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5 唇槍暗箭-至-第389章 幾回月
作者:月關      更新:2021-08-14 04:44      字數:535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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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淩施施然走到吊橋中央,趙燧領著四員悍將也到了對麵,楊淩微笑拱手,說道:“趙大哥,久違了!”

  ??趙燧微一錯愕,凝神瞧他兩眼,有些麵熟,卻未想起自己何時認得了國公爺。他嘿了一聲,拱手還禮道:“國公爺如此稱呼,在下可不敢當”。

  ??楊淩哈哈一笑道:“有何當不得?元宵燈會,你我兄弟相談甚歡,當時還勞兄破費,買了碗湯圓給小弟宵夜,趙兄貴人多事,竟然忘記了麽?”

  ??“啊!那人……那人是你?”趙燧錯愕道。

  ??楊淩笑吟吟深施一禮,說道:“正是小弟。勝芳一別,想不到今日重逢,竟是在這五老峰上兵戎相見,世事詭譎,令人扼腕”。

  ??趙燧已經定下神來,冷笑一聲道:“國公爺今日來,不是約在下敘舊的吧?”

  ??楊淩輕鬆自若地道:“故人相見,先敘敘舊也無妨,嗬嗬,趙兄請坐”。

  ??趙燧冷哼一聲,回身就坐。楊淩也在對麵坐下來,二郎腿一翹,天風浩蕩,吹動袍袂,袍上四爪金龍似欲破雲而出。楊淩欣然四顧道:“勝芳鎮上,花市如晝。今日流雲渡上仙人橋,亦是別具情趣,我與趙兄相遇,還真是詩情畫意的緊”。

  ??趙燧麵上微露不耐之色,封雷、李華、劉廿七卻麵露狐疑,望向趙燧的目光帶著些異樣。趙燧回首一顧,忽地瞧見。不由心中一凜:“莫非他們竟然懷疑了自己?”

  ??便在此時,楊淩望著對麵橋頭兩麵大旗,高聲吟道:“虎賁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龍飛九五。重開混沌之天。趙兄好大的誌向,這詩是我朝太祖反元恢複漢人江山時所用地語句,趙兄意欲效仿太祖,做開國之君麽?”

  ??封雷等人聞言更驚,他們大多數不識字,縱有幾個識字的又哪知道這對聯是朱元璋用過的,還以為是趙秀才想出來的,他們的確信服趙燧的文韜武略,可是要說做皇帝,他們還是傾向於劉六劉七的。難怪趙瘋子對邢老虎提議下江南這麽推三阻四的,難道他竟有擁兵自重的意思?”

  ??趙燧又氣又急,他火聲道:“放屁!當今朝廷不公。我們正是要傾覆昏君,題這首詩隻是控訴大明有如昔年蒙人一般殘暴,我們要重塑朗朗乾坤。姓楊的,你今日來,難道就是為了搬弄唇舌。挑撥是非的麽?如此,本人少陪了”。

  ??“且慢、且慢,哈哈哈。兄弟隻是開個玩笑,趙兄何必生氣呢”,楊淩笑容可掬,趙燧氣的額頭青筋直冒。這麽掉頭就走,未免顯得心虛,如果不走,又怕楊淩再說出什麽話來,自己這些手下如果都是智謀之士那也罷了,否則楊淩一番話他們不起疑心才怪。

  ??趙燧壓著火。一撣袍袖,虎目炯炯的道:“國公此來,可是為了勸降麽?”

  ??楊淩笑吟吟地道:“正是,否則我何必親履險地?”

  ??趙燧仰麵大笑:“哈哈哈哈,……楊國公,你難道沒有看到,我等揭竿而起,如今不到一年,就聚眾數萬,何耶?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民心思反,則反而必受。我等此舉,正合天道、正合人心,眼看前程一片光明,你來勸降焉能成功?”

  ??楊淩失笑道:“前程一片光明?哈哈,可笑!實在可笑!”

  ??封雷跨前一步怒道:“你這白麵書生,奸笑甚麽?若非隔著這道網,老子一拳打下你滿口牙齒!”

  ??宋小愛柳眉倒豎,大步上前嬌斥道:“大膽!對國公爺如此無禮,若不是隔著這道網,本姑娘一刀砍了你的狗頭!”

  ??“噯噯噯,都別逞能了,這網不是沒拆呢嘛!”楊淩起身笑著勸解道,然後向前兩步,胸有成竹地道:“趙兄,你我相識一場,所以你大難臨頭,兄弟我不敢見危不告,兄弟敢斷言,爾等造反,不出一年,必定土崩瓦解,煙消雲散。白衣匪,響馬盜,必敗!”

  ??趙燧也霍地起身,騰騰騰上前三步,傲然道:“我們手執重兵,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官兵**,隻能倚仗人眾圍追堵截,隻能倚仗地利,據險死守。我等縱橫往來,兩過京師,所向披靡,官兵聞風喪膽,土崩瓦解?哈哈哈,國公爺是在開玩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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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側高處,站在怪石後張弓搭箭的金眼雕頹然將弓箭下移,緩緩鬆開。方才一箭拉開如滿月,這一箭射去,迅似閃電,他雖然看到楊淩身後忽然走過去一員小將,隨即又搶過去一人和他拉扯,但是站在他這個角度並不能阻塞射線,而且五石弓的箭,任他武功再高,也未必來得及攔住。

  ??不料這時趙燧卻也站了起來,大步上前與他隔網交談,從他這角度要是這一箭發出,可就得先射穿了趙燧的脖頸,才有可能射到楊淩了。他雖然不識字,可是從日常調度指揮也看得出,山中這些猛將隻會攻不會守,調兵遣將還得靠趙燧,此人對山上實在是太重要了,大哥又再三吩咐過不要傷了他,怎能開弓放箭?

  ??五石的強弓,即便以他驚人的神力,最多也隻能射出六箭,就得精疲力盡。這一箭白使力氣了,他得鬆開懷弦,放鬆一下。

  ??石後可以站立處隻有一腳之隙,旁邊橫探出許多茅草。後邊就是山與巨石間的一道石隙,下邊深不可測,山風至此為憑空探出地巨石所阻,回蕩激烈,他不敢久站,又爬上岩石,眺望橋麵等待機會。

  ??金眼雕剛剛爬上石頭,眼角忽地有道亮光一閃,金眼雕不由怵然心驚:這是兵刃的反光!”他想也不想,立即向旁一翻身。躺在曬得發燙的石麵上,心頭怦怦直跳。天空湛藍一片,有淡淡白雲掠過。這樣仰臉一看,身周山風呼嘯,竟然有些暈眩感覺。

  ??“這是誰?對麵林中有人暗藏,莫非是官兵安排的暗樁?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我,如果……不對!會不會楊淩議和招安是假。想行刺我家元帥是真?”

  ??想到這裏,金眼雕心中焦急,立即稍稍移動位置。探頭向對麵望去。他常年在山中打獵,箭術通神,眼力自然極好,有人讚他在密林之中獵殺狐兔,也是百發百中,那是何等眼力?方才寒光隻是一閃,他已清楚記得方位。

  ??對麵的千年老樹上,小楚也恨恨地摞下了弓箭,跑上前去罵人的宋小愛和趕過去牽住她手的伍漢超。無意中成了一麵擋箭牌,恰恰攔在楊淩前麵,他的箭術沒有金眼雕那般出神入化,人影猝地攔在楊淩前邊,他這一箭竟已收之不及。

  ??暗箭傷人最忌暴露自己,如果這一箭誤中副車,哪裏還有機會下手?小楚收箭不及,隻得將弓向下一壓,那利箭離弦,直向深穀射去,瞬間不見了蹤影。

  ??小楚驚出一身冷汗,他手扶在古木上,一顆心怦怦亂跳,好半晌才平靜下來。

  ??此處前後仍有斜斜探出到峽穀中的樹木,鬱鬱蔥蔥掩住了他的身影,可是頭頂枝椏比較稀疏,陽光透射而下,光線斑斕,他方才忽地壓箭伏身,從葉縫間射下的陽光正照在背上單刀刀麵上,寒光折射,閃過金眼雕的眼角,他卻渾然不知。

  ??橋上,楊大官人猶自沾沾自喜地道:“舉兵起事,貴在審時度勢,因勢利導。貴在知己知彼,盡悉順逆,而你們,樣樣都在逆在行事,何談成功?”

  ??趙燧身後四將都湊過來,江彬四人見狀也急迎上前,將兩人環在中央。趙燧嘿嘿冷笑,不屑地道:“請國公爺指教”。

  ??楊淩欣然笑道:“你叫我國公爺?看來還知道天下正統在哪裏呀。虎賁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龍飛九五,重開混沌之天。聽起來壯觀,可是你們想代明而興、君臨天下,卻不知時過境遷,當今局勢與蒙元時大不相同。

  ??我便先來講講這審時度勢。蒙元是異族,對天下漢人苛薄至極,將天下人分為四等,漢人在蒙人眼中如同奴隸,所以百姓從未歸心。至元末時,天下已崩壞不堪,失盡人心、朝政難以維持。

  ??偏偏此時蒙元宰相伯顏又出昏招,向元順帝進言,為消除漢人實力,殺盡天下張、王、李、趙、劉五大姓。五大姓的漢人當時占天下漢人地四分之一,這些人又有至親好友,此舉無異於要屠盡所有漢人。

  ??各路豪傑在此人心惶惶之際,紛紛起兵抗元,完全順應民心,所以未經數年,便如摧枯拉朽,順利取得天下,如此結果,既是人為,也是天授。

  ??然而如今呢?大明立國百餘年,根基穩固,先帝弘治乃是少有的賢明君王,在位十八年,選賢任能、勤政愛民,更是民心所向。當今皇帝禦位之後,雖因年少嬉玩,曾讓奸佞禍亂朝綱,但奸佞不過兩年,便遭清除。大明國運未衰,現在皇帝又勵精圖治,改革朝政。

  ??減免河北,河南,山東錢糧稅賦的事你們知道吧?清理土地兼並,澄明吏治,改革軍製,移民遼東,開海通商,鼓勵農耕,哪一件不是利國利民的好事?這些措施一發,百姓有了希望,誰還跟著你們造反?

  ??你們現在雖聚起數萬兵馬,但是今後再難擴張規模,兵員隻會越來越少,不信麽?你看劉六、楊虎。原來數月間聚兵十萬,如今周遊江南,處處碰壁,還有多少百姓響應?你們坐井觀天、不知世間變化。還在這裏妄自尊大!”

  ??趙鎬、李華聽得麵如土色,封雷、劉廿七憤憤不青,趙燧雙手微微顫抖,楊淩所言,句句如同刀劍,狠狠擊在他的心坎兒上,他未嚐不是沒有考慮過接受招安,畢竟打江山坐天下隻是他被迫從匪後的一個夢想,現在隨著朝廷快速做出的反應,這個念頭已經漸漸淡了。

  ??朝廷起初隻是一味剿匪。越剿百姓負擔越重,負擔越重投匪的人就越多,所以劉六、趙燧他們根本不怕官兵進剿。剿得天下大亂,百姓對朝廷的怨憎和失望越來越大,不但許多窮苦百姓,甚至一些士子,也會投到他們的麾下。

  ??可是楊淩重新出山後。一場大仗打得楊虎潰不成軍,把他從朝政潰爛不堪,隨時可以招到兵員的山東趕了出來。隨即他剿匪總指揮卻搖身一變,成了理政大臣,跑回朝去搞改革了,前邊趕著流匪,後邊重整家圓,趁機把朝廷沉積弊政一掃而空。

  ??這情景簡直就象是白衣軍在前邊燒荒,朝廷在後邊播種,不但百姓們有了盼頭,就是那些最不願打仗的衛所兵。聽說朝廷準備再過兩年天下太平後將逐步推行‘募兵製’,自己不用世世代代當大頭兵,打起仗來都有了勁頭。照這樣下去,原來的希望還真的很難實現。

  ??可是……自己能做得了部屬的主麽?除非狠下心來把邢老虎、封雷、劉廿七幾名主將害死,但是我趙燧豈能幹出那等不義的事來?

  ??趙瘋子心潮澎湃,半晌方長吸一口氣,沉笑兩聲,說道:“好一張利嘴,你且繼續說,我們又如何不知已、不知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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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娘子在房間裏逗弄著孩子。棄仇自從服過了她費盡心機弄來的藥後,已經完全痊愈了。有崔家祖傳的練武秘方培元養氣,小家夥長得十分結實。

  ??去年冬天,在大同和楊淩陰差陽錯的發生了那段孽緣,誰會想到和楊虎成親那麽久,始終不曾有過身孕,隻過一夜春風,竟然珠胎暗結,懷了身孕。

  ??她利用和楊虎鬧翻的機會,獨居於崔家老寨後山,到了後來身懷漸漸遮掩不住時就借口下山散心,偷偷避出去,直到生下孩子才返回山上,隻是可憐了這孩子,隻能說是路上撿回的棄嬰以避人耳目,初為人母的崔鶯兒每每看到自己的孩子,都不免心生愧疚。

  ??如今孩子已經七個月了,眼看著自己的骨肉越長越可愛,她的心裏充滿了一個母親的歡喜和滿足。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總覺得孩子越長越象他的父親,那個讓她魂牽夢縈、又愛又恨的楊淩。

  ??輕輕撫摸著楊棄仇的臉蛋,崔鶯兒幽幽地歎了口氣:“娘整天打打殺殺地,真是苦了你,唉!你那可恨的爹……”。

  ??崔鶯兒悵然閉口,沒有再說下去。以她堅強高傲的個性,縱然再是愛煞了楊淩,以她為人妻的尷尬身份,也不會丟人現眼的上門自訴情意,願意為人妻妾。都是為了這孩子,她才含羞忍辱地去找楊淩,企盼他能幫助自己報了殺父之仇,藉此原由留在他的身邊。

  ??可恨,那個家夥公私分明到如此地步,明明是一個貪圖權利的酷吏,他卻講了一番大道理,就是不肯幫忙。若是從此不能相見那也罷了,偏偏自己到山東,他便去山東剿匪,自己來山西,他又殺到山西,竟是始終不肯讓她安靜,紅娘子又如何可能自欺欺人的忘了這個使她畢生難忘的男人?

  ??“除了趙秀才的兩個兄弟,山寨裏沒人願意接受招撫,楊淩此番來議和,一定不會成功。邢大哥想要下江南,他是主帥。趙秀才不能違逆他的意思的。看來今日之後,大軍就得準備去江南了吧?但願……他不會再追來,朝廷那麽多官兒呢,還處處顯著他啦?”

  ??崔鶯兒一邊想著。沒來由的忽有點心慌,想地是盼他不要再追來,可是內心深處思及從此與他山高水遠不得相見,心裏又空落落的,有種沒抓沒撓的感覺。

  ??雖然不能長相廝守,可是這麽時時知道他的一舉一動,知道他就近在咫尺,心裏就安穩地多,要是真的從此音訊杳杳……,崔鶯兒暗啐一口。被自己的沒出息羞得臉紅了。

  ??孩子睡醒了,睜著一雙黑如點漆的眼睛,很老實的看著她。媽媽雖然穿著一身男裝。但是在這不知世事的小孩子眼中,可不覺得有什麽奇怪,哪怕正閉著眼睛,嗅到她的氣味兒,他也曉得那是自己的母親。就會馬上安靜下來。

  ??看到兒子童稚純真的表情,崔鶯兒臉上露出了甜蜜的笑容,眉彎唇翹。笑如一泓春水:“有子萬事足,自己領兵造反,闖下滔天大禍,任他身為國公,又哪能還有辦法為自己開脫?隻要殺了周德安,替爹和老寨裏慘死的親人們報了仇,我就帶著孩子遁跡天涯,好好把他撫養成人,楊淩………我們今生無緣了”。

  ??笑地有點兒心酸。晶瑩的淚水緩緩溢出了眼角,孩子還不明白事情,他隻是“咿呀”地叫著,張開了雙手,希望媽媽抱抱他。

  ??就在這時,三嬸一掀門簾兒走了進來,嘟囔道:“邢老大的病還越來越重了,唉,這整天行軍打仗地,也沒空兒調理,還真是麻煩事兒”。

  ??崔鶯兒急忙抱起兒子,就他的繈褓上擦去了自己頰上的淚水,從後麵看去,好似她正在抱著兒子親吻。

  ??三嬸嗬嗬地笑起來:“孩子越長越可愛了吧?這孩子,俊著呢,招人疼招人愛的,嬸兒也稀罕著他呢,你三叔老想親他,讓我踹了幾腳就不敢了,他那老眉可磣眼的,滿臉胡子,孩子細皮嫩肉地哪禁得起?那個老東西,還不樂意呢”。

  ??崔鶯兒也嗬嗬的笑起來,她順勢把孩子交給三嬸,說道:“嬸兒,你先帶著,我出去一下”。

  ??三嬸疑惑的道:“這是去哪兒呀,今天休兵議和,官兵已退出山去了,探馬十幾道呢,還怕有人偷襲?”

  ??崔鶯兒緊緊腰巾,順手插上了短劍,說道:“喔……不是,我去看看……邢大哥”。

  ??崔鶯兒走出茅屋,迎著絢麗的紅日長長吸了口氣,拔足向前山奔去。兩個人的孽緣,本就是見不得人地,現在又鬧成了官與匪的地步,漫說在一起,就是見一麵,都難過登天。今天他在流雲渡同趙秀才議和,去悄悄的看他一眼吧,或許………這是這一生,最後一次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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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眼雕從岩後悄悄探出頭去,隻見對麵鬱鬱蔥蔥,一片素綠。枝繁葉茂間,風吹樹搖,如同碧浪,並無絲毫異處。“難道是自己看走了眼了?”金眼雕暗暗疑惑,他目力驚人,此人雖似神力和箭術揚名,綽號卻叫金眼雕,由此可以看出他目力之強,在此警覺關頭,怎麽可能大意走眼?

