到,請國公下令!”

  ??楊淩默然半晌,開口道:“回去!”

  ??二人錯愕道:“甚麽?”

  ??楊淩緩緩道:“北進各軍尚未到位,如今城外大軍自昨日淩晨起,戰劉七、戰楊虎、戰趙瘋子,連戰不斷,精疲力竭,連飯都沒吃幾口,再不讓他們休息一晚,連夜趕到射陽湖時,已是一群疲累的毫無戰力的官兵,而敵人以逸待勞,如何能戰?”

  ??許泰急道:“國公,馬姑娘……”。

  ??楊淩打斷他的話,淒幽幽地道:“我知道,我恨不得插翅飛到射陽湖,全殲白衣匪,可是我不能為了一己之私,付出可能幾倍的傷亡。再說,現在去,隻怕……已經晚了!”

  ??許泰江彬默默垂手,不再言語了。

  ??楊淩忽地轉身出去來到正堂,隻見堂上堂下戰將如雲,雖然個個一臉疲憊,但都甲胄在身,肋下佩劍,一枝枝火把映著他們身上的盔甲,映射出道道寒光。

  ??一見楊淩出來,所有的戰將全體肅立,馬刺鏗然作響。楊淩團團一拱手,朗聲道:“各位將軍,我軍已接連作戰兩日尤其南直隸各軍,隨楊虎、劉七各軍進攻方位不斷調動,以步卒翻山越嶺、乘舟過河,奔赴阻擊位置攔截騎兵,兩日來水米不進,勞累不堪。連夜進軍,是本國公考慮不周,各位將軍還是各自回營,治療傷兵、探問士卒,讓他們好生休息,明日一早,我們再拔營起兵,行最後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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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現在票數越差越遠了,已經差了一百三十多票,再次呼籲一下月票,請書友們多多支持。現在差一百多票了,我們能追上去嗎?

  ??關於月票,有朋友建議我縮短章節,一日三更,我會根據自己碼的內容來決定,如果是一氣嗬成不好斷開的章節,我不會斷的,一章的字數多少我想應該是看能否完整講完一段故事、而不是字數達到了多少,況且月票跟不上的原因我想並不全在於此,當然會有部分影響,那是肯定的。

  ??從自身找原因,我想一是最近寫的是戰爭,喜歡輕鬆溫馨感覺的朋友比較多,另外連著幾個月過於疲乏,質量可能也有些下降,好在以作戰為主的章節就快結束了,質量上我會注意努力提高,還有就是最近拜票可能比較淡,缺乏誠意?嗬嗬~

  ??另外就是,有些朋友對紅娘子的表現很不滿意,覺得不夠爽。這一點,我無法順從更改,一個人物有什麽表現,應該是他的性格和經曆、背景來決定的,紅娘子在前文中的確有關心百姓的表現,但是這並不能就把她寫成一個深明大義、可以拋卻父仇家恨,為了天下黎民百姓如何如何,那樣的話她還當什麽山賊?她可以去嶽母刺字了。

  ??她隻是一個沒有讀過書、從小在綠林中長大的女人,她講義氣、明恩怨,從小在山寨長大男兒般的性格又讓她有擔當,知道該肩負起自己的責任。她不是一個為愛昏了頭、以夫為綱、以夫為天的小女人。她愛上楊淩,勸父親投陣,結果父親卻被誘殺,那是怎樣的一種仇恨和歉疚?如果不是她從中斡旋,深山中的老寨不會大意被偷襲,無數的男女老幼被官兵殺死,以她的性格,會把這份深深的罪背在自己身上。

  ??而且有沒有她、該反的還是會反,在這場動蕩中,她個人並不能左方什麽,她本來可以采用暗殺的方法來對付周德安,可她選擇加入白衣軍,是因為那些家破人亡的親友們為了複仇,選擇了造反這條路。深諳楊虎已經利益熏心性格的紅娘子,擔心自己這些親人被他利用、為了能夠約束他們,這才加入。

  ??如果不是她在,這些人會加入趙瘋子相對紀律比較嚴明的隊伍麽?早跟著楊虎燒殺搶掠,幹出十倍的壞事了,沒有她在、黃河決堤,整個山東一片汪洋,那要害死多少人?又要有多少人為了活命跟著造反?

  ??我尊重讀者的意見,但是不能不符合人物背景性格的亂爽一氣,讓她臣服在主角腳下,什麽父仇親恩,江湖道義全都不管了,那樣的爽是不切實際的,這個人物也被人為的扭曲了,那是為了利益不尊重讀者,她的身分、性格,就該有這樣一個發展過程。至於梅暗花明,有所轉變,那是有過程的,為了楊,把一個女匪寫的失去了靈魂,隻為了滿足大男人主義,可是那樣真能滿足麽?全是千篇一律毫無個性的女人是不合理的。如果是因為這一樣,我會對書負責,哪怕因此令您不能投票,我也會堅持按著她的性格讓她的戲表現下去。我覺得,這才是對您負責。

  ??現在秋水mm在幫我管理書評,不過喜歡熱鬧、喜歡看讀者書評的我仍然在,仍然時刻關注著你們的發言和意見,我不會離開的。

  ??最後,再次向我的書友呼籲月票,我們趕上去!

  ??<h2>回到明朝當王爺_396 靜夜</h2>

  ??寬敞的大堂上眾將一退,殺氣騰騰的氣勢頓時一空,變得冷肅起來。楊淩眼神定定地看著一角虛無處,過了半晌才淡淡地道:“什麽事?”

  ??一位將軍站在門口靠門柱處,逡巡著欲進又退,現在正躡手躡腳要退出去,一聽楊淩詢問忙又停住腳下,翻身拜倒:“啟稟國公,末將南京左衛千戶劉忠,有機密要事稟報國公大人”。

  ??楊淩的頭慢慢低了下來,眉頭一皺道:“機密要事?”

  ??“是!”劉千戶心頭怦怦直跳,可他救下的那親兵受傷太重,就快死了,天知道世上還有沒有旁人知道這事兒,周德安已經死了,此時不說清楚,這欺君大罪,天大的幹係,豈不全由他來擔待了?

  ??楊淩淡淡地道:“什麽事?”

  ??劉千戶舔舔嘴唇,囁嚅著把事情說了一遍。

  ??殺劉六、楊虎者重賞,是天子令諭,周德安殺人冒功,就是犯下了欺君大罪。尤其內地平靜,比不得邊疆司法混亂,殺死幾個小民天高皇帝遠沒甚麽大事,方秀才是有功名的,南京城比他大的官兒又有的是,這風險實在太大,幾名親兵當時就對他連小孩子也殺起了惻隱之心,周德安不敢留下把柄,是以出手連四名親兵也殺了。

  ??可是俯在窗上的那個親兵當時並未斷氣,入水後清醒了過來,劉千戶清理屍體時在後邊河溝裏找到了他,忙叫人把他抬了出來,這名親兵已經奄奄一息,仍斷斷續續地把事情說了一遍。

  ??劉千戶聽了之後恨不得把他丟回水裏再活活淹死,這種狗屁倒灶的事怎麽偏偏就讓自己遇上了,周德安比他的官大得多。讓他去和周德安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方秀才打官司,劉千總是一百個不樂意,可他身邊親兵全聽著呢,他又沒周德安那份本事殺人滅口,隻好硬著頭皮吩咐人在村裏找了輛車,弄了車破棉被,把他放在車上載了回來。

  ??這一道上他就愁該找哪位大人去稟明此事呢,不料卻聽說周德安戰死,這一下就沒什麽忌諱了,人在人情在。人死了誰還想著替他兜爛帳啊,所以明知現在國公心情不好,他也得趁著那活口還沒斷氣,趕緊向楊淩言明,擺脫自己的幹係。

  ??楊淩聽了,麵上波瀾不驚,若是平時聽到如此人神共憤的行為他一定暴跳如雷了,可是今日震撼太多,已經無法讓他驚怒了,楊淩輕聲道:“我知道了,囑咐你的親兵,此事不得透露出去,棒槌,帶人去錄取周德安親兵口供,軍中郎中若是醫術不到家,就在城裏盡量尋些名醫,盡可能的救他性命”。

  ??劉千戶唯唯喏喏,和劉大棒槌一齊退了出去。周德安的惡行他必須得壓一壓,待局勢緩和下來才能公布,否則如此惡行,在較少見到殺人全家冒功請賞的江南百姓心中勢必造成極惡劣的影響,如今局勢動蕩,不能圖一時之快。

  ??若不是憐兒現在生死未卜,聽說周德安的如此惡行,他心中對紅娘子必定恨意大減,現在楊淩卻絲毫沒有動搖。不錯,他對紅娘子有一份歉疚,這也是唯一一個在道義上他虧欠了人家的女人,而且他很欣賞紅娘子的豪爽和義氣,可這並不代表他能容忍紅娘子的任何行為。

  ??就象他當年設計殺死王景隆時說的那樣,怎麽對不起他都沒關係,想要傷害他的親人、他的愛人,那他就要十倍百倍的讓對方償還,決不手軟。紅娘子已經觸及了他的底限,盡管她並不知道自己傷害的是什麽人。

  ??走下大堂,遙望著天邊一輪越來越清晰的明月,想起那個已經會說話的女兒獨自由憐兒撫養著,到現在都不認得自己模樣,楊淩心中酸楚,從來沒有向上蒼祈求過的楊淩,頭一次雙掌合什,虔誠地向上蒼禱告:“天老爺,求你一定保佑憐兒平安無事!”

  ??月光下,楊淩久久佇立,一動不動,這一夜,對他而言,注定是一個無盡煎熬的不眠之夜。

  ??*************

  ??射陽湖邊盡管有千軍萬馬,卻一片肅靜,月光映得湖水中鱗光閃閃,岸邊的湖水卻象是跳躍的火焰,那是岸上篝火的反光。

  ??紅娘子和趙瘋子探視傷兵、清點人馬,剛剛回到湖畔,趙瘋子一臉的疲憊,盯著湖中閃爍的火光輕輕地道:“官兵也很疲乏,可是楊淩必定趁勝追擊,他頂多讓兵馬休息一晚,明日必定合圍”。

  ??“你準備怎麽辦?秀才,這一次還能跳出去嗎?”紅娘子冷靜地問。她的臉上煥發著異樣的神彩,大仇得報,盡管異常勞累,她卻輕鬆無比。這麽些日子,父親和山寨那麽多叔伯兄弟、婦孺老幼的死,象一塊千斤巨石,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那都是因為她的一已私心,間接死在她手裏的親人,那血、那火,那深深的債,要不是還有大仇未報,還有自己的兒子在,她早就無法忍受了,如今總算是心願得償,現如今她已經不在乎什麽了。

  ??她的私怨已了,但是白衣軍如此慘敗,道義上她無法就此一走了之,她也盯著湖水,癡癡出神:“我和他……得一直對立下去吧,或許用不了多久,我就會被他砍下我的頭。從小到大,我沒有哭過,為了他卻不知暗暗流過多少次淚。隻是不知,當我死的時候,他會不會為我流一滴眼淚?”

  ??紅娘子默默地想著,唇邊勾起一抹淒婉的笑容。

  ??“我派出了四撥人馬,總有一撥能趕到江邊傳出訊號的”。趙瘋子意氣消沉,冒險投機,利益有多大,傷害就有多大,他的冒險失敗了,帶來的損失是不可挽回的:“幸好我還留了這最後一招棋。如果他們成功,我們還有一線逃脫的希望”。

  ??“然後呢?我們往哪裏去?”紅娘子睜著一雙美眸,星光月色下眸中充滿了迷離:“都怪我胡亂插嘴,讚成到江南來,奪取南京城,如果聽木雲的,我們去陝西,或許不會一敗塗地了”。

  ??說到這兒,紅娘子忽然發現,自己為了楊淩,結果害得山寨輕易被毀。父親和老寨的親人們死傷無數,可是為了給父親報仇,似乎又害了趙燧了,心中不由一陣悔恨。

  ??趙瘋子卻搖頭苦笑道:“渡江南下,本來就是一個瘋狂的主意,可是你看看楊淩在江南布下的陣勢,象是沒有準備嗎?現在看來,如果我們去陝西,隻怕會更慘。我們現在看出陝西利於我們發展,對於朝政、民情,朝廷的人比我們更清楚,他們更能看得到。楊淩在陝西會沒有安排麽?”。

  ??紅娘子默然,趙燧想了想道:“如果我們突圍成功,我們先向西走,做出進軍陝西的姿態,然後向一個最不可能的地方去。”

  ??“哪裏?”

  ??趙瘋子嗬嗬一笑,火光映著他炯炯的目光,看起來真的有點瘋狂了:“河北,進太行山,朝廷雖大,可是正因其大,需要用力的地方太多,他們沒有財力和我們一直耗下去。永樂年間,兵強馬壯,塞外的韃子都望風而逃,可是唐賽兒隻憑數千人馬,在山東青州卸石棚寨能堅守兩個多月,現如今朝廷支撐不起龐大的軍費,一入莽莽太行山,再想找我們這幾千兵馬便如大海撈針。隻是……如果此計再被楊淩識破……”

  ??趙燧說到這兒,憂心忡忡地一歎,他忽地看到不遠處樹下綁著一個白衣女子,旁邊篝火映著她姣好的身段兒,看服飾雖是白衣卻非白衣軍的裝扮,不禁問道:“那個女子是誰?”

  ??紅娘子回頭看了一眼,說道:“我領兵奇襲南京城時,在三岔路口恰見這個女子帶著四個家將縱馬而來,還以連珠箭法傷了我四叔,我便把她擒下交給了我的親兵,不料隨即周德安便領兵回來,所以沒顧得上處置她,四叔看這女子衣飾華貴,身手不凡,想是城中重要人物的女眷,順手把她帶了來,希望緊要關頭能迫為人質”。

  ??趙瘋子聞言一聲苦笑,搖頭道:“你四叔還真是山賊作風,又是綁肉票麽?真難為了他,萬馬軍中,居然還綁個人質回來,你綁了誰來,楊淩又豈肯放手?四川世子被人挾為人質,他都不以為然呐”。

  ??趙瘋子歎息一聲轉身欲走,忽又心中一動,慢慢轉過身來,仔細打量馬憐兒一番,對紅娘子道:“此人說不定真是官宦豪門,還沒盤問過她?嗯……不要問了”。

  ??“什麽?”紅娘子不明趙瘋子的用意,詫異地道。

  ??“你還想奇貨可居不成?她衣著華貴,又有家將相隨,家裏定然非富即貴,這樣的人倒可以利用一下,真若問清她的身份反而引人疑心”。

  ??趙瘋子放低聲音,悄悄囑咐一番,紅娘子詫異地道:“我四叔?他……粗手大腳、喳喳呼呼的莽撞漢子,他能行麽?”

