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 為淵驅魚-至-334 一定有鬼
作者:月關      更新:2021-08-14 04:44      字數:72740
  ;<h2>回到明朝當王爺_33o 為淵驅魚(月關撈票^_^)</h2>

  ??今天是例行開揖會的日子,因為不管官職高低,在這文化點彼此見了麵大家不用彼此大禮參拜,彼此做個揖,然後就坐下開會,所以這個立會的名字就叫“揖會”

  ??用現在的話說,揖會主要是六科給事中們向內閣大學士們匯報一下工作,以及自己分管部門發現的一些尖銳問題,同時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

  ??今天的例會有點特別,因為內廷司禮監大首領劉瑾也來了,而且居然坐在首位,李東陽三人依次降了一位,六科給事中們心中詫異,不過並不敢露出行色。

  ??現在朝政大權握在劉瑾手中,百官的升降也是由他說了算,正值年底考核,誰留任、誰升遷、誰下台,就是劉瑾一句話的事兒,今年年底考核一完畢,大家重新競聘上崗,除了三大學士,可以說個個都算是劉瑾任命的,誰敢對他說了不字?

  ??給事中們平時不上朝,不過他們聽說朝武百官現在每日上朝散朝,除了叩拜皇帝,都要向左上方作上一揖,因為劉瑾就站在那兒。劉瑾現在抓權抓的很緊,他實在不放心把司朝事宜交給一個毛頭小子,於是很勤政的兼任了司朝太監,就站在正德皇帝龍案左角。

  ??好在是揖會,眾官員不會上前參拜劉瑾,大家隻是團團一揖,按品秩就坐,這便開始議政。

  ??要說議政,劉大官人風風火火,剛剛針對六部下達了幾十條改革命令,大家都不願意提及這些政令的是非,可是想議政又不能不提,眾官員麵麵相覷半晌,在李大學士一再催促下,戶部給事中黃景擼擼袖子出麵了。

  ??他四十出頭,黑麵微須,長得像個憨厚的小生意人。黃景站起身來團團一揖,慷慨激昂地說道:“下關來說兩句,下官是戶部給事中,劉公公責令戶部趁著冬季農歇清丈土地,尤其是各邊的屯田。戶部已抽調地方官員,由戶部考核官們率領奔赴遼東、宣府、大同、延綏、寧夏、薊州、滄州等地清理丈量屯田了。

  ??目前較近的薊州、滄州等地已經傳回消息,地方豪強、官員、軍中將領的確有許多侵吞屯田,致使士兵無地可種/。以至生活無著,被迫攜妻帶子逃離故鄉的,經過屯田清丈,我們清理出了這些土地,責令地方官豪勢繳歸國有。加強了朝廷對屯田的控製。

  ??但是下官覺得此令出自內廷,卻名不正言不順,那些被責令退還貪汙田地的地方豪強、官員士紳藉此大造謠言,指摘劉公公專權擅斷、獨霸朝綱,對劉公公地個人名聲十分不妥,明明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得益者是天下百姓,受損者卻是劉公公個人,內閣為什麽不能站出來承擔責任呢?”

  ??劉瑾先還沒聽明白。聽到後來大樂,原來是自己人,他正想謙虛幾句,人群裏忽然‘嗤’的一聲笑:“馬屁精!”

  ??殿裏人雖多,可是很肅靜,這句話清清楚楚傳入劉瑾的耳中,他頓時臉色一沉,黃景四下一看,找到了說話的人,立即不悅的冷笑道:“楊都給事。這個殿堂是議政的地方,請你說話斯文些,清丈土地,有利於朝廷、有利於百姓,難道誰能反駁麽?”

  ??養慎才學出眾,但是畢竟年少,正是鋒芒畢露的時候。那種沉穩練達的政治家。莫不是從一腔熱血的少年時代一點點磨練出來的。楊慎卻還不曾遇過挫折磨難,加上舉薦他的人是楊淩,老爹又是大學士,在官場人事上也很少遇到撩陰腿、使絆子的。這性情還是衝動了點。

  ??他慢悠悠的站起身道:“水能載舟,已能覆舟;火能煮食取暖,亦能焚屋傷人。端看你怎麽使用罷了,大量屯田,卻是一樁好事,屯田**已不是什麽秘密,早該清查了。可是屯田將領不守法度,所以要查,如果這負責清查的人也不遵守律法,那麽是解民以厄呢還是雪上加霜?”

  ??黃景作了十多年的給事中,楊慎一個毛頭小子官卻比他大,早讓黃給事心中不滿了,他冷笑道:“不要故弄玄虛,清丈土地,能有什麽壞處。是怕那些貪官汙吏們禍害的還不夠麽?”

  ??楊景收了收袖子,往身後一背,悠然自得地踱著方步道:“問題是現在太過急功近利了,各地屯田有的被盤剝的多,有的被盤剝的少,隻要查處侵吞盤剝的土地,還地於民就是了。

  ??可是朝廷考核這些清丈人員的標準是什麽呢?是你清理出了多少,清出多便是功,清出少便是過,戶部給事中安大人,禦史張大人負責大同地區清查,因為沒有重大的問題可彈劾、找不出那麽多被侵吞的土地還邀功,竟然以玩忽職守關進監獄。試問,還有這麽荒唐的事麽?”

  ??“諸位!”楊慎攻守肅然道:“這一來派出的官員為了自己的政績,溢額邀功,把一些本來屬於邊軍士兵的土地也冒作被軍官侵吞的土地上繳朝廷了。

  ??百姓和士兵不但沒有從中得到實惠,反而更加困苦,地方豪強士紳趁機大造謠言,煽動鬧事,遼東錦州、義州的團軍前些日子因為軍餉發不下去剛剛鬧事,現在因為清丈土地又發生騷動,他們焚燒官署,毆打官員,地方為之大亂。好心辦壞事,禍害不亞於酷政”。

  ??劉瑾辦差,倒也不是樁樁件件全是昏招,比如清丈土地,就確實有一大批貪贓枉法者落網落網,可是他地動機不純,不是為了社稷千秋,而是為了在他任上有顯著的政績,所以急功近利在所難免。

  ??他要的僅僅是能上報給皇上的一組顯著數字以彰顯他的執政能力罷了,所以派去清丈的官員都帶著指標,不管有沒有被貪汙的土地,你清不出來就是失職,就要入獄,這些人自然凶神惡煞。到了地方不問青紅皂白,隻管收剿土地,難免要釀成民變。劉瑾被指責的臉上掛不住,他陰陽怪氣的道:“楊大人剛剛入朝,有些規矩可能還不明白。你是吏部都給事中,不是戶部,是不是撈過界了?做官做事,不合規矩哪兒成呐?”

  ??楊慎微微一笑,向他深施一禮道:“公公,說到規矩,公公是司禮監太監,來內閣聽政好像就不合規矩吧?這手,是不是比下官伸的更遠了?”

  ??“你?!”劉瑾“砰”的一拍桌子,怒指著楊慎半晌,忽然氣急發笑,把袖子一拂道:“儒口小兒,咱家懶得和你計較!”

  ??黃景冷笑道:“公公大人大量,不合你計較,我倒是要和你計較計較。你既然管了我戶部的事,那我就來問問你吏部的差。兵部提交了十二名將領調遷名單,還有原六省總督楊淩留在各省地‘千人隊’士軍返還原籍的提議。為何被你一一壓下,雞蛋裏挑骨頭。就是不給呈到禦前?十二名將領,被你通過的隻有三人吧?”

  ??楊慎笑吟吟的道:“這個麽。倒正是在下職責之內,十二名將領,大多寸功未立,無功而賞遷,向無此例,官員乃皇上治國之臂指,幹係重大,下官得一一詳查”。

  ??“無功不賞?如果百十年不曾作戰,將領便再無升遷了?雞肋資曆升不得官?”

  ??這十二名被提升的軍官要麽是早就投靠劉瑾的人,要麽是最近給劉瑾送了重禮交托買官地,像周德安等三人,雖說是送了重禮買通的,好歹卻有戰績,楊慎也不能全壓下來不報,其他的庸吏他是能拖就拖。

  ??一聽黃景的話,楊慎道:“恩賞過濫,則官員不知恩重。現在官員並無那許多空缺,積曆升官又何必要呢?”

  ??他向劉瑾拱拱手道:“劉公公重律法、慎施恩。不計個人名利,一心為了朝廷,我這也是向劉公公學習阿。《孝宗實錄》編成,按照舊例參加編纂的翰林們都應該得到提升,劉公公不是隻賞了銀子,把十六位翰林調到南京六部去了麽?”

  ??翰林院一大半掌握在楊廷和手中,劉瑾恨那些翰林們假清高。不肯巴解順從自己,結果實錄編成,按照規定這些翰林職位也該升了,工資也該長了,他卻笑眯眯地每人賞了些銀子,然後明升暗降,全部打發到南京六部養老去了。

  ??那些翰林會幹什麽?會玩弄筆杆子,一番冷嘲熱諷,把這事兒鬧得滿城皆知,楊慎借此譏諷了劉瑾一番,黃景不敢在這事上糾纏,便不屑冷笑道:“花言巧語、尖牙利齒,堂堂京師第一神童,也不過是賣弄唇舌之輩罷了。小小年紀,隻會胡攪蠻纏,不要以為依仗父蔭,便可以為所欲為,朝廷這灣水深著呢,你小心一腳踏進泥坑裏,嗆上一口渾水”。

  ??楊慎是靠薦科入朝,最忌諱的就是有人說它是靠著父親的麵子才做的官,聞言臉色漲紅,一拂袖子立即反唇相譏,他是才子,才子罵人連髒字兒都不帶,暗喻影射,把個馬屁精埋汰的臉紅脖子粗,忍不住破口大罵。

  ??楊慎是個孝子。但凡罵人話不是罵爹就是罵娘,一聽他口出汙言穢語,文鬥立即升格為武鬥,楊慎上去就是一拳。楊慎年輕,身手利落,黃景還手可打不著他,兩個人把文華殿當成了角鬥場,你追我逃地鬧了一陣兒,黃景便露出他那被打的烏青的眼睛四處‘炫耀’,叫嚷大學士之子當庭打人。

  ??楊廷和看看實在不像話,不管對錯,做父親的得拿出個樣兒來,總不能讓人家說自己家教不嚴,於是上去揪住兒子反反正正就是幾個耳光,楊慎可不敢躲。老老實實挨了揍。

  ??李東陽見狀忙拿出老資格上前勸架,不料黃景偷襲,卻一拳打中他地肩膀,把老頭打了個趔趄,這一來同為戶部給事中的吳一山不幹了,他是清流李楊一派的人,立即跳出來和自己同事掐起架來。

  ??雙方各有好友、同仁,老成持重的還知道上前勸架,年輕點的立馬擼袖子加入戰團幫忙,這一架打的不亦樂乎。劉瑾瞧著外臣掐架,心中隻是暗笑,也不去製止,老狐狸焦芳可不往裏攙和,他立即叫伺候的小黃門兒找人來拉架。禦馬監的杜甫正好今天值班,負責宮中安全,急匆匆趕來一看。全是些當官兒的,尤其是人堆裏揚大學士鐵青著臉不知在追著誰打,前邊一堆堵地,後邊一堆攔地,李大學士則被一大幫人擁擠的跌跌撞撞。他領來的禦馬監人馬和錦衣衛瞧了這情形也不敢武力阻攔,杜甫特別老實,實在沒招兒,這才一溜煙趕去找皇上報訊了。

  ??楊淩趕到的時候,戰爭已經到了白熱化狀態,本來是性情比較穩重上前勸架的給事中們被人推推搡搡,有人還中了冷拳,也忿然加入了戰團,六科給事**八十多人。除了請假的,出差的,今天到了六十九人,全部加入了戰團。

  ??楊淩踮著腳尖看了看,場麵太混亂,官員們拉扯的不成體統,袍子裂了地、烏紗掉了的,鼻青臉腫的,一邊動手,一邊還不斷發動宣傳攻勢,口中之乎者也。也不知喊些什麽。最裏邊劉瑾翹著二郎腿,端著杯茶笑吟吟地吹著氣兒,好像眼前什麽事也沒發生似地,牆角裏站著焦芳,眯著眼睛

  ??揪著白胡子,臉上一副很焦急的模樣,隻可惜那眼睛怎麽看怎麽夠奸詐。

  ??楊淩顧不上和他打招呼,連忙大喊道::“住手!住手!不要打啦!”

  ??楊淩聲音不小。可是住手一詞毫無威懾力。已經糾纏成一團地文官們有的掐脖子、有的抱大腿,根本沒人聽他的。楊淩不敢亂講‘皇上駕到’,那是要欺君的。眼見情形無法控製,他抽冷子大吼一聲:“刀下留人!”

  ??這一聲很有效,恐怕皇上來了喊聲‘住手’都沒這句有效,六十多位正在鬥毆的官員齊刷刷地停在那兒,一齊向門口望來。

  ??楊淩笑嗬嗬的拱手道:“諸位大人,諸位大人,久違了久違了”。

  ??禮部都給事中何神連忙放開工部都給事中老王的衣領子,對他還了一禮:“見過威國公爺”。

  ??楊慎掙了兩掙,吼道:“放開我!”黃景正瞧著楊淩發愣,被他一吼,忙扔下楊慎那條被他抬起老高的大腿,楊慎一邊整著衣衫,一邊也走上來作揖到:“下官見過威國公”。

  ??這一下眾官員才反應過來,連連紛紛放開對手,向楊淩作揖施禮,滿堂一團和氣。

  ??現在楊淩是國公,地位在三大學士之上,三人也紛紛上前見禮,彼此寒暄一番,楊淩趁機問了問情況,這才知道事情發生的原因。劉瑾這才放下茶杯皮笑肉不笑的迎上前來,說道:“見過威國公”。

  ??他見了國公該行大禮的,但他現在的權勢,是許多國公見了他得倒過來給他行禮,所以劉瑾大剌剌的行了一禮,動作十分的隨便。

  ??楊淩也不在意,隨意回了一禮,笑吟吟的道:“劉公,多日不見,劉公氣色甚好,春風滿麵,好似年輕了十歲呀”。

  ??劉瑾幹笑兩聲,眯起眼道:“威國公氣色也不錯呀,這清福享的,哎呦,好像胖了點,臉也白了些,不但更英俊了,也有了國公爺的威風氣度,叫咱家看著,也替你喜歡”。

  ??“哈哈哈哈……”,兩人相對大笑,隻是眼中殊無笑意,旁邊眾人看著兩位大佬,悄然退了一步,隻聽劉瑾說道:“國公爺現在是無事一身輕呐,今兒這麽大雪,怎麽忽然有興致來到文華殿,不知有何貴幹呐?”

  ??楊淩眨眨眼,也笑道:“本國公也奇怪,文華殿的‘揖會’是三大學士和六科給事中議政的地方,劉公公不在司禮監坐鎮,怎麽賞雪景兒賞到這兒來了?小心讓皇上看見,責斥你逾了規矩!”

  ??劉瑾一窒,剛想說話瞧見杜甫陪著正德皇帝急匆匆走了進來,正德皇帝進門兒就抻著脖子喊:“誰打架?是誰打架?全都吃撐著了!你們一個個……哎呀,哈哈哈。楊卿也在這裏……

  ??這位國際警察剛剛罵了兩句,一眼瞧見楊淩立即喜孜孜的走過來。楊淩和眾位官員下拜見禮,正德一把扶住他,笑道:“免了免了,楊卿阿,你可兩天沒去豹園陪朕拉,今早本想找你,可惜下了大雪,太皇太後病體也加重了……”。

  ??眾官員趁這機會趕緊整理自己的官容,由兩位帽翅兒掉了,趕緊退到了人隊後邊找到帽翅兒悄悄往上安。楊淩忙問到:“太皇太後鳳體一直難愈,太醫們沒有什麽好辦法麽?”

  ??正德臉色沉了下來,輕輕搖了搖頭。楊淩目光一閃。說道:“內子文心,醫術精湛,況且她是皇上封的宮中女官,可否讓她來給太皇太後診治一番?”

  ??正德喜道:“對阿,我怎麽把她忘了,好好好,回頭你就把她帶來”,正德不是那種息怒不行於色的料兒,傷心快,開心也快,立即湊近楊淩耳朵到:“一仙跟朕說,新婚之夜你是新娘子,沒義氣阿沒義氣,這麽好玩的事兒居然不通知朕去看看。”

  ??正德皇帝把六七十位官員當成了擺設,也忘了自己來這裏的目的,和楊淩嘮起了家常,劉瑾看著心裏泛酸:“幸虧咱家把他擠兌下去了,要不然以皇上的恩寵,還有我混地份嘛?”

  ??劉瑾向前一步。細聲細氣兒地到:“皇上,吏部都給事中在朝堂上論及朝政,一言不合竟大打出手,這可是豈有此理,把朝廷的體麵都丟光了”。

  ??刑部都給事中劉雲鳳立即一彎腰,沉聲說道:“楊慎年輕識淺,德行不足,動手打人惹起事端。實在不成體統,下官彈劾楊慎有失官儀,應予罷免!”

  ??旁邊一大幫已投靠劉瑾的官兒立即紛紛應和:“是呀是呀。朝廷命官尚且不守法度,何以服天下?楊慎仗勢欺人。皇上應當嚴懲!”群情洶洶,越說越是嚴重,大有不驅楊慎,似乎就要國將不國了。

  ??正德聽地皺起眉頭,滿臉的不悅,劉瑾大喜,剛要趁機進言擠兌那個小混蛋走人,楊淩忽然哈哈一笑道:“匹大的事,至於麽?”

  ??輕描淡寫一句話。那些給事中們立即閉了嘴。楊淩拱手道:“皇上,臣記得托孤大臣、三朝元老、當今首輔大學士李大人,不但曾經在皇城內奪馬鞭怒笞國舅爺張鶴齡,還曾在金殿上多了金瓜武士的兵器,滿大殿的追殺,先帝感其一片真性情、衷心於國事,不但未曾嚴懲,還多次予以安慰嘉勉。

  ??楊慎十三歲進京,就甚受李大學士青睞,不但收入門下,還以小友相稱,嗬嗬,這還真是同為性情中人,連行事作風都如出一轍,楊慎才華出眾,年輕有為,他資曆尚淺,論及國事時卻不計較個人得失,實是皇上之福,如果好好栽培,將來必為我皇肱股之臣呐“。

  ??正德一聽眉頭頓時舒展開來,可不是嘛,李東陽在金殿上還提著金瓜打我舅舅呢,在文華殿打架有什麽了不起的?可是……他看著劉瑾,劉瑾哈著腰還沒起來呢,也不能不給他個麵子阿。

  ??正德把袖子一拂,瞪起眼睛道:“瞧瞧你們,一個個衣冠不整,毫無儀容,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一定要動手,動手若能分出個高下,那朕還要你們幹嗎?調群大漢將軍來做六科不久完了麽?一個個的吃撐著了是不是?去!杜甫阿,一人發把木鍬,給朕掃雪去,三大殿啥時清理幹淨了啥時走人!”

  ??“奴婢遵命!”杜甫連忙領旨,六十多個給事中全部被帶出去,一人發了把鍬給皇宮掃雪去了。正德道:“太皇太後病體沉重,朕還要回宮探望,你們也都散了吧”。

  ??他匆匆走到門口,忽又回頭道:“噯,對了,楊卿入宮,有何事見朕?”

  ??楊淩剛剛直起腰來,忙又彎下去道:“回皇上,使永福公主殿下,召臣晉見”。

  ??正德眼珠轉轉,似笑非笑地道:“喔……嗯嗯。朕曉得了,你去見永福吧,朕先回宮了”。

  ??劉瑾聽說楊淩是永福公主召來地,立即猜到是為了選駙馬的事,他在心裏暗暗罵了一聲:“這個楊慎好大的福氣,要不是楊淩恰巧入宮,咱家近日就能趁機把這小子從吏部趕出去!哼。來日方長,楊淩已經不在朝了,我看它能護你多久”。

  ??劉瑾皮笑肉不笑的道:“威國公、三位大學士,咱家司禮監還有些事情要忙,這也告辭了。嗬嗬。再會、再會!”

  ??看著劉瑾兩袖飄垂,大搖大擺地走出殿去,楊廷和重重一歎,搖頭道:“國公,自你離開朝廷,如今的天下風雲已變,劉瑾越來越……”。

  ??他懷著一絲希冀道:“國公年紀尚輕,就此離開朝綱。實在令人惋惜。皇上對國公信賴不減,如果我們三大學士同時進諫請求,皇上一定會破例允許國公重涉朝政,不知國公……?”

  ??楊淩哈哈一笑道:“皇上英明,朝中又有三位大學士在,諒也無妨。如果朝廷出了大事,為人臣者,隻要聖上有旨,自然盡心用命,不敢稍怠。不過爵至國公卻入朝理政,以前不曾有過,祖宗的規矩不容輕易更改,楊淩豈敢冒犯”。

  ??他微笑著拱了拱手,道:“我還要去見永福公主,告辭了”。

  ??焦芳和李東陽忙也拱了拱手,楊淩返身便走,楊廷和在後邊追叫了一句:“威國公真的就此風花雪月、無意朝政了麽?”

  ??楊淩頓住了身子。仰首片刻,喟然說道:“萬事不如杯在手,今生幾次月當頭?”

  ??焦芳見楊淩走了出去。摸摸胡子也拱手道:“二位大人,老夫公事待忙,告退,告退了”。

  ??楊廷和蹙著眉頭,憂慮的道:“哎!今日劉瑾連揖會也開始插手了,司殿太監也自己兼了,通政司成了擺設,所有的奏章全都要讓他經手一遍,昨日有幾個人彈劾張永……

  ??看樣子他是在打張永的主意,要把京營抓在手裏了,本來楊淩是能和他抗衡的,可他貪圖國公之位,有負先帝所托阿。這樣下去……該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老江湖李東陽意味深長的瞧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介夫,何必杞人憂天?嗬嗬,就算天真的塌下來了,自有個高的頂著,你擔心什麽?”

  ??他緩緩說道:“馬上要過年了,老夫有幾年沒回家鄉了,準備向皇上告個長假返鄉一趟,明年開春再回來”。

  ??楊廷和一聽就急了,一把揪住他的袖子道:“走不得,老大人呐,焦芳對劉瑾態度曖昧,似有迎合,如果你再一走,那天下間誰還製得住劉瑾?”

  ??李東陽輕輕一甩袖子,低聲道:“劉瑾為淵驅魚,為叢驅雀,老夫何必留下礙了人家的好事?嗬嗬嗬……”

  ??楊廷和鬆開了手,若有所悟得望著李東陽的背影。

  ??李東陽一步一步,穩穩當當的走出文華殿,扭頭看看在杜甫監工下正幹的熱火朝天的除雪隊伍,撫須微微一笑,揚長去了。

  ??戶部司庫主事黯東晨踉踉蹌蹌回到府中,臉色慘白,失魂落魄,夫人迎上來,為他拍打著身上浮雪,關切地問道:“老爺,出了什麽事了,你的氣色這麽差?”

  ??“出了大事了、出了大事了!”黯東晨直著眼睛坐在椅上,喃喃半晌,忽然道:“夜兒呢,快快,快收拾行李,你帶他回娘家探親去,把家裏的細軟都帶上”。

  ??“你瘋了?”夫人李氏大吃一驚:“老爺,夜兒那身子骨,哪受的了這麽折騰?從這兒到霸州,又下了這麽大的雪。車還沒到,夜兒就得……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黯東晨苦笑一聲道:“內廷劉公公,劉瑾阿,忽然徹查西什庫”,他抓起杯子猛地喝了一大口茶,繼續道::“本來,西什庫每兩個月報一次出納之數,從來也沒有誰看得出毛病,可誰知……”。

  ??他恨恨的一跺腳:“劉瑾也不知聽了誰的主意,一查就是三年,進貨出貨逐筆算清。瞞不住了,這回真的瞞不住了”。

  ??李氏臉色也變了,驚慌的道:“那……那就沒旁的法子了?以前查賬偶有問題,給那些人塞些銀子不就打發過去了麽?”