  ??金眼雕扭頭瞧瞧,見橋上雙方擁在一起正談的起勁兒,一時半晌沒有機會下手,便沉住氣,專以在對方林中搜索,尤其注意觀察方才有閃光的地方。忽地,又是一陣風來,搖動枝叢,金眼雕眼睛一亮,已經有所發現了。

  ??小楚穿的是一身夜行衣,如果他穿的也象金眼雕這般五彩斑斕,借助林木掩護,金眼雕未必能夠發現,可是他現在雖伏在樹上沒有什麽動作,金眼雕還是注意到了這一塊地方有異,他緊緊地盯住那裏。樹叢搖擺,小楚伏在樹上的可疑身影也時隱時現。

  ??當又一陣風來,拂動樹枝時,小楚正好活動了一下。金眼雕臉上頓時露出滿是殺氣的笑容:“那裏果然有人,看來官兵是要暗殺趙元帥。”

  ??他不知道仙人橋上談判的雙方何時會回到座位上坐下,對方的刺客隨時可能發箭射殺趙元帥,此時不能再等了,他立即取過一枝利箭,悄悄向右下挪移了一些。這塊突出的巨石不是平平整整的,巨石向一方傾斜,向橋頭的一方較高,這樣移動一向,跪在石上張弓搭箭就不怕那邊有人發現了。

  ??“吱呀呀”。弓弦顫響,金眼雕眯著眼,猶如一隻獵食地猛禽。靜靜地等候著最佳的機會。

  ??又一陣風吹過來了……

  ??枝搖,人現,颯然一箭!

  ??箭一射出,金眼雕就一拳擂在石頭上,低低咒罵一聲:“他姨的。幹!”

  ??他立即反手又抽出一支箭,搭箭在弦,緊盯目標位置。屏息凝神,一動不動。遠看,便如石上鑄的一個鐵人,被鏽蝕的五彩斑斕,卻仍任憑風吹雨淋,屹立不動。

  ??一箭離弦前,他就看到對麵那個青衣人向旁移動了一下,從動作來看,該是無意識的舉動。可能是看著橋上的人影兒,適時移動位置以便尋找發箭點,可是這個時機太湊巧了,金眼雕依據經驗,立即就知道這一箭射空了。

  ??箭矢入木,除非對方是聾子,否則絕對不可能沒有發覺,金眼雕全身貫注,等著對方做出反應,無論對方是反擊、移避,都休想避開他這第二箭。方才是恰巧在他箭離弦前離開了原點,而他已經來不及再做變動。

  ??五石的弓,箭破弦而出,目力難測,其速奔逾閃電,就是在平地上也難以閃避,何況是在樹上?何況是他有了心理準備,能夠預判對方行動方向的前提下?那樹高達十五六丈,想跳下去就得抱著摔死或者殘廢的準備。這第二箭,他死定了!

  ??“颯!”、“鏗!”耳旁貫風,勁風刮得頸項火辣辣地,小楚還沒回過神來,一陣怵人的“嗡嗡”聲傳來,把他嚇了一跳,還以為不小心碰到了馬蜂窩,扭頭一看,小楚頓時嚇僵了,一枝利箭入木尺餘,粗粗的箭杆兒有大指粗細,急驟地顫動,蕩出一片扇形光影,這是何等可怕的利箭。

  ??小楚僵住了,他抓緊了弓,汗水濡濕了掌心,身子僵硬著一動不動,過了許久,他才慢慢抬起頭向箭尾指向的方向望去,抬頭時似乎頸項的骨節都在卡吧作響。這個角度,枝頭恰好有一叢樹葉遮住了他的視線,他可以看到對麵一片岩石,也估計到有人從那裏放冷箭,卻無法看清那人的位置。

  ??這樣的箭術、這樣的強弓,太可怕了。或許對麵短兵相接,這個人不是他三招之敵,可是這樣弓箭對射,自己能有多大把握?

  ??是戰!還是走?

  ??箭從對麵射來……難道是趙燧暗布伏兵,準備刺殺楊淩?如果是這樣,憑這個神射手地功夫,楊淩今日十有**難逃生天,倒省得自己動手了。

  ??可是現在對方很明顯把他當成楊淩派來刺殺趙燧的人了,就此溜之乎也嗎?教規嚴厲,自己受命而來,萬一對方失手,自己卻一箭未放,教主會放過自己嗎?

  ??那要怎麽辦?怎麽應付這個可怕的、無法說明自己真實意圖的敵人盟友?殺了這個對自己生命有威脅的神箭手,然後自己來完成刺殺楊淩的任務,自己辦得到嗎?

  ??大顆的汗珠從小楚額頭,腮旁落下……

  ??是戰……還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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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你不知己,是因為你們山頭眾多,派係林立,根本做不到號令統一。上下一心”。密林中正在進行一場箭術的暗戰,仙人橋上楊淩也正在以唇舌為刀劍,發動攻心之戰。

  ??“劉六、楊虎、李華、紅娘子,還有你趙兄。各拉隊伍、各據山頭、各樹旗號,你們真的做得到不爭權奪利、同仇敵愾嗎?就算你們肯,你一人屈居人下,你的部屬就得全部屈居於他人之下,投效到你們各自門下的人物,他們肯麽?”

  ??楊淩雙手一背,冷笑道:“暫時因困境聚合的力量,何談長久?隻要你們稍稍得勢,便起爭權奪利之心,臨苦戰時保存自己實力;有利益時。保證自己得到好處;這些你們避之不開的事情,必然導致整個部伍人心離散,輕義重怨。難成氣候。”

  ??“我呸!你們朝廷中人懂什麽叫江湖義氣?我們兄弟上下一心,豈會如此不堪?齊大哥入獄飽受酷刑,始終不肯吐露我們一點秘密;張茂大哥義薄雲天,是霸州第一條好漢。你這狗官,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封雷怒罵著,狠狠瞪了江彬一眼,那目光如刀。如果不是隔著一道鐵網,就要衝過來與他決一死戰了。

  ??江彬無所謂的聳聳肩,耷拉著臉道:“看我作甚?自古忠義不能兩全,我是朝廷將官,自該以大明江山為重?”

  ??劉廿七鄙夷地啐了一口,罵道:“呸!狗都不吃的東西,你是官,我們是匪,我們卻比你幹淨一萬倍!”

  ??“去你娘的。兄弟之間講個義氣就覺得自己了不起了?你們攻城掠寨、燒殺搶掠,奸淫婦女,無惡不做,說是替天行道,經你們一通燒殺,不知多少苦哈哈家也沒了,人也死了,我入你親娘,你們攻霸州,把我的小老婆給弄哪兒去了?

  ??你們這些殺千刀的畜牲,那麽嬌滴滴的一個美人兒,你們也舍得殺?你們這些天不收地不養神憎鬼厭惡貫滿盈死有餘辜千刀萬剮癡頭怪腦愚昧無知婊子養的王八蛋!”

  ??江彬跳著腳大罵,越罵越是悲憤,劉廿七被他罵得心頭火起,刷地拔刀出來,厲聲吼道:“有種你過來,老子一刀劈了你!”

  ??江彬也不含糊,兩把斬馬刀鏗地一聲握在掌中,冷笑連連的道:“就憑你?滾過來,老子一腳踢你下穀做王八!”

  ??楊淩和趙燧異口同聲地喝道:“給我住嘴!”

  ??兩個人猶自不肯服氣,一邊收刀後退,一邊狠狠的瞪著對方。

  ??楊淩道:“趙兄智略過人,倒是一員猛將,可惜,你隻是響馬盜中的一支,難以統率各部,響馬盜一旦壯大,為了合並各派勢力,覆軍殺將在所難免。張茂?張茂不過是水泊梁山上的晁天王罷了,那麽誰是假仁假義、賣友求榮的宋公明呢?”

  ??楊淩看了封雷一眼,笑道:“你倒是一員悍將,可你隻懂打打殺殺,打江山取天下你就是做獨當一麵之雄也辦不到。歃血為盟,舉義群夥,自古造反者誰不是這樣起家?可是一旦成勢呢?既以利合,必以利分。古往今來,以平民之身而登帝王者,無不千方百計尋找罪名,行那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之事,為什麽?

  ??蓋因你們這些歃血為盟的結義兄弟,最知道當了皇帝的那人的底細,知道他不是什麽真龍天子、他也不過是個泥腿子出身,你們對他是當成好兄弟,卻不是當成一個敬畏的主子………”。

  ??楊淩說到這兒忽然覺得不妥,怎麽忘了本朝太祖也是平民出身了?雖說對方是賊,身邊的四員武將也不足懼,可是這種事情還是少講為妙,所以馬上又轉了口。

  ??他本來想說,以割據一地的王侯大豪起兵的,自己的名望和勢力一開始就很大,投靠他的人原本就是以主公待他,一旦得國,不過按部就班,封王封候,做皇帝者不會感到有威脅,自然也不會大行屠戳。

  ??而平民為帝者,卻鮮有這樣胸懷的,因為他們走的正是劉六等人現在的路子,彼此之間兄弟相稱。全憑義氣和兄弟感情維持這種組織關係,每個人都有比較獨立的勢力,而且缺乏對大首領足夠的盡畏。

  ??那麽他做了皇帝,最大的威脅就來自這些昔日的兄弟。這些還未明智地把自己和皇帝的身份從兄弟轉化成君臣父子,而且手握重兵的人。

  ??一般這時才奪了江山做了皇帝的人,年紀也都不小了,他是沒有時間再讓這些驕兵悍將適應他們的新身份,建立自己的新秩序的。為了江山穩固,為了子孫後代,那麽這個皇帝能采取地最好的辦法,就是殺功臣。

  ??這個怪圈,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誰又能保證那些枉死的功臣真地沒有過自己當皇帝的野心呢?國有少主。而統兵大將是開國元勳,結果取而代之的例子,古往今來太多太多了。

  ??攻城為下。攻心為上,楊淩相信以史為鑒,這些血淋淋的現實能能夠打動這些人的心,在他們心裏破開一道裂痕。這些事娓娓道來,不但通曉文史的趙燧三兄弟心生警戒。對劉六楊虎等人從此再不能完全信任,就是封雷那幾個腦袋缺根弦的死忠大將也得犯核計,如今隻好另尋說辭。不過雖然話收的早。看那模樣,趙氏三兄弟,顯然已經聽懂了,目的也算達成了一半。

  ??楊淩籲了口氣道:“幾位稍安勿躁,楊某此來誠心招安,分析利害,也是希望你們能夠好好思考,如能一團和氣,那是最好。如果你們仍然決定刀兵相見。話已說盡,咱們也心中無憾了。再說知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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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橋上唇槍舌劍,林中冷箭暗戰。橋上僵持著,林中的小楚和金眼雕也在僵持著。金眼雕是一個有耐心的獵人,遠比很有耐心殺人的小楚更具耐心,豔陽下,他靜靜的單膝跪倒在岩石上,眯著眼睛一動不動。

  ??他曾經在大雪的冬天,在一棵樹下舉箭耐心等候了近兩個時辰,等到那隻狡猾的雪狐出現,一箭將它雙耳射個對穿,保持了整張雪狐皮的完整,賣了個大價錢。現在,他就是把對麵樹上的小楚當成了一隻狡猾的雪狐了,他在靜靜的等待著獵食。

  ??也許他隻是一個卑微的小人物,可是一箭在手,又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他就不怕任何一個高手,任何一個人,在他得意的領域,都可以睥睨笑傲,我自稱雄。小楚雖在林蔭遮蔽下,卻遠比對方緊張,他狩獵的經驗和耐心以及他的箭技比起對方都差的太遠。

  ??手上不停的在出汗,他終於明智的決定退出這場角逐了。腳下緩緩的向後移動著,一寸寸的移動著,雙眼緊緊盯著對麵,再往後就要靠近樹幹了,同時上邊也沒有林蔭遮蔽,要完全暴露在對方的視線之中了。

  ??隻要騰身躍起,繞到巨大的古樹背麵,就能借助樹幹的掩護,和另一側不探斷出的橫幹逃下去。他深吸一口氣,猛地動了,團身一彈,倒縱向樹幹,半空中一個完美的轉身,單掌伸出,在樹幹上一探一滑,隻要繞過去,那就安全了。

  ??青色人影如同一縷輕煙,隻是一閃,對麵金眼雕便從石化狀態驟然複活了,開弓、離弦,錚然一聲,箭似流星一閃。

  ??小楚的身子貼著粗大的樹幹剛剛滑出一尺,一枝雕翎暴烈著空氣已經掠至,那種速度就是在平地上也令人難以閃避,何況他是在空中。一個練了十三太保橫練功夫的人,在萬箭攢射下也撐不過一盞茶,輕功再好也快不過離弦箭。

  ??“噗”,箭自左肋刺入,穿透心髒,自胸前釘入古樹樹幹,小楚身子一震,飛掠的身形一僵,然後緩緩垂了下來,他的身子就象那古樹的一部分,永遠地釘在了那裏。

  ??沒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哪怕偶爾有采藥人從樹下經過。藉藉無名的小楚永遠消失了。

  ??許多年後,這棵樹很湊巧的被雷火擊斷墜下穀去。很巧地,它被人撿去做木工藝品。電鋸一過。很巧的從木頭裏崩出一個鐵箭頭,射中了那個無良老板的咽喉,掛了。

  ??那個倒黴的木匠被關起來審查一陣趕走了,他的小學徒就此改了行。以“做夢都想當老板”為筆名,以鐵箭頭的事寫了本有關生死輪回、因果報應的驚悚,在一個最大的站上發表,蟬聯月票榜冠軍足足一年。

  ??關於鐵箭頭的來曆,書中提到了張果老、呂洞賓這樣的神話人物,也提到了唐玄宗派到黃河古渡口鑄造鎮河鐵牛、鐵人的大將軍,當然也提到了宋代的楊繼業,《西廂記》裏兵圍普救寺的孫飛虎,還有大明朝的楊淩,小楚還是沒人知道。

  ??曆史。不是由小人物書寫的。

  ??金眼雕一箭射中,重又半側著身躺倒在石上,長長地出了口氣。他已經射了三箭了。第三箭拉弦前又凝神屏氣等待良久,精神氣力耗損太大,他必須得歇歇。

  ??他看過了橋麵,趙元帥站的位置已經讓出了一線空隙,他隻要再喘幾口氣。讓肌肉繃緊、微微發顫的手臂放鬆下來,就可以射出致命的一箭了。橋上那個楊淩比林中那個刺客更危險,一定得死掉。

  ??“再喘兩口氣就好”。金眼雕想著,吸氣、吐氣……

  ??天空悠悠,浩渺萬裏,藍的想讓人投進去,輕柔的白雲,一縷樓如霧如紗,視線一角,是山體斜探出來的一條枝幹,把那一天的靜謐幽深搖地生動起來……

  ??“不能等太久。就算他們談判還得需時良久,有的是大把機會,可是再過一陣兒,太陽光的角度對自己就太不利了,,金眼雕活動活動手,一把攥緊了他的鐵胎弓,然後探頭望了一眼:“很好,這角度仍然很不錯,百分百一箭命中”。

  ??他小心向側前移動,雙腳夠到下方那僅存一線的岩石地麵上,從遠處望來,這裏僅僅是突出回折的岩石和山體之間的一道小小縫隙,縫隙中滿是野草,探生出的樹枝,紅的紅、黃的黃、綠的綠,五彩斑斕。

  ??從這小小的縫隙望出去,卻天高地闊,一目了然,包括目標楊淩。

  ??金眼雕冷笑著,反手去摸肩後的箭壺。壺中還有三枝箭,這種精心特製的雕翎狼牙巨箭製作不易,而且一戰他頂多射得出六箭就得雙膀脫力,實無必要帶的更多。

  ??一摸,沒有那熟悉的羽感,金眼雕詫異地往下摸摸,狼皮鞘、錫銅箍環的箭壺還在,再往上,壺口什麽都沒有。

  ??長箭露出壺口不到四分之一,萬無掉落的道理,金眼雕詫異回頭,這一看驚得差點兒沒跳下懸崖,他太全神貫注於前方橋麵了,也實未想到會有人悄無聲息的掩到他的身後,這一看隻看到一雙亮亮的、俏俏的眼。

  ??那雙俏眼含煞,冷冷地問道:“金眼雕?你來這裏做什麽?”

  ??金眼雕兩眼瞪的快突出來,半晌才結結巴巴地道:“崔………崔副帥,你……你來這裏做什麽?”

  ??***********************

  ??“趙兄,以朝廷之力,要掃蕩中條山有何不可?楊某先禮後兵,誠意招撫,是不想弄的生靈塗炭,而非朝廷無力剿匪。各位好漢,你們造反,當有各種各樣的原因,或因官吏**、或因流離失所,現在朝廷正在勵精圖治,改革一新,一定要造反嗎?”

  ??“從大義上說,破而後立,談何容易?大明江山是那麽容易撼動的嗎?劉六楊虎說是為了天下百姓,秉仁義舉大事,誌在濟世救民。其實卻行搶掠殺戳之事,要成大事,要害得多少百姓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你們這一支軍隊,戒殺禁掠。固然贏得義軍好評,可是你們能代表得了白衣軍響馬軍麽?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他們容得下你們這樣的異端?從私利上來說,你們或為生活所迫、或激於義憤,這才舉兵造反。

  ??如今朝廷正在革除弊政,可以說你們官逼民反、不得不反的依據已經不存在了,強行起兵造反,隻能自取滅亡。歸順朝廷,於公。行大義於天下。於私,可謀一己之利,為官一方。公私兩利,何樂而不為?

  ??趙兄、還有這幾位頭領,你們都是聰明人,希望你們能好好想想我的話,真要把全家人的性命搭上。去求那虛無縹緲的皇帝夢嗎?正所謂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幾位還是認真想一想今後何去何從吧”。

  ??這一番話如槍如戟。就是封雷、劉廿七等人也默然不語了。趙燧暗叫一聲“厲害!”

  ??他拱了拱手,強笑道:“國公一番肺腑之言,趙某銘記在心,這些事,回到山寨趙某還要向邢大元帥稟告一番,才能定奪”。

  ??“好!我楊某誠心招安,自然赤誠以見,便以三日為期,三日之內。官兵圍而不攻,楊某靜候趙兄佳音!”