  ??趙瘋子點點頭:“越是看起來不會說謊地人,越容易騙人,看那女子一臉精明相,不是個好騙的,也就你四叔這樣的粗人,說出的話才能讓她深信不疑”。

  ??紅娘子點點頭道:“好,我便依計行事,希望這個女子真能派上用場才好”。

  ??目送紅娘子離去,趙瘋子看看四下裏圍著篝火東倒西歪的士兵,眼中閃過一絲懊悔。中條山成功突圍,使第一次獨立指揮這麽大戰役的趙瘋子得意忘形,大權獨握後又不免自矜自滿起來,他不但小看了楊淩的能力,同時也高估了自己和楊虎劉六等人的能力。

  ??殺進江南之後,雖然意外地發現楊淩秘密組織了一支精悍的騎兵隊伍,此時卻已是如騎虎背,其他兩路大軍已經發動,他隻能盡力一搏了。

  ??吩咐紅娘子率輕騎繞道趕往南京後,他兵分三路,趙鎬率一路軍自毛家橋、邵莊一線攻擊楊淩左翼,趙潘率一路軍同路而行,半道分開繞至楊淩後陣,而他自領其餘人馬自正麵迎敵,希望讓腹背受敵的楊淩軍隊陣腳大亂,在太湖之畔快速擊潰他,然後奔赴南京馳援。

  ??可是楊淩的探馬得到三路來襲的消息後,楊淩卻大膽地采用了集中兵力、逐路擊破的閃電戰法,憑爾幾路來,我隻一路去,忽然整齊全部人馬,舍了正麵之敵和左翼之敵,以右翼的太湖為依托,截向準備繞向自己後陣的趙潘,打了個措手不及,以優勢兵力摧毀趙潘人馬,隨即攻向左翼之敵,這時就變成他們從側翼攻擊趙鎬了。

  ??有意做出動靜,大張旗鼓而進吸引楊淩注意的趙燧聞訊急進,當頭迎來的卻是趙鎬的敗軍,自己的敗兵先衝亂了陣勢,許泰江彬的人馬氣勢如虹、如虎吞羊,緊跟著就殺了過來,分兵變成了自減實力,趙燧又氣又悔。

  ??他的本意是打潰楊淩,馳援南京,現在不但被楊淩拖住,而且還居於下風,楊淩可以專心與他在太湖作戰,他卻牽掛著南京戰局,這一場廝殺戰至天明,料想紅娘子早已繞路攻向南京去了,趙瘋子這才且戰且退,也一路奔向南京城來,想不到其他兩路軍皆未趕到,詐城奪門計又被人識破,竟然落得如此田地。

  ??趙瘋子默默地遊走在沉默不語、偶爾才傳來幾聲呻吟的休息官兵之間,努力保持著平靜,剛剛繞過兩個傷兵,他就看到前方急急走過來幾個手裏舉著火把的人,當先一個正是自己派去江邊聯係的趙潘,趙瘋子急忙迎了上去。

  ??“二弟,可有了對麵消息了?”趙瘋子迫不及待地道,同時一拉趙潘,把他拉到隱蔽處,已防有些不便讓部下聽到的消息。

  ??“大哥,我這一路沒闖過去,半道上看到幾座軍營,人數雖然不多,可我們人數更少,不敢硬闖,旁邊要麽是村寨,要麽是湖泊,再取道得繞幾十裏,我看闖不過去,隻得先回來了,不過我們抓了兩個官兵,打聽到一些其他兩路人馬的消息。

  ??劉七在江山遇到大風,未曾交戰先折損大半,現在領著兩千多殘兵被包圍在鳳凰嶺上。兩下裏都是精疲力盡,一個守山、一個圍山,現在僵持不下。楊虎一路軍徹底潰散了,到處都是殘兵敗將,隻有李夜隱一路三千多騎獨自逃跑,娘的,他是趁楊虎與人交戰時想自己溜走,可他也沒落好,現在一路向東逃,被堵在黃金山了”。

  ??這兩個地方趙燧並不知道,聽趙潘說了一遍,又大致指明方向,對具體路徑和距離還是心中無數,剛剛升起的收攏殘兵、壯大實力,合力迎敵的念頭隻好打消,現在這仗打的,真是盲人瞎馬,各自為戰了。

  ??此地不同於趙燧經營多時的中條山,完全不了解情況,消息渠道又沒有,趙燧逃跑的念頭又浮上心頭,他現在隻盼著派出的四路人馬能有一路趕到預定地點,和江對岸取得聯係,可是即便如此,能否逃脫他還是毫無把握。

  ??望著無邊的夜色,黑暗中也不知有多少朝廷的官兵正對這裏虎視眈眈,趙瘋子不禁一聲長歎。

  ??*************

  ??湖邊,紅娘子跪在岸上,向北方遙拜。

  ??程老實站在一邊,待她拜了三拜,扶起她道:“鶯兒,別傷心啦,如今大仇得報,你爹和咱老寨死去的也能瞑目了”。

  ??紅娘子拭去臉上的淚水。低聲道:“二叔,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勸爹接受招安才害得大家……,你們從來不怪我,可我知道,這是我的錯”。

  ??程老實輕輕拍拍她的肩膀,說道:“傻孩子,為什麽要怪你?咱們幹了這一行,選了這條路,那就生死由命,不能怨天尤人。接受招安,也是想過個安靜日子,要是大家都不願意。你爹和幾位叔叔就會同意你的說法?別什麽事兒都往自己身上攬”。

  ??紅娘子望著水中地波蕩,湖麵上吹來的晚風撩起了她的秀發,秀發拂在淚濕的頰上,就象她心情一樣紛亂,咬了咬嘴唇。她忽然說道:“二叔,咱們的心願已經了了。現如今白衣軍落得如此下場,咱要是利用完了人家就走,那就不是人了。我要幫著秀才,把他保到太行山上,然後咱們遠走他鄉,打江山坐天下,我不攙和那事兒,二叔,你們同意麽?”

  ??程老實長籲口氣,苦笑道:“你這傻丫頭,當初老大一門心思的想著造反,還不是看……看楊虎統一了北方綠林,又聽劉神仙胡吹山擂的?再後來我們跟著造反,那是圖個啥?不就是為了找手握重兵的周德安報仇?坐天下?等到真的打下江山,我們這些老骨頭墳頭青草都兩尺高了”。

  ??他點點頭道:“你說的對,咱們這些江湖人,大字不識、刀頭舔血,人家看不起咱,可是咱們有咱們做人的章法,這道義得講。如果突圍出去,咱們把趙燧護到北方,也算仁至義盡了……”。

  ??紅娘子點點頭,說道:“二叔,去照看一下咱們的兄弟吧,我不礙事的”。

  ??程老實嗯了一聲,轉身離開了。紅娘子對著湖水又悵望良久,才返身上岸,慢慢走到那棵大樹下,她的馬探過頭來,親昵地在她肩頭蹭了蹭,紅娘子拍拍駿馬的腦袋,然後走到樹下。

  ??馬憐兒被綁在樹上,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注視著這個把自己生擒活捉的高手,過了片刻,她忽然問道:“你是女人?”

  ??紅娘子點點頭,將唇上的八字胡扯了下來,馬憐兒吸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你是誰了,紅娘子!大盜楊跨虎”。

  ??紅娘子忽然一笑,說道:“說的沒錯,就是我!你好象並不怕我?”

  ??馬憐兒柳眉一挑,說道:“怕你?因為你抓住了我?”

  ??紅娘子輕輕搖頭,眼睛很危險地眯起來,沉聲道:“你也知道我們是匪,是無惡不作的大盜,你不怕我把你……,嗯?”

  ??馬憐兒忽然笑起來,她這一笑好生動人,就連本是美女的紅娘子也不禁看得一呆,馬憐兒吃吃地笑道:“怕你怎麽樣?怕你把我交給那些男人強暴還是五馬分屍?”

  ??紅娘子雖是山賊,可是這話還是不好意思說出口,她卻沒想到馬憐兒居然毫不在意地替她說了,不禁愣住那裏。

  ??馬憐兒眼睛裏含著笑意道:“你連嚇唬人都不會,一個女人用強暴嚇唬另一個女人,除非她是喪心病狂,可是據我所知,紅娘子並不是那樣的人”。

  ??紅娘子嘴角一勾,說道:“想不到我一個大逆不道的造反者,名聲還真不錯。”

  ??“你的名聲本來就不錯,做山賊的人也不全是賊,做官的人裏,有的人照樣是賊,黑心的賊,禍害百姓比誰都多、比誰都狠,是不是賊,並不是判斷一個人好壞的標準,更不是該不該殺光的理由”。

  ??馬憐兒坦然道:“可是你本是俠盜,何苦與天下為敵?先就一錯了,朝廷招安,偏偏坐失良機。又是一錯。現如今你們已是窮途末路,難道還不為自己打算?”

  ??“事已至此,唯有死戰罷了,還能有什麽打算?朝廷還肯再做招安?”

  ??馬憐兒惋惜地搖頭道:“不可能。動了這麽大的陣仗,已經打到現在這個局麵,朝廷是不會招安了”。

  ??紅娘子一曬道:“那就是了,你還說這些廢話做什麽?”

  ??馬憐兒微笑道:“怎麽是廢話?招安雖不可能,不過你想懸崖勒馬卻也不是毫無辦法。你,還有你身邊這些人,這些追隨你出生入死地兄弟,縱然你不怕死,難道就不為他們打算?”

  ??紅娘子微微有些意動,脫口問道:“什麽辦法?”

  ??馬憐兒左右看看,低聲道:“殺人立功!”

  ??見紅娘子不語,馬憐兒又低聲道:“你是崔家山寨的人,趙瘋子卻是霸州響馬,原本就不是……”。

  ??說到這兒,她忽然住了嘴,紅娘子冷冷地道:“怎麽不說下去了”。

  ??馬憐兒輕輕一歎:“你的眼睛告訴我,你不會這麽做的”。

  ??紅娘子一笑:“你很聰明,如果你再不住口。我真會一劍殺了你。我接受過招安,結果是我的爹爹還有山寨很多人,中了官兵的計被殺了。我並不想打什麽江山,為了複仇,我加入了白衣軍,現在我的大仇報了,如果趙瘋子發達了,我可以走。他們正在落難,所以我得陪著。我說不出什麽大道理,我隻知道,我是女人,可是從小到大,我得象男人一樣活著”。

  ??她說著轉過身去,卻又慢慢轉過來道:“你很美麗,也很聰明,還有一身好武藝,看你的裝扮,該是個豪門千金,從小泡在蜜水裏的你,不會明白我們這樣的人,嫁個人,相夫教子,那就是你的命運,而我們,什麽都得自己去拚,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

  ??“嗆”地一聲,劍光一閃,馬憐兒身上的繩索應聲而斷,紅娘子慢慢還劍入鞘,意興索然地道:“你傷了我的人,本來想好好整治你一番,就衝你一句‘是不是賊,並不是判定一個人好壞的標準’,算是為我們這些人所不恥的強盜說了句公道話,我紅娘子放過你”。

  ??馬憐兒撫磨著被捆得紅腫的手腕,驚疑地道:“你……真的放我走?”

  ??“哼!難道我會背後給你一箭!”

  ??馬憐兒又驚又喜,她自從知道抓住自己的是趙瘋子、紅娘子的人馬,就知道自己不會受人淩辱,她掌握的情報係統對三路白衣軍有相當了解。

  ??趙燧子以俠義自居,而且他正是因為妻子險些被人淩辱才被迫入夥,所以最恨淫邪之徒,他的軍中侵犯女色者剖腹剜心,用刑極嚴,紅娘子入夥後這一禁令更是無人敢犯。至於被處死,落到他們手中也隻能坦然受之了。

  ??正因如此,馬憐兒才夷然不懼,反而動起心思想挑動紅娘子私心,讓她殺了趙燧邀功,使相公剿匪少些損失,想不到對她一番知心話,竟然打動了這個女盜。

  ??馬憐兒驚喜不禁地道:“紅娘子義薄雲天,俠義無雙,小女子衷心感佩………”。

  ??紅娘子“嗤”了一聲道:“少拍馬屁!殺了你濟得什麽事?不過你現在還不能走,我們不能讓官兵知道我們現在的情形,明日一早,我們轉移時自會放你離開”。

  ??紅娘子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個饅頭,扔到她手裏,說道:“你好生在這兒呆著吧,別動歪腦筋,這裏是我們的大營,你是溜不掉的”。

  ??馬憐兒滿臉陪笑:“多謝紅姐,紅姐一喏千金、一言九鼎,你答應放我,我還冒什麽風險?”

