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若要相-至-150 我攻你受
作者:月關      更新:2021-08-14 04:43      字數:39301
  ;<h2>回到明朝當王爺_第146章 若要相思不殺人</h2>

  ??這位一向優柔寡斷的廠督大人,想不到狠下心來時竟然如此狠辣。一場腥風血雨看來是免不了,做為內廠大檔頭,他除了與楊淩共進退,同樣沒有什去退路。既然被人逼到了你死我活的份上,那還是……你死、我活吧!

  ??吳傑肅然拱了拱手道:“是!卑職遵命,今夜五城兵馬司鎖城緝凶、我雖能離開總是引人耳月。金陵是商都大阜、他禁不得太久的。明日一早,卑職就想法離開,立即趕回京去籌備”。

  ??楊淩點了點頭,眯起眼沉思著道:“皇上年少衝動,要說動他並不難。那些官員不敢調兵,能動用的不過是廠衛,要對付他們……”。

  ??楊淩自信地一笑、道:“以有心打無心、以有備打無備,要把他們端了易如反掌。隻要皇上點了頭,不會被指為判亂。我不怕把事情鬧大。要說難,難的是天下不能亂,如果雷霆手段後不能細雨和風,迅速平定局勢,那麽他們的反撲,足以把我們從勝利者變為階下囚。”

  ??成綺韻聽了他的計劃,頰上騰起兩抹嫣紅,似乎權爭和殺戮使她聽了感到極度興奮。

  ??她向楊淩笑道:“大人,要說人心,大人可不及卑職了解的透徹。卑職原本擔心剿滅廠衛在京的數萬人馬十分艱難,如果被他們先得了手,皇上孤木難支,是不會為幾個死人再得罪滿朝文武的。既然大人有對付廠衛的手段,朝廷中卻不必擔心。”

  ??成綺韻烏溜溜的眸子露出一絲譏誚之意,說道:“那些大人們沒有父母妻兒?不求高升聞達麽?要他們動筆杆子搖旗納喊,個個都是忠臣。真要他們舍生取義,那就太少太少了。

  ??自古便是成者王侯敗者賊,別看現在上奏折的動輒一百人、兩百人,哼!事成之後,就算大人罷了三大學士,肯上折保他們的人,決不會超過三十個,卑職敢以項上人頭擔保。”

  ??成綺韻不以為然地道:“富貴險中求。我們有七成勝算,還要悔什麽?其實此事成功與否關鍵有兩點、一是皇上,二是廠衛。大人就算一個人說動不了皇帝,有八虎幫忙。皇上也不得不點頭,你不是說皇上最信任你們九人麽?

  ??有了皇上允諾,那就要和廠衛拚實力了。大人方才的辦法,卑職仔細想過,隻要不出什麽紕漏,一夜之間拿下東廠錦衣衛,那便大事定了”。

  ??她微微一笑,歎息一聲道:“那時大人還擔心什麽呢?朝中百官?他們的武器就是一張口、一枝筆。卑職現在算了解什麽叫‘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了’”。

  ??楊淩寬慰地看了她一眼。他現在不是雞鳴驛的小驛丞了,當他爬上權力的頂峰時,自然而然的在他的周圍形成一種可觀的力量,一群可供驅使的人。這股力量必然隨著他的權力和影響力不斷擴大。

  ??他擔心的是朝中的官員,他們已經形成了一個利益團體,就象吳傑、於永這些人和自己一樣,他們就算不跟著自己幹,也未必能見容於對方,隻能死心踏地的跟著自己幹。

  ??同理,如果六部九卿滿朝文武全和三公一條心,一齊全撂了挑子,這朝政誰去管理?以三大學士在朝中的人脈和威望,如果他們堅持反對自己,能隻有二三十人跟著他們幹到底麽?成綺韻的話他實在不敢相信。

  ??成綺韻見他仍憂心於朝政,不禁說道:“大人一年前還是雞鳴驛一個秀才,說你有才能統領內廠、輔佐帝王你信麽?擔任江南鎮守太監,要有手腕、有能力、大人調去兩個原來蹲在縣東頭可以看見縣西頭的小地方的太監,不是一樣管理的好好的,比袁雄他們差了麽?不是沒有能人,是不給他這個機會時,誰知道他是什麽東西?