  ??黯東晨咬著牙冷笑:“劉瑾那個王八蛋,當我不知道嗎?內庫的東西他沒少貪,多少東西全搬回府上去了,可他自己吃肉,旁人吃口湯都不行。這些派來查帳的,全部受了劉瑾的嚴令:罰沒的東西,按十成之一折價獎賞,可誰要敢瞞著他私自縱容,全家入獄,誰還敢收咱家銀子?誰還敢呐!再說……

  ??他站起來,四下指點著道:“咱們大宅子,咱們在霸州的老宅,這些古玩,字畫,家裏那上千傾的地產,那是多少銀子?一時哪能折算得出現銀來喂那幫人的無底洞?”

  ??他慘笑道:“完了!這下真得完了!他們一來。就封了所有的賬本,更換了大庫的守衛,然後逐庫查賬。現在甲字庫已經查完了,掌庫太監還是劉瑾在宮中的熟人呢,也被銬上了大枷鎖進詔獄,那地方……那地方進去就得剝層皮,還能出得來麽?

  ??王掌庫、黃大人。全給抓起來了,劉瑾狠呐,常說到法不責眾。可他劉瑾比法還大,一百六十二個人。你知道嗎?隻要涉案,不管貪汙多少,全被弄進去了,一個甲字庫就抓了一百六十二人,能活下來的,我估計一半都沒有“。

  ??黯大人垂淚,絕望地道:“我是贓罰庫庫官,最後一個才查我,嗬嗬,我們一家還能過個團圓年,然後……然後就等著抄家殺頭吧”。

  ??李氏捂著嘴哆嗦道:“我的天爺,抓了這麽多人。他……他……他他把甲字庫上上下下全抓光了……”。

  ??“也沒抓光!”黯大人垂頭喪氣的說道:“甲字庫副管邱大人就沒事兒,他貪得不比我少啊,他貪得不比我少啊”

  ??“阿?”李氏一把抓住他的手,急急的道:“他送了多少銀子?有什麽門路,要不咱也托托他”。

  ??“沒用的!”黯大人一把推開夫人,癡癡的道:“邱大人是邱駙馬的弟弟,他們托了安國公主,給內務府大總管馬永成送了一筆巨金,然後馬永成去求劉瑾,這才獨獨放過了他,饒是如此,他被整治地也安分多了,他還敢幫別人?……

  ??剛說到這,他的小舅子,同在西什庫當差的李虎“砰”的一聲撞開門闖了進來,魂飛魄散的道:“姐夫,姐夫。大事不好拉,王掌庫招人他的哥哥也參與其案,黃達人的母舅家也是,現在東廠的人奉了劉瑾的命令出城去抄他們地老家拉,我們怎麽辦?怎麽辦呐?”

  ??李氏一聽魂飛魄散,早知道就不圖這不義之財了,她的娘家三個姐姐,五個兄弟,全都靠丈夫這個官兒發了大財,這一下還不得被劉瑾一窩兒端了?那個閹人狠呐,吃了人都不吐骨頭,就算把銀子全吐出來,恐怕能留個全屍就不錯了“。

  ??李氏身子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抱住黯大人的大腿嚎叫道:“這可怎麽辦呐,我的爺阿,咱們一家人權都要被砍頭拉,這殺千刀的劉瑾呐,她怎麽就不摔個跟頭一跤碰死啊!我地……天……呐,啊啊……

  ??李虎咽了口唾沫道;“姐夫,要不……咱們跑吧!”

  ??“跑?往哪兒跑?咱們這一大家子,我自幼讀書,然後做官,出了京連路都不認識,再說,你當廠衛都是白癡?正查著西什庫呢,能不看著咱們?”

  ??李氏還在哭天抹淚,被黯大人一把捂住她的嘴,喝道:“噤聲。讓府上人聽到,萬一有廠衛的密探,你我就得五馬分屍!”

  ??李氏抹了把鼻涕眼淚,披頭散發的道:“呸!還廠衛的密探!你多大的官阿?人家肯給你臉,把密探派到你家來?”

  ??他又一把抱住兄弟的腿,哭哭啼啼的道:“我怎麽就沒有個攀上皇帝的兄弟阿。這一下一家子可全完了阿……

  ??“攀皇親、攀皇親,你生出個好女兒了麽?要是咱有個女兒當皇後,或者有個兒子當駙馬……”,黯大人說到一半忽地止住,老眼幽幽有神。眸子黑的發亮,李氏嚇的瑟縮了一下,吃吃的道:“老爺,你……你怎麽了?你可不要嚇瘋了阿”。

  ??“我沒瘋……”。黯大人定定地道:“咱兒子,咱兒子剛剛十六,就中了舉人,長的俊,又有功名,永福公主不是正在選駙馬麽?那可是當今皇上地禦妹。如果攀上這門親,就是劉瑾也得掂量掂量,一分銀子不掏,咱們家也能穩如泰山,風吹不倒!”

  ??“咱兒子?”李氏滿臉涕淚,傻傻的道:“夜兒那病……好得了嗎?郎中不是說,說是好好照料也過不了明年開春了麽?就算選上了,要是公主剛過門兒,夜兒就……皇上還不得抄了咱們九族呀?”

  ??黯大人熟諳官場和皇家的規矩,他陰森森地笑起來:“沒那回事兒。就算是皇上。有時這啞巴虧該吃他也得吃,哪怕正拜著堂兒子就斷了氣兒,他也得認咱這門親,公主也永遠是咱黯家的兒媳婦兒,咱們就是皇親國戚,她永福公主就算恨不得吃了你我的肉,表麵上也得叫著公公婆婆。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咱們一家被砍頭,哈哈哈哈……”。

  ??李虎傻愣愣地道:“姐夫,外甥一定能選上麽?要是選不中。還是沒用阿”。

  ??“怎麽不能?”黯大人冷笑:“選駙馬是十四至十六歲地少年,這個年紀中秀才的都沒幾個。你當人人都是楊廷和那樣的神童?夜兒是舉人,這就獨樹一幟了,他長的又文靜秀氣,模樣也配得上,何況……”。

  ??黯大人目光閃動,緩緩地道:“我的官兒雖不大,可是我是戶部館內庫的官兒,經常和宮內各司的太監們打交道,隻要再給他們把銀子遞足了,兒子的條件又出眾,這永福公主不嫁到咱家還能嫁到哪兒去?”

  ??李氏想了想,霍地一下站了起來:“行!我看行!兒子突然得了場大病,眼看著是活不下去了,臨死娶個公主當媳婦兒,我這當媽地也對得起他拉,何況還能救了一家性命,老爺,趕快讓夜兒去選駙馬吧”。

  ??李虎一拍腦門道:“我想起來了,今兒好像是最後一天,而且沒有功名的不準再報名了,過了今日可就沒機會了”。

  ??黯東晨急道:“西什庫全查完得查到開春去,選駙馬最遲到年底就能定下來,隻要納彩問名、納吉納征一過,這名分就算定了下來,就是皇上也無法收回成命!還有機會,咱們一家子的姓名和榮華富貴,全指望著夜兒啦,快!夫人快去把他喚起來,虎子,去準備車馬,馬上帶他去報名!”

  ??<h2>回到明朝當王爺_331 天知地知</h2>

  ??楊淩回到側殿,永福公主已先到了,正微蹙著眉兒在殿裏來回踱步,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此殿平時比較冷清,因為今日公主會客,楊淩又身份崇高,所以楊淩剛到時四角的銅碳爐便燃起了紅紅的碳火,江山一覽的桃木屏風兩側,兩隻仙鶴嘴裏也噴出淡淡的熏香煙氣,一時香氣宜人,溫暖如春。

  ??一見楊淩進來,永福公主連忙迎上前道:“見過國公。”

  ??楊淩也拱手道:“勞公主久候了。”

  ??永福公主展顏一笑道:“倒是累國公久候了才是,本公主還是剛剛才到。”

  ??楊淩這才注意到她上穿紫色真絲對襟襖兒,外罩淡青色蝶戲百花翻紋比甲,深藍色水綢裙子,身上一件明黃色的披風還沒解下來,顯然她是剛到沒有多久。

  ??永福公主絞著手指,偷偷看了楊淩一眼,然後輕輕在一張椅上坐了,這才道:“國公請坐。”

  ??楊淩點點頭,在她對麵椅上坐了,悄悄打量永福,永福公主肌膚如雪,配著淡青色的比甲很是雍容大氣,她體態輕盈,纖纖細腰未盈一掬,往那兒一坐,胸前一雙蓓蕾也隱隱呈露嬌美的弧線。永福公主人比花嬌,隻是黛眉間隱帶幽怨,有了幾分成熟女子的氣質。

  ??楊淩心裏一跳,不同的女孩兒有不同的風情,就如百花綻放,各有各地妍態香姿。永福的容顏雖不是他見的獨一無二的美女,但是她的氣質旁人是慕仿不來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哪怕往那兒款款一坐,一點點微小地差異,帶來的就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楊淩不敢多看,目光微微一垂,盯著她裙底微露的靴尖拱手道:“不知殿下召我前來,是有何事諭下?”

  ??“啊?”永福公主輕呼一聲,恍惚的心神一下子被他喚醒過來,她吱吱唔唔地道:“本公主……嗯……啊!對了,國公在四川時認得蜀王府湘兒郡主吧?”

  ??“認得。”

  ??楊淩隻說了倆字兒,永福再也不知該說什麽了,兩隻手素白的手指絞呀絞的,好半天才擠出一句:“母後很喜歡湘兒。晉封她為公主,今早剛剛到的,見過母後之後,本公主……剛剛設宴為她接風洗塵。”

  ??對麵沒有聲音,永福公主緊張地抬起頭。恰恰迎上楊淩好奇的一雙眼睛,還有他唇邊似笑非笑的表情,惹地永福公主更加慌亂了。

  ??大殿屏風後邊,蹲著兩個小妮子,一個淺粉、一個淡綠。皆是身材嬌小,肌膚雪嫩,粉團團玉瑩瑩,俏的讓人恨不得和口水吞了下去。

  ??輕輕用胳膊肘兒拐了拐身邊的永淳公主,朱湘兒湊近她耳邊跟蚊子哼哼似的道:“永福姐姐很怕姓楊的。”

  ??永淳白了她一眼,用口型說道:“小白癡!”

  ??朱湘兒捉著她晶瑩精巧的小耳垂,悄聲道:“你才是小白癡!姓楊的又不是駙馬爺,她把人叫來報告些自已的家長裏短幹什麽?”

  ??永淳被口氣弄的發癢,她聳了聳左肩,掙開朱湘兒的手,豎起手指噓了一聲,象隻小狗兒似地趴在兩扇屏風的縫隙間向外張望。

  ??雖說腳下是厚厚的絲絨地毯,可這副模樣,實在沒有一點公主地形象,朱湘兒一臉壞笑,蜷起手指在她的臀尖上忽地彈了一下,永淳頭也不回,反手輕輕一拍。

  ??兩個小妮子在後麵邊偷聽邊打鬧,前邊楊淩清咳一聲說話了:“公主,您找我來一定有事要說吧?楊淩自進京以來,承蒙先帝和當今皇上信任重用,與兩位殿下也相交甚好,楊淩一定感戴於心。

  ??公主殿下如果有不方便對臣子們說的話,那在下就僭越一二,殿下可以試著將我當成知心朋友,有什麽心事盡管對我說,出得你口,入得我耳,除卻天地鬼神,楊淩再不讓第三人知道,殿下……盡可暢所欲言。”

  ??永淳公主得意洋洋指指自已鼻尖,又點點朱湘兒胸口,悄聲道:“我是第三個,你是第四個”。

  ??聽了楊淩的話,永福公主的臉蛋兒紅了,她吃吃地道:“本公主……一直就將你當成朋友的。我……我想……”

  ??看看殿中沒有旁人,若說楊淩,自已的心事和他說,實比在母後和皇兄麵前還要容易些,她咬咬牙,索性一橫心,直接地道:“我想問問國公,選駙馬的事可已有了眉目?”

  ??“呃,這個……”,楊淩怎敢說自已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其實除了第一天壓根就沒怎麽去。

  ??他硬著頭皮道:“這個,征選過程非常複雜,我和壽寧侯爺、畢公公經過認真挑選,初步選定了幾百人,然後再次篩選,目前隻剩下二十多名青年才俊,明天,微臣三人將進行最終選擇,然後會選出三人,帶進宮來請皇上和太後決定。”

  ??永福公主定定地瞧了他半晌,直看得楊淩心虛地低下頭去,永福公主才擺擺手道:“你們全都退下去,未經允許不得入殿。”

  ??四個小黃門、兩個宮女忙應聲退下,空蕩蕩地大殿上隻剩下兩個人對坐著,永福公主盯著鶴嘴裏嫋嫋升起的輕煙出神半晌,才輕歎道:“國公,本公主的終身大事,你……根本沒有放在心上,是不是?”

  ??楊淩身子一震。猛抬頭對上永福公主幽怨地雙眸,他的目光不由又垂了下去,半晌才無奈地道:“殿下勿怪,我……的確沒怎麽上心,倒不是我有意怠慢聖意,實在是……”

  ??永福公主唇邊綻出一絲苦笑。說道:“你要我當你是朋友,怎麽自已反而吞吞吐吐了?楊淩,現在你不是國公,我不是公主,你麵前的女子叫朱秀寧,一個被你掌握著終身幸福的小女子,請你不要把它當成一件公務,推心置腹地和我說說心裏話兒……,成麽?”

  ??楊淩還是才知道她的閨名,秀寧秀亭。原來這是永福永淳兩公主的名字,他惶恐地站起身,局促地道:“殿下言重了,楊淩……,唉!楊淩……就直說了吧。”

  ??他想起紅娘子說過的話,慨然說道:“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這是一輩子的大事,如何能不慎重?男子入錯了行,還可以改行。女子嫁錯了郎,便是一生一世的錯,楊淩對殿下的終身大事又豈敢馬虎?可是……”

  ??他無奈地道:“楊淩不知道該如何幫殿下選一位中意的駙馬。我一直沒怎麽在意‘諸王館’的事。實在是因為不覺得那樣能夠選出一個令公主滿意的夫婿,這樣選出的駙馬如同一場賭博,楊淩就是瞪大了眼睛天天盯在那兒,對於這場賭博是輸是贏,也不會爭加一點勝算的籌碼。”

  ??永福公主的呼吸急促起來:“駙馬,自古便是這般選法,有何不妥?”

  ??楊淩兩手一攤,無可奈何地道:“自古如此便是正確的麽?我便是天天盯在那兒又能如何?所挑人選不外乎三樣,一是相貌,二是才學,三是品格。即便選出一個豐神如玉的翩翩少年,貌美俊俏便適合做夫婿麽?就連男子選妻,首重還是一個德字,何況女子。貌美輕浮,無行孟浪的少年,臣查過以往的皇家檔案,這樣入選的駙馬並不少,隻是被皇家規矩壓著,不敢囂張大意罷了,私下裏偷香竊玉的並不少,其中大多怕著皇家不敢接近女人,便……便行斷袖分桃之事。”

  ??永福公主聽的臉上火辣辣的,她在深宮,哪知外麵醜惡。公主住在十王府,一年下來和駙馬就和牛郎織女差不多,可是駙馬爺不敢動女色,被人抓到哪還得了?皇帝老丈人殺女婿可連眼都不會眨一下。

  ??駙馬爺翩翩少年,又貌美如花,加上大明本來就尚男風,做出斷袖分桃之事,甚至雌伏在下扮女人,有什麽稀奇的,同性好友共榻而眠,你皇帝老子也管不得吧?永福公主想象若是自已夫君著女裝,扮女人來取悅一個男子,不由心中欲嘔,她偏過了頭去,酥胸起伏,緊咬著嘴唇不說話。

  ??楊淩又道:“再說才學,這是公主招駙馬,不是朝廷選狀元,即便找個才高八鬥地大才子,大才子和好夫君八杆子打不著的關係,更不是夫妻恩愛的保證。還有品格,記得前朝有位公主選的駙馬是位孝廉,那品格夠高尚了吧,至仁至孝,無人不敬,結果一和公主嘔了氣就換上舊衣服,離開駙馬府回家去住,這是一個丈夫的胸懷和男子的氣度嗎?他倒是至孝,老母病逝,他便絕食隨老母去了,孝道盡的淋漓盡致,那為夫之道、為父之道呢?選夫君,相貌、才學、人品固然重要,卻不是最最要緊的,現在讓臣為殿下選駙馬,卻隻能從這些方麵著手,公主,你讓臣如何下手?”

  ??永福公主六神無主地道:“那……依國公之見,這駙馬該怎麽選?”

  ??楊淩默然半晌,才輕輕搖搖頭,說道:“沒得選,駙馬是公主的夫君,能否夫妻恩愛,要看駙馬喜不喜歡公主,公主喜不喜歡駙馬,若是兩情相悅,那便夫妻恩愛。可是公主有機會去認識他們,知道誰合自已的意、可自己的心麽?沒有機會!直到洞房花燭夜,公主才見得到駙馬爺的相貌,至於他合不合自己的心意,那已是成親之後的事了。”

  ??永福公主從來不覺得女子三媒六證選夫君、洞房之夜見夫君有什麽奇怪,畢竟這種事是她自懂事起便經多見慣的,人人都這樣做、這樣說、這樣認為,就很少會有人去想它合不合理。此刻楊淩一說出來,她才驚覺這樣是何等荒謬。

  ??公主一嫁,再難回頭。即便真選出一個相貌、才學、品德全都出眾的人,他的性情脾氣能否和自已合得來?夫妻之間最重的是一個情呀,如果性情不合,哪來地情意?用自已的終身去做一場不知道結局的賭博……

  ??想到這裏,永福公主心驚肉跳地站起身道:“那……本公主該怎麽辦?楊大人,你……你智謀高絕,你一定有辦法的是不是?”

  ??驚慌之下,她又叫起叫慣了的稱呼,楊淩瞧她嚇的小臉雪白,心中一軟,可是他能幫上的忙實在有限,隻好寬慰道:“皇家製度,楊淩不敢自謂能夠改變。不過……殿下的性情脾氣楊淩多少有些了解,明日鱗選,楊淩一定盡心竭力。爭取從中擇選出……讓公主滿意的人來。”

  ??永福公主有些淒然,她深深地望了楊淩一眼,忽然轉過了身去,壓抑著激動,用平板的嗓音道:“那麽……本公主地終身就拜托威國公了。”

  ??楊淩也不知該說些什麽。他還沒有狂妄到去挑戰整個大明禮教社會的最巔峰,違背或者擅改皇家製度,讓永福公主自已去挑選一個可心的男子。

  ??“要是求皇上開金口……”這個念頭一閃即逝:“不行,別的事皇上說了算,選駙馬,皇太後比皇上更有發言權,她會容許皇家成為天下人的笑柄麽?讓公主拋頭露麵自已去選駙馬麽?就算太後同意了,以永福地性子也做不出來呀。”

  ??楊淩搖搖頭,隻能歎息一聲道:“楊淩遵命,殿下,楊淩告辭了。”

  ??永福公主背對著他點點頭,兩行清淚緩緩地流了下來:“國公慢走,永福不送了。”

  ??楊淩施了一禮,悄然退後兩步,最後望了一眼這位萬千寵愛集於一身的大明公主,她的背影依然嬌美,可是此刻卻充滿了哀傷和無助,楊淩心裏也不好受,唯有輕聲一歎,默然閃出了大殿。

  ??永淳公主正看的有趣,忽然看到姐姐轉過身來,臉上竟然流下兩行眼淚,不禁愕然瞪大了眼睛。朱湘兒待的無聊,也學著她趴在地毯上,拱呀拱地,把她的腦袋拱到一邊。

  ??此時楊淩已退出了大殿,永福公主聽到他的腳步聲已經遠去,哭聲再也壓抑不住了,她伏在案上,緊緊握著拳頭,放聲大哭,哭地雙肩聳動。

  ??朱湘兒見了吃驚地要叫出聲來,被早有準備的永淳一把捂住了嘴,朱湘兒一雙杏眼瞪的老大,扭頭瞧瞧永淳,然後兩顆腦袋擠在一起,一齊向外瞧著。

  ??永福公主淚流滿麵,傷心地哭道:“要我自已喜歡?我喜歡有什麽用呢,我喜歡你,可我能嫁給你麽?我甚至不能對任何人吐露自已的心事。如果我不曾見過你該多好,為什麽父皇要把你召進京來,為什麽要讓我見到他?為什麽他要那麽早就娶妻?為什麽……為什麽我要是一個公主?”

  ??永淳公主拍拍朱湘兒的屁股,兩個人就這麽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往後爬,然後悄悄轉過殿角,屏著呼吸,躡手躡腳地從暖牆夾道的角門兒穿到了後邊,呼哧哧地喘了幾口大氣。

  ??“永淳,你姐姐喜歡楊淩,她喜歡那個姓楊的!”剛緩過氣兒來,朱湘兒就小聲驚叫道。

  ??“嗯!我知道!”永淳的小臉繃得緊緊的,神情很嚴肅。

  ??“那怎麽辦?”朱湘兒很緊張地道。

  ??“不要聲張,女孩子偷偷喜歡一個男人,那人還有一堆老婆,很丟人的。你敢說出去讓我姐姐丟人,我以後就不理你了”,永淳不放心地囑咐道。

  ??“喔……可是……長公主喜歡楊淩啊”,朱湘兒想想不放心,又問道。

  ??“那又怎麽樣?等她招了駙馬就不會喜歡他了呀,再說現在隻是偷偷喜歡他而已,兩個人又沒有肌膚之親,難道堂堂公主還要下嫁給他做妾不成?”永淳不以為然地道。

  ??朱湘兒的小心肝“卟嗵兒”一下。俏臉有點發白,吃吃地道:“怎……怎麽?有了肌膚之親就得嫁給他?”

  ??永淳翻了翻白眼兒,跟小大人兒似的道:“你在蜀王府都不看《女誡》、《女訓》的嗎?女有四行,一曰婦德,二曰婦言,三曰婦容,四曰婦功。清閑貞靜,守節整齊,行己有恥,動靜有法。是謂婦德。女孩兒家要賢良貞節,從一而終,身體隻有自已的夫君才可以碰,如果別的男人碰了,那就汙了清白……”

  ??她把小手一並,揮掌一刀:“‘嗤啦!’碰了哪兒切哪兒!”

  ??朱湘兒嚇了一跳,忽然覺得兩條腿發軟,腳趾頭抽筋,好象要站不住了。

  ??永淳一臉“惡狠狠”的表情:“這還不算,一個貞烈的好女子,還得想辦法把那個非禮你的家夥殺了,千刀萬剮,挫骨揚灰,然後終身不嫁以示清白,要不然……就跟了他算了,這叫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根扁擔抱著走。否則,沒人瞧得起的,尤其是我們……”

  ??永淳公主下巴一翹,驕傲地道:“我們是公主,皇家是天下的表率。做為皇家的女子,更要以身作則,做出表率!”

  ??“喔,喔,當然,當然”,朱湘兒幹笑兩聲,訕訕地道:“那……我們當什麽都不知道好了,趕快回去吧,一會兒長公主回到寢宮不見了我們,說不定會疑心的。”

  ??永淳眼珠溜溜兒一轉,忽然拍手道:“回去我讓人盯著點兒,等候選駙馬進宮的時候,咱們跟去瞧瞧,姐姐不是喜歡楊淩那樣的嗎?咱們找個性情、相貌跟他相似的,告訴母後就說是姐姐相中的。嘿嘿,還是我主意多,走,趕快回去。”

  ??朱湘兒低頭盯著自已的腳尖兒,眼神兒有點傻,她抬頭瞧見永淳公主已經走遠了,這才急忙追了上去。[天堂之吻手打]

  ??正在掃雪地戶部給事中黃景被杜甫分配和楊慎一組,一個鏟雪,一個提筐。瞧見兩位公主姍姍而過,右眼烏青的黃景扶著筐欄兒,閉著一隻眼瞧瞧了,問道:“噯,後邊那位女子,看服飾也是位皇親貴戚,認得嗎?”

  ??楊慎的兩頰被他老爹打的紅腫一片,他沒好氣地又鏟了一鍬雪丟進冒尖的筐裏,又拍地結結實實,有意把筐裝的沉點兒,這才抽空瞄了一眼道:“認識,那是蜀王府的小郡主,馬上就要晉封為公主了。咦?”

  ??楊慎直起腰來,手搭涼蓬,眯著眼仔細瞧瞧了:“小郡主走路……怎麽有點順拐?”