  ??紅娘子哼了一聲,轉身離去,馬憐兒看了她一眼,老老實實在原地撿了塊石頭坐下,捧著**的饅頭使勁兒啃了一口,然後咧咧嘴。旁邊一個很凶悍的獨眼大娘冷哼一聲道:“怎麽?你們富貴人家吃不慣這東西?有的吃就別挑了”。

  ??馬憐兒不吃東西還好,咬了這一小口,肚子還真餓得骨碌碌叫了起來,她忙換上一副討喜的甜笑,柔聲道:“吃的慣,吃的慣,大娘,有沒有水呀。給我喝兩口”。

  ??獨眼老婦嘿了一聲,一指湖邊道:“喏,有的是水,隨便你喝”。

  ??她見馬憐兒望著一波萬頃的湖水兩眼發直,不由嘿嘿笑道:“我們小姐,就是那些胳膊上跑馬拳頭上立人的江湖好漢,也沒有一個不佩服的,她說饒你一命,那就是板上釘釘,你要是想從水上逃走。那也隨便你,幾十裏的湖麵,小心半道兒沒了力氣”。

  ??馬憐兒把臉一垮,道:“哪兒能呢,我……我這樣吃就好”。

  ??她四下瞧瞧,忽地走過去從馬背上的箭囊中抽出一枝箭來,獨眼老婦眼神炯炯地盯著她,馬憐兒向她咧嘴一笑,把箭頭“蓬”地一下紮進饅頭,一點不見外地擠到老婦身邊就火烤了起來。

  ??老婦往旁邊挪了挪,哼了一聲沒說話。不過一個盛水的皮口袋卻扔到了她的腳下。馬憐兒向她善意地笑了笑,又轉向火堆,火光紅紅的,映著她的俏臉豔若桃花,馬憐兒幽幽歎了口氣:“我被抓到這兒來,不知哥哥有多著急,還有那個死沒良心的,他要是親自帶兵,現在該到了府上了吧。唉,可憐了他,一定會急瘋了”。

  ??想了想,她又一撇嘴:“他活該,我整天想著他,他在京裏倒逍遙快活,輪也該輪到他想我了”。

  ??好象楊淩就在眼前似的,還有點孩子氣的馬憐兒越想越解氣,衝著火堆得意地撅起了小嘴兒。就在這時,甄揚戈挎著大刀片子走了過來,喳喳呼呼地道:“單二娘,鶯兒呢?”

  ??單二娘向前邊一弩嘴,悶聲悶氣地道:“喏,去那邊了,想是看望受傷的兄弟們去了”。

  ??“啊!”甄老四轉身就走,嘟嘟囔囔地道:“要我說,陝西那地兒,從商洛……”。

  ??馬憐兒聽在耳裏,心中一動,一雙狐媚的俏眼不由狡猾地眯了起來……

  ??*************

  ??ps:唉,歹命啊,看到月票漲的這麽凶猛,心裏反而急了起來,急什麽呢?急戰事不是說結束就結束,一章之內來個休克療法,可要是不吸引人,又覺得對不起讀友的月票,挺矛盾的。有書友發貼建議多更求票,我這兒正想著少更多尋思,以便更精彩呢,要是光熬字數、太對不住人家。說實話,最近是不是有問題,問題出在哪兒?是趣味性差了?我自己感覺是,可又一下子收不攏來,大家如果有建議就跟我多說說,語氣客氣點哈,關關現在心理特脆弱^_^

  ??繼續求月票,方才和跳舞在qq上胡侃,我還說過:有時候求月票,已經不是自己在爭,而是為了自己的書友,書友們對這書投注的感情,甚至比作者更深,他們許多人的表現,讓作者看了除了感動,唯有深深的責任感,這種互動就造成,書友為了他喜歡的作者、作品奮力求票,作者見了,哪怕拋開名次、利益,僅僅出於對書友這種感情的回饋,就不能輕言失敗,唯有盡心盡力而已,不管失敗成功,我盡我力,那就問心無愧了。

  ??今晚不碼字,也不聊天,我對下一部分情節重新進行思考改動,有關戰爭部分爭取減少正麵貓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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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棒槌哥,醒醒!大棒槌!棒槌棒槌大棒槌!”大棒槌呼嚕如雷,好不容易被人搖醒了,惱火地道:“咋了?日你娘咧,打從鳳陽開始,老子就沒睡個安生覺,這一通打沒斷過,骨頭都散了,你倒精神,你折騰個哈?”

  ??那親兵咧著嘴小聲道:“棒槌哥,我剛才起夜,見國公爺還站在院子裏一動不動的,這天都快亮了呀,可嚇死我了,你和國公爺親近,要不你去勸勸吧,我不敢說話兒呀”。

  ??“啊?”大棒槌噌地一下跳了起來:“你個小兔崽子,你咋不早說哩?”他急急忙忙穿衣服,看看窗外已見了蒙蒙亮光,心裏更是焦急萬分:“國公爺叫我們去睡,還以為他也歇了呢,你說這事整的”。

  ??穿好衣服,大棒槌趿上鞋,一溜煙兒出了屋子。前廳大堂下,楊淩仍然筆直地站在那兒,起霧了,大霧彌漫,楊淩站在嫋嫋的霧氣裏,孤零零的就象一縷幽魂。

  ??大棒槌走到他身後,故意放重了腳步,楊淩卻恍若未聞,大棒槌悄悄轉到側麵,這一看不由嚇了一跳,急忙上前一把扶住他的肩膀,惶然道:“國公?國公爺?”

  ??一夜的功夫,楊淩的麵容變的異常憔悴,他隻著儒衫,頭係一角布巾,發絲蒙了一層晨霜,看起來銀亮亮的,就象是頭發都白了,那種心力交瘁、眼見不支的氣色,就是大棒槌這樣的粗人。也看的清清楚楚。

  ??“別搖,別搖我”,楊淩精疲力盡,好象呻吟般地擠出一句話。大棒槌馬上不敢動了,卻擔心地追了一句:“國公爺,您……您……”。

  ??“我不敢想她,可我滿腦子轉悠地都是她”,楊淩冷幽幽地道:“我該去看看盼兒的,可我不敢見她。憐兒這一夜怎麽樣了,她是還活著,被瘋狂的亂匪蹂躪的不成人形,還是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地死屍,被拋棄在荒山野嶺。被野狼野狗啃噬著她的身體?”

  ??楊淩緩緩轉過頭來,大棒槌駭得退了一步,楊淩看起來整個人都象是死的。唯有一雙眼睛閃著異樣的火苗,看起來特別的嚇人。

  ??大棒槌開始哆嗦了:“國………國公爺,吉人自有天相,說………說不定已經逃出來了,你……你別想的那麽嚇人。再說,……趙瘋子最講究盜亦有道。他,……他的人一定守規矩的”。

  ??楊淩笑了,笑的特別慘淡:“官兵要是被人追殺潰敗到如此地步,都再無軍紀可言。堂堂都指揮使,可以殺人全家冒功,憐兒還會安然無事麽?”

  ??楊淩似哭似笑地道:“我要是見到她時,她卻已經變成了一具麵目全非的屍體,你讓我怎麽活,怎麽活?”

  ??他忽地一把抓住大棒槌,手勁變地奇大,扣得大棒槌都覺得兩膀生疼,他又不敢反抗。被搖得象一片樹葉兒似的,楊淩臉上帶著凶狠地表情道:“你說,兩軍交戰,一個女子有什麽用處?還會有人帶著她嗎?要麽殺了,要麽放了,他們逃跑之中還帶著一個俘虜做什麽?你說!你為什麽騙我!”

  ??大棒槌快嚇哭了,猛地嚎了一句:“我……我們馬上出兵,給夫人報仇,把他們屠光!”

  ??“出兵?”楊淩眼睛裏幽幽的鬼火燒地更亮了:“對!出兵!我們出兵!”

  ??他抬起頭,發直的眼神看著白茫茫的一片霧氣。

  ??“君似明月我似霧,霧隨月隱空留露。隻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魂隨君去天涯路衣帶漸寬不覺苦。惜歎年華如朝露,何時銜泥巢君屋?三十六輪明月後,當為君作霓裳舞。”

  ??耳畔回響著那發自癡癡女兒心的情話,楊淩忽然合上雙目,淚水潛潛而下,他從牙縫裏艱難地擠出兩個殺氣騰騰的字:“出兵!”

  ??“怎麽會起了大霧?”趙瘋子眉頭緊蹙,他胡須沒心思梳理,又雜又亂,一根根筆直地挺著,就象一頭刺蝟,眼睛也紅通通的:“大霧對我軍突圍極為有利,正可混水摸魚,可是這麽大的霧,一旦走錯了路………但願到了江邊時,霧氣已經散了,。

  ??“二弟、三弟,通知所有人馬準備行動”。

  ??“受傷地人怎麽辦?”趙潘小心瞿翼地問。

  ??趙燧猶豫了一下,狠下心一咬牙道:“能跟上的就跟著走,再不然就趁霧自行逃逸,尋條出路去吧,我們……我們顧不得那麽多了,。

  ??趙潘一頓腳,匆匆地離去了。

  ??紅娘子慢慢踱到馬憐兒身旁,馬憐兒立刻站起身來。紅娘子還是一身玄衣,頭上卻係了一條雪白的布帶,也不知是為仇冤得雪的父親帶孝,還是為她的丈夫楊虎。

  ??“你倒聽話,這一宿安份的很”,她揶揄地對馬憐兒道。

  ??馬憐兒乖巧地陪著笑:“紅姐姐義薄雲天,是綠林中的奇女子,有你一言,我豈會不信?”

  ??紅娘子上下打量她幾眼,輕輕一歎道:“富紳人家看不起我們,我們也看不起富紳人家。如今瞧你模樣,富紳人家也不全是庸碌無為、隻會吸榨百姓血汗的米蟲”。

  ??馬憐兒一笑,輕輕說道:“是否是賊,不代表著這人是好是壞;是窮是富,同樣不代表這人是善是惡。紅姐姐,如果我們相識在另一個地方,或許我們會成為很要好的姐妹”。

  ??紅娘子神色一動。定定地望了馬憐兒片刻,才淡淡地道:“不可能地,我們不是一路人”,她轉身欲走。想了想又轉過身來,解下腰間佩劍遞到馬憐兒手中,說道:“一匹馬、一壺箭,一張弓,還有我這柄短劍,你帶上。”

  ??她鄙夷地笑笑,不屑地道:“莫看我們是強盜,可我的人還講個道義,有時候,官兵比我們強盜更貪婪、更壞!你地模樣太美。我既然放了你,就盡量護你周全,莫要路上被官兵糟蹋了,。

  ??“你………你的佩劍給我?”馬憐兒有點發愣。眼前這個女人一直謹守著她認可的人生準則和道義,同為女人,贈自已武器,馬憐兒能夠理解,可是把佩劍給她就有點奇怪了。她看得出這柄劍是一柄寶劍,那定是紅娘子心愛的隨身之物。

  ??紅娘子轉過身,幽幽地道:“這是一柄好劍。已經隨我多年了。今日一戰,必是一場血戰,如果我不能突圍出去,它或者會被某個小弈送進當鋪,或者……隨我埋於地下鏽蝕腐爛。我自取禍,寶劍無辜,望你好好待它”。

  ??“那………你用什麽?”

  ??“戰場殺敵,當然是長槍大刀,才使得爽快!”紅娘子說罷。從一旁兵器支起地三角架上噌地一聲提起一把二十多斤重的長柄大砍刀,頭也不回地道:“我們馬上就要拔營,你候我們離開再走!”說完大踏步地去了。

  ??馬憐兒吐了吐舌頭:“好凶悍的楊跨虎!”

  ??不知怎麽的,一向高傲的馬憐兒,忽然對這看起來似乎比自已更強勢百倍的大盜紅娘子起了一種憐惜之意,就象她比自已更柔弱一百倍。同為女人,她的人生和命運比起自已不知坎坷艱難多少倍,看著她是那麽強大,可是她才是真正身不由已,掙紮在強大命運安排下的升鬥小民。

  ??如她所說,象她這樣生來就注定生活在最底層的百姓,自哇哇落地,就是在熬命,在和命運搏鬥…………

  ??鳳凰嶺上,劉惠站在一塊大石頭上向山下眺目而望,霧氣綽綽難辨人影。劉惠不由大喜,因為劉七、齊彥名之死而積鬱的悲痛也一掃而空:“天降大霧,正是天助我也,這是突圍地唯一機會了。”

  ??他興衝衝地跳下石頭,大聲吼叫起來:“快快快,都起來,大霧彌天,正是突圍的好機會,隻要殺出去,我們就還有活路!”

  ??一個兵丁怯怯地道:“刹大哥,我們往哪兒衝,也不知道其他兩路人馬打下南京城沒有,咱們還是往南京去麽?”

  ??劉惠一怔,想了想道:“如果他們打下了南京,這些圍追堵截的官兵早他娘地奔南京城去了,怎麽會穩穩當當地困在山下?我們……我們往江邊衝,沿江而行,找到昨天棄下的那些船隻,渡江西去!”

  ??長江對岸隱鶯莊前的河岸碼頭,野草叢中,謝種財、謝種寶兩兄弟肩並肩的趴在草坷裏。

  ??謝種寶道:“我看時辰差不多了,守船的沒幾個人,全是些地方上地民壯丁勇和幾個牽頭的縣城差役,這沿江全是船,都不用太多,前邊江裏不是有馬頭口和兩邊一共三個小島麽,水流經過的地方弄幾艘大船,把島連起來,這橋過十萬大軍都沒問題。”

  ??謝種財哼了一聲,說道:“說地容易,這邊一有動靜,和縣的官兵就得殺過來,咱們留在江這邊的一共不到一千人,給老三和藏在梧桐山的女眷孩子們留下二百,八百人又得架橋,又得對付官兵,可也夠嗆”。

  ??“放你的屁!你怎麽不撿好聽的說呢?”謝種寶對這個比他早出娘肚子沒一會功夫的大哥毫無敬意:“和縣才幾個兵?咱們這八百人除了從山西招來的會水會駛船的三百多人可全是老寨地精兵,再說了,等他們殺到,咱們江對麵已經過來人了,他憑什麽打?