  ??燕王靖難得天下、用區區一個王府的幕僚代替了洪武大帝留給建文帝的滿朝文武和將相公卿,他們就不能治理得了天下麽?大人真的相信沒了三大學士,這天便要塌了麽?非常時期行非常手段,大人若是再瞻前顧後、存了婦人之念,那不如馬上回京、辭官歸故裏吧。相信趕盡殺絕的官兒不會超過三十個,卑職同樣以項上人頭擔保”。

  ??對呀,成綺韻的話說的他心中一亮,就算反對的人比她說的多些,事態應該也不會太嚴重,誰見過中央權力更迭,有哪個市長、縣長也跟著義憤填膺地辭職或者造反的?燕王靖難奪了江山,那些讀書人可以厚著臉皮繼續做他的地方官,自己打掉東廠、罷默幾個朝臣,又不是異族入主,能有多少人肯站出來反對?

  ??楊淩聽得痛快,不禁放聲大笑,笑罷振衣而起道:“好!既如此,內廠的前程、我楊淩的性命,就交給諸位了!吳老、成檔頭依計行事。梅千戶明日一早幫我聯絡邵鎮撫、走前我要見他一麵,現在各自去休息吧”。

  ??目送三人依次退出房去,楊淩臉上笑盈盈的神色忽地一斂,默默地站了半餉,才揮手滅了桌上燈燭,慢慢來到自己房中。

  ??高文心正坐在床頭等他,她也瞧出情形有些不對勁兒,看見楊淩滿腹心事地進來,怯怯地走過去幫他除去官袍,就象一個溫柔的小媳婦兒。

  ??針灸、按摩,高文心比以前更溫柔、更體貼,卻始終不敢說話。直到她累得呼吸漸漸粗重、楊淩才翻過身來,忽地一拉她的手腕,高文心“呀”地一聲輕叫,跌坐在床頭上。

  ??她不知道楊淩是何用意,不禁又羞又怕。心兒沒來由地急跳起來。楊淩翻身坐起,又沉吟了片刻,才歉然說道:“文心,我知道你一身醫術,從來都是治病救人,難為你一個女孩子,為了我卻破了例。”

  ??高文心不知他提起此事是何用意,不禁吃吃地道:“老爺,你……你何出此言?我的人是你救的…”。說到這兒,她忽想起兩人第一次老麵也是在床上,那時自己隻著褻衣褻褲,那身子都被他看了個遍,不禁臉兒一紅。

  ??停了一停,她才垂下頭,低聲道:“婢子不知道那些大道理,也不想知道。我隻知道,老爺是我……是我心中最重視的人,為了你……婢子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哪怕死後下十八層地獄,我也心甘情願”。

  ??楊淩輕輕牽住她的手,高文心身子一顫,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抬起來,情意錦綿地望著他。楊淩輕聲道:“我知道、你是我決對信得過的人,所以……我要交給你一件差使”。

  ??他目光閃爍著,才繼續道:“我自離京後、就有人在京中設了局要對付我。本來……京武百官還有一部分是向著我的,所以我本想息事寧人,可是王瓊一死,我是辨無可辯、避無可避,同他們的衝突是不能避免了”。

  ??高文心心猛地一顫,眼神兒有點迷茫:“老爺是要我去下毒殺人麽?天~~那麽多大人……可是……他們關我什麽事?我爹被砍頭時有人出過頭麽?我被送進教坊司時有人幫過我麽?老爺要殺人,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他是被人逼到絕路了”。

  ??高文心猛地一咬牙,忍著淚使勁點了點頭,挺起胸膛道:“老爺,你放心吧,無論你叫婢子去做什麽,哪怕你要婢子去殺皇帝,我也毫不猶豫。如果逃不了……我就吞毒自殺、絕不連累大人”。

  ??楊淩一怔,望了她半晌,忽地一把將她擁入懷中,攬住了她纖柔圓潤的腰肢。高文心感受得到楊淩的心裏,他抱得那身緊、和上次在太湖柳樹叢中第一次抱她決不相似。

  ??高文心心裏一陣甜密,迷迷糊糊地隻是想:“為了自己心愛的人、哪怕粉身碎骨,又算得了什麽呢?隻是……可能我再也不能抱著他了,好想讓他抱著我,好想喚他一聲相公,可惜……”