  ??趙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拱手道:“告辭!”

  ??楊淩亦一拱手,趙燧把袍袖一撣,轉身大踏去了。

  ??楊淩默默凝視著他們的背影,心中暗歎:“趙燧可當一麵之雄,卻非稱霸之才。此人自伐自矜,有惻忍之心,無防人之意,有慷慨之行,無狠忍果斷之力,既有意自立,即又猶豫不決、耽於義氣,不能果斷奪取所部兵權,做到上下一統,如何成得大事?

  ??我高看了他的能力了,此人還做不了中條山群盜去留的主。唉!我自回去籌備吧,但願邢老虎能被他說動,否則,三日之後,仍是難免一戰!”

  ??楊淩一返身,也向回走去,江彬、許泰急忙左右護住,伍漢超、宋小愛斷後,一麵警戒著趙燧的行動,一麵後退著察看鬱鬱蔥蔥風送翠濤的叢林,直到快臨近橋頭,兩人才急急返身,簇擁著楊淩進入大隊官兵之中。

  ??在這橋上議撫,伍漢超能把防衛工作做到如此地步,已是難能可貴了。而且他藝高人膽大,楊淩身上是穿著一層皮甲一層鎖子甲的,弓箭難傷。響馬盜縱有火器,也斷不可用,因為那玩意,除非軍器局最好的工匠,耗時半年精心打造專門的一兩枝精品,準頭都差的太多。至於楊淩的頭麵,憑他手中一柄劍,自可護侍的密不透風。

  ??楊淩一入人叢,他總算把心沉了下來。能用五石弓破甲穿身地,舉世所矚,寥寥無已,伍漢超要是知道就在對麵右側方的岩縫之中,就有這麽一位箭術高手,不知那心會不會繼續沉下去,一沉到底……

  ??崔鶯兒默默地站在岩縫間,枝頭搖曳的翠綠葉子掩映了她的容顏,一向堅硬的心理外殼,在這四下無人、隻有堅硬岩石的環境下,終於剝去了,露出了她柔軟的心。

  ??四下無人,死人不能算人,金眼雕已經死了。

  ??紅娘子也是從小翻山越嶺慣住山間的人,隻略一打量,她就相中了這個地方,這是最能清楚看清橋頭一切,又不易被人發現的地方,於是她就自林中悄然摸了過來。她隻想偷偷看了眼他,然後再偷偷的溜回去。

  ??快到岩石處時,瞧見石上有人,紅娘子第一個反應就是趕緊逃開,因為……自己的女兒家心事如何見得了光、見得了人?可是他瞧見那人手中有弓、背上有箭,正緩緩向崖邊移動。

  ??藏在這個地方,手執強弓利箭,他要殺誰?紅娘子一念及此,再也顧不得了,立即施展自幼在崇山峻嶺間練就地輕身功夫,足不沾塵,飛掠過去。

  ??她並不想殺金眼雕,雖然這該死一萬次的混蛋差點兒傷了楊淩,不過既然來的及時,楊淩無恙,殺掉同為山寨中人的金眼雕那就毫無立場了。金眼雕所恃是一身神力,崔鶯兒打定主意,擒他回去後不待人求情立即以觸犯山規廢了他的雙臂。

  ??不料人無殺‘雕’意,‘雕’有啄人心。李華等人雖是中條山的坐地虎,可是趙燧、紅娘子等人來了之後,任何一個勢力都比他們大,早淪為三流人物。趙燧以義軍自稱,現在自己跑來行刺暗殺,把邢老虎、趙燧一眾主帥置於不義之地,趙燧治軍又素來講究軍規,能饒得了自己嗎?

  ??再說一旦議撫成功,誰會在乎這夥原中條山土匪的利益?他們不被蒲家和姬家這兩家山西豪門給玩死才怪。一念及此,金眼雕惡念陡起,武林中人技擊之術講究避實擊虛,身法配合,這岩石狹縫他們可擺弄不開。

  ??自己神力無窮,這紅娘子名氣雖大,終究是個嬌滴滴的美人兒,能有多大力氣?不如一把扼死了她,神不知鬼不覺,既可完成大哥的命令,又不會被人發現。

  ??金眼雕想到就做,卻忘了肌肉發達地人一樣有麻筋、一樣有穴道,一樣在要害被指力超群的高手戳擊的時候會酥麻無力。所以,世上能開五石弓的人又少了一個。

  ??紅娘子取代了金眼雕的位置,她也在用箭瞄準著楊淩,用一雙隻有在這個地方才能肆無忌憚的表現自己情意和愛戀的眸子,放出纏纏綿綿的情箭。

  ??陽光,從樹葉青草間照下來,照在那麗顏清減的臉上。癡癡地凝視著楊淩遠去的背影,那戀戀的視線一直追隨著,直追到他修長的身子完全被人遮掩住。

  ??人如月,香腮雪,忍看殘照清秋。明月共,漾孤蓬,天涯與君同。氣吞虎,劍如虹,笑對雲淡風清。漁陽弄,茄鼓動,長戈吼西風。

  ??雙眸輕輕合擾,美麗整齊的睫毛微微眨動著,兩串清淚無聲地落下,落入腳下亙古無人履及的深淵。她攸地轉身,淡淡身影彈跳如丸,瞬間閃入茂密的山林。

  ??岩石上,金眼雕仰臉望天,陽光下,隻有一雙眸子還隱約露出些許光澤。天空,正有一隻雕在盤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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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報告上月更新情況:上月更新33萬3千,完成了我的承諾。盡管非常疲累,經常兩個太陽穴揉一下都生疼,但是隻要精力允許,我仍然會一如既往的努力碼字,更新。這兩天帶孩子,腦力得到休息,昨日下筆就順多了,但仍不敢說日日如此。關關不敢說大話,所以承諾總是有所保守,但是做的總是比承諾的更多一些的,諸友請放心距年底又近了一步,距我第三個願望也更近了一步,誠心請求諸友的幫助和支持,不說太多了,求票說的再是聲情並茂,不如實際行動,關關用連續十一個月的穩定更新、認真碼宇向我的書友求票,請求投票支持,火力支援!

  ??<h2>回到明朝當王爺_386 殺出重圍</h2>

  ??東華山進入了短暫的平靜,但是從探馬報回的消息,官兵在外圍不斷調動軍隊,各處要隘駐紮重兵,修築工事、設置防區,顯然正在緊鑼密鼓地做著打的準備。趙瘋子在接受招安和突圍逃往江南之間不斷地搖擺著。

  ??楊淩的一番話,如同槍戟,深深地戳中了他的要害,思前想後,趙瘋子原本堅決的反意,甚至萌生的那一點野心都煙消雲散了。他的人馬中堅力量來自劉六一派,而劉六的所作所為,哪有一點大誌向,哪裏象個能成大事的人?

  ??可是由於自己人馬中的主要力量傾向於劉向,他根本無法割斷和劉六的聯係,幾條道路之中,似乎唯一的選擇隻有接受招安。但是,邢老虎、封雷他們肯麽?

  ??夜色深了,蟋蟀不厭其煩地“織織”鳴叫著,偶爾有螢火蟲在樹影中飛舞,繞出一個個迷離的光環,紅娘子出神地盯著流螢,眼神兒也有點迷離了。

  ??李華的眼神兒也有點‘迷離’,隻是濃眉下一雙凶晴,迷離起來有點發傻,可沒崔鶯兒眸波流轉、俏眼飛媚的美感。

  ??橋頭談判安然結束,始終不曾出過一點亂子,他就知道老三那兒出了問題,本想回去後就把他叫來問個清楚,不料金眼雕竟如鴻飛杳杳,就此沒了蹤影。李華心中著慌,又命二弟周盤領人悄悄巡山,四處查找他的下落,可是如今都第二天晚上了,仍是音訊皆無。

  ??他暗暗觀察邢老虎、趙燧等人神色,又看不出絲毫異樣,該是對此毫不知情。況且今日議事,仍然把他做為一方首領請來,根本不曾責斥,也不象是知道他暗作手腳的事。

  ??李華想破頭也想不出老三去了哪兒,心神難免有些恍惚。人能去哪兒呢?總不成以老三那種自幼在山中狩獵的練就的身手,會不小心一個失足自己掉下懸崖吧?

  ??還有楊淩那番話,也令李華犯起了核計:劉六楊虎這幫人不象個成大事的,不能跟著他們去江南,那是自尋死路。可是明著拆夥不行,邢老虎、趙瘋子沒一個省油的燈,他們要是想走,老子得想辦法半道兒溜了,山西處處山,有的是容我逍遙快活的地方。

  ??趙燧看了看想的出神的兩個人,微微蹙了蹙眉。紅娘子已經把金眼雕的事情撿緊要的說與他聽了,趙瘋子聽後立即讓二弟趙潘帶著幾個心腹去處理了屍體,並嚴囑紅娘子不可說出此事。

  ??議和一旦不成,就要有一番大戰,此時萬萬不能內部失和,再起爭端,這件事隻能糊塗一回了。他不理解的是,生死攸關時刻,紅娘子怎麽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情形?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楊跨虎?

  ??趙燧搖搖頭,又望向邢老虎。邢老虎撫著胸口,正在不停地咳嗽,過了許久,他才喘息著道:“趙副元帥,那麽依你之見呢?你想選擇接受招安?”

  ??趙燧誠懇地說道:“不,離開、苦守,亦或接受招安,都是為了給兄弟們找一條出路。方才那些話,隻是我的分析。到底如何選擇,我聽你的”。

  ??邢老虎默然半晌,才輕輕一歎道:“趙兄弟,你本是個秀才,家有良田,室有嬌妻,是劉大哥硬把你拉入夥的。想必你當初是有些不情願的,不過……老劉待你不薄啊,自你入夥,便對你信任有加,讓你獨領一路大軍,你提議分兵發展,他也毫不猶豫。我……隻問你一句,我們真的沒有希望了?劉六真的不值得你輔佐?”

  ??趙燧望向邢老虎,半晌不作一言。

  ??邢老虎又道:“楊淩的話或許有道理吧,我讀過點書,卻不學無術,粗人一個,我隻知道,如果我們真的這麽……這麽不堪一擊,他堂堂國公爺,何必紆尊降貴,跑到中條山來招安?

  ??不錯,楊虎在山東的確大敗,而且十萬大軍折損過半,官兵傷亡卻微乎其微,可是後來探聽到的消息,據說是軍中火藥不慎爆炸,導致戰馬炸營,自相踐踏,死傷無數,卻非官兵之功,否則山東戰事勝負如何,我看尚不可知呢。以這一戰,便能論成敗、論英雄?”

  ??他濃眉一挑,雖然滿臉病容,猶自露出一股舛傲不馴的豪邁:“自古成就霸業者,也沒有一帆風順的,他們失敗的時候,打得身邊就剩下百十個人,最後還不是重整旗鼓東山再起了?我就不信,東華山上有五萬精兵,劉六楊虎在江南也有五六萬人,會象他楊淩說的那麽不堪!”

  ??趙燧閉了下眼,心中暗暗歎息一聲:邢老虎看來仍是堅持己見,議和之想就此作罷了!

  ??他忽地張開雙目,沉聲道:“那麽大元帥是要堅守中條山,還是要突圍南向,直取中原?”

  ??邢老虎道:“你說的對,我們五萬兵馬,如果據天險而守,官兵未必攻得上來,可是天險能助我們,天威也能殺我們。最怕的是冬天,我們現在糧草不足,如果楊淩封山,這一冬下來,我們凍餓而死就得超過三分之一,那麽剩下的人也不用打了,隻能束手就縛,所以守隻能保命一時,實則是死路一條。”

  ??邢老虎一氣說了這麽長的話,使勁喘了幾口大氣道:“我邢老虎和劉六、劉七他們義結金蘭時,曾說過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他們轉戰江南,我卻為了自己頭上戴一頂烏紗而投靠官府,這樣的事我幹不來。

  ??所以我決定去江南,和好兄弟們誓死一搏,這江山就指定姓朱?嘿!我偏不信!老趙,自從入了義軍。你費盡心思,整軍飭武,我邢老虎是看在眼裏、記在心上。你兩位兄弟有心離開,這事兒我聽說了。

  ??這樣吧,我替老劉做個主,趙兄弟你要離開,可以攜帶你的金銀細軟離開,我派人送你離山,去留自由,絕不阻攔,人各有誌嘛,但是你不得帶走一兵一卒亂我軍心。怎麽樣,你可願意?”

  ??趙燧心道:“自從跟了響馬盜,攻城掠地、砸獄釋囚、處治貪官,處死豪紳,哪一件事少了我了?不帶一兵一卒去接受招安。那不是天大的笑話麽?朝廷要我何用?又豈肯饒我?”

  ??邢老虎又道:“我這身子從小康健,就沒得過病,可這一病就總不見好,行軍打仗我沒出過什麽力,這大元帥實是名不符實,而指揮起隊伍來,也總是差著一層,趙兄弟才學勝我十倍,卻不能盡得施展,這是我的不是。

  ??如果趙兄弟你還願意跟著咱們幹,我願意讓出元帥之位,咱們這支隊伍,上下一心,統統聽從你的指揮。至於什麽誰做皇帝,哈!八字還沒一撇呢,計較他作甚?大丈夫轟轟烈烈幹他娘的,先推翻了朱明天下自己人再商量。你有本事,那時天下便由你去做,反正我是不爭的,你看如何?”

  ??趙燧心頭一熱,一時胸中血氣翻湧。不用揣測邢老虎這話有幾分誠意,他清清楚楚的知道,這是奪取兵權的最好時機。別看邢老虎說的豪氣幹雲,他可是殺人不眨眼的響馬盜出身,自己真要是選擇離開中條山投靠官府,他不馬上翻臉砍了自己的頭才怪。

  ??然而時勢所逼,如果自己選擇留下,作為交換條件,他目前就不得不把兵權全交出來,至於到了江南會不會被楊虎等人吞並,現在顧不得想,也別無選擇了。到了江南再說,隻要橫下一條心,我趙瘋子還鬥不過那些泥腿子?

  ??想到這裏,趙燧咬一咬牙,振聲道:“邢大哥,你別說了,愧煞兄弟。好馬不吃回頭草,即然入了這條道,我也不想再有回頭的一天了,你說怎麽幹咱就怎麽幹,隻有邢大哥在,你就永遠是我的大哥。”

  ??“好兄弟!”邢老虎激動的臉龐發紅,他站起身來,扶住趙燧肩膀,說道:“那咱們兄弟就並肩打過黃河去,兵鋒直指江南,鬧他個天翻地覆,待與劉六、楊虎匯合,咱們再商議據占何地,徐圖發展,爭一爭這天下江山!”

  ??“你既有了私心,就別怪我邢老虎翻臉無情,隻要一過了黃河,老子立刻就宰了你!”邢老虎心中暗暗冷笑,卻一臉慷慨激昂,兩個‘好兄弟’的大手激動的握在了一起,然後他們一起轉向紅娘子和李華。

  ??“崔家妹子、李老弟,你們認為如何?”

  ??“崔副元帥,李將軍,你們意下如何?”

  ??“……”

  ??“紅娘子?”

  ??“啊?好,好好,我同意,就這麽辦吧!”

  ??“啊!兄弟我也沒說的,邢大帥你說咋幹咱就咋幹,我李華上刀山下火海,眉頭都不皺一下,咱們就這麽幹!呃……邢大哥你說啥?”

  ??“……”

  ??**************

  ??欽差行轅從蒲州城搬到了東華山腳下的軍營中。

  ??明日就是三日之期,如果趙瘋子再不做出答複,官兵就要發動攻勢了,就算不能一鼓作氣打垮中條山群盜,至少也得把外圍一些山頭要隘攻下來,以便為封山或下一步發動第二步攻勢打好基礎。

  ??中條山之戰如果不能速戰速決,那就隻好調度大軍、耗損無數錢糧,把他們活活困死在這裏。江南戰場按照他的部署,各府各道的官兵正在層層設防、步步進逼,逐步縮小著包圍圈,意圖把楊虎的白衣軍逼入死地,逼其正麵決戰。在那種通訊條件下,戰機瞬息萬變。他不可能遠在山西遙施命令,那裏,需要他親自趕去居中協調,通盤指揮。

  ??帳簾兒高挑,帳內燈火通明。楊淩和苗逵等人正在布署招撫失敗後的全麵進攻事宜,楊淩拿著指揮棒,許泰舉著一盞油燈正在近處照著,遠遠的忽地有人高呼:“報~~~!緊急軍情!”

  ??隨著馬蹄聲響,一名身著皮甲的官兵肩後插一急訊的紅色小旗飛馳而來,馬至帳前扳鞍下馬。那人急匆匆搶向大帳,立即被幾名親兵攔住。稍過片刻,驗明那人身份。四名親兵忙把他帶了進來。

  ??那人見了楊淩納頭便拜,急聲說道:“啟稟國公爺,東條山群匪自東南方向突圍”。

  ??楊淩動容道:“突圍?多少人?”

  ??那訊兵稟道:“逃出四百餘人,個個驍勇善戰,他們趁夜色抄小路突襲。衝出包圍後先逃到三岔口,然後沿陽幹、陽祖一線向黃河逃竄,蒲州衛已派孫千戶領兵追趕。”

  ??“隻有四百多人?”楊淩有些詫異。如果趙燧不想接受招撫,自然有可能搶在大軍合圍前突圍,可是他僅僅派出四百人從小路突圍,這算什麽?疑兵之計麽?”

  ??許泰急急走回案前俯看地圖,疑道:“他們向黃河逃竄,莫非要渡河南下?”

  ??苗逵尖聲道:“國公,看來趙燧是不想吃敬酒了。他們沿陽幹、陽祖而走,定是要攻擊風陵渡,要從那裏逃往陝西或河南”。

  ??楊淩沉住氣。仔細思索片刻問道:“除了這四百人,山上還有其他人下山麽?”