  ??楊淩一離開皇宮,劉大棒槌便迎上來,悄聲道:“國公,派去追蹤紅娘子的人跟丟了,她太機靈了,穿街走巷的,咱們的人又不敢追的太近,再加上大雪,結果就……”

  ??楊淩點點頭,說道:“通知下去,派人往霸州方向察尋,還有,調查一下霸州官吏治政情形。另外派人,重點盯住周德安,他從兵部領了調令南下途中,紅娘子十有**要聚眾行刺,多派些人手,不能叫她殺了周指揮,也不要……不要傷了她。”

  ??“是!”劉大棒槌招手喚過一個侍衛,低聲囑咐起來。楊淩翻身上馬,朗聲道:“去‘諸王館’。”

  ??坐在馬上,楊淩暗暗沉思:崔老大中箭而死,看來不會是假的了,崔鶯兒尾隨周德安來京師。應該也確是為了報仇,但她來找自已,就未免太突兀、太不尋常了。

  ??紅娘子是什麽人?豈是一句豪氣幹雲所能形容的奇女子。數十萬京軍重重包圍之下,她坦然自若破城而出,逍遙來去,毫無怯意。在大同,她的表現,更是巾幗更勝須眉。

  ??到底是什麽,讓她變得那般柔弱無助?她一定有個重大的隱情,或許……楊虎的無恥背叛、自已和她陰差陽錯的孽緣,使她真的對自已萌生了情愫,但是以她的性格,是不會輕易求人的,一定還有一件重大的事,會是什麽呢?……

  ??馬到十字街頭,正是一早兩人相遇地那戶酒家,風雪已經停了,旗幡依然飄搖,伊人呢,伊人現在何方?

  ??“鶯兒,我真的想用一生一世補償你,可是……我不能助你為惡。在你,那是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在我,那卻是一個該當褒獎的有功將領。站在我的立場,無論如何不能罔視王法為你殺人!如果我那樣做,和為達私利不擇手段的楊虎有什麽區別?我是官,你偏要做賊。幫你,失去我的立場。不幫你……失去你,唉!為什麽每次遇到你,牽涉到你。我都不得不做出選擇?在京郊是這樣!大同是這樣!在這裏……還是!”

  ??楊淩駐馬良久。店中冷落,依稀間,似乎一襲玄衣,皎潔如月的崔鶯兒還端坐在那裏,凝眸一望,然後置杯斟酒,然後他便在靈犀一動間下了馬,輕輕走去……

  ??直到街頭百姓都詫異地停在街角四頭,指指點點竊竊私語了。楊淩才黯然一歎,撥馬回頭:“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得道的高僧尚有無窮煩惱,我又何求事事遂心?紅娘子,咱們就兵來將擋、見招拆招吧,看看是你魔高一尺,還是某家道高一丈!”

  ??楊淩趕到“諸王館”時,恰看到一輛烏漆棚的馬車從裏邊駛出來,畢真滿麵是笑地站在庭院中,好象剛送了客人正要轉身回去,一瞧見楊淩又停住了身子。

  ??馬車與楊淩相向而過,隱約聽得車轎中咳嗽兩聲,聲音甚是年輕,楊淩緩轡進了院子,翻身下馬,畢真已畢恭畢敬地迎上來笑道:“國公爺,今兒大雪,您老還來了。”

  ??“嗯,明天就要做最後鱗選,然後帶進宮去請皇上和皇太後親自看看了,今天還能不來瞧瞧?已經最終選定二十一人了吧?”

  ??“不是二十一個,是二十二個”,畢真笑容可掬地道:“是西什庫刑髒庫外掌庫黯東辰的兒子,黯東辰是個小吏,不過他的兒子可不錯,十六歲就中了舉人,在這二十二人中功名最高,其他的少年人,隻有兩個是秀才,嗬嗬,剛剛的咱家瞧過了,人也生的眉清目秀的,說話斯文有禮,喏,就是剛剛出門的馬車。”

  ??楊淩一聽大喜,頓覺肩頭輕鬆不少。對於朱厚照三兄妹,楊淩的感情可絕非僅僅是君與臣的關係,他把正德當成兄弟,對這一大一小兩位可愛的公主也視做親人,當然希望永福真地有個好歸宿。

  ??當今公主年幼,所以這駙馬人選的歲數限定的也太小了些,十四至十六歲,在這樣的小毛孩兒裏邊要找個有功名、好性情的確實太難,聽畢真的形容,這個孩子條件還真不錯。

  ??楊淩回頭看看,惋惜地道:“可惜,可惜,我若早來一步,便能親自看看了,嗬嗬,皇上將如此重任交給你我,這差使總要辦得讓太後、皇上和公主殿下滿意才行。”

  ??“那是那是”,畢真陪著笑,迎著楊淩進屋,一邊說道:“這個少年舉人叫黯夜,家教固然好,相貌也俊俏,才學出色出類拔萃,咱家瞧著中意,本想讓他多待會兒,萬一公爺或者候爺到了,能親眼瞧瞧,不過他現在有病在身,我怕耽擱明日鱗選,就讓他父子先回去了。”

  ??“生病?生什麽病?”楊淩一下子停住腳步,忽想起方才與車轎擦肩而過時,確聽到兩聲咳嗽。

  ??畢真不以為然地道:“嗨!沒什麽大病,讀書人嘛,身子骨兒文弱,一有個天兒冷熱的就傷風咳嗽,家裏正抓藥治著呢,他們原打算治好了傷風再來,不過這是最後一天的,沒辦法隻好先把名報上。”

  ??“哦!”楊淩聽說隻是傷風,這才放了心。京師地處北方,四季分明,節氣一不明顯人就容易患病。入冬以來直至今天京師才下了頭一場大雪,這些日子由於氣候幹冷,傷風感冒的人不在少數,一咳起來山崩地裂,有的直咳的喉管滲血、肚皮生疼。

  ??楊府有高文心在,闔府上下當然不會出現這樣的狀況,房間裏都用醋熏過,每人還調理了藥膳粥飲用,旁人可沒這福氣,今天文華殿上演全武行,差了十二個人,除了一個出差,剩下十一個就全是病假。

  ??楊淩道:“噢,傷風感冒的倒沒關係,隻要條件夠好就行,不過他得抓緊治呀,要是選中了去見皇上,又是咳嗽又是鼻涕的,太後瞧著印象不好,怕是要落選的。”

  ??畢真捏緊了袖中一遝銀票,陪笑道:“還是大人想的周到,這些事咱家會注意的,沒事兒不叫他露麵,上台答完了話就趕緊下來,在下邊勤拾掇著點兒,不會有失儀容的。”

  ??“嗯,他的材料都留下了吧?還有其他二十一人的,都叫人拿來,我先看看,心裏好有點準譜兒。”

  ??“是,國公爺”,畢真擺擺手,幾個“諸王館”的差役們就趕快的捧來一大堆的卷宗。

  ??畢真笑道:“這些是最終準備入選者的資料,家世履曆全都記載的清楚明白,有保甲裏正按的手印作保,每人還繪了一張肖像放在卷宗裏。這些人呐,全是五官端正、家世清白、能作詩文的少年,大人請看!”

  ??放在最上邊的,正是剛剛離去的少年舉人黯夜的資料,永福公主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所不通,找個相公是個青澀的小青年沒關係,他早晚會長大的,可是如果彼此的文化底蘊差的太遠,那將來能有共同話題才怪。

  ??才學雖不是決定條件,卻是重要基礎,黯夜是應征者中唯一的舉人,楊淩對他很有興趣,掀開黯夜自寫的履曆一看,墨跡方幹,字跡清逸不凡。楊淩就是習書法的,見黯公子一手瘦金體的字直來直往、飄忽快捷、似行如草,舒拔勁挺,不由叫了一聲好。

  ??打開畫師繪就的肖像,果然是個眉清目秀的翩翩美少年,雖說那時的畫師畫肖像多少有些走板,不是完全的寫真畫,可是**總不離十的,看來這少年的長相還真挺耐看。

  ??楊淩心中一陣激動:“別的入選者還沒看,單看這個條件就不錯,這下好了,總算不致一個讓我看上眼的都沒有。”

  ??楊淩欣然彈了彈那紙肖像,心道:“頭裏負了紅娘子,已令我愧疚不已。永福啊永福,我楊淩總算是沒有再負卿之所托!”

  ??ps:穩定更新,將之以恒,投票支持~~~

  ??大家,俺什麽時候才能不在敲出兩個字時,立即條件反射般想到了床,同時開始哈欠連天呢?嗬嗬,太奇妙了。這一段是我中午打的,可是一敲到這兒,馬上就開始犯困,比安眠藥還靈^_^

  ??<h2>回到明朝當王爺_332 婚書在此(申請月票)</h2>

  ??三位選婚使、三位駙馬候選人進入皇宮。其實一大早三位候選駙馬就到了宮城等候,楊淩三人各自從家中趕來,在內東門匯齊,同入皇宮。

  ??楊淩有權宮中乘馬坐轎,壽寧侯張鶴齡作為內戚,也有相同的恩遇,不過畢真的級別就差了點,二人不便撇下畢真獨自乘馬,進了宮門便同三位準駙馬步行而入。

  ??隊伍之後還有一乘小轎,裏邊是楊淩的夫人高文心。妻同夫禮,可以享受丈夫的待遇,她自然也可宮中乘轎,進了宮門,早有四個薄鬢低鬟的宮裝女子迎了上來,福身施禮:“見過威國公爺。”

  ??“免禮”,楊淩大袖一拂,走到轎邊撥開轎簾兒,柔聲道:“這四位宮中女侍會引你進內宮,太皇太後沉屙難愈,恐怕不易治療。讓你出麵,也是盡份心意,如果沒有把握,切勿胡亂保證。”

  ??高文心抿嘴兒一笑,嫣然道:“知道啦老爺,文心又不是第一次出診,知道該如何說話。”

  ??楊淩點點頭,放下轎簾兒,一擺手,四個大漢將軍放下小轎躬身退出了內宮門,八個小黃門跑上來,扛起轎杆兒,小轎悠悠,在四個宮裝侍女引領下直趨後宮去了。

  ??張鶴齡笑吟吟地道:“這一次太後的病實在是太重了,宮中太醫束手無策,國公夫人醫術通神,希望能夠治好太皇太後地病。”

  ??楊淩笑笑道:“不敢不敢。拙荊一個雙十年華的小女子,問診之學哪比得上宮中禦醫,個個都是杏林國手,楊某也是為太皇太後盡盡心意罷了。”

  ??張鶴齡搖頭笑道:“也不盡然呐,宮裏太醫倒不是庸材,隻是這幫杏林國手在官場混久了。全成了人精,什麽濟世救人,他們醫治病人是但求無過,不求有功,渾渾噩噩的寧可被人罵作技藝不精,也不願當出頭鳥,太醫太醫,要的就是那個招牌和名份,真正賺錢的全是他們私自在外邊開的店子。”

  ??張鶴齡熟知宮中這些內幕,所說自然是有依據地。他說完了忽想起一事,忙向畢真招手叫道:“噯,畢公公。”

  ??畢真連忙跑過來,施禮道:“國舅爺,有何吩咐?”

  ??張鶴齡道:“昨兒國公爺囑咐你一早喚倆太醫給那個姓黯的診治一下。病可看了麽?”

  ??畢春壓根兒沒去找人,楊淩作為主選官,國舅和畢春是他的副手,一些選婚具體事務他就得安排這兩個人去做。國舅是皇上的舅舅,資曆比他老。楊淩不好指派他做事,再說畢真是太監,在宮裏行走方便。便囑咐他一早上等三個候選駙馬到了,帶兩個太醫給黯夜瞧瞧病。

  ??可惜楊淩對宮裏規矩不太了解,還以為太醫既然供職宮中,拿著朝廷俸祿,自然便該隨時出診治病,卻不知畢真在內監官職雖不低,也管不到太醫院那一塊兒,要請人可以,銀子還是要送的。他哪舍得花那份錢?

  ??畢真點頭哈腰地道:“國舅爺,病已瞧過了,沒啥大礙,著涼風寒,將養些日子便好了,開了些清火潤肺、止咳消痰的藥,方子給他了,隻是得出了宮才方便抓藥煎藥。”

  ??三個人大聲說著話,三位駙馬人選卻恭敬肅穆地跟在後邊,不敢高聲大語。皇宮中莊嚴肅穆,紅牆黃瓦,高及數丈,侍衛們站的釘子一般,衣甲鮮明肅立不語,有幾個人見過這場麵?

  ??楊淩和張鶴齡是宮中常客,已經見怪不怪,自然毫無顧忌,邊走邊笑談不已,三位準駙馬人選卻是頭一次進宮,一見如此莊嚴頓時肅然起敬,腳下也放輕了許多。

  ??楊淩聽說瞧過了病,放下心來,可是看那位舉人老爺腳下虛浮,強抑著咳嗽,常常忍的臉頰通紅,不由皺了皺眉,對畢真道:“畢公公,這位黯公子病體尚未痊愈,一會兒和太後、皇上對答,會不會當堂失了禮儀。”

  ??畢真笑道:“國公爺盡管放心,他備著清咳潤肺湯呢,就揣在懷裏,這就是在路上,不方便飲用,到了地方時時飲上兩口,就能暫時壓住咳意。不會君前失儀的。”

  ??張鶴齡頷首道:“嗯,國公不必擔心,一會兒皇上和太後擺駕坤寧宮晴陽殿,其實見了駕之後他們就得退得遠遠的,該探問地資料紙上都寫著呢,太後和皇上、皇後也就是最後再看看真人,從中找出一個最順眼的人來,哪能象尋常百姓家看女婿,還叫上前來問個端詳?能不能選中,就看他運氣了。若真選中了,正式訂親還得三天,三天之後再到成親嫁娶,又得三個月,就算他得的是百日咳也該好了。”

  ??坤寧宮是母儀天下的正宮皇後寢宮,天下女子極貴之所。金黃琉璃瓦重簷歇山的宮宇有九間寬闊,正麵中間兩扇大門,有東西暖閣,器宇宏偉,大氣天成。眾人尚未到殿門前,侍候地宮女太監便已進內傳報。

  ??不一會兒的功夫,內務府大總管馬永成急急迎了出來,笑容可掬地抱拳道:“恭迎公爺、侯爺,嗬嗬,畢公公,免禮免禮,哎呀,三位快請進吧,太後和皇上馬上就到。”

  ??楊淩和張鶴齡點點頭,當先在侍女陪伴下進了坤寧宮正殿,三位候選駙馬被小黃門先引進門去,先在側殿休息候宣。

  ??畢真俟他們走遠了,一把扯住馬永成道:“馬公公,今兒可全靠您了,黯家為了當這個駙馬,可是花了大筆的銀子,咱們收了錢得給人辦事呀。”

  ??馬永成笑眯眯地道:“放心吧。我老馬辦事還有個不穩妥地?皇宮大院兒,咱家是大管家,把太後和皇後侍候好了,她們順了心,咱家說話還能沒點份量?”

  ??他壓低了嗓門兒道:“皇上最近不是偶爾也在宮中歇著嘛,咱家對皇後娘娘說。那是咱家苦勸,皇上才回心轉意,嘿嘿,皇後娘娘對咱家感激著呐。”

  ??畢真一聽,嘿嘿笑道:“公公高明,真是好手段。”他左右瞧瞧,見沒人注意,忙從袖筒裏又掏出一卷銀票塞到馬永成手裏,馬永成手攏在袖子裏捏了捏,比昨兒送來的還要厚些。臉上頓時又和藹了幾分。

  ??他悄聲說道:“放心吧,皇上、太後和皇後娘娘也就是要親自見見人兒,不會和他們多說什麽話兒,皇帝嫁妹子,又不擔心他家境不好、出身低下。有什麽好問地,就是瞧瞧這駙馬順不順眼,中不中意。裏邊我會關照的。等皇上、太後要你介紹這三位候選駙馬時,話該怎麽說,就不用咱家教了吧?”

  ??畢真會意地笑道:“咱們侍候人的。旁地不會,還就是會說話。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多說,什麽少說,這心裏頭都有數,嗬嗬,馬公公放心。”

  ??馬永成哈哈一笑,嘖了一聲道:“這個小子咱家看著還行,小小年紀,就是舉人。長地模樣也眉目清秀,要不然,你想把鹿說成馬,光憑一張巧嘴可糊弄不了太後和皇上。不過呢,這孩子有點可惜了啦,不去考功名,花大把銀子當什麽駙馬!這身份好聽是好聽,它不自在啊!”

  ??“嗨!攀皇親圖個啥?馬公公是貴人,您見著的也都是貴人,駙馬爺,在這些貴人眼中自然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可天下的窮人多著呢,當今皇上可極寵著公主啊,皇後娘娘隻裁了公主府中一點用度,當天就給扳回來了,弄得羅公公還倒黴兮兮去當了大半年的灌腸大使。再說黯東辰那小子官兒不大,可是他的差使香呀,撈的腦滿腸肥的,就是地位不高,見了誰都得哈腰,這要是兒子做了當今皇上地妹婿,還不夠他提氣的?以後見了誰都不用低聲下氣,那也是國戚呀,國戚地位高低,不全看和皇上遠近嗎?”

  ??他壓低嗓門道:“公公,皇上不待見國舅,您看張候爺現在還有昔日地威風麽?皇上寵著妹妹,這個妹婿,可就不是旁的駙馬比得了的啦。”

  ??馬永成笑了:“說的也是,這他娘的,還真是有了錢就想權,有了權就想名兒。哎呀,人心不足……蛇吞象呐,成了,你快進殿去吧,咱家還要在這兒候著太後和皇上呢。”

  ??“好好,那爺們就先進去了,馬總管,您多費心”,畢真打躬作揖地追進殿去了。

  ??**********

  ??楊淩和張鶴齡並肩走進坤寧宮,皇後笑盈盈地迎了上來。她身穿金龍紋黃色大袖衣,戴了皂彀冠,麗容齊整。楊淩和張鶴齡急忙上前一下,撩袍拜倒:“臣楊淩、張鶴齡見過皇後娘娘。”

  ??小皇後雙手虛扶,嫣然道:“兩位卿家快快請起,國公、國舅為選駙馬操心勞力,辛苦了,快快請坐吧。”

  ??這位小皇後被正德皇上雪藏了一年多,現在已經開了竅,唐一仙壓根沒有和她爭正宮地意思,瞧正德那脾氣,若真的想扶唐一仙為後,就算不廢了她,也幹得出二後並立的事來,可是這些全沒有,就連要納唐一仙為貴妃,二人也要在宮外行民間夫妻禮儀,而不以帝妃之禮進門。

  ??她和皇上嘔氣,結果就是把坤寧宮變成了冷宮,自成親就沒見過皇上幾麵,時間長了,連丈夫長什麽樣兒都快想不起來了,如今她才芳齡十六,難道要守一輩子活寡、還被其他後妃暗中恥笑?

  ??她倒是想學太後獨寵後宮。可惜正德皇上就象脫韁地野馬,皇宮大院、祖製規矩都束縛不了他,她憑什麽管住皇帝?正德皇帝飛騎闖午門,懷抱唐一仙、指點金鑾殿的事傳開後宮中上下莫不凜凜,這個皇帝我行我素,最喜歡幹地就是破壞規矩。你的約束越緊,他隻會跑的越遠。

  ??小皇後從此安份多了,這一來好象正德皇帝反而有些喜歡她了,進宮時偶爾還在宮中居住,對她說話也和氣了些,一後二妃每個月總還能雨露均沾,蒙皇上寵幸幾次,比起以前地冷遇實是天壤之別。

  ??這位小皇後也想開了,皇後就該有個皇後地氣量,不但皇上得罪不得。皇上這幾個身邊重臣,也是不便輕易得罪的,所以春風滿麵,十分的謙和。

  ??皇後方才正和永淳公主、湘兒公主在殿內敘話。永淳公主生性活潑好動,以前有性情沉穩的姐姐壓著她。還不致太過分,現在多了個朱湘兒,兩個人閑的無聊,整天在宮裏頭亂竄,跟走親訪友似的。皇後、貴妃、太後、十王府諸公主,每個人的府上沒事都去逛上一逛。

  ??兩位姑娘年紀小沒機心,長的又討人喜歡。皇宮上下竟沒有一個煩她們地,到了哪兒都受歡迎,皇後獨居坤寧宮,地位是夠崇高的了,可是就象供在上邊地一尊佛,想說笑兩句、聊聊心事都找不到人,所以對她們更是歡迎,三人現在儼然便是知交好友一般,二人一說要看看選駙馬。皇後便也答應了,讓她們先進了晴陽閣,避在屏風後偷看。

  ??皇後吩咐人上了茶,陪著兩位大人品茶閑談,一盡地主之誼,不一會兒的功夫,太後和皇上的禦輦也到了,馬永誠攙著皇太後的胳膊,畢恭畢敬地將兩人請了進來,楊淩和張鶴齡忙起身見駕,太後問了幾句鱗選情形,便到了晴陽閣。

  ??睛陽閣正屋有三間,中以隔扇、屏風分開,梅花獻瑞的大屏風前有三張椅子,皇太後居中而坐,皇上和皇後分開左右入坐,然後宮女們給三人每人桌旁都放了筆墨紙硯和寫著三個名字地紅紙,看起來,這三位也是要打分的。

  ??三個選婚使在左右賜了座位,剛剛坐定。馬永成便立在皇後身側揚聲唱道:“宣三位待選者晉見。”

  ??對麵以屏風同另一間屋子隔開,三位少年身著淡青色長袍,烏油油的長發皆以布巾束起,自屏風後魚貫而入,轉到屏風正麵,頭也不敢抬,立即下跪齊道:“草民見達皇上、太後、皇後。”

  ??“抬起頭來”,皇太後知道這三人之中將有一個是自已的愛婿,神情倒也和顏悅色,抬了抬手道。三個少年奉了懿旨,又拜了一拜,這才謹身立起,站在那兒目不斜視。

  ??莫看初選時如同一場鬧劇,乞丐混混也來湊熱鬧,可是經過八次篩選,從近萬名應征者中最後挑選出來的三個幸運兒倒個個眉目清秀、身材修長,儀容不凡。

  ??張太後掃了一眼,攏攏衣袖,唇邊露出一絲滿意地笑容,微微頷首道:“三位卿家果然用了心思,這三位少年看起來都挺順眼的。”

  ??楊淩、張鶴齡、畢真連忙拱手謝過,正德皇帝也難得正經起來,他瞧了瞧左邊那個身材最高的少年,秀美俊逸唇紅齒白,覺得這個配自已地妹子還過得去,便將手一指,問道:“左邊這個,叫什麽名字?”

  ??楊淩三人對於最終入選者的履曆可是背的滾瓜爛熟,楊淩地位最高,又是主選官,他拱拱手正想說話,後邊畢真已嗖地一下躥了過來,哈著腰兒湊到皇上跟前,諂笑道:“皇上,此人叫陳輝,十六歲,去年剛剛才、人品、長相那是出類拔萃。”

  ??正德點點頭,輕輕嗯了一聲,拿起身畔龍紋茶幾上的毛筆,正想給這個名字坐上記號,畢真已滿臉堆笑地繼續道:“說到家世,陳輝就稍遜了些,不過英雄不怕出身低,隻因他各方麵都比較出色,所以才把他列入名單。”

  ??正德皇帝一愣,脫口問道:“家世?什麽家世?”

  ??畢春向太後、皇上和皇後點頭哈腰地道:“陳輝地父親是南城門賣油炸果子的小販兒。叫陳三元。他的母親是丈夫死了以後改嫁給陳三元的,兩人就生了這個一個兒子,陳輝倒也爭氣,自幼苦讀詩書,去年就中了功名。”

  ??正德一笑,曬然道:“朕當是什麽事呢。這算什麽呀?皇妹嫁地又不是家世。”

  ??不料一旁本來瞧著陳輝連連點頭的張太後一聽臉色就有點不悅了,她黛眉微蹙,向皇上稍稍傾了傾身子,低聲道:“皇上,永福嫁過去,就是他陳家地人了,要拜公婆的,陳輝的父親是個小商賈倒也罷了,可他的母親是再蘸之婦。婦人再嫁,有失婦德。公主拜一個不節之婦為婆婆,豈不叫人恥笑?”

  ??正德不以為然,不過好在還有兩個人選,便無奈地摞下手中的毛筆,繼續打量剩下兩個。看了一會兒,他低聲道:“母後,您看中間那個怎麽樣?”