  ??她心懷激蕩,也反手抱住了楊淩。楊淩好一陣才平息了心情,貼著她的耳邊道:“這件事交給別人隻怕寒了人心,我隻能讓你去做。從明日起,你要幫我盯著一個黛樓兒。你隻是一個弱女子,不會使她懷疑。如果她有什麽異動,以你的針法,要殺她易如反掌。”

  ??“什麽?”高文心駭然離開他的懷抱,要殺的人居然是……她?高文心驚異道:“老爺,你……你怎前……要殺的是她?”

  ??楊淩點點頭,說道:“不是一定要殺,隻是要你跟在她身邊,小心注意她地一切行動。明日,她要幫我做一件大事,可她剛剛加入內廠,原來又跟過穀清河那樣的奸人,我實在不知她有幾分誠意和真心。如果她稍起異心,就要壞了我的大事。這件事交給內廠的人去做,不免叫屬下寒心,況且……她實在是個美人兒,如果誠心勾引,那些男人……會不會因色背叛,天才知道,隻好麻煩你了”。

  ??高文心一陣喜悅:“他……把這事交給旁人,怕寒了屬下的心,就不怕我個做婢子的寒心?在他心裏,把我當作了什麽人呢?”

  ??高文心羞喜地瞧了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楊淩這才道:“王瓊剛死,此時急著離開,固然引人懷疑,可是我們不走,這汙名我也同樣洗刷不清。明天一早,我先秘密去見邵鎮撫使,然後立即啟程回京。我的計劃是……”。

  ??欽差要回京了!

  ??連趕來送他的馮公公和關守備臉色都有點異樣。可是楊淩顧不得了,他的臉色坦坦然然。倒不是因為“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那些用來安慰自己的屁話,而是因為他知道,王瓊遇刺的消息必定馬上傳往京城,那些文臣們不馬上炸了鍋才怪。

  ??本來在他們心中印象就不好,擔任廠督後甫出京師就抄了莫清河的家,殲了袁雄五千人馬。會給人一個什麽印象?盡管這事譽多毀,但是楊淩敢作敢為,出手無情的形象同時也深入人心,再加上和王瓊的前仇新怨,那些人不炸了鍋才怪。

  ??所以他必須趕時間、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京去。否則隻怕他一到京城,什麽事還來不及做,聖旨就到了。

  ??然而在外人看來,卻似楊淩有恃無恐,亦或愚蠢的根本沒有想到此事對他的影響。他同馮公公和關守備道別,施施然回他的官船,兩艘大船悠悠駛向北方……

  ??長亭酒家,一上午就來泡茶館的客人正在議論禮部尚書王瓊被人刺死的事,在這些普通百姓眼裏,顯然更在乎的是朝廷大員被殺的驚險和離奇,就連幾個讀書人雖然故意一副長籲短歎的模樣,眉字間也隱隱露著一絲敘說傳奇的興奮。

  ??名士忠臣在他們眼中,顯然還不如一個清如水明如鏡,能給他的家鄉和生活帶來實際意義的好縣今更受人愛戴。其實這也不奇怪,百姓了解朝廷,不過靠彼此口口相傳、傳的自然也是逸事韻聞,能對一個一絲不苟的老道學了解多少?

  ??史官筆下那種清官冤死、萬民痛哭的場麵,大抵和後世筆下蓮花的宣傳文章差不多,純屬一廂情願的幻想。除非那位清官真的是上田埂街頭、幹過許多實事。

  ??馬憐兒手中的刀削的輕了些,側耳聽著大家的談話,眉心稍稍皺了起來。

  ??五城兵馬司控製的很好,南京各部官員也不是傻瓜,沒有一個把昨日酒宴的傳出來讓市井間胡亂猜測,因此這些士子文人除了口若懸河如同親眼所見般講那刺客如何箭法如神,如何以一敵百,從五城兵馬司手中逃走,並沒有講出什麽有價值的東西。