  ??再說了。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趙秀才是有兩下子,選的地方不但易架浮橋,就連這莊子起的名都好。你聽說?那個綽號鳳雛地龐統就是到了落鳳坡完蛋了,這裏邊有學問呢。這裏叫隱鶯莊,隱鶯不就是藏鶯麽,鶯兒肯定沒事”。

  ??“你算命去得了,快滾回去招呼人馬,馬上發動。娘的,昨晚燈火訊號還看得清,如今漫天大霧,根本看不見對岸,但願他們可別迷了路。”

  ??謝種寶沒再吭聲。悄悄往後一退,回去招呼密林中隱藏的人馬了。謝種財趴在那兒歎了口氣,自言自語地道:“想不到這招伏棋還真用上了。唉!南京城到底沒打下來,聽說劉七一路遇了天災,自已損失無數,也不知鶯兒和楊虎的兩路人馬到底如何了,。

  ??此時,趙瘋子地人馬已經開始向江邊轉移了。漫天的大霧成了最好的掩護色,可是對於他們的行動也造成了一定的阻礙,趙瘋子盡力保持著正直的方向。避免東殺西擋偏離了方向,這樣一來,他就得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硬生生殺開一條血路出去了。

  ??好在,自湖廣、江西北進的大軍也因夜間歇營和早起大霧,還沒有趕過來,而南京附近的人馬大多已集中到了石頭城下,尤其是沒有人會想到他往死路上闖,竟然直奔長江。所以西路最是薄弱,大霧又阻礙了各路大軍相互傳遞消息、彼此配合,這一路衝殺竟異常順利。

  ??阪橋村外的軍營中,幾名負責警哨的士兵挾著槍,正在迷迷茫茫地大霧中輕輕晃悠著,偶爾傳出幾聲低語。現在正是淩晨時分,也是人一個將醒未醒十分困乏的時候。一個小校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無精打彩地道:“困死了,今日大軍合圍,解決了白衣軍,就可以好生睡個安穩覺了’。

  ??另一個剛要回答,忽地側耳傾聽片刻,奇道:“這是什麽聲音,不是要下雨了吧,一片悶雷”。

  ??那個小校矍然變色:“是馬蹄聲,誰地軍隊在調防,為什麽沒有通知我們?……足不好,快快示警!”

  ??“咣咣咣”的銅鑼聲響了起來,戰鼓也轟隆隆地擂起來,慌慌張張的士兵抓著刀槍盾牌亂哄哄地跑出營帳,還沒有一個齊整的隊形,一片利箭尖嘯,無數枝箭矢破空而來,劈開遮天蔽日的迷霧,暴風驟雨般地橫飆而至。

  ??倉促未及準備地士兵在箭雨的攢擊之下,戳草一般倒下一片,軍營中頓時亂作一團,將官們拔刀腰刀大聲吆喝,整肅隊伍,製止守軍陷入混亂的勢頭。可是緊跟著又是一片箭雨襲至,混亂已無法抑製,馬蹄轟鳴,趙瘋子地兩千先鋒騎兵已經惡狠狠地闖進軍陣,喊殺聲炸雷般在迷霧中響起,到處都是瘋狂劈殺的身影。

  ??兩千多人的鐵騎,象一柄鋒利的尖刀,把人數並不比他們多、而且完全沒有組成在效攻擊陣形的明軍大營硬生生截成兩半,然後凶狠地向後營殺去,留下一地狼藉的死屍,鮮血滿地。

  ??大軍如狂風一般卷過,這一座軍營被他們的閃電突襲迅速瓦解的毫無戰力了。

  ??趙瘋子提著一口大刀率領中軍衝過來了,在此之前,他們闖過的軍營戰鬥都異常激烈,可是越往江邊走越好打,有地軍營幾乎一闖就破,毫不費力,看來這些軍營由於身在後陣,前方有幾道官兵防線,所以十分疏忽。

  ??如果是這樣,要攻城江邊應該是非常容易的,不過逃散的官兵勢必會將消息散播開來,後邊的追兵也會越來越多,渡江需要時間,真正的血戰,也必將在江邊發生。

  ??四麵楚歌,背水一戰!肩上有弓,手中有刀,威風凜凜的趙瘋子,此際看起來,就象是窮途末路、虎威不倒的楚霸王。

  ??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

  ??謝種財、謝種寶成功地搭起了浮橋,借助江中一大兩小並肩而立的三個小島,渡江人馬還可以在小島上得到緩衝。所以渡江速度異常順利。苗逵也算通曉軍事,在北疆又屢次戰功,可惜這一次大意失荊州,由於未能親赴江東克敵建功。對封江製敵的戰略毫不在意,以致不能在江東盡殲頑匪。

  ??此際,大霧茫茫還未退去,趙瘋子已渡過兩千人馬,和縣的官兵聞警出動,半道上正中了謝種財地伏兵埋伏,被殺得大敗,趙瘋子兩千人馬人過江,這碼頭陣地就算穩定下來,官府再想調兵來打。時間上已經來不及了。

  ??可是這時各路追兵也到了,長江邊上號角長吹,戰鼓震天。箭矢密集如雨,縱橫交錯,宛如一片流星,煞是華麗壯觀。呼嘯的風聲中,夾雜著震耳欲聾的呐喊、嘶吼、慘叫以及驚恐的嚎哭……慘烈地戰鬥在這迷茫的震裏緩緩拉開了帷幕。

  ??江邊沙地鬆軟。戰馬難行,白衣軍都下馬做戰,他們圍成一個半圓形。死死護住臨時的渡江碼頭,那座浮橋是他們生的唯一希望,他們決不容人奪去。

  ??而追來的官兵,尤其是呐喊著,揮舞著各路不同歸屬旗幟的官兵不斷加入,迷茫大霧中也看不到有多少人馬,無形中給白衣軍增加了極大的心理威懾,卻鼓舞了官兵的士氣。

  ??雙方人馬互相衝殺,四下的官兵就象不斷拍擊著岩邊巨石的波濤巨浪。湧上來,再退下去,再湧上來,留下一地鮮血。趙潘、趙鎬和趙瘋子各自率軍堵住一個方向,猶如一磐巨石,任憑巨浪拍打,決不後退一步。雙方隻殺得天昏地暗,日,無光。

  ??“殺!”一刀揮出,又是兩顆人頭落地,趙瘋子也有些脫力,猛地一個踉蹌,向前栽了兩步,一個官兵見機揮起鋼刀,向他地頭頂狠狠地劈了下來。

  ??“大哥小心!”

  ??“鏗”地一聲刺耳轟鳴,一枝鐵棍蕩開了單刀,趙潘闖了過來一把扶住趙燧,帶著哭音道:“大哥,我那一路人馬快完了,我和老三擋著,你帶人馬撤出去,趙燧喘息著退了幾步,扭頭看看絡繹不絕渡江的人馬,見又差不多過去了兩千人,唇邊不禁露出一絲微笑。

  ??“不!誰都能走,我不能走!揮軍江東奪南京,是我的主意,是我害得劉六、楊虎全軍覆沒,把咱們地人馬帶入絕地,但有一個兄弟還未過江,我趙燧就絕不能走!”

  ??“大哥!”趙潘急的跺腳。

  ??這時,紅娘子身影連閃,從碼頭方向飛快地奔了過來,說道:“秀才,渡江速度還是太慢了,要不然棄了戰馬,隻渡人吧。”

  ??“不行!”趙燧火了,厲聲道:“馬就是咱們活的希望,沒有馬,怎麽殺回去?就算過了江,也會被困死,圍死,不過是晚死幾天罷了。過一人,牽一馬,就算我們在這江邊死掉一半,那麽至少還有一半能夠活命”。

  ??紅娘子一咬牙,重重地一點頭,對滿頭大汗的趙瘋子道:“好!那我來守,你是主將,不容有失,帶人先過河”。

  ??“滾開!”趙瘋子勢若瘋虎,瞪著血紅的眼睛把紅娘子甩得一趔趄:“我趙瘋子堂堂男子漢,豈有自已先行逃命,讓一個女人替我擋刀地道理?我叫你帶人過河,在對麵主持大局,你又跑回來幹什麽?”

  ??紅娘子也大怒:“混帳秀才,我紅娘子不會帶兵,你想兄弟們活命,那你就趕快過江,把這裏交給我,守渡口,我這個女人,不比你這男人差!”

  ??趙瘋子慘笑道:“帶兵?帶的什麽兵?到此關頭要是還想著反,我趙燧就是真的瘋了。你是山大王,在山裏比我會求生存,把活下來地兄弟帶進山去,給他們找一條活路吧”。

  ??“呀!”趙瘋子發出一聲炸雷般的爆喝,一個猛衝,替擋在前邊的幾個親兵解了圍,手中的大刀發出淒厲地風聲。掄開三柄長槍,把一個士兵的手指削斷了幾隻,在一陣慘叫聲中刀光流光,闖進這個缺口。近身一轉,鮮血四濺,烈焰般的刀光瞬間掠過三名來不及退開的長槍手地脖頸,三顆人頭高高飛起。

  ??趙瘋子又退了回來,這片刻功夫,他地大腿又被冷不防刺進來的一杆竹槍刺的鮮血直流。紅娘子柳眉一剔,右足一挑,從地上挑起一枝長槍,就要殺入敵陣,被趙瘋子一把拉住。

  ??他回頭看看趙潘負責防守的正麵。那裏已經被官兵滲透,雙方膠著廝殺著開始一寸寸向內壓迫,後方由於又渡過去一批人馬。已經空出一片地方,而擴張成半圓掩護內層人員撤退的響馬由於圈子繞的太大,已經快支撐不住四麵不斷湧進的官兵攻擊了。

  ??趙瘋子向正麵一指,說道:“你們去,指揮正麵防守的人馬逐步後退。不可自亂陣腳,我們收縮一下防守圈子,內層人馬加緊渡河!”

  ??紅娘子答應一聲。和趙潘匆匆趕過去了。

  ??霧氣漸漸消散中,第一縷陽光馬上就要出現了,目光已經可以看清百餘步外。這時,遠遠一陣呐喊聲起,左翼趙鎬堅守的陣地忽然壓力一輕,似乎官兵地後陣有些鬆動,趙鎬一怔,眺目一望,卻恰巧看到一杆“劉”字大旗在空中搖晃。那式樣圖案分明是白衣軍的旗幟。

  ??趙鎬不由大喜過望,猛地叫了起來:“是劉七的人馬,劉七地人馬殺過來了,兄弟們,殺呀”。精疲力盡的響馬盜們一聽精神大振,紛紛大吼起來,鼓起餘勇,又把官兵殺進了下去。

  ??劉惠都混到這個份兒上了,倒不是還不舍得丟大旗,而是領兵打仗,總得有個指揮號令,他們的通訊工具不象官兵那麽齊備,各種號旗、樂器、燈具等等一應俱全,可是混戰起來放眼所及全是亂兵,沒有一杆旗幟自已的人馬非得打散了不可,所以這旗必須得矗著。

  ??他趁著大霧,悄悄選了一個方向,慢慢摸到山角下,突然襲擊出去,衝出包圍沿江而下,可是圍山的官兵雖看不清他們行動方向不能及時把兵力調動到他地主攻方向,可是全軍一直嚴密戒備,休息的士兵全部衣甲整齊,枕戈待旦,決不敢有絲毫怠乎,所以一聞警訊,反擊極為及時。

  ??劉惠且戰且走,沿江逃命,殺到這裏時已是強弩之末,所餘不過八百壯士,他們突然殺到,對朝廷官兵根本沒有什麽實力影響,隻是突然殺到,在心理上對不明所以的官兵造成了一陣混亂。

  ??他也看到時包圍圈內地趙家軍旗幟了,想著亡命衝殺過來與他們匯合,可是這八百多人往人堆裏一扔,就如汪洋中的一條小船,隨著萬頃波濤飄來飄去,隨時都會傾覆,哪有餘力殺進重圍,偏偏這時鳳凰嶺下一路追蹤來的官兵也殺到了。官兵、響馬五花三層地挾雜在一起,長長的江岸上鋪滿了雙方人馬的屍體。

  ??楊淩的大軍兵分五路,相隔兩裏有餘,鋪天蓋地,真如泰山壓卵一般自南京城出發,一路向南,旗幡招展,鼓號齊鳴,殺氣喧天。

  ??楊淩的中軍卻噤若寒蟬,鴉雀無聲。隻見楊淩換上了一身大將軍的甲胄,金盔銀甲,馬橫長刀,腰間還配著一柄火槍,一馬當先衝在最前。

  ??他左右的親兵侍衛隊足足三千人,愣沒一個敢跑他前邊去地,他們不是不想護侍在國公前邊,可是國公嫌他們礙事,前邊一有人他就著急,他也不說話,就是非得催馬衝到最前邊不可,親兵們不放心,再衝到他前邊,楊淩馬上提韁再次向前。兩下裏跟賽跑似的。把後隊扔的太遠,親兵們見此情形不敢再衝,隻得乖乖跟在馬後。

  ??三千僅僅穿戴著輕便胸甲的輕騎,兩翼分張成雁翎陣形。護衛在楊淩兩翼隨他推進,甲胄鮮明,鞍韉整齊,十分威武雄壯。

  ??全副戎裝地騎士們,在一麵麵迎風獵獵的旗幟下,腰佩短刀、斜掛戰弓,左手持繪著上古猛獸的牛皮騎盾,右手一杆血紅長纓的漆槍豎指天空,精鋼打造地三棱槍刃上,血槽宛然在目。閃著猙獰的幽光。

  ??這些隻是圍繞在楊淩周圍百步之內的騎手,再向遠看,全部籠在已經開始變淡的霧氣之中。隻能影影綽綽看到他們齊整的軍容和衝宵的殺氣,卻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馬。

  ??“國公爺瘋了,他要親自上戰場!”這是三千親衛一致的看法,所以每一個人心情都非常沉重,沉重無比。有誰見過這位國公爺舞槍弄棒呀。他玩得了這玩意兒嘛,要是萬一有個閃失,這不是給我們添累嗎?所以每一個兵還沒打仗呢。就很害怕。

  ??劉大棒槌緊緊盯著神經有點不正常的大帥,他已經和幾個最親近的侍衛商量好了,有什麽後果他兜著,一旦敵蹤出現,馬上由他把大帥敲暈了,然後三軍盡出,等國公爺醒了想要出氣,讓他拿根長槍去戳屍體好了,那樣比較安全。

  ??靜寂的中軍隻有齊整地腳步聲。“箜箜”地如同有節奏的鼓點,踏在每一個戰士的心上。前方是一座石橋,一半顯現在視線內,一半還隱在虛無縹緲地霧氣當中,就在這時,一串清脆的馬踏聲起,馬踏飛快,蹄鐵踏著橋麵青石路麵清晰可聞。

  ??“轟”地一聲,舉盾、舉槍、摘弓,左右精騎各就各位,劉大棒槌把棒子一舉,合計著要使幾分力。霧隱中顯出一匹黑馬,馬上一個白影,親兵們一看是白衣人更形緊張,“吱呀呀”一陣響,弓如滿月,手弩前指。

  ??楊淩卻身子一震,猛地使足了力氣厲吼一聲:“住手!”