  ??那訊兵搖頭道:“隻有這四百人突圍,此外再無動靜”。

  ??江彬大大咧咧地走上前道:“國公,依卑職之見,這支人馬沒準是見勢不妙私自逃出的散兵。否則他派出這麽一支孤軍意欲何為?搶占渡口然後掩護大軍過河?”

  ??楊淩神色凝重地搖頭道:“若是膽怯士兵私自潰逃,沒有這麽強的戰力,一旦突出重圍必然各自逃散,不會這樣有組織的同時行動,我還沒有猜透趙燧的用意,不過他派出這麽一支孤軍,必有目的”。

  ??江彬摸著下巴道:“國公,我倒有個主意,他們能派出小股人馬避開我軍耳目,抄小道突圍,那麽我們就同樣可以派出小股人馬攀上山去,殺進他們的腹地,東華山方圓三百裏,一定有路上山的,他們有多少人馬能看顧得過來?國公不如交給我一隊人馬,我徑自殺上玉柱峰去”。

  ??楊淩哼了一聲道:“山上有五萬人,而不是五百人,他們派出四百人是突圍,你領幾百人去幹什麽,入圍麽?他們據險而守,我軍攻山難度極大,根本無法與你呼應,你領著一支孤軍深入重圍,任你武功再了得,也得被他們全部吃掉,與我大軍行動有何益處?”

  ??江彬啞口無言,楊淩沉吟一下,果斷地道:“傳令下去,各路人馬按原定計劃立即攻山!趙瘋子既然派兵突圍,招撫已無可能,我們也不必等待明日之期了。”

  ??許泰問道:“國公,沿河向西北逃逸的這支孤軍要不要派人圍追堵截?”

  ??楊淩搖頭道:“區區四百人,孫千戶一路追兵足矣。風陵渡、蒲津渡一帶皆布有重兵把守,一過河潼關一線又是大軍雲集,他們不過河便罷,否則就是自尋死路。我們集中兵力剿滅東華山響馬盜,現在開始,全力搶占各山要隘據點。南麓沿河各渡口,全部進入戒備狀態,已防為敵所趁”。

  ??“遵將令!”許泰、江彬雙雙手拱手,急步走了出去。

  ??戰鼓轟鳴,中條山之戰終於打響了。喊殺聲徹夜不絕,方圓三百裏一處處戰火相繼燃起,逃逸出山的小股人馬,成了戰鬥打響的導火線,官兵按照即定計劃,開始全力攻山。

  ??一處處戰報不斷送往楊淩的中軍,沙盤上,各色地旗幟不斷交替,時而插上紅旗、時而換上藍旗。那是一處處險要,在官兵和響馬盜的亡命廝殺中不斷易手造成的。

  ??外圍攻擊不斷得失,一些山頭已牢牢地控製在官兵手中,這種攻擊速度有些超出楊淩的預料,蹙眉緊盯沙盤半晌,楊淩指著幾處地方道:“這些峽穀要隘地區,一定要先搶占製高點才可以突進,現在的進展太快了”。

  ??苗逵喜氣洋洋地道:“嘿嘿,想是咱們的大軍合圍,令得賊寇軍心已失,各路大軍進展神速呀”。

  ??楊淩凝神瞧著那一道道先後插上紅旗山嶺,仍是疑惑道:“太快了,進展太快了,各路將領太貪功了。一旦奪取山頭立即突進,陣地都不穩固,得馬上命令他們穩打穩進。小心趙瘋子反撲”。

  ??許泰搖頭道:“國公,來不及呀,就是平素,要把這將令傳達一遍也不知要用多久,現在山中敵我勢力犬牙交錯,到處都在浴血廝殺,戰事一開,怎麽打就得指望前沿將領自行發揮了。我們根本來不及下達將令、隨時調度了”。

  ??楊淩長籲口氣,在帳中緊張地來回踱著步子:真的高估了對手了?還是招撫分化起到了這麽大的作用?各路山頭以血鋪路,戰事之激烈絕對不假,響馬盜並不象是有意放棄陣的誘我深入。

  ??而且真擔心敵人伏兵反擊也不太可能。東華山中山嶺縱橫,溝壑起伏,埋伏人容易,想把人調出來形成攻擊陣形可就難了,再說朝廷大軍從各路同時突擊,雖說進展有快有慢,仍能起到相互照應的效果,響馬軍想集中兵力吃掉一路可能性不大。

  ??江彬見戰心喜,躍躍欲試,急道:“國公一到,響馬盜人心離散,再加上這一回國公調集了山西大量軍隊從四麵八方同時開戰,響馬盜戰力比起前幾次不可同日而語,依末將看,他們也沒什麽花樣可玩了,國公給我一路兵,讓我也殺進山去出出這口惡氣吧”。

  ??楊淩笑笑,說道:“不必急,仗有得你打,你和許總兵的人不能動。在山裏,不可能盡數殲滅他們,趙瘋子見勢不妙,一定會突圍……”。

  ??他說到這兒,瞳孔忽地縮緊了:“突圍……突圍……。難道趙瘋子一場硬仗都不打,直接就想突圍?”

  ??楊淩立即返身,盯著沙盤看了一陣,徐徐說道:“諸位,會不會是趙瘋子根本不想繼續嚐試守山,而是果斷放棄這處天險主動突圍?”

  ??苗逵疑道:“他們一直在守、一直在退啊,想要突圍何必先派出小股人馬驚動官兵促使我們各路大軍發動進攻?直接集中人馬,出其不意的選擇一點殺出重圍豈不更加容易?”

  ??楊淩幹笑兩聲道:“那樣殺出重圍固然容易,可是蓄勢待發的各路朝廷大軍要圍追堵截也容易。失去了東山華天險為憑仗,他們如何抵擋我十餘萬大軍?

  ??如果趙瘋子一開始就決定突圍,卻以守勢惑我耳目,誘我各路大軍入山呢?主動突圍、先收後出、引官兵入山後,果斷放棄險要據點,跳出重圍逃出夭夭,各路大軍要得到消息,整頓行伍,再撤出山來,能及得早有準備的響馬盜行動快速?”

  ??“好個趙瘋子!”許泰倒抽一口冷氣:“從以往幾次交手看,我也覺得以響馬盜的戰力不該如此讓我各路大軍得手,國公分析的不錯,我也覺得這可能極大”。

  ??楊淩目光閃動著,在整個沙盤上逡巡不已:“那麽……他們應該有一條可以令大軍通行的秘道,使他們快速跳出向山中收攏的包圍圈,利用外線空虛的機會揚長而去。他會選擇哪個方向?”

  ??他和許泰的目光不約而同的移向沙盤上的黃河。

  ??自飛陵渡開始,黃河下遊變窄,所以這一大片區域渡河碼頭極多,趙瘋子率先出動的小股部隊沿河南下是什麽意思?如果趙瘋子確實是別出心裁,引軍入山然後跳出包圍圈,那麽他的目的不言而喻,應該是選擇黃河渡口強渡黃河。

  ??這也應該是他唯一的選擇,河北、河南陳重兵於邊境,山西各處城池閉關自守,大軍雲集於東華山,如果走旱路,在官兵圍追堵截之下,哪裏有生路?

  ??楊淩直起腰來,和許泰對視一眼,同時微微點了點頭。

  ??***********

  ??徐參將這一路攻勢緩慢,眼看其他各路山頭隱現火光,顯然軍隊進展迅速,徐參將不禁心急如焚。武將升官再沒有比立下戰功更快的了,這一次是威國公親自指揮作戰,這一仗如果打的漂亮,那可就是前途似錦呐。可是現在自己明顯的落後於其他幾路官兵了。

  ??徐參將提著單刀,站在一處岩石上,指著前方密匝匝的叢林道:“放火箭,媽的。一定要給把它給我拿下來。劉千戶,弓箭掩護,閻千戶再給我衝一次”。

  ??手下兩員大將還未及答話,夜空中忽然響起一陣細密破空的風聲,夜空深沉,可是天空忽然的一暗,還是立即叫人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徐參將大駭,他飛快地跳下石頭向後一避,同時高喊道:“盾牌手……啊!”

  ??一枝雕翎射中了他的肩頭,鎖子甲的鏈扣阻止了箭簇的繼續深入,不過仍然射傷了肌膚。數以千計的羽箭帶著颯然風聲落下,掃蕩著猝不及防的生命,四下傳出一片淒厲的慘叫。

  ??徐參將沒想到這一路響馬居然有這麽多弓箭手,方才已衝鋒了三個回合,始終不見對方暴露過這樣的實力。他又驚又怒,一把拔下箭頭,正欲喝令官兵反擊。前方林中忽地響起驚天動地的喊殺聲,借著山勢,無數的人馬衝出叢林,向他的部隊衝鋒過來。

  ??“嗚!”盡管剛剛受到箭雨襲擊,從盾牌後冒出來的弓箭手仍然極快地做出了反應,千雨點寒星猛地撲向黑暗中的殺氣衝天的呐喊處。響馬盜舉著木盾,隻聽“篤篤”聲不絕於耳,大隊人馬停頓了一刹那,一部分人中箭倒下了,但是其他的人以更快的速度向前猛衝過來。

  ??在他們的後方,也不斷有箭雨發射,越過他們傾瀉在明軍陣地上。近了,更近了,徐參將揮起狹鋒單刀大吼一聲,領著士卒迎麵衝了上去。

  ??雖說肩頭受了傷,但他雙手握刀,左劈右砍,如狼似虎,頃刻間被他砍翻了幾個響馬盜。一波又一波山賊悍不畏死的猛衝過來,官兵們也抓起刀槍呐喊著迎了上去,雙方的人馬如同海邊的巨浪一般碰撞在一起,人浪翻滾,血如泉湧。

  ??第一批迎麵碰撞的士兵和強盜們倒下了,第二批、第二批就踏著他們的屍體毫不遲疑地衝過去,無數的士兵,呐喊著衝向死亡,尋求著生機。血腥的味道彌漫了山穀。

  ??敵人據守在這道穀口的兵力太多了,徐參將殺得手臂酸軟,他在親兵的護侍下踉蹌退了兩步,拭了把臉上的汗水血水,他注意到,自己的人馬陣腳已亂,倉促變攻為守形成的三道防線,第一道已經被攻破,自己所在的第二道正在膠著激戰當中,而敵人越戰越勇、越戰越多,正在向第三道防線逼近。

  ??各處都在全力攻山,不可能有人來支援他,也來不及翻山越嶺趕來相助了,徐參將咬咬牙,正要命令後備隊全部投入戰鬥,夜空中一陣銅鑼響起,前方林中又是一片驚天動地的呐喊聲,正在激烈砍殺的山賊聽到鑼聲連戰邊退,漸漸讓開道路,又一股生力軍猛衝了過來,象切菜砍瓜一般,把由於猛烈廝殺,已經精疲力盡,動作遲緩的官兵摞倒一片。

  ??徐參將欲哭無淚:這怎麽可能?趙瘋子一共才五萬兵馬,布防溝壑山嶺四麵八方,每處根本不會有超過兩千人的隊伍。他們在這個穀口怎麽麽可能安排這麽多人馬?

  ??火箭引燃的枯樹、叢草,映亮了剛剛從林中出現的一麵大旗。一個黑色大字映入徐參將的眼簾,頓時驚得他張口結舌。他的軍隊進展緩慢,始終還在東華山外圍轉悠,然而麵前樹起的大旗上鬥大一個邢字,真的令他震驚了。

  ??誰都知道中條山響馬軍的龍頭老大是邢老虎,可是這人自從起兵不久就生了病,這支造反隊伍一直就是趙瘋子在指揮,今天真邪了,病虎居然出山了,而且衝到了這裏,他們……他們要突圍了。而且選擇的突破口,就是我的防區!

  ??這個念頭,攸如電光火石一般閃過他的心頭。但是已經晚了,邢老虎抱病領兵,親自率領著從霸州帶出來、屢經殺伐,浪裏淘沙還活下來的精銳,以摧毀一切的瘋狂攻勢猛衝過來……

  ??楊淩得到消息時,徐參將的防線已被攻破了,徐參將、劉千戶戰死,閻千戶隻領著三百殘兵逃得了性命。趕來報信的人帶來了準確消息,邢老虎親自帶隊,約一萬五千人突出重圍直取飛陵渡。他們選擇的,居然是防禦最嚴、也最難攻破的第一大渡口。

  ??江彬奉命率所部急馳飛陵渡支援去了,苗逵急道:“國公,山裏的兵馬來不及撤出來了。應該把外圍防守的二線部隊全部調往飛陵渡,把邢老虎的人馬圍死在那兒,一戰全殲”。

  ??楊淩坐在椅中,沉思半晌,才長吸了口氣,緩緩說道:“趙瘋子呢?紅娘子呢?誰能告訴我,他們……現在在哪裏?是在邢老虎的軍中、還是仍在中條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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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以下未算字數:昨天下午被辦公桌對麵噴嚏連天的那哥們傳染感冒了。晚上回家時骨頭都是酥的。昨兒下午媳婦兒就出差回來了,我本以為晚上有頓豐盛的晚餐,想不到回去後先就不疊被、不刮胡子、灶上濺滿油點等問題和媳婦進行了深入、深刻的探討,並進行了沉痛反思。

  ??今晚單位有個會。要開到九點,回去洗個澡休息一下,明天起來再繼續奮戰。還請大家繼續支持,我距年度第一還差12oo票,看目前開局就排在第二。後邊三四名各出奇招,我的形勢不是太妙。不過拚仍是要拚的,我仍要努力碼字,並向我的書友求月票。

  ??行動上是這樣,不過心態上抱著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態度就好。

  ??我蟬聯月票榜三個月,其中兩個月破月票記錄,大家給予我的榮耀已經很多了。知足者常樂,不管名次高了、低了,我還是我、我還是關關,能碼多少碼多少,有空了、累了,就去和書友聊聊天,碼字仍然努力,心態繼續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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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就是有些很好笑的小馬甲,他們比作者還忙,在那裏呼風喚雨,裏挑外撅,陳辭濫調用個沒完,不這樣這種人生存的唯一價值也體現不出來了,那就由得他去表現好了,我的朋友們不必去和他理論、爭辯,根本就是昧著良心故意找事,甚至就是他的另外一個馬甲挑起來的事,這樣肮髒無聊的人,理他作甚?

  ??同時,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幹部任免都打破終身製了,寫書名次上上下下算個啥?認真工作,盡了自己最大的力量那就行了,所以,亦請不要因此發表對自己不喜歡而上榜作品的不恭語言。

  ??回明區的規矩:不在這裏貶低其他作者、不在這裏貶低其他作者的作品。從來如此。

  ??謝謝大家。

  ??李觀魚

  ??<h2>回到明朝當王爺_387 血戰飛陵渡(求月票支持)</h2>

  ??戰火處處燃起,東華山中兵匪混雜,到處都在戰鬥,突圍出去的邢老虎所部包圍了風陵渡,外圍又被朝廷官兵反包圍,戰鬥尤為激烈。

  ??許泰也沉不住氣了,向楊淩建議道:“國公,不管響馬盜還有什麽陰謀詭計,但是一萬五千精銳出現在飛陵渡是事實,而且主帥邢老虎又在軍中,應該是響馬軍的主力。而且從戰場形勢看,渡河南下也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依末將之見,時機不可錯過,江彬一路人馬配合飛陵渡守軍,未必能夠殲滅這夥敵人,就算飛陵渡不失,他們的主力逃脫出去,繼續沿河向東,離開了我們的主要布防地區,重新調動部署就困難多了”。

  ??楊淩總覺得事情不是那麽簡單,所以心中猶疑不決。飛陵渡自然不容有失,可是山中主力真的全部逸往飛陵渡了麽?他沉吟半晌,徐徐說道:“不行,你的預備隊還不可以動,在這裏,我們既可控製東華山,又可隨時增援飛陵渡,一旦全部趕往渡口,而山中響馬再出奇兵的話,我們的第二道防線太過空虛了。”

  ??他想了想道:“太原衛的兵馬在蒼柏嶺布防,命令張寅率太原左衛、太原中衛支援飛陵渡,務必全殲邢老虎所部,太原右衛仍駐守原地。”

  ??“是!”傳令兵一抱拳,急衝衝地去了。

  ??飛陵渡第一道防線已經被攻破,雙方正在膠著之中,江彬率領所部已飛馬趕到了。前後的官兵將響馬盜圍在中央一場鏖戰。

  ??邢老虎令一部人馬纏住援軍,自己率人直攻第二道防線。四個官兵呐喊著舉槍衝了過來,被邢老虎飛刀摜死一個,然後身邊親兵就和另外三個戰在一起。

  ??邢老虎的親隨都是霸州響馬,武藝高強、冷血嗜殺,兩柄單刀對那長槍毫不遜色,未及三合,便衝至近前,一個官兵被當胸一刀刺了進去,另一個被削掉了五指,慘叫未斷,雪亮的刀光一閃,頸子便被劃開了。

  ??第三個虛晃一槍,剛剛轉身欲逃,就被一個奪槍在手的悍匪自後刺倒。這時一名百戶騎馬衝來,手中槍斜指邢老虎,一聲不吭,其快如風。左右方自大驚,欲撲上援救,邢老虎已深吸口氣,提刀迎了上去。

  ??兩人堪堪相遇,邢老虎一矮身,隨即彈身而起,刀身斜挑,大叫一聲:“開!”

  ??“鏗”的一聲,迎麵刺下的長槍藉著馬的衝勢,猶被他這一刀磕的彈開了去,斜斜蕩向空中,戰馬貼身而過,邢老虎身形落下,半空裏擰身回掃,手中的馬刀夾著一陣狂風,自那百戶腰間斬過。

  ??“噗”血濺長空,半截身子落地,殘肢被戰馬駝帶著仍然奔出老遠,這份駭人的武力令得四下官兵一陣驚恐大叫,雖然邢老虎一刀出手,立即拄地劇咳,竟然無人敢予靠前。

  ??數萬兵馬的大戰,這樣的廝殺隨處可見,縱目所望,到處都是刀光劍影,喊殺連天,遠遠近近都是揮舞著刀槍亡命廝殺的人,就象礁石群中的海浪,互相拍擊著,鼓蕩著。邢老虎喘息片刻,厲聲道:“來呀,給我衝,一定要拿下飛陵渡!”