  ??無論家境如何,被選入宮見聖駕的人家,哪怕傾家蕩產。也要置辦得一套體麵衣衫給兒子好好打扮一番,這中間的少年卻衣冠樸素、一副忠厚麵貌,正德自已輕浮胡鬧。給妹妹挑夫婿卻希望人家老實厚道,看了此人也覺不錯,是以出言相詢。

  ??皇後在右側輕笑道:“皇上尚武,相中的也是高大健壯的少年,這個人麵目微黑,身材敦實,倒象個武士,就是不知家世、才學如何?”

  ??站了這麽一陣兒,黯夜已經有點冒虛汗了。喉嚨也開始癢了起來,他不敢在帝王麵前咳嗽,可這事兒不是想忍就忍得住的,黯夜不由握拳捂唇,輕輕咳了兩聲。

  ??這一出聲把正德地目光吸引過去了,他看了兩眼道:“這個倒是眉目清秀,隻是身子骨太單薄了些吧。”

  ??馬永成瞧見黯夜咳嗽,立即揚聲道:“待選者退下。”

  ??黯夜如蒙大赦,連忙領頭兒躬身向屏風後退去,另外兩個也隻好跟著退了下去。張太後不悅地瞪了馬永成一眼,說道:“哀家還沒細細打量,怎麽就叫人退下去了?”

  ??馬永成急忙陪笑道:“皇太後,三個候選者的模樣,您都已經瞧過了,皇家選駙馬,那是何等莊重的大事,奴婢擔心皇上和皇後娘娘離的遠,說話的聲音大了,被他們聽到商量地話語,那就不太妥當了。”

  ??畢真也連聲應和,張太後哼了一聲就不言語了,轉而對正德道:“皇上,這三個孩子模樣都還過得去。要說長相嘛,那個姓陳的姿容儀表最是出色,可惜家世不好,貧富貴賤什麽的咱皇家不在乎,可這家世清白卻不能馬虎了,以哀家看來,可以從另兩人中擇一個人選。”

  ??正德點點頭,問道:“畢真,方才站在中間那個,身材硬郎結實的是什麽人呐?”

  ??畢真忙道:“太後、皇上,皇後娘娘,這個人叫孫世博,父親原是一位參將,傷殘退伍後住在京城,此人是既習文也習武……”

  ??他奸笑兩聲,又加了一句:“隻是他年紀尚小,習練的技巧又多,武藝還未見精通,文才嘛,也尚未取得功名,現在尚是一介布衣。”

  ??張太後一聽,什麽允文允武,這不是什麽都懂,什麽都一瓶不滿、半瓶晃蕩嗎?她對孫世博外貌本來就不太滿意,這一聽更不喜歡了。

  ??正德想了想,他心中最中意地還是第一個,這第二個和第三個一文一武,相貌形體不是一個類型,想比較也比較不了,他一時沒了主意,又問道:“第三個呢?那個輕咳的文弱少年怎麽樣?好象身子骨不大好。”

  ??畢真陪笑道:“那個人叫黯夜,是西什庫掌庫小吏黯東辰之子,年方十六歲,已經有了舉人的功名,詩文出眾,堪稱才子,近日京師天幹物燥,多有傷風生病者,這人是個書生,身子不夠強健,風寒有些日子了,現在還餘咳不止。隻因條件優越,所以奴婢和國公、國舅商議一番,把他也列入了待選名單。”

  ??正德暗暗思忖半晌,一時取舍不下:論身世,孫世博是四品武將之子,可惜本人是一介布衣,黯夜呢,年紀輕輕就中了舉人。父親雖是小吏,也算官宦子弟,隻是那身子骨兒也太單薄了些,看他一陣風兒就能吹跑地樣子,以正德平時喜與虎豹搏擊的性子是絕對看不上的。

  ??猶豫半晌,他才向張太後問道:“母後。您看哪個合適一些?”

  ??張太後微微思忖著道:“永福性情恬靜沉穩,又通詩詞文章,依哀家看來,還是和那個舉人比較般配,那孩子眉清目秀、既才也是好的,說到身子骨兒,做駙馬又不是要他去做苦力,那些讀書人有幾個身子骨兒好的?這不是正受著風寒麽,要不然想來氣色也不會這麽差。”

  ??正德搖頭道:“禦妹性子喜靜不假。可是她才不喜歡文弱書生,禦妹喜歡的是允文允武地少年,通文而不酸腐,精武而不粗獷,談吐風趣。善解人意……”

  ??他說到這兒忽想起這話是去薊州溫泉時,妹妹在他麵前誇獎楊淩的話來,不禁扭頭瞧了楊淩一眼,隻見威國公眼觀鼻、鼻觀心,猶如老僧入定。一動不動。

  ??正德本想尋求楊淩的支持,瞧他眼皮子垂著好象快睡著了,隻好轉回頭道:“那個孫世博難得十六歲地少年。看起來性情卻十分的老成,而且又通文墨又通武藝,朕覺著更適合永福。”

  ??皇後心底裏也相中黯夜,俊俏風流的少年郎誰不喜歡,雖說臉色蒼白,文文弱弱的,可那不是著了風寒麽?怎麽看,也比那個黑黑壯壯的墩實小夥瞧著可愛,可是她現在乖巧多了。婆婆相中了黯夜,丈夫相中了孫世博,心中略一權衡,她便決定放棄自已的意見,加入老公的戰壕。

  ??皇後說道:“太後,本宮也覺得孫世博更合適些,反正做了駙馬又不需要他去考狀元,文才過地去就行了。永福不但精通詩詞書畫,騎馬射箭、蹴鞠劃船這些事情也非常喜歡,太過文靜的男子,怕她不會喜歡呢。”

  ??張太後一聽也猶豫起來,又想了想那孫世博雖不如黯夜文采出色,也不如他相貌耐看,總的說起來還是不錯的,另外論起家世倒比黯夜家裏更好,她念頭轉了轉,微微點著頭就要答應。她隻要一點頭,便也沒了後來的無窮風波,說不定明年就能抱上外孫子了。

  ??不料永淳小公主在後邊看地著急,貼著屏風縫兒悄聲喚道:“母後,母後,不能嫁孫世博!”

  ??馬永成見太後要點頭也有些著急,他向畢真遞了個眼色,畢真會意地咳了一聲,邁前一步正想再進點讒言,比如孫世博七歲時老爹生日,用筷子蘸著酒讓他嚐過,可以說成此人酗酒、十一歲時和鄰居孩子打架,打破了人家的腦袋,可以說成他性情暴烈。

  ??不過他剛張嘴,就隱約聽到屏風後有人說話,便急忙住了口,畢真不敢向後直視,隻用眼角輕輕窺著屏後。永淳站的位置正在張太後身後,張太後聽出女兒聲音,眉頭不由微微一蹙:這孩子跑來做什麽,真是沒點規矩。

  ??她不動聲色地向後靠了靠身子,微微側過了耳朵,永淳悄聲道:“母後,姐姐喜歡那個姓黯的,求母後成全!”

  ??三個人裏,永淳相中的就是黯夜,雖說陳輝身材高大,風神俊郎,不過他是國字臉,和楊淩不同。楊淩也是劍眉郎目,十分英俊,可是一張臉卻是瓜子臉尖下巴,若是穿上紅裝,塗上脂粉,還能扮個俊俏大姑娘,那位國字臉地陳輝就不行了,另外此人因為生母是再蘸之婦,已經被母後否決了,她也沒往心裏去。

  ??孫世博的糾糾武夫形象她也看不上,說起來隻有黯夜,雖說五官同楊淩不太相同,可是神情氣質倒有幾分相似,也是瓜子臉尖下巴,一身儒袍同楊淩剛剛進京時的書生氣質十分符合。

  ??她想姐姐喜歡地既是楊淩那樣的男子,嫁了這個武夫定是不開心的,三個人裏隻有黯夜有幾分與楊淩相似,大概也隻有此人才能討得姐姐歡心,讓姐姐回心轉意,不再轉些荒唐念頭,搞到自已身敗名裂。永淳藉著她年紀小,得到母後寵愛,便壯著膽子在後邊插嘴了。

  ??張太後一聽。還當永福也在後邊示意妹子向自已傳話,不禁既好氣又好笑,堂堂公主沉不住氣,竟然自已跑來挑駙馬了,這要傳出去豈不叫人笑話?

  ??她不著痕跡地輕咳一聲,說道:“知女莫若母。永福地性情哀家還不明白麽?依哀家看,就這個黯夜能遂永福的心意,另兩個也不錯,可比著就差了點兒,嗯……就是他了!”

  ??選票有三張,但是民主玩到最後,張太後使用了“一票否決權”,這個黯夜除了正生風寒,病怏怏的沒啥精神頭兒,倒也挑不出旁的毛病。皇上和皇後也就無話可說了,駙馬人選就在永淳公主和太後的暗箱操作下正式誕生了。

  ??“畢真,母後已擇選黯夜為永福公主駙馬,吩咐司禮監用印傳旨,著黯夜回府。闔府上下,設香案候旨。”

  ??**********

  ??聽到正德下旨,狀似老僧入定的楊淩眉頭忽然不受控製地跳動了兩下,心裏先是一緊,再是一鬆。肩頭放鬆下來,心神卻倏忽一陣茫然,猶如被風飄落在蒼茫大海上地一粒灰塵。上下都是一片無垠的藍,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

  ??這三個少年著實費了他不少心思,首先相貌都過得去,陳輝相貌堂堂,又是秀才;孫世博重在允文允武,愛好廣泛;黯夜文才出眾,高中舉人。論條件哪個都不錯,可要說一定能討得公主歡喜。他又覺得哪一個好象都差了那麽一點點味道。

  ??瞧著這三個人,想象永福公主站在他們身邊的樣子,楊淩感覺不到一點夫唱婦隨的喜氣,隱隱然,他覺得這三個人沒有一個能稱公主的心意,想起公主對他的重托,想起那個可愛的小姑娘,這事兒可比不得旁的事,是人家一生的幸福所依,如果選錯了人……

  ??想到這裏,他的心沉甸甸地,胸腔憋悶的喘不上氣兒來,好象裏邊有一隻大手把他的心肝肺全都攥緊了,使勁地要絞在一起。

  ??可讓他挑毛病,他又挑不出來。三個人各有所長,已是此次應選駙馬上萬人中的佼佼者了,人既然帶到了,就沒他什麽事了,現在是皇上一家挑女婿,他和另外兩個選婚使隻是陪襯而已,他也懶的品頭論足,浪費心神去思量這三個男人誰更適合做永福地丈夫。

  ??恍恍惚惚地,眼前盡是永福公主那雙幽怨的眼神,弄得他心中焦慮不安:如果所托非人……?應該不至於吧,她是公主,怎麽也不會被駙馬欺負的,更沒有哪個駙馬敢幹出移情別戀的事兒來,那不就行了?

  ??幸福、快樂,還要怎樣才會快樂?這時的天下沒有女人能自已選夫君地,就算自已選擇的就一定天長地久永遠恩愛麽?想那後世就是自已選擇戀人的,又有多少人短短幾年之後勞燕紛飛地,感情事本來……本來就做不到十全十美。

  ??永福,我盡了力了,天作之合的最完美愛情,隻有神話故事裏才有,緣生緣滅緣自在,情深情淺不由人。永福,我已盡力了!

  ??楊淩頭一次有種無力挫折感,這種事又豈是憑權力和心機能夠圓滿解決的?聽到皇上下旨,一陣茫然之後,他的心裏又一陣輕鬆,這個重擔終於卸下了,好男兒,莫辜負女兒心,黯夜、永福,祝願……祝願……

  ??楊淩心神飄忽,忽覺被人扯了扯袖子,他茫然抬頭,見壽寧侯張鶴齡已站了起來,正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忙也跟著站起,木偶一般隨著張鶴齡拜了下去:“恭賀太後喜得乘龍快婿,賀喜太後、皇上!”

  ??行禮如儀,機械地下拜、賀辭、退下,出了坤寧宮楊淩還象喝醉了酒似的,張鶴齡奇怪地道:“國公爺。可是身體不適?”

  ??楊淩強笑道:“喔,昨日審閱二十多人地材料,忙碌了半宿,有些困倦了。”

  ??張鶴齡笑吟吟地道:“喔,這件大事總算了了,國公早些回去歇息吧。過兩日本侯生日,到時再設宴請國公歡迎。”

  ??這邊塵埃落定,永淳和朱湘兒已從後殿溜出去,飛奔到永福公主府報信去了。永福公主坐在妝台前,靜靜地聽著永淳和朱湘兒興奮地描述著選駙馬的情形,最後又指手劃腳地詳細描述了太後指定的駙馬人選模樣,始終一言不發。

  ??兩位小姑娘發現她情形有異,臉上地興奮之色漸漸消去,兩個姑娘麵麵相覷,最後朱湘兒吐了吐舌尖。扯扯永淳衣袖道:“永福姐姐,我……我和永淳先出去了。”

  ??永福默默地點了點頭,雙眸一片霧氣氤氳。

  ??一縷秀發挽在手中,玉梳輕輕梳理著,秀發光可鑒人。理得柔順,可那一顆心兒卻象是一團剪不斷理還亂的麻。

  ??從此後,蕭郎見我如路人,我見蕭郎亦不識,我該收拾心情。為人婦為人妻,做一個守貞知禮的好妻子了……,癡癡地眼神望向鏡中。容顏美麗不可方物,璀璨的象夜空中刹那燃起的煙火……

  ??誰叫我生在帝王家呢,陪伴一生的夫君,將永遠不會是我夢中的那個人。“啪”地一聲,玉梳斷成兩截,銳利的碎玉刺進掌心,殷殷的血順著皓玉似的纖腕蜿蜒出一道怵目的紅。

  ??自幼倍受嗬護,萬千寵愛集於一身的公主,還是頭一次弄傷身子。掌心好疼,可是心裏更疼。原本朦朧、模糊地愛意,在得悉終身已定的時候,突然變得那麽清晰,深深地銘刻在心裏,再也揮之不去。

  ??此情隻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

  ??畢真心情大好,輕輕鬆鬆趕出殿去,對待在偏殿候旨的三個少年道:“皇上旨意,陳輝、孫世博,少年英才,甚得朕心,著保送太學,以期有所成就,報效朝廷。黯夜,你可以回府了,皇上旨意隨後便到!”

  ??這話一說,便是明白告訴他們,皇上看中了黯家的少年郎,駙馬人選已經定了,另兩位仁兄,你們過五關斬六將,折騰了半個多月也夠辛苦的,現在可以去領記念獎了。

  ??能殺入決賽圈兒地人,心理承受力還是很強的,孫陳二人不管心裏怎麽想,麵上都能帶著親切的笑容對黯夜表示了祝賀,這才隨著小太監去太學報到了。黯夜又驚又喜,蒼白的臉上也騰起兩團暈紅,氣息一促,他忍不住又是撕心裂肺的一通咳嗽。

  ??這時黯夜可是駙馬爺地確定人選了,畢真對他也挺客氣,忙上前幫著拍打了一番,細心囑咐道:“哎喲喲,黯公子,您可得延請名醫,早點診治呀。皇上中意,太後點頭,三日之後就得納采問名,隨後皇上還要設宴請你和令尊大人赴宴,當席納吉婚書,您就是駙馬爺了,到時一直呼哧帶喘的,多煞風景兒?”

  ??黯夜脹紅著臉又急喘了一陣,才拱手道:“小子多謝公公指點,喜事定了,還要重禮酬謝公公。”

  ??畢真喜上眉梢,嗬嗬笑道:“那咱家這裏就提前謝過駙馬爺了,嗬嗬,咱家派兩個人送駙馬爺出宮候旨吧,一會兒皇上的旨意就到了,你也得趕快準備六禮儀典了。”

  ??“是是是,小子多謝,告退,告退!”黯夜又是一陣咳嗽,連忙掏出清咳潤肺湯灌了幾口,火熱地肺腑間頓時清涼不少,這才抑住了咳嗽,起身告退。

  ??他隻知道自已病的不輕,可不知道自已去日不多了,所以對於娶公主,說實話他心裏還不大樂意呢。他十六歲就中了舉人,也算難得地才子了。將來再考中進士入朝為官,熬上幾年外放地方,做一方大吏,三妻四妾,榮華富貴,那是何等逍遙?

  ??做駙馬?也不知道永福公主是醜是美。就算是生的漂亮,做了駙馬也便受了拘束,不但一輩子沒了前程,而且公主深居“十王府”,這駙馬就是個活鰥夫,他才不願意守著一個名份上的老婆,做那一年見上一麵的牛郎呢。

  ??可是父親貪墨髒罰庫的大批金銀財寶,快被人查出底細了,到那時就得抄家殺頭,自已也成了犯官之子。就算不被牽連抓起來,也要剝去功名成為布衣,以後一文不名,窮困潦倒,想參加科舉朝廷也不會準了。這個時候永福公主就成了一道赦罪免死的丹書鐵券。哪怕她長地奇醜無比,也得把她娶到手,如今家裏花了大把銀子上下打點,總算是如願以償了。

  ??這樣一想,黯夜心裏又開心起來。隨在兩個小黃門兒身後,步履也輕鬆了許多,遊目四顧。宮牆殿宇已不似來時那般敬畏了:“再過三天,我就是皇帝地妹婿,走在這宮裏頭,你們是奴才,我卻是皇上的親戚,嗬嗬,當駙馬的感覺好象也不是那麽糟糕。”

  ??黯夜把手一背,壓抑著咳意,洋洋自得地想:“做了駙馬規矩多又如何。反正公主長住深宮,她還能管得了我不成?駙馬府就我一個主子,隻要我小心些,還不是隨心所欲?既然命中注定不能入仕,我便做一個風流瀟灑的駙馬爺罷了!”

  ??**********

  ??無論是皇家還是民間,婚姻須行六禮,即納采(送禮求婚)、問名(詢問女方名字和出生日期)、納吉(送禮訂婚)、納征(送聘禮)、請期(議定婚期)、親迎(新郎親自迎娶)。

  ??納采問名簡單,皇上恩旨一下,三日之後便帶了大雁、鴛鴦、麋鹿等數十樣吉禮到皇宮舉行。納采問名之後應是納吉,古禮是進行占卜,看看雙方是否合婚,如果相合,這婚事便正式定下來,剩下的事隻是擇定吉日正式過門罷了。

  ??不過到了明代,納吉已不再行卜禮,直接由女方家長在接受納采、問名之後交換婚書,定下親事,到此除非男方退回婚書,否則,名份便定了。

  ??今日,就是黯家到皇宮納采問名之期。

  ??天氣冷了,可是房中卻暖洋洋的。一大早兒,幼娘偎在楊淩懷中,昵聲道:“相公,晚晚上宿在這裏時,不要再叫家人把孩子抱走了。”

  ??“嗯?”楊淩在她唇上印了一吻,輕笑道:“怎麽?”

  ??“那樣……人家都知道……,哎呀,你還問!”幼娘嬌嗔地拍了他一下。

  ??楊淩開心地笑起來,一抱摟住她,下巴在她的頭頂輕輕磨挲著:“寶寶都生了,你還這麽害羞呀?嗬嗬,人倫大禮,有啥見不得人?那小子不抱走不成,他總給老子搗亂,上回相公正在緊要關頭,他扯開嗓門便哭,又是拉屎又是換尿布,然後再喂奶,害得我披上件袍子裏邊光溜溜的就跑去了文心房中,要不是現在練武強身,就得傷風感冒。”

  ??韓幼娘吃吃地捂嘴兒樂,臉蛋兒紅紅地偎在相公光滑**的胸膛上,感受著他爽朗地笑聲從胸腔裏傳出的有力的震動,愜意地眯起眼睛,甜蜜地道:“人家知道相公其實每天還有許多事做,可是這段時間你在家裏陪著幼娘的時間最長,幼娘很開心。”

  ??她捉住楊淩一直在她翹臀上遊走的大手,手指和他交叉著合在一起,仰起頭張開眼睛道:“相公在對付劉公公是麽?劉公公這人本來不壞地,記得當初,是他去雞鳴驛接了相公進京,從此以後相公就飛黃騰達,做起了大官……”

  ??“車轎進京的路上,劉公公也挺照顧咱們夫妻地。皇上做太子的時候,咱們搬了新家,劉公公還登門送禮,燎鍋底兒來著,唉!這才多長的時間,太子登了基。做了皇上,相公和劉公公都有了好大地權力,朝裏一些老臣看不慣,總想著除掉相公、除掉劉公公,誰知道這些溝溝坎坎兒都闖過來了,最後相公和劉公公倒成了冤家對頭。”

  ??楊淩苦笑一聲道:“世間事最難預料,今日恩明日仇,誰會算得清楚?劉瑾沒有權力時是無害的,當他有了權力,卻不會使用時,就成了害人的猛虎了。屯田清丈本來是件好事,結果讓他一幹,就弄地天怒人怨。查辦貪汙也是好事,劉瑾正在清查內庫、西什庫,聽說西什庫甲房有人盜賣銀朱、烏梅、黃丹、百藥煎之類的物品。大大小小的貪官汙吏抓了一百六十多人,管內庫的官兒,全是一隻隻大肥老鼠,收拾也是應該的。可是呢,他自已趁機弄了大批的財產搬回了家。手下負責查辦貪汙的官員也從中漁利,貪官是查出來了,貪髒卻不過是從那些小貪官的手裏轉移到了他這個大貪官的手裏。唉!劉瑾,已經不是當初捧著個鹹菜壇子來祝賀咱們喬遷地劉公公了。”

  ??韓幼娘又貼到他胸口,輕聲道:“幼娘是女兒家,不懂那麽多朝中大事,我隻知道我地相公是最棒的、最好的,我的夫我的天,你做什麽事我隻有支持你,隻是想著原來還常走動地朋友,現在搞的勢不兩立。幼娘有些傷心。”

  ??楊淩騰起手來,在她光滑柔軟的翹臀上一拍,笑道:“我的幼娘也是最好的,賞家法一記!”

  ??“討……厭……”,兩個人又打鬧一陣兒,韓幼娘道:“相公,天光大亮了,起了吧,惠國公府昨日送來請柬,請你赴宴呢,今日去嗎?”

  ??“不了”,楊淩坐起身來,韓幼娘從鉤上摘下衣袍,跪坐在床上給他穿著衣服:“今日……是駙馬入宮納采問名地吉期,皇宮裏上下都在忙碌,文心不用進宮為太皇太後診病。太後的病很重,加上年老體虛又引起了其他病症,文心也不敢用藥,她要去拜訪一位杏林同道,討教些問題,我得陪她去一趟。”

  ??“嗯!我帶孩子去哥哥家竄竄門兒,許是見二哥做了大將軍,大嫂一直鼓動大哥也做些大事,建功立業封妻蔭子,大哥不願走你的門路,自已活動了一下,要去遼東從軍呢。”

  ??“嗯,這事楊一清大人對我提起過了,大哥不願靠我地關係升官,我也就沒出麵,憑大哥的本事,他一定能出人頭地的,原遼東總兵現在我的麾下,臨走時我叫他幫著關照一下,大哥忠厚老實,莫被軍中老資曆欺負就成。”

  ??“嗯!”韓幼娘眉眼彎彎,甜甜一笑。

  ??**********

  ??黯東辰走到皇宮正門,激動的腿肚子真突突,他這個內庫小吏,皇宮出入過多回了,可愣沒見過正門是什麽模樣,今兒不但大搖大擺地來了,他還是主角呀。

  ??下了轎,後邊跟著數十名嶄新青衣小帽的家人,扛著抱著各色禮物,全都係了紅綢線帶,李虎也戰戰兢兢地跑過來,兩個人都是新訂做的“雅軒記”的錦袍,隻是神情氣質,怎麽打扮也拿不出高貴人的氣派。

  ??後邊是他地兒子,即將成為永福駙馬的黯夜黯公子,也是一身新衣,臉上還薄塗了淡淡胭脂,臉色看起來紅潤健康了許多。在轎中先喝了些藥鎮住病勢,他也顫巍巍地出了轎子,好在駙馬左右本來就該有兩個扶持貴人的仆人幫扶,這回正好借上了力道。

  ??父親和舅舅做為長輩在前,黯夜在後,行至午門正前,按禮部指揮行三拜九叩禮,望宮闕而拜,然後黯東辰取出事先寫好地表文朗聲誦讀。表文並不太長,可等他結結巴巴地念完了,跪在後邊的黯夜被折騰的大冷天的愣出了一頭白毛汗。禮部掌婚官員跪接了表文,然後儀仗再起,黯夜坐回轎子,總算得以喘口大氣。

  ??儀仗繞至紫禁城東門,下轎。再拜,上轎,至內東門,下轎,再拜,這一通折騰,可憐黯夜一張粉飾的紅撲撲的小臉兒又變地煞白了。

  ??禮部掌婚官上前對守在宮門口的接親太監馬永成馬大總管高聲道道:“朝恩貺室於戶部內庫掌庫官黯東辰之子黯夜,黯夜習先人之禮,使臣戶部鴻臚副使梁可振恭請納采。”

  ??梁大人跪呈表文,馬永成亦跪倒接過。雙手捧在手中進入宮中,黯家呈送的禮物全部移交宮中小太監,一個個扛著箱籠,牽著麋鹿,抱著鴛鴦、大雁等物亂哄哄地跟在後邊。

  ??馬永成捧著皇帝的回表,率著一幫小太監又跑回內東城門,高舉表文宣讀一番,黯家上下再次跪倒聽表,然後梁大人揚聲道:“起,將加卜筮。使臣梁可振問名。”

  ??然後,又是互相跪拜,交表文。這通禮儀就足足折騰了一個多時辰,好在不用一直跪在外邊等著,黯公子可以時時回轎中休息、服藥,上百號人在宮門外翹首等待了很久,馬永成才大搖大擺地走出來,把眼睛一掃,高聲道:“有製!”