  ??這一聲吼,雖沒張飛那一吼有勁兒,可是把他身邊的人嚇的夠嗆,旁邊一個士兵手一哆嗦,趕忙的把手弩向上一抬,一枝勁矢嗖地投向薄霧中去了。劉大棒槌正準備掄棒子,聽他下令,條件反射似地一收胳膊,差點兒把自已閃下馬去。

  ??楊淩定定地望著前方,兩眼淚光瑩瑩,那個身影,不是那個害死人地小妖精還能是哪個?

  ??馬過橋半,馬上的白衣人也陡地發現了黑壓壓靜立不動的一片大軍,駭得她猛地一勒韁繩,健馬長嘶,人立而起,然後碗大地馬蹄向前一踏,“鏗”地一聲立在那兒不動了。

  ??“前方的官兵莫要射箭,我是南京遊擊將軍馬昂的妹子,不是白衣匪,,馬憐兒也驚出一身冷汗,這要是被人萬箭攢射,那死的可太冤了。她喊完了話一動也不敢動,靜靜地立在那兒。

  ??楊淩瞪得老大的眼睛滿滿彎起來,他笑了,笑中有淚,一直蒼白的臉頰此刻激動的紅如朝霞,他猛地一摧戰馬向橋上衝去。

  ??霧中一馬,馬上白衣,俏然卓立,衣帶飄飄,風姿如畫,宛如冰梅雪蓮般清靈飄逸。

  ??劉大棒槌舉著棒子,睜著一雙綠豆眼,愣愣地看著國公爺獨自縱馬過去,片刻之後,一縷縷從河麵飄起的薄霧環繞下,橋上兩個人影兒一下子擁抱到一起。

  ??劉大棒槌咧開大嘴嗬嗬地傻笑起來,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在軍陣中蔓延開去,此起彼伏,佳人翩然衣如雪,哄得三軍盡開顏,他們地大包袱可算是卸下來了。

  ??灘頭沙場已經被雙方人馬殺的不成樣子,遍地死屍,泥土翻卷,犁得溝壑縱橫。裏麵積滿了血水。趙潘已經戰死了,劉惠的殘軍眼看突圍無望,改而騷擾破壞,為趙瘋子爭取時間。他們雖然很快全部被斬為肉泥,可是也為響馬軍又爭取了些時間,渡過河的人馬更多了。

  ??現在還有一千多兵馬沒有過去,他們被響馬軍已被壓縮到一個小小地不規則的環形地帶,猶在苦苦掙紮。

  ??趙瘋子提著卷了刃的大刀,尋到一頭大汗的紅娘子,沙啞著嗓子道:“快走,馬上過江,帶領人馬立即離開,否則江對岸地官兵也會圍攏來了’。

  ??紅娘子以槍支地。喘息著道:“那你呢?”

  ??“你盡管走,我會最後離開,砍斷浮橋。快走。不要在這礙手礙腳,你楊跨虎再本事,你也變不成男人,我趙瘋子沒有走在女人前頭的道理,走。快走,大軍唯有你我再彈壓得住,否則必定潰散。被官兵分而殲之!走!”最後一聲已是竭盡全力的大吼了。

  ??紅娘子被他使勁一輪,已經乏力的身子也不禁被甩開了去,她頓頓腳,匆匆道:“所餘人馬不多了,盡管過江,斬橋突圍”,說完急急向浮橋趕去。

  ??楊淩的大軍到了,站在江邊一裏半地外的一處丘陵沙坡上,楊淩駐馬察看了片刻。輕輕地一揮馬鞭,漫不經心地說道:“把我們的大弓手調過來,以勁弩封鎖江麵浮橋,阻止響馬渡江。全軍突擊,將他們盡殲於江岸之上。”

  ??隨著楊淩的命令,原本用在南京城頭守城,威力無儔的大弩被抬上了沙丘,四人負責一支大弩,一共三十架每射三枝的勁弩對準地江麵。

  ??趙鎬滿身浴血,又奮勇地連殺七名官兵,眼前不由一陣陣發黑,他已經脫力了,結果被官兵趁機削去一條手臂,疼得他一聲慘叫,踉蹌後退幾步,身邊的人急忙迎上去阻住敵人。程老實飛奔過來,一把扶住他,趙瘋子搶過來道:“程二叔,快扶我兄弟過江,快走!”

  ??程老實架起趙鎬直奔浮橋,趙鎬掙紮著道:“不,放我下來,我要和大哥同生共同”。程老實不由分說,把他架上橋船去,趙鎬回頭,忽見趙瘋子肩頭又中了一箭,不由嗔目大吼:“大哥!”

  ??他一把推開程老實,轉身就往岸上推,隻聽嗡地一聲響,一枝大弩射出的長箭穿體而過,一團血霧中深深地釘在船板上。程老實大吼:“趙鎬!”

  ??他急忙搶過來要背起他,隻聽“嗡嗡”幾聲響,能刺進城牆地勁矢接連飛至,正在過江的無論人馬,但中了這勁矢無不透體而過,一時血流飄櫓。

  ??程老實見勢不妙,急忙一躍入江,他不識水性,就跳進水中,抓著一個個船體慢慢向小島上移動,趙鎬被射的腸穿肚爛,根本是活不得了。

  ??趙瘋子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大弓勁弩的阻攔,截斷了最後一批人地生路,他還不知道三弟也已死了,船橋上人厚馬屍橫豎顛倒,鮮紅一片,已經不可辯識了。

  ??狂刀一掄,趙瘋子帶著肩頭的利箭返身向橋邊大吼:“斷橋!斷橋!莫讓官兵追去!”

  ??“呃!”後心中了一箭,趙瘋子險些跌倒,他踉蹌到橋頭,對麵小島上紅娘子見他逃不出來,正欲殺回來,他見了不由慘然一笑,忽地揮刀剁去,幾刀下去,係在岸邊深深木樁上的繩索被他砍斷,船隻順手一衝,飄向還係著繩索地小島一側。

  ??十幾隻用來封鎖江岸的勁矢射空中,“噗噗噗”地射進水中,激起一片浪花。

  ??“不要殺他!那個人是匪首趙瘋子,此人一定要活捉!”楊淩在沙丘上瞧見趙燧身影急忙下令,本來準備瞄準他的勁弩又稍稍前移,隻是由於水流,斷了的船被衝開,全部衝向小島一側貼著島岸,剩下的響馬盜想走也走不成了。

  ??“請好生照顧我的妻女!”趙瘋子也不知道隔著這麽遠,旁邊又殺聲震天,那邊的紅娘子能不能聽見,仍然拱手嘶喊一聲,然後提著刀,挪著艱難的步子一步步向回走。紅娘子眼中含淚,咬著牙轉身奔去。

  ??楊淩生力軍的加入,使負隅頑抗地響馬盜如雪獅子遇火,他們本來就已精疲力盡,和官兵們你一刀我一槍,全都無力的幾乎一推就倒,哪裏還是這群虎狼的對手。趙瘋子遍體鱗傷,前心後背後各中了一箭,大腿上的傷口豁的老大,也不知他是以怎樣的意誌,還堅持著沒有咽下最後一口氣。

  ??他搖搖欲墜地拄刀立在江邊,後陣不斷有人高喊:“國公將令,活捉趙瘋子!國公將領,活捉趙瘋子!”這呼喊聲起,已經沒有人再向他射箭了。

  ??趙瘋子遊目四顧,沙灘上隻剩下他一個活著的人了,一雙雙貪婪的眼睛緊緊盯著他,仿佛他就是官帽,就是堆成山的銀子。趙瘋子不由愴然大笑,他沒有看到遠處沙丘上的楊淩,麵前是千軍萬馬,遠遠近近到處是人,他又哪裏尋得過來。

  ??趙瘋子搖晃了一下,忽然單膝摔跪在地上,正欲圍攏過來的官兵不由霍地一退。

  ??趙瘋子咬著牙,扶著刀柄又慢慢站起身,冷冷地看了眼那些官兵,然後一轉身,以刀拄地,行一步,長刀向前一頓,一步步挪到江邊,一步步挪進水裏,岸上無數的官兵全都不語了,所有的廝殺聲全然不見,所有的人都默默地注視著他。

  ??水流越來越深,越來越急,他想以刀拄立,走得更深,可是湍急的河水以他的體力再難支撐,忽然一個漩渦卷來,原本隻露出肩膀的趙瘋子向前一栽,消失在激流中不見了。

  ??滾滾長江東逝水,曾經叱吒風雲的趙瘋子,在滾滾江濤中消失的渺無蹤影。

  ??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浪淘盡,多少英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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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燧若生逢亂世,不失為一方豪傑,封侯拜相恐也不為難,可惜……”,楊淩立於沙丘上,望著滾滾東逝的江水蔚然歎道。

  ??江水悠悠,浩蕩東下,翻滾的碧浪,湮滅了一切痕跡,王侯將相,江湖草莽,在歲月的流逝中,都不過化為虛無,也許隻有這天地、隻有這山川大河,才是永恒的存在。

  ??“這樣也不錯呀,大丈夫生存於世間,所求者建功立業,所謀者名垂千古。趙燧求仁得仁,雖功業未成,卻也是大明立國百十年來聲威最大的草莽英雄,足以史書有載,千古留名了。”

  ??馬憐兒依偎在他身旁,輕輕地道:“還有渡江過去的紅娘子,盡管他們都是與夫君你為敵的,可是不可否認,他們都是很了不起的英雄。可惜時運不濟,否則比起當年的唐賽兒,我看她紅娘子還要厲害幾分”,她的眼中帶著一股掩飾不住的欣賞。

  ??她一提起紅娘子,楊淩的臉色陰霾起來。

  ??憐兒沒事,而且是紅娘子作主才放了她,楊淩心中對紅娘子的恨意已蕩然無存,可是她在造反的路上越走越遠,越走越深,如果以前能捉住她,楊淩自忖還能替她開脫,可是現在她明顯已經成為造反者的首領,這屠九族的大罪如何替她擔待?

  ??不但擔待不起,甚至自己還要做那個親手製裁她的人,這讓人情何以堪?楊淩愁思百轉,不願再想這些煩心事,他牽起憐兒的小手,慢慢向沙丘下走去,狠狠地輾倒一株長在沙丘上的青草,楊淩隨口問道:“她……沒有為難你吧?”

  ??馬憐兒淺淺一笑。柔聲道:“沒有,兩軍交戰,動輒就要死上成千上萬的人,取的是城池、求的是勝敗,她殺我一介小女子與事何補呢?趙瘋子、紅娘子是謀國大盜,不是剪徑小賊,豈會做這等無聊事?

  ??而且那紅娘子依然保持著著綠林中人的豪氣,金陵城下我與她鬥馬術、鬥箭術,除了近身功夫,可算是棋鼓相當,應該是有點……惺惺相惜吧,再加上你家娘子乖巧啦、討喜啦、會遞小話兒啦,她一開心。就放了我了”。

  ??楊淩雖然滿腹心事,仍然被她逗得開懷一笑,握著她的手不由緊了緊,輕聲道:“憐兒,昨夜真折磨死我了。我站在院子裏,滿腦子想得都是種種不堪的情形,擔心你被人淩辱、擔心你被人殺死。如果不是清晨就起兵來圍剿他們,而是再熬上三五日的話,相公頭發都要熬白了”。

  ??馬憐兒反握的手也不由的使了些勁道:“人家被擒住的時候,可沒想這麽多呢,我就想:‘這一下完了,我要死了,我那沒良心的男人東忙西忙就是顧不上來看我一眼,以後他就是想看也看不到了,然後……不知道他還會記得我多久。會不會徹底忘了憐兒。’一想到這裏,心裏就酸酸的難過”。

  ??楊淩情不自禁的攬緊了她的纖腰,柔聲道:“憐兒,相公以後再也不會放你離開了,這一次,我一定帶你回京師”,馬憐兒仰起臉看著他,眼睛裏亮晶晶的。

  ??細嫩的手腕被捆綁處有些紅腫,握在楊淩微微汗濕的手掌中有些蟄疼,可是同時又有一種溫暖的感覺從手腕那裏傳到心尖兒上,讓心口裏顫顫的、暖暖的,本想再調侃埋怨楊淩的話衝到了嘴邊,也一下子融化在舌尖上,留在眼裏的,隻剩下幸福、滿足和喜悅。

  ??她自與楊淩定情,彼此聚少離多,如今女兒都呀呀學語了,才能真正團圓,這許久的相思終於有了回報,心中怎能不激動?

  ??許泰匆匆迎了上來,馬憐兒微微紅著俏臉,離開了楊淩的懷抱,她過於忘情,這時才省起是在成千上萬的官兵麵前,不可以和夫君過於親近。

  ??楊淩用有趣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這小妮子,為人妻為人母後,可是穩重的多了,不再是當初那個驕狂自矜的小姑娘了”。

  ??他轉向許泰道:“情形如何?”

  ??許泰拱手道:“各路人馬由於殺作一團,戰場混亂不堪,現在人馬還在各自歸攏之中。趙瘋子死死護住浮橋,掩護過河的響馬約有五千人,劉惠一路從鳳凰嶺上逃下來,已經被全殲,如今紅娘子已經興不起什麽大風浪了。”

  ??“嗯,楊虎殘軍情形如何?”

  ??“楊虎兩萬大軍自潰散後受官兵分割圍剿,如今隻有李夜隱一路尚還完整,不過他被困在黃金嶺上,剛剛飛馬送來的戰報,李夜隱三次突圍下山,皆被趕了回去,現在有三路官兵正集合隊伍趕赴黃金嶺,加強攻山力量,今日定可將其全殲。

  ??隻有那些潰散分逃的白衣匪比較麻煩,他們百十人為一夥,大約有十餘夥白衣匪的潰兵正在漫無目的的四處流竄,南京兵部和刑部昨日就下令地方官府、巡檢司、團練等配合官兵圍剿,現在需要的隻是時間”。

  ??楊淩點了點頭,許泰又道:“國公,我們現在可要派人渡江,追擊紅娘子部殘匪?”

  ??楊淩道:“現在搭橋再渡兵馬,她們早跑出百裏開外去了,結果還是追著他們滿河南的跑,不弄明白他們的動向而去盲目追逐實不可取”。

  ??馬憐兒一聽這話,忽地想起一事,脫口道:“我……我在紅娘子軍中,曾無意見聽到一句話,或許……和她們的去向有關……。”

  ??楊淩和許泰都是神色一動,楊淩急忙問道:“什麽話?”