  ??但是馬憐兒想起王瓊和楊淩的舊怨,心中不禁暗想:“不管王瓊是因為什麽死的,恐怕京裏那些喜歡捕風捉影兒的官兒又要大作文章,難為楊大哥了”。

  ??她咬著薄薄的紅唇,終於下定決心,把尖刀一放,抓起圍裙來擦了擦手,喊道:“大伯,我出去一下,叫人看下櫃台”。

  ??裏邊答應一聲,馬憐兒正要走,隻見門口一個短打扮的漢子。那時人都穿袍子,短衣長褲、身背褡褳的人大多是小本經營的行商或者馬販子。

  ??憐兒本沒在意,不料那人進了屋子四下看了幾眼,卻徑奔她而來,走到近處悄聲說了句:“馬姑娘,鬆林內楊大人要見你”。

  ??馬憐兒一怔,瞧那漢子卻不認得。那人微微一笑,說道:“君似明月我是霧”,說罷四下張望幾眼,好似這家酒店檔次較高,不舍得用餐一般,訕然退了出去。

  ??馬憐兒心中好奇:“楊大哥怎出鬼鬼祟祟的,此時不方便來見我了麽?鬆林中……林中……”。她臉上有點兒發熱,又使勁兒擦擦手,解下藍裙悄然閃出了酒樓。

  ??四下隨意逛了逛,見不曾有人注意,馬憐兒腳下加快,走到長亭西邊。走到一叢矮鬆旁,隻見十多個身材魁梧的馬客打扮的行商正坐在草地上,旁邊十幾匹馬兒拴在樹下正啃著草食。馬憐兒不禁躊躇了一下、雖說那人說出了隻有楊淩和她才知道的秘密,但驟然在隱秘處見到一夥男人如何不怕?

  ??這時林中已有人喚道:“憐兒,過來!”

  ??這聲音再熟悉不過,馬憐兒欣然抬頭。瞧見揚淩正站在林中喚她,頓時喜悅不禁,她匆忙奔入林中,看清楊淩一身粗衣短打打扮,不禁昵聲笑道:“你……怎麽這身打扮?”

  ??她腦中靈光一閃、已恍然道:“你……要回京了?”

  ??楊淩默默地點了點頭,說道:“上次離開,我沒有告訴你,這一次,無論如何都要先見你一麵”。

  ??馬憐兒黛眉一顰,擔憂地道:“京中出了大事?有人對不利,是麽?”

  ??楊淩驚了一跳,本來還想解釋一番,想不到她見了自己裝扮已猜出一切。馬憐兒眸中憂色更濃,忍不住拉住他手,顫聲道:“你……你竟喬裝打扮,事情有多緊要?……我……”。

  ??事關楊淩安危,她的聲音已微微發起顫來。

  ??楊淩瞧了她一眼,有個又聰明、又漂亮的老婆,說話是省事,可本來想適當隱瞞一些,免得她擔心,這一下倒不便說謊了。

  ??楊淩歎了口氣,直言道:“京中有些大臣早已欲對我不利,昨日王瓊被人刺死,這筆賬事必要算在我頭上,形勢一觸即發。內廠甫立,我若不回去,勢必人心不穩,上下豈肯死力效命?況且現在除了我也沒人能主持大局,所以……唉,本來答應了你的,如今又要失言了”。

  ??馬憐兒笑嗔道:“哪來這許多囉嗦,要是快走。兵貴神速,搶一分先機便多一分勝算,此時還要纏錦,那便是憐兒害了你了”。

  ??楊淩欣喜地點了點頭,忽地住懷中一摸,隻聽叮當悅耳,掏出兩隻鑲著藍鑽的烏金鐲子來,然後抓起馬憐兒的素手,將兩隻鐲子替她套上。

  ??陽光照在她的手腕上,烏黑閃亮的鐲子更襯的肌膚如霜似雪,那一排藍鑽熠熠生輝,單是翠衫半褪、纖腕宛宛,竟有種勾魂攝魄的誘人之美。

  ??馬憐兒咬著唇,珍惜地撫摸著那鐲子,忽地轉身道:“是吧,朝廷中的事,憐兒幫不上你、卻也不能誤了你!”說著,一串比那鑽石更加晶瑩燦爛的淚珠兒順著她的玉顏淌了下來。

  ??明朝大禮,庶人婦不得著鐲、釧。馬憐兒的父親原本就是不在品的小吏,如今更是一介平民,楊淩給她套上雙鐲,雖然尚未大禮送聘,這也已是表明心跡,認下她是楊淩的夫人了。她的名份終於定了下來,心中如何不喜?