  ??掌婚使梁大人忙招呼黯家上下一齊排班跪好。馬永成高聲宣布:“弘治皇帝第二女(長女夭折)秀寧,封永福公主。年已及笄,可議婚配。”

  ??眾人再行三拜九叩禮,恭謝聖恩。馬永成眉開眼笑地扶起黯東辰道:“黯大人,恭喜恭吉,當今皇上在乾清宮設禦宴,宴請親家,請兩位長者和貴公子入宮。”

  ??跟皇上一塊兒吃飯,黯東辰心髒一陣亂跳,幸福的耳朵都嗡嗡作響,馬永成笑眯眯地道:“一會兒飲宴時皇上就要賜下婚書,永福公主就是你黯家的人啦,黯大人,一步登天呐,嗬嗬嗬……”

  ??黯東辰定了定神,驚喜地道:“同喜同喜,多謝公公!”借著四手相扶,大袖飄飄,一疊兒白花花的銀子又遞了過去。馬永成不動聲色地接在掌心,拍拍他的手臂,一轉身,揚聲道:“皇上賜宴,黯氏父子、長輩領旨入宮!”

  ??在他帶領下,黯氏父子和母舅李虎隨在他身後,亦步亦趨地進入皇宮,厚重的宮門重又重重掩掩上,將披紅掛彩的車馬轎子和家人們隔斷在宮門之外……

  ??楊淩沒想到高文心要拜訪地那位杏林高手居然是金針劉,昔日自已負著幼娘九城尋醫時找的第一位名醫,野菊齋的劉先生。

  ??高文心下了轎子,綠油油的窄袖對衿襖兒,月白秋羅裙子,一對羊皮銷金鳳頭鞋兒,娉娉婷婷,俊俊俏俏,楊淩挽住了她的手,悄聲道:“原來你要討教地就是這位金針劉呀,金針劉好象兩眼就認得金子,醫術高明麽?”

  ??高文心低聲笑道:“夫君,劉先生診金要的是高了些,不過醫術還是高明的,十三科中他精擅的至少五科。學醫者大多精擅一門,旁的或有涉獵,但是誰也不敢自詡包治百病,不管什麽病症全都能治地神醫從來可就沒有過,太皇太後這病似於肺癆,可肺癆又有四五種,而且太皇太後又夾雜其他病症並發,不好決斷,劉先生是此道行家,討教一下或許會有益處。”

  ??楊淩捏捏她的小手,輕笑道:“這些我不懂,你討教你的,我隻是陪伴我地佳人同遊而已。”

  ??高文心甜甜一笑,剛想對夫君調笑幾句,前方金針劉已經笑嗬嗬地迎了出來……

  ??金針劉可不記得當初背著妻子上門求醫的那個錦衣衛了,可是今日登門的威國公他卻久聞大名,威國公夫人高氏,是高太醫之女,與他齊名的京城神醫,自也不敢小覷,接進廳中奉上茶來,細一攀談,這才知道她的來意。

  ??這金針劉醫術高明,不過為人有點貪財慕勢。而且就算是心胸豁達者也很少有人樂意把自已地獨到醫術告知別人的,但是對高文心卻不同。為什麽?因為她是國公夫人,不可能和他搶飯碗,說出點獨到見解,做國公夫人半個老師,那是何等光彩?所以金針劉倒也沒有藏著掖著。聽了高文心對病情的敘述,便撚著胡子搖頭晃腦地講解起來。

  ??高文心醫術不在他之下,兩人各有所長,這一番研討,金針劉也是受益匪淺,楊淩聽著二人一套套的醫學術語,腦袋暈暈沉沉全不明白,初時還坐著,後來聽地煩惱便站起身走到廳門口負手欣賞院中雪景。

  ??國公登門,野菊軒便暫時關門歇業了。院子裏很是清靜,幾枝老梅樹紅花綻放,映著白雪,顯得極樣嬌豔。楊淩悠悠吐出胸口一口濁氣,眼望紫禁城方向。悵然想道:“黯家已經進宮納采問名了,這時辰皇上該賜宴了吧,賜宴,交付婚書,這親事就定了。

  ??不知道永福那小姑娘滿不滿意。唉!她的性子溫吞水似地,說半句留半句,叫人怎麽猜的明白?這要是永淳的性子就好辦了。要是為她選駙馬,我估計她能把要找夫君的相貌、條件寫的清清楚楚,讓我按圖索驥……”

  ??廳中兩位神醫議論的入神,就是比較勢利的金針劉也把國公爺丟到腦後了,兩人已從太皇太後的病情討論到了相似病症病例的解決辦法。

  ??隻聽金針劉搖頭擺尾地道:“老夫以為不然,大骨枯槁,大肉陷下,胸中氣滿,喘息不便這些表象。並不能做為用藥之據,首先應判斷是‘癆蟲’、‘瘵蟲’引起,還是正氣虛弱,如先天不足、後天不當,從而導致精氣血虧損,於是正氣不足,邪氣即可乘虛而入。比如說前幾日老夫為戶部黯大人家小公子診病,這位公子就是胎裏帶的毛病,先天不足,精血不旺,全賴自幼家境富裕,各種補藥盯著,原本好好將養,或能長壽,可是他又苦讀詩書,竭盡腦力,加上天氣驟寒,導致外邪入侵,瘵蟲入體。黯公子原本身體便如空中樓閣,命火如風中之燭,現在內外誘因同時發作,這樣地病人就如你所說的病人身體,自身太過虛弱,用慢藥救不得病,用猛藥先要了命,唉!隻能拖得一時是一時,用藥也……”

  ??他剛說到這兒,一個身影忽地衝到麵前,由於衝勢太猛,桌上兩杯清茶被撞的跌了開去,茶水潑了一桌,隻見楊淩臉色鐵青、神情猙獰,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子,厲聲喝道:“戶部黯公子,說清楚,是什麽人?”

  ??金針劉近二十年來備受尊崇,隻被人揪過兩回衣領子,一回是去年被一個錦衣衛的小官兒揪著衣領趕走了一個富有萬金地大顧客,逼他給愛妻診病,一回就是現在,被大明威國公爺給……

  ??同樣憤怒的麵孔、同樣噴火的眼神兒,電光火石一般,兩個身影重疊到一塊兒,金針劉恍然大悟地道:“啊啊!去年登門的那個錦衣百戶,就是國公爺……”

  ??楊淩不願談論公主嫁人的事兒,這兩天皇上忙,唐一仙也沒去見他,闔府上下除了幼娘還沒有人知道駙馬人選,所以高文心也詫異地站起身道:“夫君,這是……你放開劉先生,有話好好說。”

  ??楊淩一抖金針劉地衣領子,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戶部哪個黯大人?說、清、楚!”

  ??“戶部隻有一個黯大人,就是掌管西什庫的黯東辰黯大人。”

  ??危險的眼眸又逼近了一分:“他有幾個兒子?”

  ??“隻有一子!”

  ??“他……身患重疾?!”

  ??“病入膏癀,藥石無救!”

  ??“砰!”炕上地矮幾被楊淩一拳擂的跳起半天高,“該殺!”

  ??“夫……夫君怎麽了?”高文心看著一陣風兒卷出劉府的楊淩背影,茫然轉向金針劉問道。

  ??金針劉氣地一撅胡子。心道:“你家相公發神經,老夫怎麽知道?”

  ??**********

  ??十餘騎快馬疾馳過北京街頭,狂風一般衝向紫禁城。

  ??“站住,前方是禁宮重地,何人縱馬狂……站住,站住!嗚~~嗚嗚~~~~”,警號吹響,紫禁城外圍殺出無數巡城羽林衛,劉大棒槌舞著八尺長的黝黑鐵棒,聲如霹靂:“十萬火急,威國公爺進宮麵聖,閑人閃開!”

  ??閑人?誰是閑人?

  ??聞訊趕來的錦衣衛千戶石文義鼻子差點沒氣歪了,威國公也太放肆了,怎麽著?還想學皇上,來個馬踹午門、指點江山不成?嘿!你有權宮中乘馬,那也不是正門,而且也不能這般狂奔呐,再說你那些侍衛也有這權力不成?真他娘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石文義拔出繡春刀,擺出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凜然大喝道:“已到午門,文武官員下馬落轎!”

  ??“呀!當!”繡春刀被一棒砸成兩截,唬得石文義一個“懶驢打滾”,灰頭土臉地爬到了一邊。蹄聲如雷,從身邊一掠而過,石文義驚魂未定地站起身來。被震的麻酥酥地右臂顫巍巍指著前方吼道:“鳴號、示警,楊淩反啦!”

  ??楊淩馬不停蹄,一陣風般卷到宮門前,跳下馬來扣住銅環一通拍打,右宮門侍衛打開消息口,楊淩亮出牙牌,喝道:“開門,本官要馬上進宮見駕!”

  ??守衛的侍衛認得楊淩,見他臉色青裏發紫。說不出的難看,不知發生了什麽大事,嚇得急忙拉開大門,楊淩從右宮門進入皇宮,急問道:“皇上在何處擺宴?”

  ??“乾清宮西暖閣。”

  ??楊淩二話不說,拔腿便跑。他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婚書千萬不要已經交給黯家了,否則他將抱憾終生,永福公主一生的幸福就要全葬送在他的手裏了。他如何來背負一個無辜女子所受的傷害,她在忍受一生的寂寞和折磨的時候,自已又如何坦然享受自已的幸福?

  ??楊淩越想越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上:他媽地,皇上選妃,哪怕是個品級很低的才人、選侍、淑女都要裏裏外外全麵檢查,就差弄個內窺鏡連五腑六髒都查個清楚了,怎麽公主選駙馬,什麽都不檢查?

  ??他今日是陪伴妻子拜訪神醫,穿的是一身便裝,但宮裏的人大多認得這位禦前紅人,瞧他一路狂奔,絲毫不顧國公的禮儀,都不禁瞠目以對。

  ??警號傳出,各處宮門立即上鎖緊閉,錦衣衛、禦馬監刀出鞘、弓上弦,緊緊守住各處宮門,隻可惜楊淩動作實在太快,早搶在他前邊進宮了。

  ??石文義雖然惱羞成怒,可他看到楊淩地人規規矩矩待在宮門前,麵對林立的刀槍沒有絲毫反抗的意味,進宮的隻有楊淩一人,倒也不敢發出最高警訊,要求京營和五城兵馬司勤王護駕,那樣的話動靜鬧地太大了,如果不是那麽回事兒,他這“烽火戲諸侯”的主兒就得被砍頭。

  ??乾清宮西暖閣內,皇上正和親家飲宴。

  ??長長的宴桌,正德皇帝打橫而坐,左首坐著準駙馬,右首是黯東辰和妻弟李虎。那時沒有轉桌兒,長桌上雖說菜肴豐盛,可那都是擺設,誰也不能站起來去挑著吃。除了不時有人給皇上跟前換菜布菜,旁人隻能盯著眼前夠得著的菜吃,好在他們也誌不在此。

  ??彼此是頭回見麵,那位黯公子時不時的清咳兩聲,坐在下首難得動幾筷子,說話也細聲柔氣兒的,黯東辰和內弟李虎見了皇帝隻會奉承幾句,虧得馬永成和幾位內侍太監在旁邊插科打諢,這氣氛才熱烈起來。

  ??酒過三巡,馬永成一擺手,小黃門用一個朱漆托盤盛上張紅色燙金的帖子。馬永成湊到正德耳邊悄聲道:“皇上,該下婚書了”。

  ??“哦?喔喔!”長兄如父,今日小妹正式定親,一向長不大的正德皇帝忽然覺得肩上有了一份沉甸甸的責任感,這位母後選定的妹婿果然是文弱了點兒,話也沒幾句,他的父舅也隻會阿諛奉承,正德有些瞧不在眼裏。不過看在妹妹份上,還是十分親切。

  ??一聽馬永成提示,正德便放下酒杯,站起身笑嗬嗬地道:“黯夜,上前來”。

  ??黯東辰和李虎一見皇上手中那小小一貼紅色婚書,頓時兩眼放光,好象看到了一座金山,一座十足兌現的免死金牌,黯東辰強抑激動。趕緊催促道:“吾兒。還不起身。給皇上叩頭接取婚書”。

  ??黯夜坐得久了,肢體酸軟,為了壓拆咳嗽,胸中翻騰十分難受,根本就吃不下東西,一聽要接婚書不由如釋重負,接了婚書飲宴就結束了,,自己就不用再受這種折磨了,他急忙一撐桌子站起身來,腳下有點發虛地移到正德麵前,雙膝跪倒,恭聲道:“皇上”。

  ??正德看著他,沉聲一歎道:“永福是朕的胞妹,朕甚疼這個妹子。從今日起,朕將她交給你了,你要善待朕的禦妹……”

  ??黯東辰和李虎兩眼緊緊盯著正德親手寫下,蓋了璽印的婚書,嗓子眼都發幹了,婚書遞下。黯夜的指尖剛剛觸到婚書,“轟”地一聲巨響,殿門四開,一個人影裹著一陣寒風和震落的雪花撲了進來。

  ??後邊幾個小黃門驚慌失措地大叫“國公爺,您不能擅闖啊”。

  ??正德皇帝持著婚書,詫異地道:“楊卿,你這是做甚麽?”

  ??楊淩血貫瞳仁,戟指大吼:“黯夜!小畜牲敢爾?速速退下!”

  ??黯東辰呆了一呆,猛回頭見那律法認可的憑據還沒落到兒子手中,不由急叫一聲:“吾兒,接了婚書!”

  ??“你找死!”楊淩真氣了,抓起一盤子菜呼地一下就擲了出去,菜和盤子半空分了家,盤子倒是準確地砍中了黯夜的手腕,發出骨折的聲音,可那一盤子菜全奔著正德去了,正德傻傻地站在那兒,瞧瞧身上的菜湯,從鼻子上摘下一塊瓜條,象作夢似的道:“呃……楊侍讀……是你嗎?”

  ??“不要受人打擾,接了婚書”,黯東辰顧不得皇上在跟前了,立即放聲大呼,同時一下子跳了起來:看來是事情泄露了,得先把婚書搶到手,那樣主動權就掌握在自己手裏了,除非皇上幹的出殺人滅口的事兒,否則就得被自己牽著鼻子走。

  ??“砰”的一下,楊淩見黯東辰要幫著兒子奪婚書,也來不及繞開,竟跳上桌子直奔過去,杯盤間雖有空隙,可一奔跑起來連踢帶喘汁水四濺,正德皇帝今天地思路徹底跟不上了,他目瞪口呆地道:“楊卿,你到底要做什麽?”

  ??黯夜看出情形不對,婚書再不到手,全家就得以欺君之罪被砍頭,他忍著骨折的巨痛去奪婚書,楊淩還差著兩步,一見正德被自已嚇傻了,黯夜馬上就要奪到婚書,他猛地大吼一聲,身子騰空而起。

  ??黯夜剛剛半站起來去搶婚書,楊淩重重一腳踹在他的太陽穴上,黯夜“哇”地一聲,一大口汙血噴在皇帝的龍袍上,身乎“卟嗵”一聲栽到了地上。

  ??楊淩從空中落下時順手抄過了皇上手中的婚書,馬永成不知發生了什麽事,什麽有人傷了皇上,急忙撲上來拖著皇帝後腿,和幾個小黃門還有門口剛剛追進來的帶刀侍衛把皇帝團團圍住。

  ??猛撲過來的黯東辰和李虎象瘋了一樣,那紙婚書就是全家人的命呀,楊淩的身子剛剛落地,正砸在黯夜身上,兩人也顧不得黯夜生死,撲過去死死壓住楊淩,抱頭抱腳,三個人壓在黯夜身上廝打成一團。

  ??正德皇帝癡癡傻傻地看了片刻,扭頭對馬永成道:“老馬,楊卿他……他是不是患了癔症?”[天堂之吻手打]

  ??楊淩的武功要對付這兩個小吏倒不難,可是倒在地上和兩個拚了命的人打爛架,什麽借力打力、閃轉騰挪全用不上,他費了好大的勁兒才連踢帶踹的掙開兩人,袍子被撕得一條條的狼狽不堪,哪裏還有一點國公爺的貴重威儀。

  ??可是楊淩爬起身來,一身湯水血漬,袍子絲線縷縷,頭上包巾扯開,發絲蓬亂,象個叫化子似的,卻站在那兒哈哈大笑,狀甚得意。

  ??被踢了一腳,又被五四百多斤壓在身上重重輾轉了一番的黯夜公子直挺挺地躺在那兒,兩眼瞪得老大,嘴角還涎出烏黑的血液。

  ??黯東辰和李虎根本顧不上看他一眼,兩人趴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楊淩空空的雙手,顫聲驚叫:“婚書呢,婚書呢?婚書在哪裏?”

  ??楊淩雙手很瀟灑地一分頭發,然後一拍肚子,哈哈笑道:“婚書在此,有種來拿!”

  ??**********

  ??ps:考慮到婚事一節不早點讓大家放心,這一萬八千字怎麽也能再拖兩天,玩了命今天全碼出來,隻求大家看個舒心、放心。可憐的,這些量我能拖兩天,可以休息下的,這下今晚又得玩命碼明天的,請求投票~~,月票,推薦票~~~,海納百川,統統都要!

  ??<h2>回到明朝當王爺_333 公主修緣 (求票!!!)</h2>

  ??楊淩把婚書吞進肚去的話一出口,黯東辰和李虎就跟抽筋兒似的一陣哆嗦,現在換他們倆血貫瞳仁了,兩個人氣火攻心,情知大勢已去,不由一聲嘶吼:“姓楊的,老子跟你拚啦!”

  ??兩個人噌地一下躥了上來,呲著牙恨不得咬下楊淩一塊肉來。楊淩現在心中大定,心平氣和之下手腳便靈活多了,一雙手左兜右轉在乾清宮打起了太極拳,左搬捶、右搬捶、白鶴亮翅、金雞獨立,揍得黯東辰二人暈頭轉向。

  ??最後楊淩抽冷子揪住二人的脖領對麵一碰,兩個人痛呼一聲,額頭腫起好大的肉瘤,頓時暈倒在地。

  ??正德和馬永成、一班侍衛、小太監們象看大戲似的,兩眼發直,老老實實看著楊淩把他的親家一個個全撂倒在地,正德皇上這才吃吃地又問了一遍:“楊卿,呃……你這是做什麽?”

  ??楊淩又做了個很瀟灑的動作,把披散下來遮住眼睛的頭發向左右一分,然後指著黯夜道:“皇上,這個狗才身染絕症,竟然騙婚騙到了公主頭上,臣打聽到消息真是嚇得魂飛魄散,情急之下倉皇入宮,見皇上正要頒下婚書,情急之下來不及稟明,在君前失了禮儀。這個殺才明知自己隨時都會斃命……”。

  ??他低頭一瞧,黯夜直挺挺地躺在那兒。口鼻間糊滿了烏黑的血液,顯然已經死了。楊淩一愣,隨即理直氣壯地道:“皇上你看,果然隨時都會斃命!”

  ??楊淩嘴裏說著,心裏趕緊思忖道:“壞了,怎麽把人打死了?這下得把金針劉、開藥鋪子的,還有黯家煎藥的仆人都找來才說得清了。”

  ??正德倒沒讓他費那力氣,他對楊淩已經養成了條件反射性信任,再低頭一看,黯夜直挺挺躺在那兒,滿嘴汙血,湧出的血液都是黑的,哪裏還有懷疑,刹那間猶如一瓢雪水從頭澆下,正德皇帝的頭皮冷酥酥的一陣發麻:他後怕呀,剛剛的婚書要是遞出去,自己妹子的終身就完了。

  ??人人皆有逆鱗。正德的逆鱗就是不要欺侮他至親的人、不要背叛他的感情。一見這模樣正德“嗷”地一聲,跟瘋了似的撲上去就是一陣拳打腳踢。口中喝罵道:“果然狗才,好個殺才,連朕的妹子也敢誑,朕要殺了你!朕要殺了你!”

  ??可憐黯夜死了還被龍足一頓作踐,正德發起火來也不管腦袋不管腚的,片刻功夫把他的遺容踢了個麵目全非,小舌頭都耷拉出來。

  ??馬永成聽楊淩一說,心裏‘咯噔’一下,兩腿發軟幾乎站不住了:這下壞了!竟有這種事!畢真那狗東西不是說小小傷風麽,怎麽成了身患絕症了?這個混帳東西,連這種錢也敢賺。真***活膩了。

  ??他也沒有懷疑楊淩的話,首先楊淩沒有必有撒謊,再者黯夜本來就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樣,現在就死在那兒嘴裏流出的血都是烏黑的,分明內腑有著極嚴重的病症。

  ??楊淩一腳揣死駙馬、未經宣召闖宮見駕、還……跳上禦宴。他以為是一盤菜啊?若沒有真憑實據,堂堂國公會幹出這麽出格的事嘛。

  ??“畢真得死!一定得死!”,他和幾個小太監急急上前抱住正德,把皇上脫開,嘴裏一邊勸說,一邊在心中打著惡毒的主意。

  ??正德皇上哆哆嗦嗦地坐在椅子上,一半是氣的,一半是嚇的,他呼呼喘著粗氣道:“傳旨!傳旨!黯家欺君犯上,騙婚公主,滿門抄斬!”

  ??是是是,馬永成滿口答應,楊淩此時已經清醒過來,見得反正黯夜上下跑不了,這事倒不必著急,當務之急還是公主那裏。今天大張旗鼓舉行儀典,公主出將,下嫁駙馬,黯家百百十口子人招搖過市赴皇宮舉行尚公主大典。

  ??如今駙馬爺被自己……也不知是踹死了還是壓死了,緊跟著大隊官兵抄了他的家,皇上的氣是解了,永福公主怎麽辦?流言蜚語地,對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傷害有多大?

  ??楊淩見正德氣的哆嗦,就想著殺人泄憤了,立即一撩袍子,就要跪倒啟奏。結果這一撈,隻抄起幾道布條,那袍子已散成碎縷,跟丐幫中人相仿了。

  ??楊淩幹脆丟開布條,跪倒在正德麵前,磕頭道:“皇上,臣做為公主大婚主選官,不能明察秋毫,險些誤了公主終身,臣有罪!”

  ??“你當然有罪!”正德還在後怕之中,氣得拍桌子摔碗地道:“楊淩啊楊淩,朕最信得過的就是你,你……你你……你險些誤了朕的禦妹啊,女子一旦嫁人,大錯鑄成,把天翻過來也補救不了。朕的妹子差一點就……,你……明明看出那狗才一臉的病容,怎麽就不好好查查呢?”

  ??楊淩漸然道:“臣有罪,當時瞧他咳嗽不止,畢公公說是偶感風寒,臣便要畢公公找兩位太醫給他診治一下,以免君前失禮,畢公公也說招人看過了。臣便大意了,實實的想不到……黯家竟敢用垂死之人騙婚於天子呀”。

  ??正德皇帝雙眉一擰,殺氣騰騰地道:“畢、真?”