  ??憐兒道:“我被囚禁在紅娘子軍中,曾見被我射傷過的那名首領來尋紅娘子,他一路走去,自語自語的曾提及陝西、商洛……”。

  ??許泰興奮地一擊拳頭,道:“國公,馬姑娘所言一定就是了。在河南分析他們可能攻取的地方時,咱們就判斷過他們會選取關中,關中西有大散關,東有函穀關,北有崤關,南有武關,堪稱四塞之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當年彌勒教起事,也是首選陝西。

  ??隻是我們沒想到趙瘋子不負瘋名,竟然冒險投機奇襲金陵。如今攻取金陵失敗,西向陝西,與高原、叢山中與官兵周旋徐圖後計,是他們唯一的選擇了。再與馬姑娘的話一相印證,看來他們此番逃去,必是逃去陝西無疑。”。

  ??“陝西?”楊淩沒有作聲,他輕輕踱著步子,想了片刻,又向憐兒詳細詢問了一遍當時的情形,然後用馬鞭輕輕敲擊著膝上護甲,陷入沉思當中。

  ??江南無法立足,往陝西徐圖發展,那是大有可能的。這些響馬盜中粗魯山賊甚多,在山東平原縣時就當街交談,肆無忌憚,泄露了行軍路線給兩個難民聽到,昨日又是在大敗之後的趙燧軍營,憐兒無意中聽說的消息應該是不假,可是問題是當時趙燧還在。

  ??如今趙氏三兄弟的屍首都已經找到,有誌於打江山的將領已經全部葬送在長江邊上。崔鶯兒根本就是想借助造反者的力量來報父仇,她是沒有野心取天下的,如今她大仇已報,還去陝西做什麽?她會不會返回河北,逃進太行山去重新做山賊?她最大的誌向……也隻是做一個快意恩仇的山賊罷了。”

  ??“國公,依卑職看,這個消息應該不假,應該令陝西方向立即布局”。

  ??“唔?唔!”楊淩清醒過來,目光閃爍著道:“那麽,通知陝西駐軍各個關隘嚴密布防,河南駐軍負責機動圍剿,向北……也不得不防,知會河北駐軍密切注意以防北返,重點……放在西線”。

  ??“是!”許泰立即拱手聽令,楊淩看了看他道:“消息馬上送出去,我估計咱們那位苗公公一聽說白衣軍奪船過江,就得跑來向我哭訴了,唉!老苗……是一誤再誤呀。這命令直接傳給他,讓他別來了,將功補過就地負責河南防務好了。”

  ??楊淩笑笑道:“我們先回南京,江東大捷,各路大軍有功有過,賞罰總要一一分明的,否則今後誰還為之用命?”

  ??許泰一聽喜上眉梢,他在中條山剿匪不曾立下功勞,受到正德帝下詔責斥,此番進剿南直隸,白衣軍和響馬盜主力全軍覆沒,隻走了一路敗兵,可謂大捷,國公要請旨封賞,自己那份功勞自是少不了的。

  ??許泰興衝衝地退下整肅隊伍去了,楊淩對憐兒道:“走,咱們回家,沒有你老人家點頭,盼兒連聲爹都不肯叫我呢”。

  ??馬憐兒一聽“噗哧”一笑,得意地看了他一眼,嗔道:“活該,叫你拋下我娘兒倆這麽久,理都不理的”。

  ??楊淩笑了笑,走下沙丘從親兵手中接過韁繩子,向馬憐兒笑吟吟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馬憐兒心裏一甜,向他嫣然一笑,翩然上馬。

  ??楊淩也扳鞍上馬,然後回頭望望江北,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輕輕一歎,落寞地道:“鶯兒,我不想殺你、不忍殺你,可是現在事情到了這一步,你讓我用什麽理由來救你?我現在能做到的,隻是不親手追殺你。如果你還能逃回山裏,那就好自為之吧。”。

  ??他的目光沿江再向南望去,那裏,還有一個他想殺,卻又殺不成的人:“寧王派了中官在京中近來活動頻繁,他又借白衣軍之亂掌握了江西兵權,這段時間一定安插了不少親信,看來寧王已經不甘寂寞了,隻是不知他何時給我一個殺他的理由。

  ??這次到江南,趁著三省大軍匯聚南京,我得好好梳理一下,對南直隸軍事部署和將領任免以軍功賞免為理由,進行一番調整。白衣軍之亂已經使朝廷不堪重負了。寧王必反我是早就知道的,必須得未雨綢繆,早做準備。”

  ??“喂,還不走?”

  ??沉思中的楊淩聞聲望去,隻見馬憐兒騎在馬上,含羞帶怯地望著他,神態嫵媚,楚楚動人,楊淩心頭一熱,暫且拋卻心頭煩惱,縱馬輕快地奔了過去。

  ??馬憐兒嫣然一笑,輕揚馬鞭,雙馬並轡,沿著江岸上青草茵茵的小道輕快地馳去。

  ??*********

  ??“兒子也會走了,等你們回了京,見了小姐姐,那小子一定得樂壞了。雪兒也懷孕了,唉,一瞧你們才十六七歲的年紀,自己還是個小孩子,就生起了孩子,我心裏老覺著怪怪的”。

  ??真的是累壞了,一回到府上,楊淩就沐浴更衣,躺到憐兒香軟的榻上沒說幾句話就酣然睡去,直到現在才醒來,隻覺渾身舒泰。他看到憐兒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先起來了,便枕著手臂和她說起了話了。

  ??“那有什麽怪的,誰不是十六七就生孩子呀,要是過了雙十還不見有孕,自己都得急死,你的想法還真古怪”,憐兒穿著雪白的紗背子睡袍,一邊在桌邊忙活著,一邊笑盈盈地回道。

  ??她拍拍手道:“好啦,歇夠了就起來吧,知道你也累了,沒弄什麽油膩的東西,幾道清淡的小菜,還有點心茶水,你先吃點兒,夜都深了,明兒我再好好侍候大老爺”。

  ??“都半夜了?”楊淩一骨碌坐起來,打了個哈欠道:“我回來時天還亮著,還真能睡,嗬嗬,本想再看看盼兒的,哄了半天,我拿得出手的東西全給她了,還是不肯叫爹,你是不是平時都不教她呀?”

  ??馬憐兒白了他一眼,嗔道:“教了讓她去叫誰呀?女孩子嘛,比較害羞的,以前沒見到你,盼兒常常向我問你的,乍一見了,有點怕生罷了。”

  ??楊淩走到桌前,馬憐兒掀開精致的瓷碟蓋碗兒,又給他斟了杯加了蜜的糖茶,也在旁邊款款而坐,托著下巴,一雙明亮俏媚的眼睛溫柔地看著他用餐。

  ??花梨木的圓桌上,擱著一盞紗燈,玉一般溫潤的青瓷燈台,緋色的細紗燈罩,明亮柔和的燈光灑在她俏美的臉上,有種朦朧的光暈。

  ??這內室中舉凡凳椅幾案、櫥櫃床榻、台架、屏風,無不精致,用材純用紫檀、花梨、紅木,透著一種貴氣。造型既端重厚實,大方美觀,又精致玲瓏,趨於古俗,顯得吉祥高貴,富麗典雅。

  ??紫檀屏風將內室分隔成幾個部分,顯得曲折幽致,圓桌處可以看到屏風後的妝台,妝台一側,四麵雕空的紫檀板壁將一麵大大的六尺銅鏡嵌在中間,清光瑩然,光可照人,反映著兩人的身影。

  ??“南京六部官員、鎮守太監、還有湖廣、浙江、南京本地的將領們都去都指揮使衙門拜見,你的親兵說你疲倦之極,先打發了出去了,明兒你回衙門接見一下吧”。

  ??楊淩拈著塊點心,聞言一呆道:“我壓根沒回衙門啊,他們去拜見什麽?”

  ??馬憐兒托著香腮,似笑非笑地道:“你在軍前認我,已經鬧得滿城風雨,那些官兒精明著呢,誰還不知道你會在這兒?去指揮衙門,那是揣著明白裝糊塗。誰那麽不開眼來我這兒呀,去了也隻是不想失了禮數,不用太放在心上”。

  ??看楊淩吃的差不多了,憐兒撚起一枝銀簽,紮起剝好了皮的荔枝,遞到他麵前,溫柔地道:“楊大將軍什麽時候接我進京?”

  ??楊淩不接,張口就手咬在嘴裏,輕輕一咬,汁液濺開,涼爽中透著絲絲甜意,他抻了個懶腰,含含糊糊地道:“這個先不急。”

  ??馬憐兒柳眉頓時一豎,卻聽楊淩又道:“我得在南京待一陣子,白衣軍受此眾挫,已經攪不起風浪,我在南京,卻有另一件大事要安排一下,唔……人事安排最是麻煩,怎麽也得十天半個月,咱們才能一起回去”。

  ??馬憐兒這才釋然,掩口輕笑道:“我就知道,你這人做事忒也小心,走到哪裏攪活完了還不算,總得重新鋪排一番,趁亂整頓。要調整官兒啦?我說著呢,大哥鼠頭蛤蟆眼的跑回來幹什麽。”

  ??楊淩微微皺了皺眉,說道:“大哥這幾仗打的不錯,又有守住南京的大功,內舉不避親,該是他的少不了,不過……他不要奢望太多,周德安的位子不能給他”。

  ??他輕輕歎了口氣。說道:“周德安私德雖差,卻是一員驍將,他死了,這南京兵備長官的職務我要安排一個最得宜的人選,告訴大哥別不高興,有多大的權就有多大的責任,他雖然善戰,卻還沒有統馭全局的能力,總有一天,他會明白我的好意”。

  ??馬憐兒一撇嘴道:“要說你說,我才不理,現在就夠他風光的啦。我才不稀罕倚仗你讓他青雲直上,該是我哥的功你別避忌給他抹了,不是他的利也不用特意的照顧他,我哥呀,不能慣”。

  ??馬憐兒巧笑嫣然,一睥一笑說不出的動人,身著輕羅晚裳的她,身段兒妖嬈,一頭青絲如墨玉般流瀉而下,襯出一張靈秀而嫵媚的嬌靨,晶瑩剔透的肌膚在燈光下又蒙上一層誘人的紅光,一種柔媚妖異的性感,從她的眉、她的眼、她那蘭花般優美宛若的指尖上盈盈流動出來。

  ??楊淩的眼中不由放出熾熱的光來,嗓音有點發幹,他趕忙喝了口茶水,咳了兩聲道:“這些事以後再說,咱們先回榻上休息一下吧,明兒光是拜會接見南京的勳戚大臣就要忙的不可開交”。

  ??馬憐兒眼波流轉,如春水蕩漾,她輕輕咬了咬唇唇,輕聲道:“飽了?”

  ??“嗯,飽了”。

  ??“嗤”地一聲笑,憐兒媚眼如絲,聲音也柔膩起來:“飽了,就要思……麽?”

  ??楊淩被她一口道破心意,不禁哈地一聲笑,忽地探身一摟她的纖腰,把她打橫兒抱了起來,馬憐兒驚叫一聲,急忙摟住了他的脖子,訝然道:“你怎麽……現在這麽大力氣?”

  ??楊淩嘿嘿一笑,得意洋洋地道:“練過!”

  ??霧一般薄、煙一般柔的大的大袖羅衫,衣內是光滑柔嫩的玉體,側看托腮,妙體橫陳,看著楊淩褪去衣衫,露出修長精壯的身體,男人的氣息,讓憐兒的眼神在刹那間變得如煙波迷離。

  ??她的臉頰露出無比動人的暈紅,宛如微微酒醺之後,鬆軟雪白的衣裳,軟軟地貼著身體曼妙流暢的曲線,胸口微微露出的卉起,粉光致致、極盡妖嬈,在這樣靜謐的夜晚,誰不想懷中擁有這樣可人的尤物?

  ??在楊淩火熱的目光注視下,憐兒不禁蜷起了一條豐腴修長的**,遮住了輕羅薄紗下若隱若現的私處,綺羅卷起,露出一條修長白嫩的美腿,腿上蜷著一隻纖巧秀氣的天足,完美得全無瑕疵。

  ??纖巧圓潤的足踝壓在一條筆挺滑膩的大腿上,大腿細膩渾圓的線條漸漸上收至圓滑豐滿的粉臀,那欲露還隱的一瓣臀股雪玉彎彎,令人垂涎。

  ??楊淩現在不想去關注其他的事了,他隻想把這溫香暖玉摟滿懷,盡情的歡愛,強健的手臂緊緊地擁住了憐兒活力澎湃的小蠻腰,一隻大手順著那嫩脂豆腐般的大腿內側輕輕地向上滑去。

  ??一聲旖旎的**,滿室香豔。

  ??楊淩感念憐兒為他獨自苦守江南近三年的辛苦,所以強忍著一腔欲火,不肯隻為盡一己之歡,他火辣的親吻和溫柔的撫慰遍及憐兒的玉體香肌,弄得她臉紅似火,鼻息咻咻,靜夜中聽來**蝕骨,別樣動人。

  ??直到憐兒再也無法忍耐,已經第三次拉動他的手臂,挺聳著翹臀向他發出無聲的邀請,並把一串串火熱的香吻印滿了他的胸膛,楊淩才翻身而起,向那無處不媚的玉體深深刺了下去。

  ??桌前的燈,將朦朧的燈光透過屏風照在床上,朦朧如水,床上,隨著楊淩的動作,傳出一聲緊張的**,**戛然而止,隻聽到一粗一細兩個咻咻喘息的聲音。

  ??過了會兒,隻聽床上楊淩的聲音輕輕地道:“憐兒,你是不是日日夜夜都盼著我呢?”

  ??“才……才沒有”。憐兒惱他隻說不動,柳腰難耐地在他身下輕輕蠕動著。

  ??“沒有麽?”楊淩帶著笑音兒低語:“那為什麽我才進來,你就咬得緊緊的,讓我動都動不了?”

  ??馬憐兒嚶嚀一聲,發燙的臉頰攸地埋進楊淩的懷抱,兩條豐膩修長、渾圓玉柱似的大腿一下子纏緊了楊淩的腰,又羞又惱地呻吟道:“我……我夾死你的小混蛋!”