  ??楊淩默立片刻,忽地轉身,大步走出林去,翻身上馬。騎士見狀解下韁繩,紛紛躍上馬去,一時馬蹄踏踏、馬嘶嘯嘯。

  ??楊淩從馬鞍旁摘下頂**一統帽戴在頭上,帽沿兒壓得低低地,左手持韁,右手摘下馬鞭,回頭又望了林中一眼。

  ??隻見青鬆之內,翠衣一襲,夭夭桃花的馬憐兒已拭去淚痕,向他燦然一笑道樂,願做郎馬鞭。

  ??出入環郎臂,蹀坐郎膝邊。

  ??我祝夫君旗開得勝、馬到功成!莫讓相思亦殺人。”

  ??楊淩胸中豪氣大盛,他的眸子隻與憐兒深深一望,就扭過頭來,在馬股上狠狠一鞭,領著十餘鐵騎縱馬狂奔而去。

  ??“若要相思不殺人,楊某便去殺相思!京師,我楊淩回來了!”

  ??<h2>回到明朝當王爺_o147 場外之戰</h2>

  ??身為內務府大總管,平時的采買已不需要馬永成親自出來洽談,但是今日的買賣大了點兒,京城最大的‘成記’綢緞莊本來一直是供應皇宮大內所需絲綢的,可是昨日卻突然傳出由於運費增加,要加價一成。

  ??這一來馬永成從中收取的折扣一年下來少的何止萬兩,把個老馬氣得跳如雷,可這家店背後真正的主子是成國公朱剛,馬永成有財無勢,還真不敢和他鬧翻了,是以一大早就坐上轎子趕赴‘成記’,想探探朱家的口風。

  ??馬永成下了轎子,端著架子走進店去,他是成記最大的主顧,雖說店大壓客,可是老板也不敢怠慢,忙笑嘻嘻地將他迎進內廳客房。

  ??馬永成會在官帽椅上,翹著二郎腿,舉杯呻了一口香茗,皮笑肉不笑地道:“成掌櫃,咱家和你做生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麽價錢說變就變了?

  ??要說呢,你這批絲綢應該是內廠楊大人的官船幫你帶回來的吧?咱家給你算了一下恐怕運費不但沒漲,還省下至少五萬兩呢,這貿然加價從何說起?不知是朱老公爺的意思呢,還是你掌櫃的自作主張?”

  ??成掌櫃陪笑道:“我老成哪有那份膽子哪?自打皇後娘娘和兩位貴妃進了宮,馬爺照顧咱們店的生意也越來越多,老成巴結您老還來不及呢,怎敢胡亂加價呀?”

  ??他壓低了嗓門,低聲道:“加價不過是幌子,其實……是有人想見見馬爺,所以才這麽說,勞煩馬爺辛苦一趟,小的可是過意不去”。

  ??說著成掌櫃向他手心裏塞了張條子。馬永成瞄了一眼,見是張三千兩的銀票,頓時滿臉堆歡,哈哈笑道:“瞧你,有事兒招呼一聲不就得了,不看你的麵子,咱家也不敢不給朱老公爺麵子呀?嗬嗬嗬,是誰要見我呀。要往宮裏供奉那也好辦。

  ??咱家點頭就行了。不過醜話咱可說在前頭,那可都是給娘娘們用的,要是東西太拿不出手,還是不要來現眼的好”。

  ??“哈哈哈。馬公公,不知我拿不拿得出手?”門簾兒一挑。楊淩笑吟吟地走了進來。

  ??馬永成大吃一驚,霍地一下站了起來。那茶水竟灑了一身,他驚訝地叫道:“楊……你怎麽……你不是還在江南麽?”

  ??楊淩向成掌櫃擺擺手,成掌櫃會意,哈了哈腰道:“二位爺慢慢聊著,老成出去招呼客人”。

  ??成掌櫃一出屋子,楊淩地臉色就沉了下來,他向馬永成冷冷一笑道:“我在江南?我若再遲回幾日,就隻能等著給你收屍了,馬永成,你已死到臨頭了,還不知大禍將至嗎?”