  ??馬永成一見機會來了,立即哈腰道:“奴婢還說呢,怎麽皇上挑選駙馬時,畢真搶著稟對,一個勁兒替黯夜說好話,根本不容國公和國舅爺插嘴呢。他一定是收了黯家的賄賂了!”

  ??“去!去去!把畢真那個畜生給朕拖來!”

  ??“遵旨!”馬永成一陣狂喜,立即喚過四個錦衣衛帶刀校衛和兩個小黃門,跑出去找畢真了。他是宮中內務大總管,手中管著錢糧用度,那是宮裏第一肥差,買通的心腹太監、侍衛極多,要整死一個失了勢的太監,自是輕而易舉。

  ??看著楊淩還滿臉慚愧地跪在那兒,正德皇帝長長地舒了口氣,歎道:“算了。你起來吧,總算你來的及時,否則朕愧對父皇和禦妹啊。起來吧,朕罰你將功補過,去把黯家給朕抄了,滅他的九族”。

  ??正德一拍桌子,英俊的臉蛋也猙獰起來。咬著牙冷笑道:“騙啊騙的,騙到皇家來了。不好好嚴懲,蹬鼻子上臉的混帳就更多啦!他們就不怕事後朕大怒嚴懲嗎?”

  ??正德說到這裏,想了一想人家還真的不怕,到時就說是突患疾病死了,那你隻能怨自己命不好,要不是頂著個公主的招牌,說不定人家男方還咒罵你女子命硬克夫呢,到時這啞巴虧還真就得吃了,那時下旨抄家殺人。全天下的百姓怎麽看?以後還有人敢占皇家的地邊呢?誰敢保證一輩子不得急病?真毒呀!正德想到這裏,不由又是狠狠一拍桌子。

  ??楊淩起身,沉聲道:“皇上,臣為了太皇太後的病,今日恰巧去神醫金針劉府上拜訪。偶爾聽說他前些日子為黯家公子診病,說此人身患重疾已難以醫治,這才驚覺他們的陰謀。依臣看來,黯家倒不是為了巴結皇親。

  ??近日劉公公正在各個衙門肅貪倡廉,內府、內庫這些油水足的衙門重點清查,西什庫甲字庫已被查了個底朝天,抓了一百六十多人。黯東辰管著髒罰庫,手腳一定也不幹淨,這才想攀上皇親,到時不但是皇上,就是清查的官員看在永福公主麵上,也得網開一麵,保全他一家老小”。

  ??正德皇帝冷笑道:“查的好,攀的也好、保全的更好!”

  ??劉謹慌慌張張地走進來,正聽到楊淩在說什麽內庫府,他還不明白出了什麽事,心裏不由一緊:“楊淩又在告我的黑狀了?”

  ??劉謹急忙搶步上前,奏道:“皇上,宮中傳出警訊,九門封閉,宮鑰全送到司禮監來了,老奴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嚴令各門謹守,可心裏惦記著皇……”。

  ??他說著,一轉眼瞧見地上躺著三個人,個個鼻青臉腫,有一個汙血連口鼻都糊住了,腦門上還有一個大腳印子,他不知道那是皇上剛剛踹的,以為有人行刺皇上,頓時嚇得聲音也走掉了。

  ??楊淩慌忙道:“都是臣的錯,方才事態緊急,臣縱馬狂奔,衝撞了錦衣侍衛,這才引起宮中緊張”。

  ??正德看了劉謹一眼道:“沒事兒,吩咐九門不要大驚小怪,撤了警備吧”。

  ??“是,老奴遵旨!這就發還九門禁鑰!”劉謹連忙應了一聲。

  ??正德皇上點點頭,說道:“老劉啊,楊卿方才正說起你清查六部、府庫,京師各大衙門,肅貪倡廉清除**的事兒,聽說光甲字庫就抓了一百多人?”

  ??劉謹提心吊膽地道:“是,呃……老奴這是嫉惡如仇啊,那些人幫皇上守著內庫,卻監守自盜,老奴心中痛恨,所以……抓的人多了些,難免有所冤枉,這是老奴的不是,老奴回去一定……”。

  ??“抓的好!就得象暴風驟雨似的,巨惡大貪有一個是一個,該抓的抓、該殺的殺、該流放的流放,萬萬不能姑息養奸,老劉啊,你是朕的耿耿忠臣,你做到很好”。

  ??劉謹被正德一誇,老臉開花,笑的都不自在了,他扭扭捏捏地偷看了楊淩一眼,心道:“敢情楊淩不是在說我的壞話,嗬嗬,莫不是因為大權旁落,忽然想明白了,要巴結巴結咱家不成?”

  ??正德對劉謹狠聲道:“這口惡氣朕實在吃不下,劉謹,你來的正好,你管著三廠一衛呢,這一家子!”他一指地上躺著的三個人:“黯家因為貪汙內庫財物。為求結皇親脫罪,以重病垂死的兒子向朕的禦妹騙婚,罪大惡極、罪無可恕,你去,把他們給朕抄個幹幹淨淨!”

  ??劉謹一聽有抄家的差事,頓時精神一振,抄家咱最拿手啊。

  ??劉謹連忙興衝衝地答應一聲,領了旨意轉身就跑,卻被正德一下子喊住:“慢著,地上兩死一活三個混蛋。一齊帶走!”

  ??劉謹連忙又折回頭來,叫錦衣侍衛們拖著黯家父子衝出乾清宮去了。楊淩憂心忡忡地道:“皇上,皇上心疼公主,嚴懲罪犯,固然應當。可是,當務之急還是如何解決公主的終身大事啊。

  ??今日公主出降、黯家納采問名,雖說吉禮未成,彼此沒有名份,但這事兒可鬧得滿城皆知了。早上,黯家做為皇親被接進宮來,現在黯家成了欽犯被拖出宮去,公主怎麽辦?此事傳開,民間議論紛紛,對公主的名聲大為不利呀”。

  ??劉謹在行的是整人、抄家,正德在行的胡鬧、發脾氣,他畢竟年紀不大,這種事問他,他哪知道該怎麽辦?正德一聽覺得有理。有理是有理,可他也不知道怎麽辦,正德茫然坐在那兒道:“楊卿,那你說該怎麽辦?”

  ??楊淩沉吟一番道:“皇上,您應該馬上去找太後。再召見三大學士,好生計較個辦法出來,總得圓滿處理此事。黯家父子該殺,可是殺上一千遍,皇上還不是為了給永福公主出氣?臣以為,最最緊要的是如何減小此事造成的影響,免得公主殿下傷心”。

  ??“嗯嗯,有理,有理,你守在這兒,先不要離開,朕馬上去後宮。對了,還是楊卿去給三位大學士傳到慈寧宮來吧,先把你的主意說給他們,朕在後宮等他們議事”。

  ??正德皇帝跳起身來,急匆匆奔後宮去了。

  ??小黃門們見皇上走了,這才招呼一聲,衝進來收拾那一團狼藉。楊淩也忙轉向三大學士辦公的文華殿、武英殿傳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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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兄伸出了手,婚書遞過去了,那個王八蛋……啊,不是不是,那個黯夜伸手就接,就在這時,楊淩‘轟’地一聲撞倒了殿門……”。

  ??“啊!”永福和朱湘兒同時驚呼一聲。

  ??永淳得意洋洋地道:“不要吵,本公主找了很熟悉的小太監問來的,絕對沒錯,聽說內務府的馬永成找了一大幫人正在修理乾清宮的大門呢”。

  ??朱湘兒咽了口唾沫,問道:“後來呢?”

  ??永福公主杏眼圓睜,緊緊盯著妹妹,小小粉拳握的緊緊,掌心的疼痛也顧不得了,雖說永淳一進門兒就喊了嗓子“黯夜騙婚,被威國公活活打死,皇兄去後宮找母後議事了”,可她還是聽的驚心動魄,被永淳公主一驚一咋弄得快得心髒病了。

  ??永淳公主蹦蹦跳跳地跑到桌前坐下,自己斟了杯茶,輕輕抿了一小口,真恨得永福銀牙暗咬,她才嘻嘻笑道:“當時殿裏的人都嚇傻了,隻見他威風凜凜,身後帶著一陣狂風,卷起漫天飛雪,然後橫刀立馬,也不見駕,便對著黯夜罵道:‘豎子敢爾,放下屠刀!’”

  ??朱湘兒忍不住插嘴道:“為什麽要說放下屠刀,那個姓黯的手裏有刀麽?”

  ??永淳一揮手道:“你懂什麽,這叫故意胡說八道,吸引他的注意力,沒聽說昨天文華殿上六科給事中們打群架,誰都拉不開,楊淩喊了一聲‘刀下留人’就全停下來了麽?這個家夥可狡猾了”。

  ??朱湘兒對這個評語頗有同感,忙不迭點頭道:“嗯,這家夥很狡猾,非常狡猾”。

  ??永福不高興地瞪了她們一眼,辯白道:“那怎麽叫狡猾?那叫急中生智,換個人還想不出這主意呢,後來怎麽樣了?”

  ??永淳指手畫腳地道:“黯夜一見事情不妙。馬上去搶皇兄手中的婚書。楊淩飛起一腳……不對,是先飛起一盤,把他的手骨砸斷了”。

  ??她格格笑道:“聽說皇兄那件龍袍濺得全是菜湯,方才去見母後,走半道兒上才發現翼龍冠上還插著個蝦仁兒”。

  ??朱湘兒‘噗哧’一笑,永福卻沒心情開心,急急催促道:“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楊淩真急了,那個。楊淩跳上桌子,一直跑了過去,把杯子碟子全踢飛了。他兩眼通紅,頭發都一根根地立了起來,就跟一頭風牛似的,看起來要多嚇人有多嚇人,跑著跑著他腳下一滑。砰地一下摔倒了!”

  ??永福公主驚呼一聲。心驚膽戰地道:“盤上全是杯碟碗筷。他……他摔傷了沒有?”?

  ??“當然沒有,他靴子上有雪呀,桌上又撒了菜湯全是油,這一滑整個人都打橫飛了起來,可就那麽巧,要不說惡有惡報呢,他的腳正正的踢在黯夜的腦門上”。

  ??“哇!”朱湘兒驚叫道:“他的腳丫子那麽大,比我大一倍耶,這一下還不踢死了人?”

  ??“咦?你怎麽知道他的腳有多大?”

  ??“我……我……我猜得呀。不是說大腳踩天下麽?他這麽年輕就當了國公,腳丫子一定不小”,朱湘兒幹笑兩聲,心虛地道。

  ??“嘁!我皇兄管著全天下呢,是天下最大的官兒。腳也沒見有多大”,永淳不服氣地道。

  ??“好啦好啦,你們倆不要說那些沒用的,後來怎麽樣了?”永福公主急得快掐住妹妹的脖子逼她招供了。

  ??永淳公主張開雙手做著摔跤的姿勢道:“然後黯東辰和李虎就猛撲上去,還有那個黯夜,四個人滾在一起,打得亂七八糟,頭發胡子全扯掉了”。

  ??永福公主焦急地頓了頓腳,嗔道:“皇兄也真是的,他怎麽不上去幫忙?楊淩一個人哪打得過四個人呐,他一定吃了大虧了”。

  ??永淳公主嘟起小嘴道:“他們跟瘋了似的,你不怕皇兄上去,他們連皇兄都敢打呀?楊淩還真厲害,四個人打了半天,黯夜被打得是哇哇地吐血啊,吐的血都是黑的,然後楊淩不知怎麽著,就象鬼上身似的蹦了起來,掛著一身爛布條兒仰天大笑,這一笑就把黯東辰和李虎嚇住了”。

  ??朱湘兒奇道:“莫非這又是他的奸……呃……靈機一動?”

  ??永淳公主眉飛色舞地道:“那倒不是,隻見楊淩拍著肚子笑道:‘婚書在此,有種來拿’,原來他把那份婚書給吞下肚去了,黯東辰和李虎一聽就象傻了一樣一動也不敢動了,楊淩走過去抓住他們倆的頭一碰,‘咚’地一聲,倆腦袋就變四個了,直到被錦衣衛拖走,他們都沒醒過來。

  ??沒想到這位永淳公主還有說書的潛力,把個朱湘兒忽悠的是悠然神往,永福公主聽完了癡癡半晌,眼睛微微彎了起來,嘴角露出一絲恬靜溫柔的笑意:“婚書……被他吃掉了。他……他為了我,挨了打,還硬吞了婚書,真……真是難為了他。唉!也不知他傷成什麽樣子,黯夜父子心黑,手也太狠了,居然把他的衣服都扯成了碎片,楊淩……好可憐”。

  ??永淳公主和朱湘兒見了永福公主那幅模樣不禁麵麵相覷,未過門的老公固然該死,可也……不用這麽開心吧?她嘴裏一直念叨著楊淩,姐姐可不要犯糊塗呀,她是堂堂的大明公主啊!

  ??過了半晌永淳公主才吃吃地道:“姐,好像是楊淩把人家父子倆一個打的吐血而死,一個腦袋撞的跟壽星佬似的暈了過去,他沒那麽慘吧?要說心黑手狠,應該是……”。

  ??永福一雙杏眼狠狠一剜,永淳立即吐吐舌頭,老老實實閉上了嘴。

  ??永福滿心歡喜。她隻知道今日就該許了人家了,可現在又成了自由身,喜歡楊淩的心事還是沒一個人知道,她也想不出自己又和楊淩在一起的可能。可是現在不用嫁了,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在心裏默默愛著楊淩,喜歡著他,想著他,而不用因為有了丈夫而內疚。

  ??更讓她開心的是,楊淩很在乎她,一定一定真的很在乎她。他……會不會也是喜歡我的。可是和我一樣,隻因為我是公主身份,他才根本不敢去想?

  ??他是喜歡我的!他是喜歡我的麽?

  ??永福想到這裏,心裏怦然一動,隻覺陽光滿地,暖暖洋洋,胸中小鹿也跳的歡快起來。那雙眼波柔啊柔的,柔出一抹輕盈,宛如湖光月色下搖曳的一枝丁香般婉約。

  ??兩個不知情滋味的小丫頭驚訝地看著永福公主從來不曾展露過的陌生神情,過了半晌永淳公主才吃吃地道:“姐,你現在的模樣,特別特別、特別漂亮!”

  ??“嗯?”永福公主臉上泛起紅暈,唇瓣也浮起水亮的柔嫩:“然後呢?皇兄就趕去見母後了?那……楊淩現在在哪裏?”

  ??永淳搖搖頭,說道:“我沒問呐,然後皇兄知道了黯家的陰謀,勃然大怒,立即派劉謹去黯家抄家了。聽說楊淩因為選婚不當,也被皇兄狠狠責罵了一頓呢”。

  ??永福公主一聽,不悅地道:“選駙馬又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怎麽國舅不罵?要說那個黯夜,還是母後定的呢。關楊淩什麽事,要不是他,豈不害了我?”

  ??永淳幹笑兩聲,和朱湘兒兩個人逡巡著目光不敢和她對視,更不敢讓姐姐知道是自己在屏風後邊假傳她的旨意。

  ??永福公主想了想道:“秀亭、湘兒,你們去母後那兒,看看皇兄說些什麽,不要胡亂聲張,有了消息早點回來告訴我!”

  ??“好!”兩個小八卦一聽興高采烈地答應一聲,急急趕往慈寧宮去了。

  ??永福公主托著香腮坐在桌邊,眼波朦朧象沒睡醒似的,過了半晌一雙遠山似的黛眉才重又鎖上淡淡愁霧。她輕輕扶著另一隻手掌心綁縛著的手帕,感受著那一絲絲沁人心脾的疼。

  ??這條手帕是她的貼身之物,是楊淩還給她的東西,上邊有楊淩的氣息,自重新回到她手裏,她就把它當成了楊淩送給自己的東西,一直珍愛收藏,貼身放著。現在,上邊染上了自己的血液,心底裏,好像自己和楊淩因此契合在了一起。

  ??這次的危機已經過去了,那種煎心的折磨也消失了,她實在不想再也下一次,可是隨著年齡漸長,這又怎麽可能避免呢?我要怎麽做,老天才能成全我?天作之合,天作之合,不知他吞了我的婚書,算不算是指腹為婚?

  ??永福公主坐在香閨裏,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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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淩先去了李東陽和楊廷和的地方,最後來的武英殿見焦芳,焦芳聽了楊淩述說的情況,捏著胡子沉吟了一會兒,搖頭歎息道:“國公大意了,這是一個好機會呀,黯家對駙馬誌在必得,決不會隻托了一個畢真,恐怕有畢真牽線,宮中合夥相助黯家的宦官不在少數。n=>e %uph>mxu6xoby 尤其是那個馬永成,畢真是劉謹的人,他更是劉謹的人,如果以此為突破,說不定就是扳倒劉謹的一個機會,要知道皇上可最恨有人欺騙他的信任、傷害他的至親呐。”

  ??楊淩一怔,恍然道:“哎呀,當時我急急奔進宮來,心急如焚的,好不容易搶下婚書,又打了一場爛仗,哪裏還能冷靜下來想這麽多?現在就不能……”。

  ??當初馬永成一仗擊在公主府女官頭上,將她活活打死的場麵忽然浮在眼前。楊淩忽然默然不語了。此刻趕去,怕是來不及了,馬永成必然會重施故技,殺了畢真滅口,以他的能量,要找個借口、買通耳目當然不難。

  ??焦芳見他已經明白了,惋惜地道:“時機稍縱即逝,如果國公當時以有負聖恩,主動請纓立功,查辦這起騙親案。順藤摸瓜,牽根帶土,趁機把其他的問題統統給揪出來,說不定能把張彩、馬永成、劉謹這內外三人一齊扳倒。

  ??官場上,一件小事配合一個恰當的時機,順勢造勢,就是掀起一場滔天巨浪的機會。可以趁機將強大的政敵淘進無底深淵。本是一石三鳥的妙計。如今……看來咱們還得隱忍下去。再等機會了”。

  ??楊淩沉思片刻,說道:“劉謹現在的禍闖的還不夠大、得罪的人還不夠多,案子發生在宮中,我就是插手,人犯也隻會交給三廠一衛,不等查個明白,劉謹就能想辦法把活口變成死口,劉謹內部現在還是鐵板一塊,時機不到。有風雨也掀不得,否則弄不好就得自己折戟沉沙”。

  ??他見焦芳還在沉思,便打趣道:“好啦,我的老大人,不能一石三鳥咱就一槍一個眼兒。找機會直取中軍主帥便是。再說,劉謹、張彩這三個貨色頂多也就一鳥,哪來的三鳥可打?”

  ??焦芳捋著胡須正琢磨心事,聽了不由怔了怔,這才回過味來,不由啞然失笑,臉上猶重的的神情也變的輕鬆了。

  ??他展顏笑道:“門下想的不是他們,既然時機已失,想也沒用,門下想的是另一件事。國公不能久離朝政,久恐生變,可是又不能堂而皇之重掌權力,否則劉謹知難收斂,國公一番苦心就付諸流水了。門下想……這件事也許是個好機會,又不致引起劉謹疑心……”。

  ??他拱拱手道:“國公,門下先去慈寧宮見駕,看看太後和皇上想如何解決此事,門下到時候會見機行事,尋找機會!”

  ??**************************************

  ??慈寧宮,張太後臉色鐵青,在殿中急急踱步,頭上的鳳釵微微顫動著。正德皇帝抿著嘴唇坐在上首,也是一言不發。三大學士坐在兩側,垂眉斂目,如同泥雕目塑,殿中氣氛異常沉重。

  ??靜了半晌,正德皇帝沉不住氣了,他咳了一聲道:“諸位愛卿,你們倒是說話啊,現在該當如何是好?”

  ??楊廷和左右看看,拱手道:“臣以為……”。

  ??他剛說到這兒,馬永成急匆匆地奔了進來,就地跪倒:“皇上,老奴回旨”。

  ??正德噌地一下站了起來,厲聲道:“畢真那個混帳帶來了?”

  ??馬永成慌忙叩頭道:“皇上,畢真聽說事情敗露,畏罪自殺了,老奴著人把他從井裏撈出來時,已經溺斃了”。

  ??正德一愣,喃喃道:“死了?”他一屁股坐在椅上,泄氣地道:“起來吧!他倒知機,真真地便宜了他!”

  ??畢真是真的自殺地,原來他入宮之前是個混混,因為有一次不開眼,得罪了地方豪強,弄得無法過活,這才一狠心自閹入宮做了太監,這人入宮前已娶了妻子,生有兩兒一女,這事兒知道的人不多,但是馬永成是知道根底的,要是硬把畢真宰掉,他也辦得到,不過如能逼得畢真自殺,那樣豈不更加完美?

  ??所以馬永成找到畢真先禮後兵,今兒是想死也得死,不想死還得死,一人死莫拖累別人還可保得家人周全,不然就是你一家老小,兒子女兒統統完蛋。畢真走投無路,唯有跳井自殺,馬永成隻動了動嘴,兩手幹幹淨淨,回起話來也沒什麽害怕的了。

  ??馬永成站起身,規規矩矩地退到壁角。偷偷拿眼角窺視著眾人,楊廷和咳了兩聲,又道:“皇上,臣以為……罔上,罪不可赦,幸好婚書不曾頒下,對公主名節無礙。不過公主大婚,天下皆知,就此不了了之未免成了兒戲,所以……臣以為應馬上從送入太學的另兩名候選駙馬中趕快再擇出一個。把婚事定下來。塵埃落定,公主安心,民間也少了聒噪”。

  ??張太後聽了神色一動,坐回鳳椅上思忖片刻,頷首道:“亡羊補牢,未為遲也。如今也隻有另擇佳婿,讓這事兒消停下來。才讓皇家多少挽回些顏麵。皇上、諸位卿家。你們以為如何?”

  ??正德點了點頭,焦芳也頷首道:“楊大學士說的是,臣也以為不如快刀斬亂麻,盡快了結這樁事情!”

  ??張太後一雙鳳目移注到李東陽身上,輕聲道:“李大學士以為呢?”

  ??李東陽雙眉微鎖,遲疑道:“臣並無意見,可是今日擇駙馬,竟爾被一個身患重疾的逆賊蒙混過關,險些誤了公主終身。殿下聞之必然憂懼。臣以為,當此非常時刻,是否請來永福殿下,當麵問問殿下意思,是願意現在再擇夫婿,還是等待風平浪靜,心情平複?”

  ??張太後想起今日這窩囊事被女兒聽了,難免要傷心難過,不由也是深深一歎,頷首道:“大學士所慮極是,馬永成,去請永福公主來慈寧宮”。

  ??永福公主挽著雲袖姍姍而入,向太後盈盈拜倒:“永福參見母後、皇兄”。

  ??正德忙道:“起來吧,起來吧,咳!禦妹,呃……乾清宮發生的事你知道了麽?”

  ??永福公主神色平靜地道:“永福聽馬總管說起一些,好像是黯家貪慕榮華,騙取婚書,事情被人拆穿,已經全部押入天牢了,是嗎?”

  ??正德見她一臉平靜,還道她傷心過度,愈加不安道:“禦妹,你……莫要難過,朕和母後、三位大人計議,要為你另擇一位佳婿,你看如何?”

  ??永福早得了抄小道跑回去的永淳、湘兒報訊,她是拿定主意不再把自己的終身由得如此荒唐地擺布下去,也不想再受那種飽受煎熬的心靈折磨了。

  ??永福垂下眼簾,幽幽地道:“黯家再是不肖,可婚書已下,名份已定。夫有再娶之義,婦無二適之文。女子立身之法,惟務清貞。永福身為皇家公主,自當為之表率,婚書上載著我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既已交到人家手中,豈有收回之理,多謝皇兄關切,皇妹……還是要嫁的!”

  ??“啊!嗬嗬嗬……”,正德皇上一拍手,喜滋滋地站了起來:“禦妹不必擔心,那婚書根本不曾交到黯家手裏,嗬嗬,所以這樁婚事做不得準的”。

  ??永福眨了眨眼,問道:“喔?皇兄不是誑我?”

  ??“噯~~~,君無戲言,哥哥怎麽會誑你?”