  ??說完,邢老虎揮舞著滴血的鋼刀,向官軍最密集處衝去,他的親隨個個驍勇,緊隨其後,猶如一股旋風,當者披糜,飛陵渡的河防官兵看見他那杆邢字大旗,根本不敢單獨和他放對,立刻向兩側避開去。

  ??邢老虎的戰馬被射死了,於是率親隨步戰,主要是親自帶隊、督促鼓舞這些新入夥不久的新兵,而另一邊由霸州響馬老底兒組成的一支百餘人的騎兵負責著切割、衝鋒任務,他們利用快馬輕騎、刀法精湛地特點,一路突進,將官軍形將破裂的第二道防線破壞,後邊緊跟著的悍匪們持著長槍、鐵叉、木製的狼牙棒等武器緊緊跟進,推動著官兵繼續後退。

  ??黃河北岸東華山一帶官兵總兵力是響馬盜的三倍,但是局部兵力有限,但是現在隨著江彬生力軍的加入,原本膽氣稍怯的官兵士氣大振,已經被撕開的缺口被不斷蜂擁上來的官兵推動著抵受不住悍匪強大戰力而意欲後退的一線官兵又反攻回來,但是總的來說形勢仍岌岌可危。

  ??邢老虎當機立斷,立即舍棄正麵之敵,從側翼向主攻方向發動攻擊,他的大旗所向,趙潘、趙鎬立即也率部衝了過來,幾支分頭作戰的響馬軍形成一個三角攻擊陣形,被包圍在他們中間的官兵孤立無援,迅速被湮滅了。

  ??援軍已至,飛陵渡守軍將領夏守備心中大定,連忙命人揮動燈語,號令士兵退守最後一壘,以弓弩火器禦敵,避免更大的傷亡。

  ??可是邢老虎麾下的兵馬大多出身於綠林,打起仗來悍不畏死,特別是這種生死關頭,奪下渡口才有生的希望,更是個個驍勇,他們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喊殺聲點燃了一般,對不斷倒下的屍體視而不見,隻顧舉著兵器向前猛衝。

  ??退往最後一道防線的官兵有些正在膠著作戰,這一退緊緊追趕的響馬盜寸步不舍地追了過來,雖然付出了極大的傷亡,不過有幾處地方已經有響馬盜殺進官兵的戰壕,雖然他們很快就被蜂擁過來的官兵斬成了肉醬,可是短暫的混亂使這幾個地方的弓弩火器無從發揮,響馬盜的騎兵立即趁勢掩殺過去繼續攻擊這幾個地方,意圖徹底占領渡口。

  ??夏守備見狀大驚,連忙組織人馬向這幾個被撕開的缺口增援,同時向遠處援軍以燈語求救。江彬躍馬橫刀,衝殺在最前沿,兩柄斬馬刀舞得車輪一般,手下殺人無數,一見遠處旗語,心中更形焦急。他猛地大吼一聲,雙刀淩空斬下,把身前響馬砍翻在地,厲吼道:“兄弟們,給我衝,後續還有援軍,響馬逃不了,殺!殺呀!”

  ??說著趁身邊官兵向前猛衝的機會,他勒了勒馬,提著兩柄血淋淋的馬刀對身邊親兵道:“去!告訴國公爺。響馬盜鐵了心要取飛陵渡,渡口官兵太***無能,隻知道守。不知道配合反包圍……”。

  ??說到一半,忽想起這時告狀不妥,江彬忙又改口道:“不,告訴國公,響馬盜主力十分悍勇,請求再派援兵,否則縱然保住飛陵渡,也阻不住他們逃跑”。

  ??他方才兩聲大吼在萬馬軍中喊殺一片的情形下雖然不是十分顯眼,還是被響馬盜斷後的人聽到了。負責斷後的首領正是劉廿七,他在交錯廝殺中抽空一看,隻見馬上那員猛將正是殺死自己結義大哥張茂的仇人,一雙眼睛都紅了。[天堂之吻 手 打]

  ??劉廿七猛地揮刀,呀呀幾聲大吼,接連劈翻五六個官兵,然後飛退幾步,叫過一個配了弓的響馬,然後取弓在手,盯緊了江彬。

  ??戰場上人馬縱橫,旗幡招展,又是在夜色當中,許多地方燃起了大火,劉廿七箭法雖然不錯,在這樣環境中也不敢大意,他屏氣凝視,窺準機會颯然一箭射出,隨即又取一箭搭弦備用。

  ??江彬急急吩咐罷了,傳令兵撥馬便走,江林剛剛回頭,冷不防瞥見夜空中光影一閃,他下意識地一閃,肩頭一震,一枝冷箭正中肩頭。江彬好戰嗜殺,此時又正是八月酷熱天氣,他根本不耐身穿重甲,想不到這時竟挨了人家冷箭。

  ??江彬疼得“啊”地一聲大叫,心神一震還未及做出反應,劉廿七冷冷一笑,第二箭又毫不遲疑地射了出來。江彬正下意識地扭頭看向肩膀,這第二箭“噗”的一聲,從他右腮射入,左腮穿出,直至尾翎。

  ??這一下江彬想大呼都不成了,他猛地一俯身,兜馬便走,親兵們一擁而上,將他護在了中間,江彬忍痛抬頭,隻見遠處一人在四下刀槍並舉、喊殺連天的戰場上屹立不動,手中舉著一柄單刀,向他狂笑道:“不仁不義的江彬小兒,老子這一箭是替張茂大哥射的,你這奸賊,可有膽量與我一戰?”

  ??江彬凶晴怒瞪,一股勃然怒氣衝得他頭頂酥酥發麻。

  ??他還沒吃過人家這麽大虧,一時激怒的血貫瞳仁。利箭穿腮,他怒吼不得,那股怒氣充塞胸臆之間,無處發泄,江彬猶如受傷的狼一般發出一聲悶吼,胸前軍衣一震,似乎壯碩結實的胸肌似乎也陡的變的更大了。

  ??拔落左肩利箭,箭上倒鉤豁開一道口子,痛澈人心,他卻毫不在意,雙眼隻是緊緊盯著人如潮湧的廝殺戰場中那唯一不動的人影,然後雙刀舉起,猛地一踹馬蹬,圓睜雙目一聲不吭地猛衝過去。

  ??馬行如龍,正在廝殺的的響馬陡見一名朝廷將官衝過來,猝不及防,待揮刀揮槍去砍去刺,江彬已不管不顧地衝了過去,嚇得亡魂直冒的親兵們緊跟著衝了過來,嘁裏卡嚓把他們剁翻在地。

  ??戰馬直衝到劉廿七麵前為兩個劉廿七的親隨所阻,江彬也不吭一聲,手中刀揮如閃電,蕩開兩人兵器,麵門上橫掛著一支顫巍巍的羽箭,又徑向劉廿七俯衝下去。

  ??見了這駭人的氣勢,劉廿七也怵然心驚,他急忙墊步擰腰,使盡全身之力,猛地舉刀迎來。

  ??“鏗!鏗鏗!鏗鏗鏗!”火花四濺,雙方兵器接連交擊,江彬手中“當”的一聲,一柄斬馬刀斷為兩截,劉廿七蹬蹬蹬倒退幾步,被身後一具屍體絆坐在地上,脫手的單刀當唧一聲落地,上麵已滿是缺口。

  ??江彬獰笑一聲,陰魂不散一般從馬上躍了下來,提刀猛撲過來,劉廿七左右親隨見狀急忙上前攔阻,江彬雙手握刀,單腿為軸,一矮身旋風般一轉,將他們劈開了去,死的死傷的傷,還有的兵器被震飛,整個人倒跌出去。

  ??江彬大腿上中了一槍,腦門上被刀尖劃破一個缺口,鮮血如注,猙獰如同厲鬼,他也不管不顧,隻聽到一聲粗重的吐氣聲,他手中的刀已經閃電般舉起,雙肘不屈,刀如畫圓、人若前墮,這一刀已閃電般劈下!

  ??沒有人聽到過這麽滲人的聲音,刀鋒入體聲、骨頭斷裂聲、戛然而止的慘叫聲交織在一起,江彬一刀劈下,人已單膝跪地,雙手緊握刀柄,臂肌賁起如球,將軍衣都繃開了來。

  ??這一刀已用盡了他的全力,刀尖似乎已經砍進地裏,在旁邊眾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那刀忽然齊柄而斷,再瞧對麵躍坐在死屍身上的劉廿七,雙眼瞪得老大,怔怔瞧著江彬,忽然之間,兩片身子向兩旁倒下,這一刀把他連同身下的死屍全都剁成了兩半。

  ??日本人鑄練新刀,常以四五十歲、骨骼堅硬的人的死屍或死囚試刀,砍劈他的肩胛或盆骨,砍斷一具人體稱為一胴刀,兩具叫兩胴刀,通常不會超過三胴,最高記錄是中西十郎兵衛,創造了七胴的驚人成績。隻是不知江彬這樣從頭蓋骨一劈而下,把人豎著斷成兩截,又橫著劈斷他身下的人,長刀深入泥土一尺該稱幾胴。

  ??江彬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滿頭滿臉是血,嘴裏也汩汩流出鮮血,卻咧著嘴咕咕直笑,一枝箭在臉上顫巍巍的,那情形直如凶煞惡魔降世,饒是旁邊響馬盜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悍匪,目睹此情此景也把魂兒嚇飛了,四下響馬盜發一聲喊,頓時一轟而散。

  ??江彬親兵搶過來扶住了他,其餘的人拚命追殺著對手,江彬拗斷腮上箭杆,將斷箭刺進已被劈成兩半的劉廿七大腿,也不裹傷,從侍衛手中搶過一把刀,又旋風似地殺進了人群,官兵們眼見將領如此神威,齊齊呐喊衝殺,後陣響馬盜開始連連潰退。

  ??江彬的傳令兵把飛陵渡戰況報告了楊淩,楊淩看看地圖,用手指重重一點,蹙眉道:“再傳令,令張寅部加快速度從嶺上撤軍,支援飛陵渡”。

  ??許泰道:“國公,張寅部大部分是步卒,而且在山上設的是防守陣勢,以防響馬利用連綿的山脈向太行方向逃竄,叫他集合兵馬下山奔赴飛陵渡,實無從此處發兵迅捷。現在四下外圍陣地仍無動靜,東華山內各路軍隊正在攻向響馬老剿五老峰,寸土爭戰搶奪也激烈萬分,依末將看,他們這是在丟卒保帥,掩護邢老虎一路突圍”。

  ??苗逵也道:“國公,不能再猶豫了,由蒲州發兵快過蒼柏嶺,江彬雖勇,卻攔不住邢老虎,一萬多人馬已是肥肉一塊,萬萬不能容他們再逃脫了”。

  ??楊淩瞪視著沙盤地圖:“先行突圍的小股響馬沿黃河而走,顯然是在尋找渡口,邢老虎是響馬主帥,又率領近三分之一的精銳,說他是誘敵的話,用這麽多兵馬甚至搭上主帥,根本不可能。難道我猜錯了,趙燧竟然如此死心踏地,甘願留在中條山送死,吸引重兵掩護邢老虎突圍?”

  ??他重重一擂沙盤案端,說道:“拔營,分兩路左右包抄飛陵渡,勿必全殲邢老虎的人馬,傳令張寅人馬加速行軍,堵住中路。”

  ??許泰終於有仗可打了,頓時精神一振,連忙拱手稱是。

  ??軍營中號角連連,早已整裝待發地官兵們迅速集結,開始向飛陵渡包抄過去。

  ??月坪梁上,李華忙得焦頭爛額,各處失利,官兵已經向五老峰主峰集結圍攏的消息令他驚慌失措。“怎麽會呢?怎麽會呢?邢老虎、趙瘋子分別率兵突圍,他們才是欽犯呐,他們才是主力啊,楊淩那廝為什麽還不撤兵?他娘的怎麽就跟老子過不去?”

  ??周盤拎著把鬼頭刀急惶惶地闖了進來,哭喪著臉道:“大哥,棋盤峰已經失守了”。

  ??“啊!”李華大驚失色,跳腳道:“巴六子怎麽守的山?快,馬上派人增援。官兵要是站住了腳,其餘四峰也再難守住了”。

  ??周盤湊近了,壓低嗓門焦急道:“大哥,山裏兩萬人馬,一番大戰已折損七千,而且官兵根本沒有退出去的意思,我看……我看我們是中了趙瘋子的計了。老三失蹤沒準也是他搞的鬼,想是他知道我們有了外心,誠心讓我們送死啊”。

  ??李華看看山洞中的心腹們,然後一扯周盤,把他拉到一角,低聲道:“怎麽會?趙瘋子能這麽不講義氣?再說,……咱們山寨原本不過五千人,趙瘋子又給了我一萬五千的兵。為了誑我?他舍得這麽大的血本?”

  ??周盤跺腳道:“大哥啊,那你說,他要是真的按照計劃行事,官兵怎麽能不依不饒一味攻山?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他要不是這麽大方,愣給咱留下這麽多兵馬,誰能信他啊!

  ??義氣?我看自打楊淩招安,這班人就開始各自打算了。什麽義氣,現在是爹死媽嫁人,各人顧各人啊!

  ??老大,咱可不能傻等了,再等下去,四麵被官兵包抄,圍得鐵桶一般,想走也走不了。依我之見,咱們撤吧,沿著山林向王屋山方向走。”

  ??“可是……人馬來得及召回嗎?那官兵還不追著屁股攆過來了?”

  ??周盤急的象熱鍋上的螞蟻,苦笑道:“老大,還召什麽人馬呀,那些新招的、其他山寨投奔過來的兵,擺明了是個累贅,趙瘋子給個甜棗兒,讓咱們給他賣命用的。咱們就不能利用他們給咱賣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帶著咱們的人馬馬上走,去曆山,上王屋山,那幾座山頭顧不得了”。

  ??“報……!太乙峰被官兵攻陷,羅頭領請大寨主馬上發援兵”。

  ??“啊!太乙峰也失守了?快快,你們都過來!”李華急忙高呼。

  ??一眾親信嘍囉蜂擁過來,七嘴八舌地道:“大哥,怎麽辦?”

  ??“他娘的,姓羅的是孬種,大哥,我去奪回太乙峰!”

  ??“是啊是啊,咱們原來五千人馬,都不把官兵放在眼裏,現在大哥擁兵兩萬,兵強馬壯,怕他作甚?大哥,我胡老七,一定……”。

  ??“不要吵!”李華大吼一聲,喝住了一眾手下,然後四下一掃,沉聲道:“快點,把能帶的都帶上,跟我走!”

  ??“大哥,你該坐鎮中軍才是,有事小弟代其勞,不能讓老大親自去奪太乙峰呀,大哥……”。

  ??李華老羞成火,大手一揮,厲喝道:“奪個屁!都***收拾收拾,咱們立即往曆山逃,我就不信官兵能追上王屋山!”

  ??“啊?!……”

  ??<h2>回到明朝當王爺_388 跳出五指山</h2>

  ??夜幕下,不知有多少人馬靜靜在候在山穀之中,這裏實是一塊死地,兩側是懸崖峭壁,一側是極險峻的陡坡,後邊是深深的峽穀,隻有正前麵可以進入,那一側是朝向進山的路的。

  ??如果官兵進剿這裏,隻要兵力足夠,堵塞在這片穀地中的一萬多人馬絕無生路。兵行險著,今天趙燧為了應付楊淩的大軍,保存自己的實力,可算是殫精竭慮、耗盡所能了。

  ??他要突圍,但是卻先選守勢,冒險把自己準備突圍的人馬隱蔽於這片絕穀茂密叢林之中。然後以封雷率小股部隊使疑兵之計,同時突圍去江南完成他早先製訂的計劃。他的人馬其實是和封雷同時行動的,封雷突圍,他的人馬到了山前沒有繼續前行,卻通過早就砍伐出的一條暗道往回走,把人馬引進叢林之中。

  ??誘引官兵主動攻擊後,各處山頭戰火燃起,這處絕地沒有守護或奪取的價值,攻山的官兵隻是入林稍做偵察,隨即便直撲要隘,那茂密如海的叢林深處所隱藏的上萬兵馬始終靜悄悄的候在那兒。

  ??邢老虎自率一隊精兵攻擊飛陵渡,攻勢洶洶,同時李華得了他撥付的一萬五千人,雄心勃勃之下,各處山嶺要隘決死抵抗,以上種種表現,任是誰也想不到趙燧還有第三路安排,更何況他是把兵馬置於這雖然能夠隱藏,也危險之極的死地了。

  ??趙燧用兵,實是大膽之極。大軍人銜枚,馬摘轡,一直靜靜地候在那兒。趙燧下了死令,膽敢發出一點聲響者,格殺勿論。盡管這是在密林深處。縱然發出些聲響,各處拚命廝殺的山嶺上也未必能夠聽到,但是他仍不敢冒險。

  ??此刻,他終於決定行動了。聽到探馬斥候傳回的消息,趙燧自樹下一躍而起,紅娘子一身黑色勁裝,黑帕包頭,見他動作忙迎上來。趙燧深深看她一眼,說道:“崔副帥,我的家小和全軍生存的希望,可全交給你了”。

  ??崔鶯兒柳眉一挑,肅然抱拳道:“秀才放心,除非我紅娘子戰死沙場。否則一定保得你家小安全、一定奪取渡口。”

  ??趙燧一笑,亦拱手道:“我現在行動,盡快趕來和你匯合,你半個時辰之後出發,保重!”