  ??“楊淩已到了什麽地方?”範亭向眼前一個番子問道,神色間有種興奮之意。

  ??張壽聽了番子回答,不由一怔道:“天津衛?他要在天津衛停船?混帳,他的官船拐到了內海,為什麽不早早稟報?範公公,你說楊淩這是何意,莫非……他對我們的行蹤已有所警覺?”

  ??範亭哈哈笑道:“內廠也有耳目嘛,要是絲毫沒有察覺,那才真的奇怪了,不過那又如何?這個蠢材,他在朝中毫無根基,唯一的倚靠就是皇上,他不速速回京向皇上乞援,卻還聲東擊西玩什麽疑兵之計,真是自取死路”。

  ??戴義假意低頭啜茶,心中微微有些驚慌:“楊大人在搞什麽鬼?難道吳大檔頭沒把我的消息傳遞給他?我已經說了錦衣衛同東廠合謀,他跑去錦衣衛的老家,這不是找死麽?不對呀,楊淩沒有這麽蠢……”

  ??張壽見他臉色凝重,不禁問道:“戴公公也覺得不對勁了?”

  ??戴義心中一驚,忙說道:“是啊,一個人有了危險,第一反應就是找最可靠、最能幫得上他的人才對,他東遊西逛,跑去天津衛做什麽?”

  ??張壽搖了搖頭,輕輕擊了擊掌,一個檔頭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張壽問道:“派去監視威武伯府地人可曾發現什麽異常?”

  ??那個檔頭畢恭畢敬地答道:“回張爺,沒有絲毫動靜。卑職不但對楊府出入地人、楊府上下人等的神情多加注意,連楊府采買的菜蔬肉食也派人每日查問,楊淩如果回府,就算他掩飾的好,楊府上下也不會沒有任何蛛絲馬跡可”。

  ??張壽點了點頭,沉吟片刻道:“不管他回不回府,如果他來個金蟬脫殼暗暗回京,必定要進宮見皇上地,派至九門的人要嚴加戒備,注意一切出入皇宮地人。還有,叫皇上身邊的幾個小崽子給我提起十二萬分地小心,不管皇上見了誰,說些什麽,都要及時回報”。

  ??“是”,那檔頭應了一聲,匆匆退了出去。

  ??王嶽正半倚在炕頭上,人年紀大了精神頭兒就不濟,這會兒功夫他已磕睡了一陣。

  ??老王嶽揉了揉眼睛,顫巍巍地坐起來道:“瞧你們如臨大敵的樣子,王瓊不是被他殺了麽?如今外廷上下想必也該得了消息了,還會有人站在他一邊?先帝爺在的時候,就最聽納百官的諫言,當今皇上年幼,是個沒主意的,還能架住山一樣壓過來的奏本?隻要皇上的旨意一下,楊淩還不是束手就擒麽。”

  ??這位王公公無能無才,毫無野心,可是也正因如此,才會被弘治帝委以重任。他待人寬厚、從不專權,有他這個名義上的頭領鎮在上邊。範亭、張壽這些各有野心的人才能和睦相處,彼此不起爭端,所以這些人對他倒是極為尊教。

  ??聽了王嶽的話,範亭嗬嗬笑道:“不能不謹慎呐我地爺,當今皇上可比不得先帝,先帝隻不過遲了兩次早朝,就被百官一頓訓斥唯唯喏喏地下詔自責。可當今皇上呢?經筵停了、午朝停了,早朝愛去不去。百官進諫如同雪花。他是置若罔聞,左耳入右耳出,何時在乎過了?”

  ??他說著眼睛微微

  ??眯了起來,陰陰一笑道:“至於朝中百官……隻有禦使台、翰林院的一些書呆子才真的相信什麽誅除奸佞、維持正義。

  ??那班久經官場的老奸。真正在乎的是他們影響不了皇帝、控製不了皇帝了,他們自以為正確的國策和政策很可能因為這些皇上肯聽從新寵的話而廢止。可偏偏這些新人,他們又不屑結交。隻好想辦法把他們除去”。

  ??張壽微笑應道:“正是,內侍之中,引領皇上遊樂的人不隻是八虎,楊淩雖然極盡讒媚,未立寸功平步青雲,可也沒有做出大惡,他們再惡惡得過莫清河、袁雄之流麽?