  ??“那……拿來我看!”一隻瑩白的素手伸到了正德鼻子底下。

  ??“呃……”,正德尷尬地退了一步:“這個……婚書被楊淩……給吃掉了”。

  ??“噯!”永福公主幽幽一歎,又委委曲曲地跪回地上:“永福知道母後、皇兄不忍永福受苦,所以善言相欺,永福心中感激。可女子之義,從一而終,那婚書又非食物,怎麽可能吞的下?皇兄不要騙我了”。

  ??張太後和藹地道:“永福啊,你皇兄沒有騙你,婚書真的被楊淩吃掉了”。

  ??“女兒不信,婚書便是永福的清白,婚書在誰那裏,女兒便該是誰的……妻子”,永福眼睛盯著自己的鼻子尖兒,這句話說出來,酥胸下好像忽然闖出一匹野馬,在裏邊狂奔亂跳,渾身都在戰栗之中。

  ??這句話實是她這一生,說出的最大膽、最羞人、也……最痛快的一句話。

  ??三大學士一聽,好像同時患了老年癡呆,眼神呆滯,肌肉鬆弛。李東陽望天,楊廷和看地,焦芳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手指甲看得津津有味兒,好像那是一篇絕世好文章!

  ??張太後刷地一下立起身來,氣的臉色鐵青:“女兒是堂堂公主,怎麽說出這般話來,三大學士股肱重臣,倒不會有一個說出去。可這終究是個丟人的醜事,女兒什麽時候變得膽子這麽大、這般不知羞了?當日在戲台下我就覺得奇怪,女兒果然暗暗喜歡了那個姓楊的!”

  ??隻有一個朱厚照,還沒明白自己妹妹的心思,他在那兒樂不可支地道:“朕的好禦妹,你還怕將來有人變出一份婚書又來爭駙馬不成?那婚書在楊淩肚子裏呢,早濡的麵目全非無人認得了。禦……禦……”。

  ??他四下瞧瞧。忽然發覺大家夥兒全都有點不正常,不禁奇怪地道:“發生了什麽事?”

  ??張太後宮袖一卷一甩,粉麵生寒,叱道:“立即傳哀家旨意,把陳輝、孫世博召回宮來,由哀家、皇上和三大學士為公主擇選駙馬!馬永成,扶公主回宮!”

  ??“是,奴婢遵旨!”馬永成急忙迎到永福公主麵前,剛要伸手去扶,便僵住不敢再動了。

  ??永福跪在那兒。俏臉沉靜如水,她抬起右手,輕輕探至發間,緩緩抽出一枝碧綠剔透的玉簪,鋒利的簪尖抵住了自己的咽喉。輕輕地道:“女兒知道,此違祖製。可是女兒也不願受人擺布,受那一嫁再嫁之苦,母後不答應,這選駙馬之事就此作罷好了。女兒此生,再不嫁人,求母後允準”。

  ??老實溫順的孩子一旦犯了掘勁兒,那才是最厲害的,九頭牛也別想拉回來,張太後剛向前走了一步,永福手中的簪尖便刺進了咽喉,一粒殷紅的血珠滲了出來。可憐這身嬌肉貴的永福公主,從小被人嗬護的如珠如玉,渾身上下晶瑩玉潤,斷無一點瑕疵,今日為了楊淩卻兩次流血。

  ??張太後見狀氣得渾身哆嗦,冷笑道:“好,好,好!你真的長大了,竟然如此不守規矩!駙馬不選了,送公主回宮!”說罷一拂袖子,帶著身邊宮婢太監直趨後殿去了。

  ??永福公主心裏一沉,兩行珠淚涔涔而下,她默默一拜,起身便走。

  ??焦芳一雙奸詐的眼珠子故碌碌亂轉:機會終於來了。

  ??他忽地也站起身道:“皇上,老臣有些內急,告退一下”。正德茫然一點頭,他也急忙跟著出去了。

  ??此時,正德也已猜出妹妹心意:“她……喜歡了楊卿?這下可不好辦了,她喜歡誰朕都能幫她,隻要她自己開心就好。可是楊卿……楊淩有老婆啊!東晉時倒有過公主下嫁已婚之人的先例,嫁的還是大名人王獻之,可王獻之受了皇命之後,也是休了妻子才娶的公主,妹妹呀,皇兄……皇兄若為了你,逼著楊淩休了幼娘姐姐,那種事情我怎麽幹的出來?”

  ??焦芳借口尿遁,一出了慈寧宮便邁開老腿,踉踉蹌蹌去追永福公主,永福邊哭邊走,忽聽後邊有人直喊,扭頭一看,隻見年逾八旬、白發蒼蒼的焦閣老一溜小跑地追上來,忙拭了拭眼淚,微施一禮道:“焦大學士”。

  ??焦芳呼哧呼哧喘著粗氣,試探著道:“呃……,殿下,老臣冒昧,公主殿下可是想嫁……想嫁那個吞了公主婚書的人?”

  ??永福淚眸一掃,沒有回答。焦芳撚著胡須,側臉旁顧,用眼角窺著公主神情,很陰險地道:“老臣年逾八旬了,心軟呐,怎麽受得了這世間小兒女的生離死別的痛苦,隻可惜不知公主心意,老臣縱想效力,又怕唐突了”。

  ??永福眼睛一亮,急忙道:“焦大人,你……你有辦法勸得我母後回心轉意?”

  ??焦芳蹙著眉頭道:“太後那是,固是一難。不過……公主與……與吞了公主婚書的那人可是兩情相悅。暗定了終身?”

  ??永福一怔,臉色微地垂下了頭,幽幽地道:“他……他不知道我的心意”。

  ??焦芳道:“這個麽……可就難辦了。太後正在氣頭上,就算太後心疼公主,這回心轉意,總得慢慢說服吧?選駙馬鬧得天下皆知,若是公主突然許給了選婚官,這風雨還少的了嗎?那個人還不知道公主情意,公主總不希望皇上下旨強迫他娶妻吧?

  ??那個人可是極重情意的男子,為了妻子連聖旨都拒而不接過的。如果當今永福公主過門兒,那正妻之位必須得虛席以待,公主就算不在乎,可是這皇家地體麵在乎呀,就是不知道他……他肯不肯為了公主休了原配呢?”

  ??這一說,永福公主也愣住了,聽了太後又要給她選駙馬。心裏一急。她就一個念頭,和太後攤牌,表明她的心意,太後一反對,她除了嘔氣誰也不嫁,根本沒想過這麽多事兒,聽焦芳一說,根本就是困難重重呀。就連他……他是不是喜歡自己,都是聽了他搶婚書的事後一廂情願的想法。

  ??永福這一想,頓時窘出一身汗來:我怎麽這麽笨呀,現在可怎麽辦才好?我倒不想奪了幼娘之位,可是無論是朝廷、百姓,還有他、她……會這麽想麽?

  ??她急忙向焦芳問道:“焦大人,您……您可以什麽法子幫我?”

  ??焦芳緩緩道:“若要平息選婚風波,公主就得身份已定;若要太後回心轉意,就得以母女親情慢慢規勸打動;若要那人心甘情願地娶公主為平妻,而不致為了皇家規矩驅離妻妾,這一切一切,要達到目的,都要公主……有一個合適的身份,再假以時日徐徐圖之”。

  ??永福公主屏息道:“我……我不在乎身份地位,可是我……我要怎麽做?”

  ??焦芳眯起眼道:“以前,有位公主,皇上要選婚嫁予吐蕃讚普時,她……正好也是十六歲,為了避免遠嫁塞外,便聲稱要為外祖母祈福,出家做了道士,搬出宮住進了道觀。等道和婚之事平息了,她就還了俗,嫁了個如意郎君……”。

  ??“啊!太平公主……”。

  ??焦芳微微一笑道:“正是!太皇太後病體不愈,如果殿下為祖母祈福盡孝,無論是太後還是皇上都無話可說,也阻止不了。這第一麽,爭取了時間;這第二,太後那裏一天兩天還忍得,時間長了……殿下可是太後的親生骨血,她舍得你青燈古佛了此一生?

  ??這第三麽,出了家就是四大皆空,拋卻塵世間一切身份,公主可以把封號讓皇上收回去,等到還了俗再重新頒發封號,親王公主這一品級是要擇選吉日舉行皇家大典,隆重頒發金冊的……”。

  ??老焦芳奸笑道:“這段時間怎麽著也得兩個月,這兩個月公主就是一個沒有封號、沒有品秩的女子,有了太後的默許,國公爺要娶一個普通皇族女子有什麽難地?再然後……這公主封地就是國公夫人了”。

  ??老狐狸白眉一蹙,困惑地道:“公主不能下嫁已婚之人、不能讓丈夫另娶妻妾,可是皇家要是封一位國公夫人升格做公主,總不能逼著人家妻離子散吧?”

  ??他搖搖頭,歎道:“孔聖人定大禮,也不曾提過這種情形,唉!老臣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頭疼,真是頭痛!”

  ??永福小公主畢竟才十六歲,一聽喜得幾乎要蹦起來,她興衝衝地道:“好!本公主馬上去找皇兄,我要……出家做道姑!”

  ??“不不不不。不做道姑,做女尼!”

  ??“啊?要……要剃頭發啊!”本來小姑娘恨不得青燈古佛誰也不見了,可是現在聽了老家夥一通忽悠,心眼兒活泛起來,又舍不得那一頭青絲了。

  ??“嘿嘿嘿……”,焦芳奸笑兩聲:“年青女子出家,大多先帶發修行,待年歲漸長,佛心堅定,這才正式剃度為僧。公主現在不過是把宮裝換成緇衣罷了!

  ??至於您那一頭秀發……。殿下,那個吞了婚書的人,怕才是您再難過的一關呐。出家為尼,這一頭秀發剃還是不剃,讓他替你心疼著,豈不更好?”

  ??*****************************************

  ??“長公主殿下!臣……臣有罪!”

  ??楊淩走進皇宮裏昏暗的小佛堂,見永福公主一襲白衣。背麵而跪。正雙掌合什默默禮佛。她的一頭秀發已打開可宮髻。柔順地披在雪白的肩衣後,楊淩心中一疼,默默地跪在了她的背後,慢慢低下頭。

  ??“她要出家了,才十六歲的女孩兒,受此打擊竟然心灰意冷,要青燈古佛了此一生!”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一生一世。每當我想到淒冷的佛堂內,一個韶齡少女枯坐在佛像前憔悴了紅顏,在一聲聲空洞的木魚聲中青絲換成白發,我……我如何能夠承受……”。

  ??楊淩的眼睛濕潤了,可是看到永福公主一身雪白聖潔的氣息,勸她回心轉意不要出家的話竟然說不出口。

  ??“楊國公……”,永福公主拜了三拜,盈盈起身,轉過頭來,:“你不是我的臣,我也不是你的公主,我已決定出家為尼,法號修緣,潛習佛法,謹身修性,為太皇太後祈福。”

  ??楊淩淚光瑩瑩地抬起頭,發覺永福公主一臉恬靜,還掛著溫柔的笑意,就象大慈大悲的觀世音、女菩薩,就著掌中托著枝甘露淨瓶了,哪有一點絕望出家的悲戚,不覺為之一愣。

  ??永福公主輕輕先前邁動幾步,白袍漫律,玉體輕盈,風姿倒真有幾分超凡脫俗的氣質,原來的華貴雍容氣一掃而空。

  ??“住在宮裏,隻把原來的宮殿改個名字,還是那班宮女太監侍候著,怎麽能夠修行呢?我已稟明皇兄……啊,罪過,罪過,該稱皇上才是,在京師西郊擇一塊佳地,蓋一座尼庵,麻煩威國公來督造佛庵了。”

  ??楊淩默默地瞧著她,永福頭一次被他灼灼的眼神這麽盯著,一顆芳心頓時亂跳起來,她連忙轉過頭去,急促地道:“這是我自己的決定,你不用為此負疚,你陪皇兄……皇上去吧,等新房蓋好,我便正式出家”。

  ??“隻是蓋尼庵呐還是蓋新房?妹妹那開心模樣哪像出家,出嫁還差不多……”。站在佛堂門口的正德皇帝無聊地翻了翻白眼。

  ??“我的尼庵就在你家的旁邊,出了家倒比在宮裏多了機會相見,楊淩啊楊淩,你可負不得我,要不然……要不然……我就真的出家!”,永福公主又羞又喜地想著,猛抬頭對上哥哥眼神兒,一對無聊兄妹同時別開頭去。

  ??“楊卿,我們走吧”,正德大步走在前頭,心想:“方才母後聽說妹妹要出家可是有點著慌,似有悔意了,沒準她這個法子還真能遂了心願。她願意鬧就去鬧吧,穿什麽袍子不是穿呐,玩膩了就回來,反正朕不讓她真的出家。

  ??噯……等等,妹妹要是真的嫁給他,那他不就成了朕的妹夫?啊!楊卿比我大,可他得叫我大哥,嘿嘿,哈哈!”這個沒正經的一想起這層關係龍顏大悅起來,甩開大袖走的更帶勁兒了。

  ??楊淩跟在後邊一路納悶兒:“這兄妹倆怎麽回事兒?怎麽都沒心沒肺呀,我都替她傷心,他們自己……”。

  ??兩個人一前一後來到前堂,馬永成正候在那兒。正德咳了一聲道:“永福出家修建尼庵的事,朕會著欽天監在西郊選個吉地,嗯……督建事宜就交給楊卿了。”

  ??“是!”楊淩麵色沉重,深深一揖。

  ??“內庫現在不富裕,但是朕不能委屈了禦妹,黯家欺君,朕已傳旨劉謹,讓他把查抄事宜交給你辦,你把這一窩腐鼠都挖出來,繳獲財物就用來蓋尼庵,如果不夠再找馬永成要”。

  ??楊淩和馬永成齊聲應是,正德上前拍拍楊淩的肩膀道:“尼庵在西郊,離你住的地方近,平時……多幫朕照料一下”。

  ??“是!臣一定竭盡全力”。

  ??“嗯,朕信得過你!”正德皇帝點點頭道:“永福是朕的胞妹,朕甚疼這個妹子,她年紀尚幼,你要幫朕好好照料她……”。

  ??馬永成一聽,臉揪的跟包子似的,這句話……。怎麽似曾相識呐?

  ??<h2>回到明朝當王爺_334 一定有鬼</h2>

  ??楊淩迷迷瞪瞪的走出宮門,劍拔弩張的宮禁已經撒了,石文義見了他雖然悻悻然的,還要上前見禮。今日的事石文義並沒做錯,雖知他是劉瑾一黨,楊淩也陪著笑臉道了個歉。

  ??堂堂國公爺和一個小小錦衣衛千戶道歉,灰頭土臉的石文義也算挽回了麵子了。楊淩離開午門才省起高文心還在金針劉府上,連忙率眾趕回劉府。

  ??高文心溫溫柔柔的,含著笑也不問他,直到上了車,二人同榻而坐,高文心才偎小心的觀察著他的臉道:“夫君,方才到底什麽事這麽急著離開?你……臉色不太好”。

  ??唉!臉色能好得了嗎?永福公主……成了修緣尼姑,那尼庵還就修在西郊,進京出京怕是一定見得到,這事兒成了一塊心病,害得人家姑娘傷心欲絕,居然出家為尼,楊淩一想起來就心中難過。

  ??他疲倦的歎了口氣,微微側身躺倒,把頭枕在高文心溫潤柔軟的大腿上,臉頰貼著她豐聳的酥胸,低低的把今日宮中發生的一切訴說了一遍,高文心聽了也氣的俏臉發白。

  ??女兒家愛一次,便是一世,由於她的坎坷經曆,再也沒有人比她更重視這樣的感情,黯家竟幹出這樣喪盡天良的事,如果真的名份已定,那個黯夜卻突然病死,讓人家永福公主怎麽辦?以自家相公重情重義的性子,怕是要難過一輩子了。

  ??高文心輕輕歎息一聲,撫著楊淩的臉頰,柔聲道:“別煩心了,好在吉人天相,相公不是及時搶回了婚書嗎?雖說公主麵子上不大好看,總算沒有鑄成大錯,再選一位駙馬就是了。

  ??她低下頭來,翹起柔軟的櫻唇,在楊淩額頭溫柔的一吻,低笑道:“一團絲綢,吞了就吞了,沒甚大礙的。先帝的墨寶還供在咱家裏,當個皇上的墨寶又讓你揣回來了,夫君肚裏的墨水,是皇上賜的,還不開心?嗬嗬嗬”

  ??楊淩長歎一聲道:“若隻是揣回皇上一份墨寶那也罷了,我把永福公主也揣回來了”。

  ??高文心格格的笑聲嘎然而止,眼晴瞪得老大,吃吃地道:“公……公主?”

  ??楊淩見她嚇的花容失色,不由“噗嗤”一笑,妻妾之心是真正的大家閨秀、官宦世家,所以對於皇權的敬畏也最重。

  ??楊淩不忍再嚇她,輕輕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可是想起永福,他臉上又湧起一片愁雲,說道:“是啊。永福公主聽說給她大張旗鼓挑選的駙馬竟是個隨時會斃命的病癆子,又怕又怒,竟……竟要出家為尼……”。

  ??“對了!”楊淩忽的張開眼睛,握住她的手道:“皇上準備在西郊擇地蓋一座尼庵,由永福公主任庵主,帶發修行,待修持有道、佛心安定之後再正式剃度。文心呐,如果就此害了公主一生,相公永遠也不會快樂了。

  ??反正都在西郊,離的應該也不太遠,平素沒事的時候,你和幼娘幾個人就裝作敬香禮佛的信徒,去庵中陪陪她吧。最好……最好多聊聊紅塵間的幸福美好,讓公主塵心難靜。說不定過一兩年她氣消了會回心轉意,還俗回宮呢”。

  ??“好!”高文心體貼的道:“莫說離的不遠,就是離的再遠,為了夫君我也會去,總要勸得公主回頭才是,既是彌補咱家的過失,也算積份功德”。

  ??說著話兒、車馬已到了高老莊威國公府,前邊大棒槌高聲喝道:“國公爺,咱們到家了”。

  ??楊淩‘嗯’了一聲,他這片刻的功夫,已想出許多的歪門斜道,公主才十六歲而已,能有什麽定見?玉堂春和雪裏梅那可是一對專會勾魂的狐狸精,紅男綠女的愛情故事知道的也多,如果公主真出了家,便把她們兩個也派去,就算她永福住進了蟾宮,也得把這小尼姑勾搭的思凡下界。

  ??這樣一想,他心中輕鬆起來,忽起戲弄之心,起身時屈指在高文心的酥胸上倏地一彈。高文心酥胸挺拔,**是水**型,乳珠極易尋找,這一下彈個正著,高文心一個激靈,忍不住羞嗔的打了他一下。

  ??楊淩嗬嗬一笑,掀開轎簾站在車轅上,正要跳下地去,忽然發覺家門廣場前隔著小河渠那一大片廣闊的田地上有不少人正在忙忙碌碌。楊淩有點莫名其妙,大冬天的這是誰家下地幹活呢?能幹什麽呐?

  ??楊淩手搭涼蓬看了一陣兒,忽然發覺那些人個個身著長袍,有一個藍袍的站在田埂上比比劃劃,分明是一副宮中太監打扮,楊淩更加驚奇了,忙對迎出門來的高總管道:“管家,對麵在幹嘛呢?”

  ??大冬天的北方人家沒事兒很少出門,高管家也不知端詳,楊淩想想不放心,便道:“管家,你先陪夫人回去,我去瞧個明白!”

  ??高文心放心不下,她不肯回府,也陪在楊淩身邊,一行人率著十多個家將翻過河溝,走上田埂,隻聽那藍袍太監服的人正在那兒嚷:“對,對,那個地方挖個水池,栽點荷花養點金魚兒,這一片兒記得堆座山出來,假山旁邊要搭個秋千。一個哪兒行呀,搭四個秋千。東邊?東邊那一片全栽上草,得留出個跑馬場呐”。

  ??楊淩很威嚴的咳嗽一聲,那人回過頭來,瞧清了楊淩模樣,忽然哎喲一聲驚叫,喜孜孜的迎上來道:“楊大人……不不不。威國公,嗬嗬,咱家給威國公爺見禮。哎呀……這遠親不如近鄰呐,以後還請國公爺多多關照”。

  ??楊淩一瞧,竟是八虎之一的高鳳,不禁詫然道:”高公公?你……你要在這裏起宅子?”

  ??高鳳是八虎之一,可是這一兩年的交往。楊淩漸漸發覺高鳳在八虎之中還是不錯的,這人做事比較低調,他也貪財。但是貪而有度,而且並不怎麽愛好權力,和楊淩、劉瑾都沒利害衝突,雖說受著皇上寵信,可是因為身體不好,今年已經兩次請求退職養老了,所以楊淩對他觀感還是很好的。

  ??他知道宮中的大太監都有錢,在京裏也都置有豪華的私宅,想不到高鳳居然買了威國公府對麵的田地蓋院子。

  ??不誰料高鳳一聽,笑眯眯的道:“國公爺見笑了,咱家哪買得起這麽大塊地來置園子呐?嗬嗬,這裏是要蓋幢白衣庵的……永福公主殿下帶發修行,這風水上佳的吉宅土地,就選在這兒了”。

  ??下頜‘喀’的一下差點兒掉下來,楊淩目瞪口呆的道:“公主殿下出家,這……庵堂就選在這兒了?”

  ??“對呀!”高鳳理直氣壯的道:“這裏風水好呀。西邊是內廠,安全,對麵是國公爺的府邸,般配,東麵是進京城的官道,方便,背靠三嶺迎珠的山脈,風水好,您看咱家選的這地方怎麽樣?”

  ??楊淩跟牙疼似的滋溜兩下,還沒等說話,側麵跑過來一個小學徒:“公公,公公,東麵那一片蓋什麽?師傅請公公示下,回去好繪圖紙”。

  ??高鳳瞄了兩眼道:“那一片兒呀。那一片啥也不蓋,挖!挖個幾畝地的大坑出來,引上水栽上荷花,中間修個亭子,公主還喜歡劃船呢。對了,挖出的土運到西邊,堆個小山出來。”

  ??楊淩的眼珠子都鼓出來了,高鳳還在那比比劃劃:“咱家差點忘啦,整個宅基還得往後退出一畝地去,前邊留個大場院,鋪上青石板,好停車馬。門樓前邊的獅子加上石座三人高呢,占的地方也不小,可別忘嘍”。

  ??“喀!”楊淩剛合上的下巴差點又掉下來:前邊是魚池假山,還有秋千,西邊跑馬場,東邊人工湖,這……這是白衣庵呐還是白衣公園?”

  ??楊淩幹笑兩聲道:“這白衣庵……規模還真不小”。

  ??“是呀是呀”,高鳳眉開眼笑,惦起腳尖指著遠處道:“國公爺,你看到那四棵樹了麽?這庵是在田地上蓋的,裏邊沒樹可不好看,那四棵樹的方向正是北邊,多植些樹還能防風沙。

  ??咱家準備在那兒植上七八畝林子,什麽垂梅白榆龍爪槐,水杉雲杉梧桐樹,還有紫藏紅楓銀杏、紫玉蘭什麽的。

  ??嗯……中間再引條河,嗨嗨,讓這樹呀,一年四季都有常青的,就是那些冬天落葉的,隻要一配上鬆桂、冰桂、霧凇啥的也好看,再和雪景、水景、小亭假山一搭配,人間仙境一樣,皇上說了,就照皇家園林的規模整”。

  ??楊淩吃了一驚:“好大的規模,這筆錢可不少啊,說了半天全是園林,正中間這房子還沒蓋呢,另外……邊上栽七八畝林子?這宅子到底多大啊?”

  ??他顛著腳尖兒看了半天,疑感的問道:“我說高公公,你說的四棵樹在哪兒呢,我怎麽看不見”。

  ??“那不是?就那兒,您咋就看不見呢?我剛剛從那邊騎馬兜回,喔……下午日頭偏西,離遠了瞧不清楚”

  ??“…………”

  ??“皇上……真是疼愛公主呀!這得花多少錢呐!”

  ??“可不是嘛,皇上說長兄如父,他不照顧妹妹誰照顧呀?嗬嗬嗬,不過這錢可不是皇上出的,不是說您拿嗎?”