  ??他回頭看看不遠處焦急等待的十餘位將領和親兵,長吸了口氣,快步走了過去。他的兩個兄弟都被邢老虎帶在身邊,未嚐沒有挾為人質的意思。同時派來聽候他調遣的十餘位將領都是忠於邢老虎的人。邢老虎雖聽從了他的冒險計劃,對他這個曾有接受招安念頭的主將,還是做了番防備。

  ??這些人靜靜候在這兒,隻聽到處廝殺聲起,心中焦灼萬分,可是未到攻擊時間,他們隻能等待,這時一見趙燧走過來,他們立即一擁而上。趙燧低低吩咐幾句,十多名將領立即分頭行動起來。

  ??一叢叢荊棘被搬走,用來遮掩道路的樹木被推倒,迅速清理出一條道路。山穀中的兵馬在將佐指揮下,開始沿著通道井然有序的向外飛快地移動著。夜色裏,除了山間被驚起的鳥雀鳴叫和草尖上沙沙的腳步聲,幾乎聽不見其他動靜,然後這個時候誰還會注意鳥雀的飛翔鳴叫?

  ??趙瘋子走出密林,回頭看看遠處山頭的火光,一擺手,向山下快步走去。

  ??北吳村有一片湖泊,湖邊淺水中生長著許多荷花,深夜中,荷葉如同墨染,那弱弱的月光,在波動地水麵上偶爾蕩起一層銀亮的波痕。

  ??這裏駐紮著一隊官兵,這裏並不是防守重點,除了攻山主力和楊淩留守蒲州的預備隊,朝廷大軍主要堵在南麓沿河各渡口和與太行、王屋、稷山等相連的重要關隘。如果響馬軍不走水路從南突圍,必選山路向其他山脈逃竄,萬無下山進入腹地的道理。

  ??所以這裏駐紮的官兵屬於預備堵截山中響馬盜殘兵敗將的防務部隊,兵力、戰力都很一般,由於重兵屯急要害,這裏兵員不足,甚至把附近縣城的巡檢和鄉鎮的丁勇都調了來。

  ??他們也知道自己擺樣子的作用大些,運氣好能抓到幾個從山上逃下來的小兵小蝦,運氣不好可能直到戰事結束也仍然是個擺設。

  ??所以盡管楊淩嚴令所有部隊當夜必須嚴加戒備,人不得睡覺、馬不準解鞍,可是大營裏雖能做到不睡覺,卻人馬散亂,毫無陣容,派出在兩三裏地外巡戈的警戒人員沒人看著,可就更是渾不在意了,轉悠了半夜,他們也困了,警戒的兵丁便抱著刀槍,尋棵樹下或者往草叢裏一鑽睡覺去了。

  ??一陣隆隆聲把派出警戒的探子驚醒了,他們從樹下、草叢中探出頭來,一聲驚叫還沒出口,就被他們自己捂住了嘴巴硬生生憋了回去。

  ??老天!數不清的戰馬狂馳而過,馬上的戰士舉著雪亮的鋼刀,一聲不吭,就在那隆隆聲中卷起如雲的塵土,有個驚慌失措的探子就睡在路邊上,他慌慌張張地爬起來,還沒找到逃跑的方向,從身邊一掠而過的戰馬鋒利的馬刀一帶,藉著馬的衝力,就輕鬆地把他的頭割了下來。

  ??另一個探子大叫著向草叢深處跑去,沒有人理會他,狂奔的馬群象一陣風似的向前卷去,隻消滅擋在路上的一切。

  ??這不是朝廷的大軍,官兵正在攻山,怎麽會出現這麽多響馬,而且全是騎兵?

  ??幸存的官兵探子沒頭沒腦地跑了一陣兒,才省起兩條腿跑不過四條腿,回去報訊已經來不及了,便立即折向,向蒲州城跑去。

  ??靜靜的、有規律的湖水波動變得紊亂了,前邊有人瘋狂地向回跑,一邊跑一邊高聲叫著:“快快戒備,響馬盜來……啊!”

  ??他搖晃了一下仆倒在地,背上一叢羽箭,把他射的象隻刺猥。隨即,無數的馬蹄從他背上踏過去,屍體軟綿綿的毫無反應。馬踹連營,這隻自食惡果的隊伍終於償到了血的代價。

  ??領兵千總單雄從營帳中跑出來,急吼吼地係著袍帶,他雖不許士兵睡覺,可是自忖無事,他卻自己躺下了。

  ??“快快弓箭狙………呃!”他的腳下釘了一片羽箭,人已被射得豪豬一般,旁邊一塊青石被鋒利的箭頭“嗤溜”擦出一串火花,單雄仰麵栽在地上,寂然不動了。

  ??這些地方兵軍紀散漫、戰力低下。可是楊淩沒有那麽多兵可用,不得不把他們都調來,為了嚴肅軍紀,他的軍令再三申明,甚至攜了尚方寶劍。可是這些兵將滿懷僥幸,把軍紀拋諸腦後,到底還是枉送了性命。他這一死,倒省了楊淩兵刃見血。

  ??趙瘋子收弓,提刀,縱馬,動作一氣嗬成,率領著親兵衝鋒在前,他並不欲戀戰,也不在乎這隻兩千多人的烏合之眾,手中一口刀在,光下閃著霧濛濛的光華,凡擋在他麵前者。無論轉身逃走還是挺身迎戰,無一不被他剁成了兩段。

  ??趙瘋子麾下的兵將也快馬疾衝,撒著歡地向前掩殺。這些悍將武夫不是正規軍隊出身,尤其是新招募的幾員虎將,用的都是民間的奇門兵刃,二三十斤的鐵鐧、長柄地戰斧、關公用的大砍刀,舞得風車一般,根本就是拿力氣砸人,漫說這樣一支軍隊,就是正規的邊軍將士,一時怕也抵不住他們地猛烈衝鋒。

  ??喊殺聲震天,全營官兵片刻間被斬殺一半,隨即趙瘋子的人馬一刻不停,“趙”字大旗迎風獵獵,投入茫茫夜色之中……

  ??“前方到了哪裏?”遠遠便見探馬打著訊號返回,紅娘子按下了親兵手中的弓箭,待那人奔到麵前,冷靜地問道。

  ??“啟稟副元帥,到了常裏村了,往河邊去就是舜帝村”。

  ??“好!加快行程,不要去河邊,黃河沿岸皆有官兵駐紮,繞村而過,快速前行!”紅娘子說罷,回頭望了眼矗立在夜色當中的烏沉沉的中條山,一抖馬韁,戰馬快速前行,三千人馬陡地加速,向西南方悄然摸去。

  ??她的人馬中真正的戰士不足兩千,其餘的人除了重要將領的老弱婦孺們,還有八百多名懂水性、會使船的山賊,這些人都不是戰鬥人員,他們是紅娘子重點保護的人物。

  ??料定官兵必在沿河設防,她們不但不往黃河靠近,就連村鎮也不進。三千人悄無聲息、偃旗息鼓,自官兵駐紮的山野空隙間掠過,周吳村、上豆氏村、角杯、過卓、南吳,一路疾行,經過夾馬口、吳王村、南墩寺、廟前浦幾個大小渡口始終不停,直到黃河上遊的光華村她們才停住行進的步伐,稍事休息,然後輕騎突出,直取羅池渡口。

  ??這是個小渡口,而且距飛陵渡有一百多裏地的距離,這裏在黃河上遊,河麵極寬,紅娘子要取的就是這個小渡口。兩千輕騎,由她和四叔甄揚戈、六叔謝種財率領,飛馳渡口,當趙瘋子率萬人鐵騎橫掃單千總的大營時,她的人也和守衛渡口的官兵開始了激戰。

  ??楊淩的兵馬趕到時,誓死頑抗的響馬軍憑著一股士氣剛剛突破最後一道防線,江彬的人也殺進了他們的腹地,守護渡口的河防兵和江彬的邊軍,同響馬糾結在一起,廝殺不休。楊淩大軍左右合圍,迅速向中間收攏,邢老虎的人立即不支,被壓迫著開始向中間靠攏。

  ??邢老虎一見情形不妙,立即折向東南,避開楊淩右路軍,向左路一線突圍,楊淩指揮大軍前後夾攻,死死堵住缺口,一次次打退邢老虎的拚死衝鋒,雙方死傷慘烈。

  ??左線由包抄過來的許泰邊軍和河防兵們各據一半陣地,形成一個鉗口,堵住邢老虎去向。可是河防兵們平時抓抓盜河挖沙、偷運私鹽地歹徒個個如狼似虎,這時在勝利在望的時候,哪裏肯和響馬盜換命?

  ??楊淩站在高處,見河防方向攻擊變弱,陣形漸漸畏縮,顯然是見友軍到了,存了怠懶之心,有意把啃骨頭的重任交給別人。楊淩不由火了三丈,立即叫伍漢超持了尚方寶劍趕去督戰。

  ??盡管如此,終是遲了一步。邢老虎組織人馬,從河防軍陣地強行撕開一道口子,得了楊淩的死命令又硬著頭皮率領人馬拚命殺回來的夏守備。雖然斬斷了逃跑的響馬人流,但是邢老虎仍領著四千多人突出重圍,殺向葫蘆嶺。

  ??葫蘆嶺方向有官兵把守,雖然人數未必及得邢老數的兵力,但是據險而守,縱然不勝,他也休想輕易闖過去,楊淩微一權衡,便決定暫且放過他。先把被包圍起來的響馬全部消滅。

  ??經過連番廝殺,邢老虎帶出來的一萬五千人,除了被他帶出重圍和已經死傷失去戰力的,還剩下六千人,人數弱於楊淩兵馬,又被全部包圍失去頭領,按楊淩估計要消滅他們易如反掌,可是他低估了這些山賊悍匪的意誌和戰鬥力。

  ??他們和官兵不同,那些衛所官兵打了敗仗不是逃跑就是投降,而對響馬來說,當他們打了敗仗又無處可逃時唯一能選擇的就隻有死戰一條路,他們的口號是:殺一個夠本,殺兩個是賺的。

  ??麵對著這樣一群雖敗而鬥誌不散,喊著號子拚命的亡命徒,朝廷官兵雖人數遠超過他們,但是肯一個換一個拚命的決心明顯差的太遠,雖有楊淩苗逵親自壓陣,許泰、江彬這樣的猛將帶頭衝殺,把他們殲滅也費了極大的力氣。

  ??戰鬥一直持續到天空露出了魚肚白,這夥賺夠本的悍匪才被完全消滅。

  ??沙場上到處是屍首和慘叫呻吟的幸存者,有的人糾纏在一起,旁邊的火引燃了身上的衣服,燒得皮焦肉綻,有的緊握著長槍,兩隻無神的眼睛還瞪得老大,隻握著刀的斷臂、缺了半邊腦袋的屍體隨處可見。

  ??硝煙彌漫著,戰勝者們並沒有歡呼雀躍,整整一夜的廝殺和不斷消失的生命讓他們地表情都變得木然起來。

  ??張寅的大軍是鏖戰進行到一半的時候趕到的,雖說遲誤了很久,長途趕路士兵們體力不支,但是一見戰場形勢,張寅立即令所部投入了戰鬥,對於迅速摧毀已被全部包圍的匪軍,起了很大作用。

  ??這個時候,張寅才提著劍來見楊淩,張寅盔歪甲斜,大汗騰騰,顯然是親自參戰了,一見楊淩他立即拱手道:“啟稟國公,末將接到軍令立即重新部署防務,帶領兩衛兵來來援,不料還是遲了,請國公爺降罪”。

  ??楊淩疲憊地擺擺手道:“臨時調動你的軍隊,又大多是步卒,能這麽快趕到已是難能可貴,先去整隊歇息一下,邢老虎領著幾千人馬逃了,必須得盡快趕上去,不能埋鍋造反了,給士兵們準備點幹糧。”

  ??“什麽?邢老虎逃了?”張寅來的時候邢老虎已經突圍,他還以為邢老虎所部全被消滅了,這時一聽楊淩的話,眼中一抹精光不由攸然閃過。

  ??他立即低下頭,掩飾著臉上的異狀拱手道:“末將遵命!”

  ??這時江彬扯著一個官兒踉踉蹌蹌地走了來,後邊跟著一臉無奈的伍漢超。江彬兩腮都被血糊住了,要不是那體形和一雙看似發愣,卻又總帶著點狡獪的眼神兒,楊淩還真認不出他了,這一見不由嚇了一跳。

  ??楊淩驚道:“江彬?你……怎麽傷成這樣?傷到哪裏了,快快裹傷歇息”。

  ??江彬咧嘴一笑,先把自己疼得吡牙咧嘴的,嘴裏象含著個溜溜,說話直漏風:“沒事兒,臉上開倆窟窿。”

  ??他使勁一扯,把被他拎著脖領子的將官扯得一個趔趄,差點兒沒摔倒:“國公,這個窩囊廢,應該軍法從事。我領兵來援,他不把後備隊全拉上來裏外呼應,反而***要撤兵防守了,他防守了,我還打個屁呀?這不使喚傻小子麽?

  ??就是國公爺您來了,他也不賣力氣,又他娘的想要防守了。邢老虎就真是老虎,我江彬也不怕,就怕有他這種豬一樣的同僚。要不是國公爺及時趕到解圍,我江彬孤軍殺入重圍,全得死那兒,死了我都不閉眼……”。

  ??他這一激憤講話,兩頰扯動,肌肉外翻,原本糊住的傷品已汩汩流出鮮血,看得楊淩驚心動魄,連忙道:“來人,趕快給江大人包紮一下。江彬,你不必說了,此人怯戰退縮,本國公都看在眼裏。”

  ??他瞥了一眼那直發抖的夏守備,冷笑一聲道:“你很怕是麽?我看你畏怯邢老虎,遠甚於畏怯軍紀國法,現在邢老虎已經走了,何必還如此恐懼?”

  ??夏守備雙膝一軟,咕咚一下跪到了地上,爭辯道:“國公恕罪,國公令末將死守飛陵渡,末將竭盡全力,始終不曾懈怠啊,末將……”。

  ??“混帳!”楊淩惱了,森然道:“夏守備,你是一員將領,不是一名隻要聽令行事的小卒。身為飛陵渡守將,審時度勢,決定攻守,是你的責任。江遊擊增援飛陵渡,你可以借口響馬勢強,為恐有失,撤兵回防。本國公率兵趕到,四麵合圍要全殲響馬盜,各路將士抵死用命,隻有你的人畏縮不前、見安避危,致使邢老虎逃之夭夭,你可知罪?”

  ??夏守備牙齒格格打戰,顫聲道:“末將知罪,末將一定將功折罪,求國公爺給末將一個機會”。

  ??楊淩厲聲道:“非要本國公請出尚方劍,才肯全力迎敵,機會是你自己丟的,要讓本國公饒你?可以!除非時光倒流,邢老虎未曾逃脫!否則,以你的罪行,一死而已!漢超,給我斬了他!”

  ??夏守備駭得連連叩頭,哀求不已,張寅瞧見,眼珠一轉,立即湊到楊淩跟前意欲跟他說情,他悄聲道:“國公爺息怒,夏守備作戰尚算賣力,再說,……他的妹子是晉王殿下的愛妾,不看僧麵看佛麵,國公爺不妨給他個機會,……”。

  ??他在那兒小聲嘀嘀咕咕,江彬看起來五大三粗,可是心眼兒一點不缺,他惱死了這個膽小怕事的守河官兒,一見那白麵胡子官兒跑到國公麵前窮嘀咕,就知道是給夏守備求情的。

  ??他生怕楊淩回心轉意,手臂一探,“嗆”地一聲從伍漢超手中拔出了尚方寶劍,高高擎在空中,大喝道:“時光豈能倒流?老虎豈肯歸籠?伍將軍,莫汙了你的手,本官代勞!”

  ??“噯,江大人……”,伍漢超急忙叫了一聲,可是已經晚了,江彬身手雖不及他,可也不是弱者,再加上他根本未防備,寶劍被江彬一把抽去,刷地一下,寒光自夏守備頸間掠過,嗵地一聲人頭落地,隻聽江彬大聲讚道:“好鋒利的寶劍!”

  ??楊淩瞧了不禁一呆,張寅張著嘴,傻了片刻才把嘴閉上,人頭都掉下來了,還說個什麽情?

  ??夏守備倒沒有臨戰逃跑,攻擊他的陣地時也能拚死抵抗,隻是他私心太重,一再貽誤軍機,要不然邢老虎豈能把四千多人從重重包圍之中帶出去。隻是如今已經知道這夏守備和晉王有關係,可不能讓晉王惱了自己手下這員虎將。

  ??楊淩見事情已不可挽回,便斥道:“莽撞!誰準你代為行刑的?不過……此人死有餘辜,本該軍前正法,來人,提他人頭。警示河防官兵,令副守備暫代其職”。

  ??伍漢超苦笑道:“國公,副守備已經戰死,河防渡口還有一個千總”。

  ??楊淩擺手道:“那就令他暫代其職。大軍稍事歇息,還要圍剿邢老虎”。

  ??這時,遠處一騎飛至,肩插三角小紅旗,顯是軍驛急報,楊淩抬頭望去,隻見那人飛馬而至,躍下馬來匆匆奔前,隔著三丈多遠就跪地抱拳,高聲說道:“報!國公爺。緊急軍情,趙瘋子突率一標人馬突破北吳村一帶防線,向臨漪、聞喜方向去了。”

  ??楊淩心中一沉。連番激戰,始終不見趙燧下落,他實在想不出這人去了哪裏,他甚至懷疑,如果趙瘋子不是留在山中吸引官兵主力。那就是響馬內訌,邢老虎殺了趙瘋子,所以才一反常態,抱病親自領軍作戰,想不到這個時候,趙瘋子卻冒了出來。

  ??他急問道:“趙瘋子有多少人馬?”

  ??那探馬道:“人數不能確定,估計至少有一萬人馬,而且全是騎兵,一路闖關奪營,絲毫不做停留,直往北方去了”。

  ??張寅奇道:“趙瘋子意欲何為?往內陸走是要自尋死路麽?娘子關他攻不破,往北去走居庸關?那裏一樣是重兵屯集……”。

  ??這時一名探馬又自遠處飛馳而來,滾鞍下馬遠遠高呼道:“報!趙瘋子率輕騎直奔侯馬去了,沿路根本不與官兵交戰,目下到了何方尚不清楚。”

  ??楊淩倒抽一口冷氣:“萬餘鐵騎,這該是響馬盜入山之後所保留的全部騎兵了,這才是響馬盜真正的實力、真正的主力,令人想不到的是,他們竟然以主帥邢老虎為誘餌,冒這麽大的險,他們到底意欲何為?”