  ??金鉤輕搖、繡簾律動,榻上春色無邊。這一夜顛狂使得憐兒香汗淋漓,最後隻得把兩隻鴛枕墊在了腹下,翹高了豐臀,軟綿綿趴在榻上任他施為。

  ??憐兒嬌慵無力,青絲淩亂、星眸半閉、玉牙緊咬,直撐到腳趾頭都麻酥酥的了,這才在一聲**中和楊淩同登極樂。水**融,心滿意足,兩個人比肩交股,憐兒甜甜地臥在他的懷裏,這才沉沉睡去。

  ??天光大亮,楊淩睜開眼來,好象心有靈犀一般,憐兒從鼻腔裏發出一聲嬌慵的呻吟,也醒了過來。她不睜眼,而是象個貪睡的小孩子,又貼緊了楊淩,玉臂一緊,摟緊了他的腰,含含糊糊地道:“不要起來,我要你抱著我再躺一下,人家等一年才見你一次,多陪陪我”。

  ??楊淩憐惜地撫著她光滑的香肩,輕輕吻著她柔軟的發絲,低語道:“以後不會了,我們回京,再也不讓你受那隔山隔水,不能相見的日子”。

  ??“唔,唔唔……”憐兒看來昨晚是被他折騰慘了,懶洋洋地就是不肯睜眼,不過嘴角卻掛著甜笑,開心地聽著他說話。

  ??“咚!咚咚!”

  ??楊淩從繡簾裏探出頭來,不悅地蹙起眉:“府裏的下人也太沒規矩了,這誰呀這是,我想起不就起了麽,有這麽敲門的嗎?討厭!”

  ??楊淩呼地一縮頭,賭氣不理他。

  ??“砰!砰砰!砰砰砰砰……”仔細聽聽,好象是《將軍令》?反來複去的還就那一小段,楊淩惱了,身子騰地一下躍到了床邊,把繡簾都壓緊了,他攸地一下探出頭去大吼一聲:“誰呀?”

  ??外邊又沒動靜了,憐兒也探出頭來,貼在他**的肩膀上,滿頰春色,眉梢眼角盡是旖旎:“是你的寶貝女兒吧?”

  ??楊淩險險一跤跌下床去,直眼道:“這孩子咋起那麽早?”

  ??憐兒眯著俏眼,懶洋洋地打個哈欠:“不早了呀,天都大亮了,平時女兒都跟我睡的,昨天哄睡了她才送去楚玲那兒,一定是早上起來沒見到我不高興了唄”。

  ??楊淩一拍腦門,赤條條地跳下地去,慌慌張張地道:“快快快,我的衣服”。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楊大將軍在女兒越來越不耐煩,敲打的越來越急促的《將軍令》聲中,手忙腳亂地穿戴起來……

  ??***********

  ??ps:很忙很忙很忙,一大堆活兒,才碼完,趕緊上傳幹活去了,焦頭爛額中~~

  ??<h2>回到明朝當王爺_399 兩虎爭食</h2>

  ??門開了,楊盼兒撅著小嘴,跟個小大人兒似的站在門口,楚玲站在她身後,忍笑忍得俏臉飛紅,見楊淩當門而立,她忙福了一福,嬌聲道:“婢子見過老爺”。

  ??楊淩局促不安地擺擺手,蹲下身子握住楊盼兒的小手,換上一副最和靄可親的笑容,心虛地道:“盼兒起的這麽早呀,讓爹爹抱抱好不好”。

  ??楊盼兒年齡太小,姿容未開,還看不出美人胚子的模樣,不過卻是一身靈秀、純稚可愛。清晨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被陽光直接照到的肌膚,嫩嫩的,晶瑩剔透。

  ??家夥梳著兩根朝天小辮兒,用紅色瓔珞穗子係著,身穿粉色錦緞小衫,腳上一雙絨邊虎頭童鞋,手裏拿著個撥浪鼓,想來方才就是用這玩意兒敲的門。

  ??她奇怪地看著楊淩,好象有點納悶,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出現在娘親房中。楊淩拿出了最可親的模樣,楊盼兒還是掙開他的手,絲毫不給麵子地繞了過去。馬憐兒秀發披散著,隻穿著內苑的鬆軟常服,笑盈盈地從屏風後邊閃了出來。

  ??這是閨閣內苑,就是家丁護院也不許進入的,敲門的除了楊大小姐,自然是內宅的女人,所以衣飾上倒無需特別注意。馬憐兒哈下腰,笑著攬過女兒,把她抱了起來。

  ??一挺腰,憐兒不由“哎喲”一聲,秀氣的眉毛微微一蹙,楊淩一見心頭卟嗵一跳。

  ??“腰好酸,這個冤家,也不知道憐惜著人家點兒”,馬憐兒沒好氣地想著,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對沒事人兒似的楚玲道:“你先忙去吧,喔,對了,叫人把早餐送進房來,我們在這兒用膳”。

  ??“是,小姐”,楚玲連忙應著去了。

  ??“盼兒,怎麽起的這麽早,睡得香不香?在姨姨那裏沒有淘氣吧”。憐兒在女兒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一邊問著,一邊在桌前坐下,把她放到自己腿上。

  ??楊淩也湊了過來在她旁邊坐下,臉上和靄可親的笑容始終不變。

  ??“盼兒乖,睡得香”。楊盼兒奶聲奶氣地回答,嘟起小嘴兒也在憐兒腮上吻了一口。楊淩看的眼熱,忙陪笑道:“盼兒乖,親爹爹一口好不好”。

  ??楊盼兒看他一眼,很驕傲地把下巴一揚。對娘親道:“盼兒要捉蝴蝶”。

  ??“盼兒,那是爹爹呀,怎麽不叫呢?真不乖,要捉蝴蝶,等吃了早餐……”。

  ??“吃了早餐爹陪你去抓!”楊淩立即自告奮勇,胸脯拍得嗵嗵響。

  ??“不要!娘親陪,姨姨陪!”

  ??馬憐兒忍住笑對楊淩道:“你別急呀,盼兒長這麽大就沒見過你這個爹,昨天才見了你一麵,今兒就要她和你親近?慢慢的就好了”。

  ??楊淩輕輕歎息一聲,點點頭道:“嗯,我知道,都是我對不住你們娘兒倆,盼兒這孩子,一直是你一個人帶著,我這當爹的,根本沒盡到責任呐”。

  ??吃完了早餐,一家人來到後花園。馬家的花園不大,精致小巧,不過由於布局合理,小橋流水,亭台樓閣參差其間,尤其以修竹綠蘿掩映粉牆,本來不大的庭院看起來就曲徑通幽,優雅不凡了。

  ??紅亭下不大的一塊花圃,各色花草競相開放,馬憐兒和楚玲,還有幾個俏婢陪著小丫頭撲打蝴蝶,逗得她格格直樂,楊淩負手站在一邊,看著憐兒和女兒快樂的樣子,那種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溫馨感覺充塞著他的胸臆。

  ??忽然,一隻彩蝶兒翩然落在他身旁一朵碗大的茶花上,楊淩悄悄走近兩步,猛地順手一抄,將那蝴蝶攏在了手裏,他喜不自勝地招手道:“盼兒,盼兒!”

  ??盼兒扭轉頭,瞪大雙眼看著他,楊淩開心地笑著,把手張開一點,讓蝴蝶在掌心裏撲騰著,盼兒雙眼一亮,興奮地跑了過來,楊淩怕她跌倒,連忙搶上前扶了一步,盼兒小臉紅撲撲的,興衝衝地去搶他手裏的蝴蝶,楊淩笑道:“先叫爹爹,叫爹爹就給你”。

  ??盼兒皺著眉毛,看看楊淩手中撲閃撲閃的漂亮蝴蝶,又看看楊淩,很認真地想了想,終於認為這樁買賣還是很劃算的,於是奶聲奶氣地叫了聲:“爹爹”。

  ??楊淩大樂,趕忙獻寶兒似的把蝴蝶遞到她手裏,笑的合不攏嘴道:“盼兒乖,喏,快拿著,可別讓它跑了”。

  ??楊盼兒喜笑顏開地接過蝴蝶,立即把他扔到一邊,轉身跑去向媽媽獻寶了:“娘親,蝴蝶,漂亮,蝴蝶”。

  ??“喔,真是漂亮的小蝴蝶,誰給你捉的呀?”馬憐兒笑嘻嘻地看了楊淩一眼,故意問道。

  ??“嗯……爹爹”。

  ??“噯,嗬嗬嗬……”,楊淩生怕這句話掉在地上,趕忙地答應一聲,然後象撿了多大便宜似地傻笑起來。

  ??盼兒小心翼翼地捉著蝴蝶的翅膀,正在仔細地瞧著它,忽然不小心被它從手掌裏跑掉了,這時,她又想起了有本事給她捉蝴蝶的楊淩,於是不用招喚,就急急地跑過來,拉住他的手,脆生生地道:“爹爹,捉蝴蝶兒”。

  ??嗬,楊淩心裏這個美,可算有他顯擺的時候了,楊淩把大袖一挽,威風凜凜地道:“寶貝兒放心,爹爹給你捉,你要老虎,爹也給你弄一頭回來”。

  ??接邊幾隻蝴蝶捉了送給盼兒,總算把這小家夥徹底收買了,對楊淩她不再那麽認生了,爹爹兩字也不再那麽難出口了,楊淩沒想到要收買小孩子居然這麽容易,直樂得眉開眼笑。

  ??一家人正在後花園裏玩著,忽然一個青衣婢女匆匆走進後花圓,楚玲眼尖瞧見了旁迎上去,那婢子對她低語幾句,楚玲忙返身走回來。

  ??此時楊淩坐在紅亭中,盼兒跑得滿頭是汗,臉蛋兒象紅蘋果似的,憐兒便把她帶到亭中歇涼。幾隻蝴蝶被婢女用輕紗籠在裏邊放在石桌上,在紗籠裏邊撲騰著,石桌上還擺著茶盞和點心。楊淩和馬憐兒坐在石凳上閑聊著家常,盼兒就乖巧地依偎在他的膝前。

  ??楊淩一邊聊天,一邊剝著瓜子兒,然後把瓜子仁兒放在膝蓋上。他放一個,楊盼兒的小手就飛快地抓走一個,麻利地塞進嘴裏,然後眼巴巴地等著老爹不小心掉下第二個瓜子仁兒。

  ??楚玲走到楊淩身邊,低聲道:“老爺,五城兵馬司指揮使賈古求見”。

  ??楊淩一愣,說道:“他找到這裏來了?”隨即又自嘲地一笑,說道:“來就來吧,老爺我現在有爵無職,還真不怕人彈劾”。

  ??一說起這個,馬憐兒把嘴一撇,哼了聲道:“我看……是你國公爺氣焰熏天,現在不怕人彈劾才對”。

  ??楊淩嘿嘿一笑,一語雙關地道:“怎麽?一肚子火還沒發完呢?”

  ??“我當然……”,忽抬頭看到楊淩促狹的笑意。馬憐兒恍然大悟,俏臉一下如同紅布,她恨恨地瞪了楊淩一眼,可是當著楚玲不好說什麽,她隻好不好意思地扭過了頭去。

  ??楊淩對楚玲笑道:“我今兒上午好好歇歇,午後去指揮使衙門轉轉,再給六部大員回個拜貼就行了,其他人先不見了,等許泰把戰況、戰報、功過情形整理明白再說”。

  ??“老爺,賈大人說是要緊公務……”。

  ??楊淩蹙眉道:“五城兵馬司指揮使負責地是京都城中地麵的治安,本國公是來南直隸剿匪的,他的公務與我不相幹吧,再說他上邊還有兵部管著,有什麽事讓他去找兵部,不要什麽事都來找我攙和”。

  ??“是!”楚玲答應一聲轉身欲走,馬憐兒忙道:“慢著,夫君大人,賈古控製著五城兵馬司,掌管南京地麵治安,上下左右全是王公勳戚、不好招惹的人,他能在這兒一幹十年,那是官場上的老油條,八麵玲瓏,七巧的心思。如今不避忌諱跑來尋你,那一定是遇上了真正難辦的事了,你還是去見見吧”。

  ??楊淩聽了想了想,一拍大腿道:“好!那就……見一見”。

  ??他把剛剝好的瓜子仁兒塞到女兒的小嘴時,輕輕摸摸她的頭,笑道:“去,小饞貓兒,讓娘親給你剝,爹爹一會再來陪你”。

  ??楊淩來到中堂會客的房間,隻見一個武官低著頭,在正堂上的一幅鬆鶴圖前走來走去,不斷的摩拳擦掌,顯得十分焦急。

  ??楊淩輕咳一聲,那官兒聞聲回頭,見一年青男子剛剛跨進門來,身穿一襲大紅雲錦的蟒袍,玉帶纏腰,隱隱流露出威嚴華貴,頭上未束冠,隻隨意戴了頂黑紗交角襆頭巾子。他的身後隨著兩名眼神異常機警敏銳的侍衛,一進門來,立即左右一分,隱到了門口側方。

  ??瞧見楊淩這副打扮和氣度,無需引見,賈古立即上前幾步,恭恭敬敬拜了下去:“下官賈古參見國公大人”。

  ??楊淩攙了他一把,一邊上下打量他模樣,相貌端然,骨骼雄偉,年約五旬上下,言語之間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質,隻是體態有些發福,想來是在南京養尊處優的結果。

  ??楊淩嗬嗬笑道:“賈大人請起,私宅相會,何需如此重禮?來來來,請坐,有什麽事咱們慢慢談。咳!來人呐,續茶”。

  ??賈指揮幹笑兩聲道:“國公爺,南京城裏兩頭猛虎對陣,夫子廟前鬧得不可開交,下官衙門裏的人可是彈壓不住了,下官本想去稟明兵部尚書大人,可您也知道,南京兵部實權不多,這兩位虎將恐怕連兵部尚書大人也鎮不住,迫不得已,下官隻好冒昧登門向國公求助。現在還不知夫子廟那裏情形如何,下官心急如焚,這茶……實在是喝不下去啊”。

  ??楊淩一奇:“還真讓憐兒說著了,果然有事發生。兩頭猛虎?哪兩個家夥稱猛虎?”他想起去蘇州抗倭時山東兵和四川兵的一場大戰,莫非又有哪路兵馬起了衝突了?