  ??“啊?……”

  ??“這地我已經圈起來了。皇家征用,地產按官價再加四成,過完大年就付賬。咱家以國公爺的名義已經給地主打了欠條了”。

  ??高文心吃了一驚,也硬不上發傻的相公了,慌忙問道:“什麽?要我家拿,那得多少銀子?”

  ??高鳳看了她一眼,一瞧裝扮忙施禮道:“這位是國公夫人吧。咱家失禮了,銀子不多,才七千四百兩”。

  ??“哦!”高文心剛剛放下心來,高鳳緊接著又跟了一句:“這是地價,至於栽林子、挖池子,買太湖石、蓋宅院樓閣那些得等工匠師傅匡算出大概價碼才能知道”。

  ??高文心頓時花容夫色,楊淩眼神發直,怔了半晌忽然扭頭道:“文心,你先回府吧,我得馬上回城裏一趟”、

  ??高文心奇怪的道:“又去城裏?夫君還有什麽事兒沒辦嗎?”

  ??楊淩嗓音幹巴巴的道:“皇上把查抄黯家財產、查辦黯家貪汙一事交給我辦。說是查抄來的銀子用來蓋尼庵,我……我得馬上去找劉公公辦接收。”

  ??*******************

  ??“什麽!這是蓋尼庵嗎?永福公主是出家呀還是渡假?這根本就是特大號的皇家別苑嘛!”

  ??成綺韻也急了,她可沒拿自己當外人,楊淩的就是她的,她的就是楊淩的,內廠賺的錢雖多,楊淩可沒拿進自己宅子裏。

  ??楊淩交給她運作的大筆銀兩要用來開發海外市場;要用來開辟利用軍驛渠道架設的新的商業沫通渠道:要投入遼東、西域安插的大批眼線經費;要重新安排脫離內廠後的各股勢力,手頭上並不寬綽。

  ??成綺韻眼珠轉了轉,忽問道:“永福公主出家,任白衣庵主,這位皇家尼姑法號叫什麽來著?我剛剛沒往心裏去。”

  ??楚玲答道:“修緣”。

  ??“修緣?”成綺韻重複了一遍,沉吟著在房中踱了一陣兒,眼底忽的掠過一絲了然。

  ??她坐回椅邊,閉上雙眼,暗暗把種種不合情理之處重新厘清一遍,結合自己收到的種種消息,終於確定自己沒有判斷錯誤,成綺韻臉上不禁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氣。

  ??嗯。這樣一來,房子一蓋得用幾百年呢,該花的就得花。現在的國公府是在高太醫府邸的基礎上改建的。原來瞧著不小,做了國公這宅院就不夠看了。現在不斷在後院加建新的房舍,規劃上受到局限,一點都不氣派,根本不符合一個國公爺的身份。

  ??嗬嗬……,她要蓋就蓋吧,就算抄來的銀子不夠,需要我們府上貼補一些,那也說的過去,反正早晚還是我們家的。

  ??成綺韻想到這裏微微一笑,說道:“嗯,知道了,大人這幾日要查抄黯府、給公主蓋‘尼庵’,京裏應該沒什麽大事了”。

  ??楚玲好奇的看著成綺韻,剛才還氣急敗壞的好象被人抄了家,怎麽一轉眼的功夫又滿麵春風了?小姐的心思豈止是男人猜不透,就是女人,而且是相處多年的姐妹,還是猜不透啊。

  ??“紅娘子那邊一直沒有消息了?”成綺韻懶洋洋的剔著指甲,頭也不抬的問。

  ??“是的小姐,要一直追蹤一個人真是挺難的,加上她身手又好,咱們的人分六批前後監視,可是到了青州,她從一家綢緞鋪子後門穿過去,接連閃過三條胡同,便不見蹤影了,咱們的人在青州動用了許多狐社鼠,也沒打聽到她一點消息”。

  ??成綺韻的一雙熏眉蹙了起來:“周德安領了兵部的印信將令,已經南下赴任了,他自己武藝極高,得到錦衣衛的警告後更加小心,特意隨同南下的稅船官兵同行,聰明人就不該這時想找什麽機會下手。

  ??可是……周德安還沒離開京城。誰也不知道他用什麽方式赴任時,紅娘子就已經去山東了,難道她未卜先知,早知道沒有機會動手?”

  ??成綺韻輕輕捏著纖美的下巴,狡黠的道:“她說……要把天捅個大窟窿讓大人去補,哼!我倒想知道這種笨女人能幹得出什麽大事!我們也去山東,她不會丟下殺父仇人不管跑到那兒閑逛的,除非是會情郎。可她那位情哥哥正在北京城忙著撈銀子蓋新房,可不在青州住,這事兒一定有鬼!我們跟去瞧瞧!”

  ??楚玲俏皮的翻了個白眼兒:“人家有鬼你就沒鬼了?說到底。還不是對楊大人那句‘我從來沒有主動追過女人,你是頭一個’耿耿於懷?唉!小姐再了不起,終究是女人,一吃起醋來,旁的就顧不了了”。

  ??成綺韻似乎察覺了她的想法,一對魅惑的驚人的美眸危險的眯了起來,紅唇裏露出一排細白的貝齒:“玲兒,想什麽呢?”

  ??“啊!沒有!小婢是在想……楚燕姐那邊一直沒什麽消息,要不要派人過問一下?”

  ??“不必,楚燕的心眼比你多,阿德妮更不是省油的燈,再說她倆上邊還有個馬憐兒,那更是修煉千年的九尾狐狸精。何況她們三人負責的主要是江南半壁的商務,有吳濟淵、徐經這些商場老將扶助,又有穀公公、錢鎮撫使、閔大人、韓持軍這些官吏,還能有什麽事?”

  ??楚玲不服氣的道:“小姐老誇那個馬憐兒厲害。我倒看不出除了美貌,她厲害在哪兒,有什麽本事手段,哼,若論才幹能力,不用小姐出麵,就是小婢,自信也比她強!”

  ??成綺韻莞爾道:“你看不出她的厲害,那才是真的厲害。你善於謀事。可為人中傑,馬憐兒善於馭人,乃是人上人。真正的馭人術,就是春風化雨,潤物無聲。叫你感覺不出,卻不知不覺地入殼其中,那才是大本事。

  ??論相貌,憐兒在大人的妻妾之中姿色第一,就是我,也未必及得上她,可是大人的妻妾之中,她卻是最可憐的一個。她已許身於大人,為了大人的名聲,卻要默默無聞的待在江南,既沒有名份,也沒有大人的照料,甚至生孩子時大人也不在身邊。

  ??現在大人謀於劉瑾,更不敢脫身去探望她,她卻無怨無悔,連片言隻語的抱怨都沒有,你以為馬憐兒是那種規規矩矩的善男信女麽?嘿!也不看看大人是什麽脾氣心性兒,嘴上不說,心裏早覺得虧欠的她無窮無盡了。

  ??你等著吧,不管誰平妻誰侍妾,將來進了楊府的門兒,除了大夫人,再沒一個能壓過她在楊大人心中的位置!還有大人的長女,會叫爹爹了才見得著父親,大人得怎麽疼她來彌補一個父親的愧疚?嗬嗬,受兩年相思之苦,換來一生愛寵無限,值!換做是我,我也忍得!”

  ??楚玲咋舌道:“好厲害!她……真的是人見人憐,我都覺得大人狠心,雖說百事纏身沒有辦法,可是對這樣一位絕色佳人也太過不公了,她卻甘之若飴,原來……原來……,不過還是小姐厲害,也隻有你看得出來”。

  ??成荷韻笑道:“說她高明就高明在這兒了,你看出又怎麽樣?苦她確實受了,罪也確實遭了,誰敢對大人說這些話那就是,那就是挑撥離間,你看得出也沒辦法,你說高明不高明?

  ??不過馬憐兒確實愛大人至深,想擁有大人的深情和對自己子女的寵愛也無可厚非,一開始人人嫌我,隻有憐兒鼓勵我嫁給大人,就是因為她深愛著大人,知道我對大人的幫助。大人家大業大,需要幾個得力的內助,我也很欣賞她的能力和心計呢”。

  ??成綺韻說罷,幽幽一歎,醋味兒又上來了:“可惜呀,本事再大,也不及運氣好。無論是她,還是我,費盡了心機,用盡了手段,還不是為了多得到一些大人的憐惜?看看人家紅娘子多大的本事,一見了大人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動不動就拔劍相向,大人還上趕著追她!

  ??哼!走吧。大人在京裏查抄個黯家而已,這一陣子不會有什麽大事了,趁這機會咱們去青州,我看她紅娘子誇下海口,到底要捅個什麽窟窿讓咱們大人去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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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十幾天就要過年了,李大學士己告了假,要返鄉探親呢。皇上準了,這一來一回,得開春才能回來。”

  ??“嗯。李大學士倒想得開,現在劉瑾獨擅朝綱,他裝聾作啞也就罷了,現在劉瑾對官吏來了個大整頓。李大人居然要回鄉探親,他就不怕回京時整個京師百官已麵目全非,再也無法‘收拾舊山河’麽?”楊淩接過焦芳遞過的香茗,眉尖一挑道。

  ??臨近年底了。百姓們換新衣、換新帽,清掃房屋準備過大年,劉瑾也在忙,忙得日理萬機,連過年都顧不上了,他內廷外廷的跑,事必躬親,忙著洗唰唰’、‘洗唰唰’,清理官員班底兒。

  ??焦芳微微一笑。目光閃爍了一下。有關公主的情事,他還是決定閉口不言靜觀其變。楊淩從政,從來就是走偏門,這會為了出險著除掉劉瑾,偏鋒走的太遠,縱可一擊幹掉劉瑾,也會給自己帶來許多官場上的後患,至少他不能明正言順的參予政事了。

  ??那麽他要倚靠的,主要就是皇帝的信任。以及想辦法成為一個大的利益團體的代表人,從而對朝政產生絕對的影響力。這樣實權不受影響、而且隱居於幕後。進可攻、退可守,永遠沒有在政壇上受人攻訐的可能。

  ??古往今來,這樣的幕後政壇大佬有的是,但是僅靠皇上的信任未免危險,這就需要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唯他馬首是瞻,共同作用、對帝、對朝政、對官員產生不形於色、卻十分巨大的影響。

  ??楊淩現在擁有皇帝的信任,在軍中和地方擁有一大批擁護者和提拔起來的要員,升任國公退出政壇後同威國公、惠國公、康平候等人交往密切,已成為功臣勳卿們在朝廷裏的利益代表。

  ??如果他能娶了公主……,那麽壽寧候、建昌候、夏國丈這些皇親國戚也很容易把他引為自己人,這些人的能量匯合在一起,絕對是不可小覷的一股力量。隻要這樁婚姻締結了,對於楊淩在朝中的地位和後續政治影響,自然會隨之產生相應的變化。但楊淩不是那種為了權力不擇手段的人,如果說出來恐怕反而適得其反,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焦芳坐回座位,端起自己的茶,輕輕吹了吹浮在上麵的茶葉,眯起眼道:“楊廷和大學士私下對我說,四川查怔、證謀刺欽差一案迄今沒有結局,實在有失朝廷體麵,他準備過兩天告假還鄉,一則看望老父,二則督察此案”。

  ??楊淩一怔,開始覺得不簡單了,他沉吟一下道:“搞什麽名堂?這兩位大學士怎麽象商量好了似的?其中一定有鬼!”

  ??焦芳嗬嗬的笑了,他撚著胡子道:“國公,今年的官吏考核又改了名堂啦。劉瑾向皇上進言,改變了京官六年、外官三年考察一次的製度,準許吏部不定期考核。吏部是張彩管著,張彩是劉瑾的心腹,他的目的還用問麽?

  ??這是要時時刻刻掐著百官的脖子,隻要你不跟著我走,我馬上就可以查你,找你的毛病讓你滾蛋!這一條厲害呀,以前不服劉瑾的官兒,沒到考核之期,劉瑾也沒辦法一手遮天,現在好啦,隨時可以下套整治,京城裏請派一流、還有沒錢賄賂劉瑾的人,天天找我們三人訴苦,過年了,他們還不躲個清閑?”

  ??楊淩蹙了蹙眉,失望的道:“李東陽、楊廷和,他們也向劉瑾低頭了?唉!原本極有節氣的官員……”

  ??楊淩搖了搖頭,焦芳探近了腦袋低聲道:“國公,怕是國公的欲擒故縱之計已被李東陽看出端倪來了,楊廷和是他引進內閣的。他要避風頭,能不告訴楊廷和嗎?我看,國公也該逐步展開反擊了。

  ??雖說有盧士傑在劉瑾身邊照應,能幫著國公打馬虎眼,但是劉瑾手下的能人也不少,李東陽看得出,早晚他們也看得出。而且內廠已經落在劉瑾手中,眼看著年底了,王侯公卿、勳臣貴戚。到時候蜂擁到內廠分紅,劉瑾必然知道著了國公的道兒。

  ??國公安排巧妙,他應該以為這是國公在交權之前心有不甘,趁機貪墨了一把、不過也難保不會因此疑心國公另有隱藏。如果他敢翻臉追查,國公就要陷入被動。所以……現在該是大人在官場上重新亮相,給大家一個訊號的時候了”。

  ??楊淩沉吟道:“劉瑾的罪狀還不夠份量扳倒他,我提前露麵會不會引起他的警覺?”

  ??焦芳嗬嗬一笑,撫須道:“就是罪證份量不夠,所以楊廷和兩個人精才溜之乎也。內閣不能一個人也沒有,門下隻好留守,可是隻剩下我一個人,劉瑾就毫無顧忌了”。

  ??楊淩苦笑道:“那又怎麽樣?查抄個黯府而已,大不了再查查髒罰庫貪汙的事兒,前後幾天就交了差,恐怕那時劉瑾對官員的大請洗還沒結束呢”。

  ??焦芳老謀深算的道:“不不不。這差使不能交,國公現在是要在朝廷插回一隻腳,以便見機行事,隨時可以把這隻腳抽回來,需要的時候也得一步就能邁進去。

  ??國公能幹政,可是欽差能呀,有什麽問題可以隨時上本參政。所以欽差這個職務打死也不交。皇上不是讓您查黯府嗎?那就查,抄了黯府查髒罰庫,髒罰庫查完……黯家有沒有把貪髒枉法的錢運往老宅呢?聽說他在老家霸州置辦著千頃良田。怎麽能夠放過,大人過了年就招搖出京再去查霸州……”。

  ??“霸州?鶯兒的家……”,楊淩心旌一陣搖動。胸腔內跳的飛快:“去了霸州會不會遇到紅娘子,她不會……再一次拔劍相向吧?我的跟丟了。正好去霸州,查查她到底要做什麽”。

  ??想到這裏,楊淩欣然點了點頭:“焦閣老所言甚是,隻要拖得慢些,怎麽也得幾個月時間,這段時間劉瑾得意忘形,必然可以給我們創造不少機會,又不會淡沒我在官場的身影”。

  ??焦芳笑道:“正是,劉瑾在京城裏不斷幹些倒行逆施的事,要引白天怒人怨、伏法就誅,就算有老天照應,這時機正常情形下也得等上五七八年。

  ??可是現在李、楊離京,故意給劉瑾騰出了地方,讓他加快速度往院子裏邊堆柴禾。盧士傑和張冕那個狂生再不斷住上邊澆著油,想找個火星兒還不容易?時機成熟,大人就是那刮進院子的一股狂風,風吹鼓火,大火焚城,這隻橫行的螃蟹焉能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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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淩的車駕到了劉瑾門前,剛剛走出暖轎,就見張永憤憤然的走了出來,楊淩不由笑道:“張公公?嗬嗬,好久不見,好久不見!”

  ??楊淩一邊拱手上前,一邊急急思忖:“張永來幹什麽了?這人不象劉瑾那麽攬權,可是卻特別在乎自己到手的權力,最討厭別人指手劃腳,越過他去指揮他的部下,換句括說就是自尊心特別強的那種人。劉瑾這人飛揚跋扈,自覺得掌管著三廠一衛,又偏偏喜歡越過張永直接對他的部屬下今,結果搞的兩人勢同水火,一向勢不兩立的情形,難道他現在也畏於劉瑾聲威,向他投降了?”

  ??張永看見是楊淩,神色這才緩和了些,強擠出一絲笑容道:“原來是威國公爺,唉!公爺現在享請福啦,咱家的身份,平素也不好上門拜望,還真是有些日子沒見了”。

  ??楊淩往他身後瞧瞧,奇道:“怎麽?劉公公不在家?怎麽……沒送你出門兒呢?”

  ??張永一聽,老臉騰的一下紅了,尖酸的道:“嗬嗬,送我?人家現在是什麽身分,滿城公卿見了他都得畢恭畢敬的,我張永在他劉瑾眼裏就是個屁!”

  ??楊淩一聽:“很好!這倆貨,能合得來才怪”。

  ??楊淩忙把張永拉到一邊,勸和道:“噯,可別這麽說,張公公在朝中德高望重,有幾個人敢不敬佩呀?吳公公病逝,把七裏海等幾處在田繳還朝廷、皇上沒有還給戶部,卻詔令由你管業,這是多大的恩寵?

  ??您外邊掌著京營,裏邊管著禦馬監,乾清宮、禦用監諸事都歸您管。還提督尚膳、尚衣、豹房、南海子等十多處的公事,內廷之中,您是兼職最多的內臣。誰敢不敬呀?”

  ??張永被他一誇,腰杆兒不由挺了起來,是這麽個理兒呀,皇上對自己的寵信可不弱於劉瑾呐,我跟他低聲下氣的幹什麽?

  ??張永笑容滿麵的道:“哪裏哪裏,那是皇上看得起咱,嗬嗬。國公爺賞臉呐,多日不見了,去咱家府上喝幾杯如何?”

  ??楊淩趁機說道:“哎呀,今兒可太晚了,改天吧,皇上讓我查辦黯夜家騙取皇親、貪汙財產的事兒,我得和劉公公去交辦一下”。

  ??張永聽了便道:“哦,既如此,那就不打猶國公爺公幹了。不過……就怕國公爺現在接手,也抄不到什麽了,劉瑾抄家跟狗啃骨頭似的。連點碴兒都不會剩”。

  ??楊淩一笑道:“嗬嗬,我也隻是奉了皇命辦皇差罷了,也沒打算從中撈一手,對了,張公公今兒來是什麽事呀?”

  ??張永悻悻的道:“別提了,咱家侍候皇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我這輩子是沒什麽指望了,就找牟斌話動了一下,給我大哥、小弟調進了錦衣衛。我大哥是個老實本份人,辦事能力確實有限,就安排了個副千戶。我小弟可是白幼練武又通文墨,委了個指揮僉事,掌錦衣衛本衛堂上的事兒。

  ??你說我礙著劉瑾什麽事了?娘的,非要把我兄弟給撤職不可,官可以不做,可我丟不起這人!今天找他理論,那副德性,爺們恨不得一腳踹他個跟頭,說的冠冕堂皇,還不是想把那個指揮僉事事給楊玉、石文義他們留著?嘿嘿嘿,可牟提督跟咱爺們關係鐵,我就是不讓位、我氣死他個老狗!

  ??楊淩聽的啼笑皆非,他正欲再勸,一個主意忽的湧上心頭,楊淩便哈哈笑道:“我當多大點事兒,當初都是一塊兒侍候太子出來的人,用得著鬧這麽僵嗎?就算你硬攔著不讓位,劉公公畢竟是三廠一衛的大首領,以後你的兄弟日子能好過麽?

  ??要不這麽著吧,高鳳正在我家對麵蓋房子呢,他和劉瑾還有其他幾位關係都不錯,我讓他出麵,大用現在江南來不了,讓高鳳把其他七個人全約齊了,老兄弟了嘛,見見麵兒,擺頓酒說合說合,能不鬧開還是別鬧開的好”。

  ??張永一聽甚是威激、,忙拱手道:“國公爺身份崇高,對咱這舊友還是一如既往,爺們旁地不懂,就是懂個義氣,有用得著兄弟的事兒您盡管開口,那……這事就麻煩您了”。

  ??“嗬嗬,客氣什麽,公公走好,我先去見見劉瑾,把差使辦了”,楊淩心裏有點慚愧,這位張大哥怕是又要丟回人了,劉瑾現在什麽權勢?風頭之勁,一時無倆,他早把其餘七虎全視做奴才,越是人聚齊了他越要掙這個臉麵、這個身份、這個氣派,他肯鬆口?

  ??為什麽要換人,還偏要換後台這麽硬的人,衝著的就是他張永。京營大軍總管和錦衣衛提督用的人他劉瑾都想撤就撤,想換就換,那是什麽意思?

  ??京營的將領和錦家衛的官吏隻要想升官的、想保官的就得馬上扔了張永和牟斌,去抱劉瑾的大腿。可憐的張永,剛碰了一鼻子灰,又得再丟一回臉。

  ??不過劉瑾撅了七虎這個麵子,就能讓他們認請自己現在的地位,這些人沒有一個善類,幾乎個個小心眼兒,關係的裂縫一旦產生,找裂縫的蒼蠅就會湊上去‘壞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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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瑾走在三大殿之間,還有三天就過年了,到處張燈結彩。可就是有點冷清。也是的,百官都封印封衙休了大假啦,皇上不在宮裏。太皇太後又病著,還能熱鬧到哪兒去。

  ??前方忽看到幾個小黃門從文淵閣裏出來,劉瑾站住身子喚道:“這是忙什麽呐?內閣又不用貼封條,有沒有要緊的奏折呀?”

  ??幾個小黃門一見劉瑾動問,急忙上前磕頭:“回公公,過著大年呢,沒什麽大事兒。小的們就是灑掃一下”。

  ??劉瑾“嗯”了一聲,剛剛舉步要走,想了想卻腳下一轉,拐進文淵閣去了。這地方常來,可是……今天有種他才是主人的威覺,那滋味兒,不一樣啊。

  ??和煦的陽光灑進來,劉瑾輕輕撫摸著內閣首輔李東陽辦公用的那張烏沉發滑、光亮如鏡的桌子,然後得誌意滿的繞過去,在那張黃梨木的大椅上舒舒服服的坐下來,眼睛微微一眯。

  ??靜日生香,年末的冬陽從天窗映下來,屋子裏暖烘烘的,一派祥和氣氛。李東陽回老家了,楊廷和也嚇跑了,焦芳那老混蛋說是頭疼腦熱,也不敢露麵了。

  ??環顧左右,一個調皮搗蛋的都沒了。劉瑾不禁‘噗吃’一下笑出聲來。

  ??和咱家作對,那咱家就整你。七八品的官兒,管著一共十來個人。還排擠人搞一言堂呢,和我劉瑾過不去。還留著你不成?

  ??最的是楊淩,楊淩啊楊淩,一直騎在我頭上作威作福,嘿嘿,一朝翻了船,再翻身就難嘍,堂堂國公爺,為了贖罪給公主蓋尼庵,窮餿餿的也不嫌掉價兒,追銀子追到霸州黯家老宅去了,這倒霧孩子,可憐呐。

  ??看宮城內外,唯餘劉瑾,朝廷上下,盡出我門。曹操?曹操還說過“今天下英榷,惟使君與操耳”呢,我劉瑾比他強多啦,我想煮酒……誰配跟我煮呀?嗬嗬嗬……

  ??劉瑾正美著呢,一個小黃門匆匆跑進來,一見劉瑾便道:“哎喲,公公您果然在這,這有封請柬,是給公公您的”。

  ??“請柬?誰那麽大本事,送請柬都送宮裏來啦?”劉瑾好奇的接過一瞧:“喲,熟人,還都是熟人,魏彬、張永、馬永成、高鳳、邱聚、羅祥,除了老穀全齊了”。

  ??劉瑾屈指彈彈貼子:“唉呀,都是老熟人了,喝頓酒兒還鄭重其事有板有眼的,這是擺的什麽宴呐?”

  ??劉瑾目光一閃,微微笑了:“不管什麽宴,都是爺說了算!八虎?你們也配跟咱家齊名,應該……應該叫七狼一虎才對!這兒正想煮酒呢,就有人煮好了酒給送來了,哎呀,舒坦。嗬嗬嗬……”。

  ??劉瑾丟下貼子,屁股往椅子裏蹭了蹭,靠在椅子背上,輕輕拍拍扶手,一雙腿倏地一下架到了桌子上。

  ??唯我獨尊呐……,這種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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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故月關舉蜂火,請諸候投票~~~~,要月子的~~~~砸我吧,使勁砸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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