  ??江彬坐在旁邊地上,剛被郎中在臉上塗上厚厚一層金瘡藥,用繃布纏得木乃伊一般,聽了軍情急報傻笑道:“聞喜、侯馬,再向前是臨汾、洪洞,那瘋子不是這麽離譜,要去太原吧?”

  ??“太原!”楊淩和張寅同時驚叫一聲。

  ??這主意大概隻有瘋子才想得出來,重兵包圍之下不渡河南下反而北上,一頭紮進山西腹地去取太原?

  ??張寅忽道:“若奇兵突襲,趁傳遞消息滯後,攻取太原……,太原城糧草豐足,城堅牆厚,再挾晉王爺為人質,那麽……”。

  ??那時消息傳遞相對於行動來說真的是奇慢無比,現在傳來的消息說他們已經到了侯馬,等到官兵追到侯馬,說不定已經到了洪洞了,騎兵之厲害,並不全在戰場衝鋒,而在於它能夠完全掌握戰場主動。戰由我,走亦由我;何時戰由我,何地戰亦由得我,這才是騎兵無往而不利的法寶。

  ??這消息報的還是遲了點,若是再早些,恐怕正在圍殊邢老虎時,這晴天霹靂就要當頭轟到了。太原府現在一衛兵馬,雖說守城綽綽有餘,就怕趙瘋子打個措手不及。自己跑到山西剿匪,卻被匪抄了太原府,那豈不成了大笑話?

  ??如果趙瘋子得手,據守太原堅城,再把晉王扣作人質,此事必定轟動天下。想到事情的嚴重後果,楊淩立即下令:“張指揮,你率部向南,追擊邢老虎所部,如不能消滅,也要盡量纏住他,勿使逃脫。許泰,集合人馬,召集所有騎兵,飛馳太原府”。

  ??一個是官,一個是匪,匪要化守為攻,找出官兵的弱點,這實是最便利的辦法,隻是也太大膽了些,如果失敗,他再難逃脫。楊淩實在能以置信他會這麽孤注一擲,可是現在無論趙瘋子攻擊目標到底是不是太原都顧不得了,要想等到確認,大事晚矣,趙瘋子攻其必救,這是無論如何都得回援的地方。

  ??江彬沒想到自己胡亂開個玩笑,竟然一語中的,不禁眉開腮笑,緊跟著又是一陣呲牙咧嘴。他臉上那麽重的傷,被繃帶纏得又緊又重猶如豬頭,卻渾不在意,立即站起身叫人備馬備兵器,要跟著楊淩殺回太原去。

  ??張寅也沒想到趙瘋子竟是這麽個打法,這還真是亂拳打死老師傅,實在令人出乎意料。楊淩令他追擊邢老虎,張寅正中下懷,急忙領了將令返回本部去了。

  ??楊淩匆匆匯集兵馬,騎兵計有八千多人,他留下苗逵整頓留守步卒,並掌控東華山戰況。自己立即馬不停蹄率軍直撲運城,徑延官道向北方趕去。

  ??羅池渡口失守了,這是個小渡口,原本丹船就不多,大約隻有十餘艘中小型船隻,紅娘子率軍奇襲,官兵驚覺有異後立即反應,但是隻放了兩輪箭,快馬就衝到了麵前,區區幾百人的渡口守軍頃刻間覆滅。

  ??紅娘子一麵安排人四下布防,防止消息泄露,或有逃散的官兵報信,一麵親自挑選了百餘名武藝高強的心腹手下,然後再帶上那些通水性、會使船的部屬,一部分換上官兵的衣服,其餘的人藏進船艙,一切安排停當,船隻駛離渡口,向下遊駛去,目標:對岸十多裏外的司馬遷祠。

  ??司馬遷祠距河岸兩裏多地,河邊渡口就叫司馬遷渡,這裏是龍門、芝川三鎮的主要渡口,也是陝西糧食北運的主要碼頭之一,這是對岸的大碼頭,船隻裝糧載貨後一般順流而下,駛到山西飛陵渡或浦津渡口卸貨,那裏主要是些商運貨船。不過雖是民運碼頭,由於山西戰事吃緊,碼頭也派了官兵管製,約束船隻近期不得下水,碼頭已經封了。

  ??紅娘子的目標,就是駛往這個碼頭,奪取船隻駛回北岸。

  ??趙瘋子兵至襄汾城外二十裏的南賈鎮,大軍停下,開始坦然自若的休息。鎮中百姓一大早兒,忽然瞧見這麽多響馬擁進鎮來,雖說對窮苦百姓不殺不搶,不淩辱婦女,還是心中害怕,急忙都回了家去,掩了房門,扒著門縫兒往外瞧。

  ??大街上除了趙瘋子的人馬,再見不到一個本地百姓。趙瘋子的近萬人馬毫不在意,他們占據了茶館客棧和一些富紳人家,索要米糧人吃馬喂,直歇了大半個時辰,大軍才離開鎮子繼續向北趕去。

  ??還未到連村,趙瘋子一聲令下,大軍離開主要道路,折向西南,沿西賈、北賈、賈崗,開始快速向西南突進。晉商遍天下,這些以賈命名的小鎮都很富裕,但是趙燧的大軍再未停留。

  ??雖說戰馬有些疲累,可是他們毫不憐惜戰馬,奔速絲毫不亞於來時,他們的方向是河津,那裏沿河南下五十裏,就是羅池。白衣軍的遊擊運動戰,向來是漫無目的、打哪指哪,趙瘋子這次卻是胸有成竹,明修棧道、誘敵深入、圍魏救趙、蘆東擊西,運用的淋漓盡致。

  ??司馬遷渡口,假官兵襲擊真官兵,順利奪得大大小小上百條商船,戰鬥幾乎是兵不血刃的結束了。紅娘子一身勁裝站在碼頭上,看著商船將兵馬源源不斷運往南岸,她的眼中忽然閃過一抹調皮的意味,就象跳出如來佛掌心的孫猴子,得意洋洋。

  ??“楊淩,你一向戰無不勝,這回卻吃了我們這些泥腿子的大虧吧?”

  ??笑眼剛剛彎起來,秀眉卻又不禁微蹙:“那個家夥,他以前還沒打過敗仗呢,這回被趙瘋子騙得這麽慘,不知道他會不會惱羞成怒?”

  ??“唉!”幽幽地一聲歎息,充滿了關切擔心,這心思若是被一路狂奔而來,正擔心著她成敗的趙瘋子知道,不知會不會真的氣瘋掉。

  ??<h2>回到明朝當王爺_第389章 幾回月下敲金鐙</h2>

  ??趙瘋子棄卒保帥,撥給李帥一萬五千人,使他堅守五老峰,誘朝廷大軍深入,隨即邢老虎做為三軍主帥,親自行誘敵之策,強勢攻打飛陵渡,楊淩被迫投入後備隊,趙瘋子至此才使拿出最後一張牌,以紅娘子奪取黃河上遊渡口,並至對岸搜羅大批船隻,自己做出奇襲太原的姿態逼楊淩回軍,然後利用騎兵機動靈活,而官軍消息相對落後的弱點重返渡口,成功地跳出了包圍圈。

  ??十餘萬軍隊包圍方圓三百裏的東華山,隻能扼守要道,楊淩原本也沒指望能夠全殲中條山群匪,隻是沒想到趙燧能用這樣巧妙的計策,保全了響馬盜的主力。由於趙燧出色的突圍計劃,他的一萬騎兵幾乎全部渡過了黃河,隨後一半水路、一半陸路急行向下,如同從天而降一般,把根本不曾預料會在這裏出現響馬盜的陝西沿岸大批渡船搶到了手。

  ??隨後千百條船浩浩蕩蕩沿河南下,至風陵渡口分兵,紅娘子率一部扯帆拐入渭河,沿相橋、任流一路西行,掠重兵屯集的潼關而過,直至渭南登岸,渭南府餘下千百貨船,堵塞了整個河道,行人牽著小孩兒隻須自船頭而行,便可輕鬆往來於渭水東西,如同一座浩大的人工浮橋,堪稱壯觀。

  ??趙瘋子則自率百餘大小商船,在渡口官兵目瞪口呆之中,大浪浮舟,從他們麵前大搖大擺一掠而過,至蔡家溝停泊岸邊,將一路沿河東行的邢老虎接應上船,運往南岸。

  ??張寅部一路追擊走錯了路,還是渡口逃出來的驛兵找到他們報訊,這才率人前往攔截。一番廝殺,邢老虎斷後的兩千兵馬又葬送了,過河的不足一千八百人。

  ??楊淩半途得到消息趙瘋子逃向渡口的消息,再率兵回返時,趙瘋子的人馬已經過了河,商船載人沿河而下一路襲取渡口劫船劫糧連連得手。

  ??楊淩聞訊勃然大怒,率兵趕回的張寅勸道:“國公勿惱,此事實怪不得守河防軍,黃河沿岸守軍,守的是河,兵卻是陸軍,黃河上能行走的隻有巡檢司的幾條小船,根本沒有水師,談何水上禦敵?”

  ??楊淩也是被趙瘋子虛虛實實的詐兵之計氣暈了,一聽這話才想起要怪也該怪朱元璋老爺子,他苦笑一聲,歎道:“我小看了趙燧,此人智計百出,實是一員將才”。

  ??苗逵心裏有點舒服,他倒不是想看楊淩的笑話,隻是他攻山兩月不見成效。若是楊淩一戰而畢全功,自己臉上就更不好看了,現在趙瘋子主力逃脫,自己在皇上麵前底氣也足一些。

  ??許泰勸慰道:“國公不必著惱,據剛剛呈報上來的戰績統計,留守中條山的響馬盜除了李華見機逃遁,領著千餘人跑到王屋山上重新落草為寇外,殺死響馬盜七千餘人,俘虜一萬兩千人。邢老虎一路人馬也隻逃出兩千,五萬響馬盜跳出包圍圓的僅有一萬八千人。此次圍剿以十五萬人包圍三百裏東華山,戰果已然碩碩”。

  ??楊淩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話雖如此,不過響馬盜人數雖然少了,但是行動卻更加機動靈活,給養也更容易解決,要剿滅他們就不是那麽容易了。”

  ??他想了想,又冷冷一笑道:“小伍,去統計各部詳細戰報,對參予圍剿的各路人馬有功賞、有過罰,然後重新安排部署。俘獲的響馬妥善安置,擇其首腦詢問一下,看看有沒有有價值的情報。”

  ??看著小伍小愛匆匆出去,楊淩又自語道:“趙瘋子,嘿嘿,這一手玩的好。既然你要去匯合劉六、楊虎,我就在江南把你們一並解決”。

  ??張寅目光一閃,連忙追問道:“國公……要在江南徹底解決白衣軍頑匪?已有籌措布置了麽?”

  ??楊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張寅忙垂下頭道:“末將多嘴”。

  ??楊淩淡淡地道:“你也帶過多年的兵了,不熟悉本地地形,追擊時就該從渡口帶個本地士兵引路,結果竟然走錯了路,要不是渡口逃兵找到你們報信,邢老虎的人就全部過河了。念在你得訊後能全力追擊,進攻不遺餘力,殲滅了邢老虎留守的人馬,本國公此次不予追究,速速整肅人馬返回太原,山西各地防軍不動,以防趙燧殺個回馬槍”。

  ??張寅不敢再言語了,連忙唯唯退下。

  ??楊淩隱約記得曆史上曾有過幾次重要的戰役援軍因為迷路而貽誤軍機的事,這是古代行軍常有的事。剛剛已經殺了個夏守備,現在擺明是自己的軍事判斷有誤,才導致全軍被動,不能再對張寅多加責備,是以隻是責斥幾句,然後對許泰道:“你的人馬休整一下,然後尋船過河,同時派人迅速探明響馬盜的行蹤。”

  ??許泰領命,急急出去了。楊淩見江彬滿臉白布,隻露出一雙牛眼,正傻愣愣地站在那兒,不覺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打趣道:“且去休息一下吧,你作戰勇猛,本國公會具折向皇上給你請功的,隻是可惜了,這一箭穿腮破了相,英俊威武的江遊擊,就露下威武了”。

  ??江彬見帳中沒什麽外人了,便擠眉弄眼地霍霍一笑道:“男人嘛,有個模樣看就行了,還怕長得醜?我又不是賣屁股的”。

  ??楊淩摸了摸鼻子,把眼一瞪道:“少說廢話,下去歇著!”

  ??江彬連忙應聲退下,片刻功夫,就聽外邊江彬高聲喝喊:“哎,小伍哥,你慢點走,那啥……找幾個土匪頭子幫我打聽打聽。我那小老婆是不是被他們拐帶走了,是死是活哇……”。

  ??楊淩聽了搖頭苦笑:“這個夯貨,倒是不怕腮幫子疼”。

  ??********

  ??楊淩緊鑼密鼓地安排善後,部署追擊。趙瘋子、邢老虎則在焦寨口登岸,加上趙瘋子沿河而下帶出的四千人,號稱兩萬人馬,沿靈寶、洛寧、宜陽而行,大有攻取洛陽之勢,此時河南方向軍隊正在黃河沿岸集結,反被他們拋在了後邊。

  ??洛陽知府江橫溢大為緊張,連忙集結一切能夠調動的兵力進城,緊閉城門,然後又召集闔府士紳,慷慨陳辭,動員大家有人出人、有錢出錢,合力抵抗流匪,民壯全部登城作戰。

  ??江知府說的聲淚俱下,簡直如同臨終遺言,士紳們嚇得魂飛魄散,這一嚇倒真舍得出血本,他們捐獻了足夠的金錢充作軍資,又把家丁男仆全部集中起來,交給知府大人組成民壯上城備戰。

  ??整個洛陽城人心惶惶,不料趙瘋子卻繞城而過攻向了伊川、汝陽。於此同時,紅娘子的隊伍棄舟登岸,沿藍田、商洛、丹鳳,迅速拐入河南,攻打西峽、浙川。

  ??紅娘子一身男裝,唇上粘了兩撇八字胡,對外也自稱趙瘋子。兩支軍隊彼此應和,官府一時也搞不清哪支隊伍才是趙瘋子親自指揮的隊伍,眼看兩個趙瘋子有在南陽合兵之勢,這一來南陽唐王大為驚恐,連忙向都指揮使司要求派兵增援,官兵遲遲不到,趙瘋子卻沿寶豐、南召一路下來,把唐王急得象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中條山生死存亡的一戰,奠定了趙瘋子的領導地位,包括響馬盜內部許多首領,現在都對他信服有加。邢老虎過河之後病情加重,隻能坐車而行,加上他的主力幾乎被消滅殆盡,這支隊伍實際已經掌握在趙燧手中。

  ??戰火硝煙,在河南重新燃起。

  ??九月初三,楊淩率許泰、江彬所部官兵渡河到了洛陽,洛陽知府江橫溢眼巴巴地盼來了援軍,一下子有了主心骨,連忙帶領滿城士紳接迎,把楊淩請進城中。

  ??江橫溢興衝衝地道:“國公爺,您可算來了,河南被白衣軍鬧了一通這才剛走,響馬盜又闖了進來,百姓人心不安呐。趙瘋子猖狂至極,也隻有國公爺您,才令他們吃了大敗仗,您來了,百姓們就有了盼頭了”。

  ??楊淩淡淡一笑,沒有理會這些馬屁,隻是問道:“江知府,響馬縱橫,最忌製造大量流民為其裹挾,你雖是文官,但是政才是戰的根本,所以你的任務也是最艱巨的。替天行道不是喊出來的,所謂的義軍也不是自己能封的。”

  ??他看了一眼在座的官員、將領和富紳們,說道:“若論優勢,朝廷的優勢反而不是集中在軍隊戰力上,衛所雖經整頓,戰力仍然不高這是事實,朝廷獨有的犀利巨炮麵對著流動極快的悍匪,用處又不大。至於說到弓箭刀矛,官兵有,百姓也有。

  ??白衣匪在河北、山東為什麽一呼百應,那麽多人追隨?因為貧苦百姓多,豪紳財主壓榨得太狠了,匪亂之後又沒有及時安撫,百姓們活不下去。”

  ??楊淩到了這個時代,親眼目睹所發生的一切,才知道什麽起義都是後來人給的評價,如果以為冠以起義二字,就以為百姓們是絕對擁護、就跟著拋頭顱、灑熱血,完全不過是唯心之論。

  ??說到底,百姓是為了活著,你得有明確的政治綱領,能夠讓百姓信服才行,而白衣軍響馬盜欠缺的就是這一點,得意於幾次軍事上的勝利,根本決定不了最終的成敗。老百姓隻看現實,你對他有好處,他就擁護你,對他沒好處,他就反對你,就是這麽簡單。

  ??所以山東剿匪剛剛告一段落,楊淩立刻在政策朝綱上發起攻勢,促請皇帝進行改革,種種安民策略起了效果,流民得到安置,百姓有了希望,白衣軍下江南後不但再沒有一呼百應迅速壯大的機會,反而處處碰壁,與其說是官兵在軍事上取得的成功,不如說是政治上產生的強大效果。

  ??何況正統觀念深入民心,大明還遠沒到喪失民心的地步。在這個封建時代,正統,在武裝鬥爭的時候,絕對可以產生強大的物質力量,後世認為的起義英雄。在當時大多數百姓眼中不過流賊罷了,趙燧軍還是名氣比較好的,一入河南引起的百姓恐慌,就足以證明這一點。

  ??楊淩道:“百姓們是最容易知足的人,他們要生兒育女、要穿衣吃飯。有了這些,就不肯去造反,河南地方也是比較窮困的。這幾年又連著發生天災,你們做為一方父母、做為地方士紳,要關愛百姓,積極響應朝廷新政,那麽趙燧此來,不過如流星一閃,是根本燃不起蟟原之火的”。

  ??“是是是,國公爺說的是,本地士紳都是愛護百姓的。焦閣老向皇上懇請,免了河南三年賦稅,這次白衣匪、響馬盜在河北,山東鬧的天翻地覆,屢次殺入河南,百姓們始終沒有跟著造反,全是因為感念朝廷恩德呀。”江知府連忙陪笑道。

  ??楊淩一呆,想起焦芳用知了、蠍子等所謂河南三寶向皇上進諫的事了,難怪這次白衣軍鬧的這麽凶,河南跟著造反的人幾乎沒有,想不到焦芳為家鄉父老辦了件好事,竟然還有這般效果。

  ??在座的官員士紳聽了江知府的話深受觸動,洛陽通判史禪天讚道:“國公爺文撫武剿,剛柔並濟,相信殲滅流賊指日可待。可笑趙瘋子狂妄至極,過洛陽而不敢攻,卻在城外白馬寺留詩自讚,明明是自山西亡命逃來,偏以英雄自詡,沾沾自喜,可笑之極。”

  ??楊淩一聽,好奇道:“喔?趙瘋子在白馬寺留詩自讚?他說了甚麽?”