  ??外廷如此處心積慮,是因為他們發覺楊淩不是他們地同路人,而皇上也不再能被他們控製,鏟除楊淩和八虎,不是因為他們為非作歹地太厲害,而是發出一個訊號:讓那些有野心排擠文官、影響皇帝的人都遠遠的滾開,讓皇帝見識到他們的力量,乖乖按著他們地擺布去做一個‘好’皇帝”。

  ??李榮和何大春兩人的見識遠不及範亭、張壽,聽了這些分析非常不耐煩,李榮說道:“管他們出於什麽目地,隻要和我們目標一致就好。現如今楊淩掌了司稅監,咱們下邊那麽多人吃什麽?喝什麽?老範那兒還好些,零敲碎打的總能撈些好處,我這裏可是日漸拮據呀,隻要早些收拾了這小畜生就好”。

  ??範亭嗤笑一聲道:“目光短淺!你還不明白麽?如果以我們為輔,以百官為主,讓皇上下旨斬了楊淩和八虎,那麽外廷就會聲勢大噪,皇帝就要完全掌握在他們手中了。

  ??楊淩和八虎就成了我們地榜樣。我們就成了他們利用之後的一把刀,隨時可以刀槍入庫、馬放南山了。如果……楊淩先死在我們手裏……那就不一樣了”。

  ??何大春這才會意,不禁說道:“如此看來,不管外廷請不請得下來旨意,我們都必須搶先除掉楊淩和八虎了”。

  ??範亭頷首道:“正是,外廷利用我們,我們何嚐不在利用外廷,沒有他們的威嚇和支持,我們擅殺楊淩和八虎,就要小心皇上的懲治,如今卻沒有這份擔心了。

  ??你看著吧,王瓊被殺的消息一進京,就是三大學士也彈壓不住激憤的言官翰林們,他們原想等個最好的時機再動手,堂而皇之地成為誅殺奸佞的最大功臣。可是本來隨在他們身後受其指使的百官這回卻要推動他們立即請旨殺人了。哈哈哈哈……”。

  ??王嶽見他得意大笑,忽地驚道:“範亭,王瓊不是你殺的吧?”

  ??範亭見大家都以狐疑的眼光看著他,不禁變色道:“公公,這話也就咱爺們在這房間裏說得,要傳出去那還得了?我若有膽子暗殺王瓊,那還不如直接派人暗殺楊淩,何必還要借助外廷之力鎮懾,以免皇上降罪呢?”

  ??王嶽放心地道:“那就好,那就好,這種事幹萬做不得,要是給外廷撈到絲毫把柄,他們抄蔓摸瓜的功夫可不比咱們差呀,想當初李廣倒台,外廷看不慣的內監,全被歸為李廣一黨,哎!收拾的那叫一個幹淨”。

  ??就在這時,一個檔頭匆匆奔進來道:“稟公公,第四撥探馬傳回急報”。

  ??範亭動容道:“快拿來我看!”

  ??他拆開訊報火漆封口,匆匆看了一遍,冷笑道:“楊淩果然不蠢,竟用了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剛剛傳來的消息,船行過半。他的官船使在午夜靠岸,下去四十餘人,取旱路直奔京城,目下已到了滄州地界”。

  ??李榮急問道:“確定麽,可曾看到楊淩本人?會不會也是他的疑兵之計?”

  ??範亭猶豫一下道:“楊淩坐的是八驥的車轎,速度不比單騎快馬慢上幾分,探馬不曾見過楊淩下車,不過偶在沿途市鎮歇息、購買食物。我們地人確曾聽到車中有人吩咐行止。暗觀隨行之人神態恭謹自然,若是隨意找個小卒冒充,那些番子離開軍營不久,個個桀驁不馴。不會絲毫不露馬腳”。

  ??戴義心中暗驚,他接過信來看了看。替楊淩說項道:“那也未必,聽說楊淩治軍有方。在海寧抗倭以一抵百,軍紀嚴明。那些兵卒若受了他嚴令,誰敢因車中沒有廠督就隨意放肆?

  ??楊淩身邊最信任的一個千戶、兩個百戶既然都在船上,那就可疑了。他若真的棄舟就車,怎能不把親信帶在身邊?”