  ??這樣的事在各地兵馬匯聚的時候是很容易發生的,那些大兵本來就喜歡惹是生非,加上彼此來自不同的地方,地域觀念極強,兩個遊蕩的兵丁要是吵起嘴來,雙方助戰人馬不斷增多,最後都能演變成一場大群架。

  ??楊淩急忙問道:“發生了什麽事,是哪兩路兵馬起了衝突?”

  ??賈指揮苦笑道:“是南京錦衣衛鎮撫使錢大人和……和您麾下的江彬江大人。”

  ??“他們?”楊淩大吃一驚:“他們怎會起了衝突,他們現在何處?”

  ??賈大人道:“好象是江大人遊秦灘河、逛夫子廟。不知怎地與錢大人起了衝突,下官趕去時,隻見江大人的親兵堵住了夫子廟的大門。錢大人被堵在裏邊,雙方劍拔弩張的,南鎮撫司的錦衣衛們聞訊不斷趕去助威,又把江大人給圍了起來。

  ??江大人不甘示弱,他有一部人馬現駐紮在城頭。也被他派人給召來與錦衣衛對峙,現在夫子廟前一片混亂,圍觀的百姓人山人海,就連秦灘河上的花船也全都聚到那兒看熱鬧,下官費了好大的勁兒擠進去,可是雙方都在火頭上,也不將緣由說與下官知道,隻是彼此僵持,下官見勢不妙,隻好……隻好……”。

  ??楊淩一聽就明白了,賈指揮雖然是負責南京城治安的,可他管不了的人太多了。現在等於是國安局和野戰軍幹上了,他這片警兒是哪一邊都鎮不住。

  ??賈指揮做為南京五城兵馬司的長官,和錦衣衛南鎮撫司關係十分密切,他是一定偏向錦衣衛的,可江彬是自己帶來的人馬,他想幫著錦衣衛,又不願意得罪自己,於是隻能上門來向自己求援了。

  ??楊淩心中直犯核計,江彬和錢寧,那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關係,他倆能為了什麽鬧得這麽大動靜?不錯,這兩個人地確都是驕橫跋扈的主兒,可是他們驕橫歸驕橫,可是誰都不缺心眼,絕不是莽撞的不計後果的人,怎麽會把事情鬧的這麽大?

  ??此刻他也顧不及多想了,急忙道:“好,那麽本國公就和你走一趟,我去看看這兩個混帳東西因何鬧事,走!”

  ??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灘近酒家。秦灘河在通濟門分成兩道支流,一道繞道南城牆外向西流去,稱為外秦淮河另一道通過東水關進了南京城,十裏秦淮最美的地方就在夫子廟、得月台、文德橋、石壩街、烏衣巷、朱雀橋一帶。

  ??這裏本來就人流如織,如今更是被看熱鬧的人群圍的水泄不通,有些帶著孩子逛街的則把孩子架在脖子上,小孩子左手提著花燈,右手拿著零食,下邊的老爹則踮起了腳尖,抻長了脖子住人群中看著。

  ??河裏畫舫極多,優美華麗,擺客的小船遊魚似的在大船縫隙間穿棱著,文人騷客攬著風月佳人站在船頭,美人在抱,手中有酒,不時還有書童下人在一條條船上跑上跑下的傳遞著現場最新實況。

  ??夫子廟前,十幾個飛魚服、繡春刀的錦衣衛鋼刀出鞘守住門口,看起來虎視耽耽,可是麵對著外邊人數相當、可是一臉殺氣,精神氣概絕然不同的邊軍悍將,不免有點色厲內茬。

  ??同樣殺過人,他們的狠是狠在牢獄裏,他們可以毫無憐憫的在刑床上把一個同類折磨的比垂死的豬還慘而麵不改色,可以把火紅的鐵條一寸寸地捅進人的大腿或**,可以把滾開的水一點點地澆下去,隻到皮肉被燙爛衝掉,露出森森白骨,聽著那九幽地獄般的淒號而如聞仙樂,可是公開對陣,那氣勢是無論如何不能和百戰沙場的戰士相比的。

  ??江彬雙刀拄地,雙腿分開,大模大樣地立在門口兒,眼睛半閉著一動不動。在他旁邊,是一張從算命先生那兒搶來的桌子,桌上擺著一隻小香爐,三枝香煙氣嫋嫋,已經燃過了大半。

  ??他的十多個親兵殺氣騰騰,鋼刀出銷,一副旁若無人的模樣。

  ??錢寧從門口探了下頭,看了看那即將燃盡的三枝香,不由悄悄吞了口唾沫:江彬發下狠話,三枝香燒盡,再不交出人去,他就要殺進廟來,現在可眼瞅著就到了。老賈那個死人,我向他飛了半天眼,還不明白是讓他去找威國公?娘的,難道還要我當眾說出來?我堂堂鎮撫使,豈能那麽示弱?

  ??錢寧心中暗罵,趕忙的又縮了回去。

  ??再外圍,把江彬等人反包圍在裏邊的錦衣衛官兵卻臉朝外,和最後趕到的邊軍將士在對峙,這些人卻沒閑著,正在不斷對罵。

  ??錦衣衛們怒氣衝衝,頤指氣使:“你們這些大頭兵,膽子不小哇,竟敢在這裏鬧事,知道裏邊是誰嗎?是南鎮撫司錢大人,錦衣衛你們也敢惹,還真他娘的活的不耐煩了。你們看清楚,飛魚袍、繡春刀,我們錦衣衛獨一份的聖寵,別他娘的不開眼!”

  ??邊兵作戰勇猛,可是官兵平素的作派卻極散漫,他們大老遠的從北方跑這兒來,一個不知名姓的大頭兵而已,怕什麽錦衣衛啊,回頭拍拍屁股走人了,管他娘的錦衣衛還是花衣衛,再說這支邊軍是從京營調來的,總兵官是當今皇上,許泰、江彬是直屬於天子和當今威國公的人馬,瞧瞧頭頂上,我們可是插了天鵝毛的,大明軍中頭一號,誰怕誰啊?

  ??這些官兵平時作戰是不舍得頭插天鵝羽毛,身穿明黃戰衣的,生怕有所損壞,可是進駐外城後,都換上了這身最引為驕傲的裝扮,錦衣衛一秀飛魚袍、繡春刀,他們立刻把膀子一晃,腦袋一搖,一支天鵝毛在頭頂迎風飄飄,明黃色斜披的戰袍衝向錦衣衛們。

  ??一個百戶得意洋洋地道:“瞪大你們的狗眼看清楚,天鵝羽、明黃袍,放眼大明天下,我們也是蠍子拉屎獨一份兒”。

  ??“五香茶葉蛋、蟹殼黃燒餅……”,人群中傳出小販的叫賣聲。

  ??南京錦衣衛水軍所世襲正千戶謝羨安不屑地道:“呸!一群土包子,給你幾分顏色就開染坊,你那排場,嚇唬鄉下人去吧,南京城裏誰沒見過大世麵,少在這兒顯擺”。

  ??“放你媽的屁!要不是老子們出生入死、浴血拚殺,你們這群廢物早讓白衣匪幹的屁股開花了,就會窩裏橫的王八蛋!”邊軍將士被他輕蔑的語氣激怒了,雙方頓時鼓噪起來。

  ??“豆腐澇、蔥油餅、桂花夾心的小元宵……”。

  ??“滾開!再***湊熱鬧,讓你去鎮撫司衙門喊個夠!”謝千戶戟指人群,惡聲大罵。呼啦一下,一群百姓趕緊縮頭,生怕被他指到自己臉上,叫賣的小販蹲在人群裏不敢吭聲了。

  ??就在這時,夾著尾巴躲的遠遠的五城兵馬司又殺回來了,遠遠的兩個隸役把皮鞭揚空抽得“啪啪”直響,高聲喝道:“五城兵馬司辦差,閑雜人等一概閃開!”

  ??一堆提著水火棍、配腰刀、提著鐵鏈子的步快氣勢洶洶帶推帶罵,把圍觀的百姓擠得如船至浪開,向兩旁翻湧過去,隻聽人群中叮當作響,有人大叫:“哎喲,燙了我了”。

  ??“我的娘唷,誰碰翻了我的攤子,我的什錦大菜包……”。

  ??巡城禦使衝上前去,站到錦衣衛和邊軍之間,扶了扶擠歪了的帽子,高聲喝道:“五城兵馬司賈古賈大人,到~~~~~”。

  ??“啪!”一個薄皮包餃把他剛扶正的官帽又打歪了:“滾一邊夾穀去”。

  ??賈古大人趕忙的跑到馬上就要打起來的兩軍中間,把腰刀一拔,“嗆”地一聲斜指長空,威風八麵地喝道:“統統住手,威國公爺楊大人到~~~~”

  ??氣焰囂張的邊軍將士一聽,向前的步子頓時往後一退,本來衝在前邊的幾個百戶、把總、伍長一類的官兒,也急忙左擠右拱,把自己縮回了人堆兒裏,免得太顯眼。

  ??對麵的錦衣衛也不再吵鬧了,現場一時鴉雀無聲。

  ??楊淩皺著眉頭踱到場中,繞過幾隻扣在地上的大碗和散落在旁邊的雞絲麵,然後不悅地看了看那些邊軍官兵,這些驕兵悍將們不禁膽怯地又退了兩步,蔫了吧嘰地耷拉下了腦袋。

  ??楊淩重重地哼了一聲,斥道:“好大的威風、好大的本事呀,都給我回去自領軍法,每人二十軍棍,還不走?”

  ??幾個百戶麵麵相覷,他們互相對了個眼色,拱手道:“末將遵命!”邊軍小方陣齊刷刷的退了幾步,然後向左一轉,大踏步地去了。

  ??楊淩身子一轉,向錦衣衛阻攔的方向走去,錦衣衛們自發地退開,給他讓開了一條道路,賈指揮和巡城禦使急忙追在後邊,從兩道人牆間走了進去。

  ??最後一縷煙氣嫋嫋地消失在空氣中,香已燃到盡頭,一個親兵走到江彬身旁,低聲道:“大人!”

  ??“嗯!”江彬慢慢張開雙眼,掃了一眼香爐,眼神突轉淩厲,他長長吸了口氣。大喝道:“姓錢的,給我出來!”

  ??錢寧提了杆紅纓槍,站到了門牌樓下,怒聲道:“姓江的,你待如何?”

  ??江彬嘿嘿冷笑道:“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大丈夫一言九鼎,三柱香已燒盡,你不交人,那就劃出道道來,是咱們單打獨鬥,還是先讓手下的兄弟們比劃比劃?”

  ??錢寧瞧他煞氣衝宵的模樣,豈敢與他動武,聞言隻是冷笑道:“你好大的膽子,還是一方帶兵的將領,明明就是一個兵痞,肆無忌憚,竟敢帶兵圍困、威脅本官”。

  ??江彬仰天大笑:“哈哈哈,讓你說著了,老子就是個兵痞子、兵油子,大丈夫什麽氣都受得,就是王八氣受不得,老子不當王八,你堂堂的錢大人縮頭不出,莫非卻要做隻小王八不成?”

  ??江彬身旁的親兵哄堂大笑,錢寧氣的臉紅如血,戟指火道:“姓江的,不要欺人太甚,老子要把你下大獄,整治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江彬陰森林地道:“你試試看,有本事先抓了老子再說,不要光說不練啊,是條漢子站出來,呸!老子是兵痞?你就是一個無賴!”

  ??錢寧一看他舉步上前,領著人要衝上來,急忙叫道:“老子還就無賴了,我會自降身份和你動手?來人來人,關門,我倒要看看,他長了幾個膽子敢把廟砸了”。

  ??江彬虎吼一聲,雪亮的雙刀霍地舉起,旋風一般卷上台階去,“嗵”地一聲,一腳踹在半掩的廟門上,把兩個正在推門的錦衣衛撞得倒翻出去,口中大吼一聲道:“誰敢關門?呀~~!”

  ??他掌中雙刀一擺,一招“金剛出世”作勢欲劈,錢寧見無法再避,於是手中纓槍一抖,一招“青龍點頭”,雙腿拉開了架子,兩人手下的親兵也大呼小叫,刀槍並舉。

  ??楊淩堪堪趕到,老遠的大叫一聲:“住手!”

  ??錢寧江彬目光一掃,瞧見是楊淩到了,不由一個喜一個驚,暫時都僵在那裏。楊淩快步趕過來,目光淩厲地一掃,喝道:“兩個朝廷命官,在這裏舞槍弄刀的成何體統,全都給我收起來!”

  ??江彬悻悻然地收了刀,錢寧喜出望外地迎上前道:“國公爺,您來的正好,這位江大人實在太過蠻橫無理,下官知道他是您的部下,所以不為己甚,他卻步步緊逼,此事還請國公為我作主”。

  ??江彬怒吼道:“放屁,你這奸……”。

  ??“住口!”楊淩四下看看,見圍觀的百姓站的輕遠,這才放下心來,一扯二人道:“走,咱們進去尋個地方慢慢談,有什麽了不起的事情,居然鬧得如此天翻地覆,真是豈有此理”。

  ??楊淩拉著二人進去,在草木園中尋了一處石桌,讓二人都圍桌坐了,自己居中一坐,左右看看,說道:“說吧,到底為了什麽口角,鬧出這麽大陣仗?”

  ??江彬臉紅脖子粗地道:“不是口角之爭,這廝搶了我的女人”。

  ??錢寧冷笑:“怎麽就說是你的女人?證據呢?”

  ??楊淩兩眼一直,隨即苦笑道:“你……你們,原來是為了美人?真是氣死我了,秦灘河上佳麗如雲,就非得爭那一個?就算你也看上了,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今兒錢大人做了入幕之賓了,那你江大人明天就起早再來,搶在他頭裏嘛”。

  ??楊淩說完自己直想笑,兩個嫖客爭風,自己這話說出來雖是實言,聽著總是有點怪怪的。不料江彬瞪起牛眼,氣得直擂桌子:“我的國公爺啊,鬼才稀罕和他搶姑娘,他搶的是我的女人,我的那個小妾王滿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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