  ??史通判自知失言,急忙望向江知府,江知府忙掩飾笑道:“嗬嗬,不過是賊奠狂妄之語罷了,國公何必理會”。

  ??楊淩目注江知府,笑道:“既知是無稽之語,何妨說來博大家一笑?”

  ??江知府尷尬至極,猶豫片刻才狠狠瞪了史通判一眼,吃吃說道:“趙瘋子繞城而過時,於白馬寺暫歇,曾在粉牆上題詩一首,詩中言道……言道‘幾回月下敲金鐙,多少英雄喪膽寒。縱橫**誰敢捕?平欺敵將虎擒羊!’”

  ??他說完了大氣都不敢喘,自來官吏最重名望,最在乎名聲,給嚴守不出的敵軍守將送套女人衣服就激得他不顧敵情領兵出戰,在現代純屬笑話,在那時很多場合卻能奏效,諸葛亮罵死王郎,怒的也不過是名罷了。

  ??楊淩少年得誌,貴為國公,又屢戰屢勝,現在被一介流寇如此嘲諷,他還不勃然大怒?眾人都戰戰兢兢,防備雄獅怒吼,不料楊淩聽了麵色無異,他重又念了一遍,竟欣然笑道:“趙瘋子武略出眾,文才也極不錯,作得一首好詩”。

  ??他目光一轉,瞧見眾人麵色有異,這才回過味兒來,“虎擒羊,虎擒楊,哈哈,他這頭猛虎還要反過來擒我楊淩不成?”

  ??江知府見他毫無慍色,這才放下心來,陪笑道:“國公大度,趙瘋子的瘋言瘋語,不過是自吹自擂罷了。”

  ??江彬嘿道:“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縱橫**誰敢捕?我家將軍本姓楊。這個趙瘋子,某家早晚扒了他的皮”。

  ??這邊正說著,伍漢超急急走進來,貼著楊陵耳朵低語幾句,楊淩笑笑道:“本國公剛到河南,還需了解響馬盜具體動向,才能決定行止。軍務繁忙,手上還有一些事情要做,諸位這就請回吧”。

  ??江知府忙起身道:“國公為國操勞,現如今兵至洛陽,洛陽官員士紳備了幾桌酒宴為國公接風洗塵,是否……”。

  ??“不必了。河南地方被流匪禍亂,還需地方官員、士紳通力合作,把地方穩定下來、把民心穩定下來。這樣事情做好,就是對本國公最大的歡迎。現在確有重要軍務處理,江知府的好意,本國公心領了”。

  ??江知府見狀,隻好領著一眾官員士紳告辭離去。楊淩把他們送出大廳,自帶著伍漢超趕回書房,問道:“焦閣老送來的急信?”

  ??伍漢超從袖中掏出封信道:“是,送信人還在門房,不過卑職問過了,他隻是負責送信,內中詳情一無所知”。

  ??楊淩點點頭,急忙拆開書信一看,眉頭漸漸皺了起來,伍漢超察言觀色。悄聲問道:“國公,京裏出了什麽大事麽?”

  ??楊淩搖搖頭,說道:“京裏倒沒什麽大事,焦閣老已經回了京,把最近一些朝野大事整理出來讓我知道。伯顏猛可帶兵殺回北方草原去了。不過他的形勢不是太妙,花當得了先手,現在勢力大振,已經足以和伯顏、火篩抗衡。

  ??火篩與瓦剌聯軍得知伯顏的地盤已失,現在也終於撕破了臉,三方在大草原上廝殺不休,暫時看來各有勝負,不過伯顏一部最弱,而且是花當和火篩雙方共同的敵人,雖然倚仗是黃金家族後裔的聲望,招回了一部分部落,總的實力仍屈居下風。

  ??塞外現在就是這樣。我們這裏在亂,他們那裏也在亂,暫時可以不必考慮他們的威脅。朝中新政施行也很順利,隻是焦閣老提到了江西戰局,令我很是憂慮。

  ??楊虎劉六殺入江西,由於各地官兵不相統屬,以致反複被白衣軍乘隙得隻不過,寧王派中官進京表態支持新政,同時建議皇上命寧王暫時節製江西各路兵馬,與江西巡撫共同剿匪……”

  ??伍漢超奇怪地道:“這事有何憂慮?戰時如果地方被切斷和朝廷的聯係,藩王有權自領一切軍政平叛,晉王、代王、蜀王等臨邊藩王皆有此權。寧王雖在內陸,但是對於江西地方安靖也是負有責任的,暫時節製兵馬,以便就近指揮,事屬平常呀”。

  ??楊淩欲言又止,雖說伍漢超是心腹,可是這種驚世駭俗又毫無依據的話怎麽同他說?他沉吟片刻道:“唔……我隻是考慮寧王從不曾指揮過做戰,怕他越俎代皰,反而亂了江西防務陣腳。沒什麽事了,你先退下吧”。

  ??“噯,對了,小愛最近怎麽沉默寡言的,你們不是鬧別扭了吧?”

  ??伍漢超幹笑道:“怎麽會?嗬嗬嗬,她脾氣比我大,官也比我大,我怎麽敢惹她?”

  ??楊淩也笑了,他擺擺手,伍漢超悄然退下,一絲愁意這才籠上楊淩眉頭。

  ??他幽幽歎了口氣,坐到桌前攤開一副大明地圖,心中極為憂慮:寧王不會在這個時候造反吧?如果趁著這個亂勢起兵,朝廷不知又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能平息叛亂。

  ??寧王對新帝一向恭順至極,每逢節日慶典厚禮不斷,又交通買好京中官員,禮賢下士,據他所知的情報,就連楊廷和都收過寧王的厚禮,在沒有寧王造反的準確證據前,藩王又有臨亂節製兵馬的先例,自己勢必不能阻止寧王過問軍事。

  ??楊淩沉思良久,開始鋪開信箋,開始給正德皇帝起草奏折。有關江西之事他一字不談,隻說準備在江南全殲白衣軍,軍事部署已經產生效果,楊虎劉六一部漸漸被壓縮在江南,而趙燧南下,由於兵力有限,產生的變數極小,不過為防萬一,鑒於江南多是衛所兵,兵弱將庸,關鍵時刻難奏效果的現實,請求皇上對各地將領進行調防。

  ??楊淩沉吟一下,提筆寫道:“臣建議,由福建都指揮使司何炳文節製福建、廣東兩省軍隊,以便統一調動,防止白衣軍過江西繼續南下。四川都指揮使李森作戰經驗豐富,可與湖南都指揮使劉忠調防,加強湖南防線”。

  ??楊陵想了想,如此安排,該能防患於未然了。自己橫跨河南、南直隸,浙江又有白重讚,此人也是驍勇善戰,又經過抗倭之戰的錘練,足堪重用。這幾員將領把江西團團包圍起來,寧王若敢真的起兵,隻要自己攔住北上去路,就能甕中捉鱉,諒他也跑不出手掌心去。

  ??********

  ??宋小愛房中,伍漢超悄聲地道:“小愛,你要注意一下,國公爺方才還問起你,莫要讓他看出來了。”

  ??宋小愛嘟著小嘴兒坐在床頭,抓起個枕頭擲了過去:“看看看。看你個頭,現在看不出,再過幾個月也看得出了。那時候人家還要不要活了?都是你,花言巧語地哄騙了人家,你說現在怎麽辦啊?”

  ??“我……我我……”,伍漢超漲紅著臉,急得團團亂轉。他哭喪著臉道:“我也沒想到呀,怎麽可能呢?怎麽就這麽巧……”。

  ??宋小愛一雙俏眼瞪得溜圓,嗔道:“你講什麽?什麽巧。什麽不可能,難道除了你我還有第二個男人?你這沒良心的,你……”。

  ??“噓!噓噓……,你小點聲兒呀姑奶奶,我哪有說過孩子不是我的啦?我是說我都懸崖勒馬了,怎麽就……怎麽就有了呢,嗬嗬嗬……”,伍漢超幹笑,笑中又帶著點得意。

  ??“你勒個屁呀,光顧著自己快活,也不替人家著急”。

  ??宋小愛把嘴一扁,快哭了:“也不知道你哪來那麽大精力,在霸州城白天打著仗,晚上還摸人家房裏來,弄得人家現在這麽丟人,恨死你了”。

  ??伍漢超垂頭耷腦地嘟囔:“光說我,你還不是一樣快活?”

  ??宋小愛耳朵尖,氣虎虎地道:“小伍,你剛才說啥?”

  ??“沒……沒說,……,呃,………我是想,是想呀,國公夫人心地最好,我本想著求她作主,給咱們把婚事辦了,你想國公夫人作主讓咱們成親,我爹聽說了也不能再說啥了不是,可誰想到國公又到山西剿匪,你說我這時說也不合適呀,我現在說,……那成什麽體統啦?”

  ??“好!你要體統是不是?那我不要孩子了,我去開副藥把他打掉,你個沒良心的,苗公公是做太監行、作監軍不行,你伍漢超是作偷香賊行,做男子漢不行……”。

  ??宋一麵抓起梳妝台上的東西,亂七八糟的丟了過來,伍漢超頓時施展功夫,手舞足蹈,連接帶攔,最後一隻腳翹著,腳麵上擔著一個花瓶兒,嘴裏咬著一枝眉筆,左手粉盒,右手銅鏡,褲襠裏夾著個牛角梳,肋下一支金步搖晃呀晃的,哭笑不得的定格在那兒,訕訕地道:“小愛,別再丟了,我可接不過來了”。

  ??宋小愛哼了一聲,白了他一眼道:“那你說,現在怎麽辦呐?”

  ??“孩子打不得,你又不是偷人養漢……不是不是,我是說我家就我一根獨苗,要是老爹知道我把他的孫子打掉了,他能打死我”。

  ??“那你趕快修書一封給你爹,趁著現在還遮得住,早點娶我過門兒呀”。

  ??“可我怎麽說呀,這正打仗呢,說你有了?我爹是讀書人,最重門風的,他還不是一樣要打死我?”

  ??宋小愛柳眉倒豎,嬌叱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往本姑娘床上爬的時候那本事呢?真是氣死我了,我去找國公爺去……”。

  ??“可別,可別,你一個女孩子怎麽張得開口?”一邊說著,隻見伍漢超變戲法兒似的,方才的可憐相全不見了,手上腳上的東西紛紛被揚到空中,然後振起袍襟一把摟住,動作不但神乎其神,而且極其美妙。

  ??宋小愛美眸一亮,喜道:“這是什麽功夫?你可沒教過我,好呀你,跟我還藏私,快快的,人家要學”。

  ??伍漢超哭笑不得地道:“姑奶奶,你還真不知道愁呀你,還學呐?都火上房了”。

  ??“喔!”宋小愛這才省起自己正扮可憐向他逼婚,連忙又換上一副苦瓜臉,幽幽地道:“我不說那你去說嘛,既然不能讓你爹知道,那就得國公才擋得住。男人之間好說話的,國公自己還不是在南京有個一直見不得光的女兒?你一說他一定同情你的,咱們辦個軍前婚禮,那多風光”。

  ??宋小愛換上一臉溫柔的笑意,輕輕走過來摟住他的胳膊,胳膊肘兒拐著自己豐盈柔軟的胸膛蹭呀蹭的,溫聲細語、柔聲膩氣兒地道:“小伍,你就去嘛。正式成了親,就不用偷偷摸摸的啦,人家天天陪著你,鴛鴦並枕,並蒂花開,舉案齊眉,白頭攜老……”。

  ??伍漢超身子也酥了,骨頭也麻了,耳朵根子直癢癢。他雙手兜著一袍子東西,眉開眼笑地道:“好好好,你………你容我想想,我再想想,找個好機會的……”。

  ??宋小愛把臉一變,照著他的屁股就是一腳,恨恨地道:“你個沒良心的!”

  ??楊淩在房中思忖半晌,把奏章又仔細看了一遍,推敲良久,目光定在山西通往南京城的要道慶安府上,他的手指點了點地圖,眼珠一轉,提筆在紙上又填上了一個人的名字:臣議請,提調成都同知伍文定任南直隸慶安府知府……

  ??********

  ??紅娘子攻南陽不克,引軍繞城而過,直撲泌陽,泌陽縣令抱著大印逃之夭夭,紅娘子兵不血刃取了泌陽,等候趙燧趕到,想不到趙燧來時,全軍縞素,不由令她大吃一驚。

  ??原來渡口一戰,邢老虎抱病親自領軍領戰,病勢加重,一路上又不能得到有效療治,兵至方城時溘然歸天了。趙瘋子全軍帶孝,將他葬在山中一處隱秘所在,這才率軍來到。

  ??紅娘子和邢老虎是老相識,彼此交情雖然一般,聞聽消息也不禁黯然,兩人說罷,紅娘子嬌聲喝道:“來人,排擺香案,我要祭奠邢大元帥!”

  ??“是是”廳口有人慌亂閃出來應了一聲,趙瘋子瞧那人一身員外袍,大約有三十上下,皮白肉嫩,顯是個不幹活兒的,不禁皺了皺眉道:“這人是誰?”

  ??紅娘子道:“這麽一幢豪華大宅,自然是富貴人家,這人還是個官兒呢,是個侍讀,你猜猜是朝中哪位大人物的公子?”

  ??趙瘋子疑道:“公子?唔……門前掛著的是焦府的牌子,焦……他是焦芳之子?”

  ??紅娘子道:“正是,這裏就是焦府,否則這草店小地方,哪裏找這麽大的宅子去?”

  ??焦芳有五子,長子、三子、四子都早亡了,如今隻有兩個兒子,次子焦瑞是山東武定州的判官,這個焦黃是最小的兒子,剛剛三十歲,兩年前考中二甲頭名,入了翰林院,今年剛剛簡拔為侍讀。

  ??焦芳巡視各省安排流民時,他也告假隨出來侍候父親,焦芳回京時他先回了家鄉,本想過些日子再回京,不料紅娘子兵來神速,那個沒義氣的泌陽縣令平素稱兄道弟巴結得緊,這時也不知會他一聲就先溜了,紅娘子又專挑大戶人家下手,結果被紅娘子抓個正著。

  ??趙瘋子冷哼一聲,上下打量焦黃幾眼,把焦黃嚇得臉色蒼白。

  ??趙瘋子嘿嘿冷笑道:“焦芳在京,倒無甚大的劣跡,此人不過是個翰林院的侍讀,殺之不義,用來脅迫官兵又不夠份量,臨時做個下人倒是合適,下去吧”。

  ??焦黃如蒙大赦,滿麵通紅地退了下去。

  ??紅娘子眉尖一蹙,說道:“秀才,咱們突出重圍,全賴你的計謀,如今到了河南,可是後邊楊………楊淩追的甚緊,咱們要往何處去,是去江西和劉六會兵麽?”

  ??趙燧搖頭道:“不,楊淩徐徐調動兵馬,漸漸向江南壓迫,就是要把我們壓到不利於大隊騎兵作戰的區域,把我們困死、餓死,或者尋找戰機聚而殲之,江西不能去,那是死地”。

  ??他看了紅娘子一眼,又道:“你沒有發覺麽,我們在河北,山東這些貧民較多的地區戰無不勝,招兵買馬奇速無比,人打垮了旬日之間就能再聚大軍,隻要有口吃的,那些活不下去的人願意當兵玩命的多的是,可是到了南邊就不行了。

  ??這裏的百姓相對富裕,縱然對朝廷有些不滿,可是遠未到支持他們眼中的流賊地步。大明百餘年,根基已固,正統之念深入民心,這正統就是兵、就是錢,在往南就不能用北方的打法了。

  ??如果我所料不錯,劉六楊虎他們一路南下直到江西,兵員減少難以補充,實力更形削弱了,我們必須找一個地方,先穩定下來,喘勻了氣兒才能再圖發展。”

  ??紅娘子一心要往南直隸去找周德安報仇,可是這時又無法張口,她耐住性子道:“這些事你秀才比我懂,我隻問你,我們現在要怎麽做?”

  ??趙燧道:“我在中條山時,就揣度他們南下必遇艱難,可惜相隔太遠無法阻止,此次突圍之前,我已派出一些人手趕赴江西聯絡劉六楊虎,我們先在這一帶活動,等候他們派來的人,然後共同商議一條出路。

  ??現在,我們先回師攻打南陽,趁楊淩剛到河南還來不及調兵遣將,不惜代價,一定要攻取南陽城,活捉唐王朱彌鍗,等我們選定適合發展的地方,就把他立他為傀儡皇帝,同是朱家子孫,有這麽一個人在,我們受到的反抗將會削弱不少,出師就名正言順了”。

  ??“朱家子孫?”紅娘子眼珠轉了轉,忽然綻開笑臉道:“隻要是朱家子孫便可以麽?那倒不必強行攻打南陽了,我掠南陽而過時,順手抄了一個人來,這人偏偏就是一個鳳子龍孫”。

  ??趙瘋子先是一呆,繼而狂喜站起,問道:“快講,是什麽人?”

  ??紅娘子嫣然一笑,說道:“此人麽……是一個和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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