  ??範亭笑了笑道:“他一向形影不離的那個女婢也在車中,聽說那美貌女婢與他關係暖昧,平素便常在夜間出入他的房間。那小小車轎隻容坐臥,肩踵相接,他舍得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和別的男人耳鬢廝磨十餘日麽?”

  ??戴義聞言不禁啞然,何大春著急地道:“如此豈不甚好?

  ??如今王瓊一死,楊淩已是千夫所指,京中百官是再不敢有人敢維護他了,現在可速速派人攔截,趁他人單力薄將他除掉最好!”

  ??張壽目光閃動,說道:“正是絕無可疑,瞧來才更起疑,他既然有此舉動,分明對我們的行動已有所察覺。他是秀才出身,有這個魄力隻領著幾十騎護衛回京?

  ??依我看,人還是要派地,不過張繡那邊也要他回天津衛早做準備,兩邊撒網總能網住他這條大魚,至於京裏……就交給朝中百官去折騰吧”。

  ??河北霸州,近天子之地卻多盜賊。

  ??三四十騎護著一輛八驥地車轎疾馳在茫茫荒野中,此時天色微明,馬兒都噴著熾熱的鼻息,顯然一夜之間已不知行了多少路,荒郊上長滿蘆葦,隻是比起落雁灘來稀疏了許多。

  ??車轎不大,在疾行中顛簸不已,但是坐椅上都鋪了厚厚的褥墊,雖然搖晃不已,倒不致把人顛散了架兒。高文心和一身男裝的成綺韻對麵而坐。

  ??成綺韻穿著與楊淩相同地服裝,五官修飾斯文英朗,一對箭眉、麵如美玉,遠遠望去,倒與楊淩有五分相似。車頂懸著一盞魚油燈。兩人中間是一張磁石的棋盤,兩人正在布子下棋,已下了二百一十四手。

  ??高文心執黑先行,雙方都以星小目開局,初時高文心尚穩紮穩打足可一戰,可惜中盤眼見對方一條大龍在劫難逃,欣喜之下苦心竭慮布了一著妙手,想一舉屠掉對方這條大龍,結果大龍氣長,自己隻顧著眼與此未慮其他,大龍還不曾絞殺,便已處處失著。

  ??高文心瞧瞧自己已全盤崩潰,左下角黑棋無根,上方活棋受壓,右方雖可一搏,但若把它做大,自己中盤苦苦掙紮地大龍就要被成綺韻吞了,實是再無搏勝之力,瞧了半晌隻得推秤認輸。

  ??高文心自詡棋藝高明,可是一路北上與成綺韻對戰數十回合,竟從不曾贏過一局,心中著實有些氣餒。

  ??成綺韻得意地笑道:“人生如棋,要著眼長遠,我看姑娘下棋,每以殺大龍為樂,其實便是著相了。下棋是為了贏棋,不是圖一時之快。你的棋藝本來不低,隻是不曾通盤考慮,常為下出一記妙手不惜代價,反倒因末廢本了”。

  ??高文心雖不恥以她過去地所作所為,還向楊淩眉來眼去,不過這一路車中隻有兩人,總不成每日板著臉。

  ??何況成綺韻秘密北上以身作餌全是為了楊淩,自己又負有監視她的責任。如果現在鬧不合就太不顧大局了,所以表麵上對她倒還客氣,聽了她的指點隻是不服氣地哼了一聲,也未答話,她輕輕捶著發酸的腰肢,靠在了椅墊上。

  ??成綺韻微微一笑,說道:“進了前方鎮子再休息吧,昨日我們突然過鎮不入連夜疾行。如果有追蹤者應該已把他們甩開就在這時。隻聽遠方有人喝道:“站住,巡檢衙門查私鹽販子,停車下馬,呈上路引。接受檢查!”

  ??兩人的身子向前一栽,車輪吱吱作響。拖出一道長痕停在路上,成綺韻霍地掀起厚厚地轎簾。一陣清涼的風吹進來,已帶了幾分秋天蕭殺的寒氣。

  ??清晨初綻的陽光象是給她白玉無瑕的俏臉蒙上了一層寒霜,成綺韻清斥道:“什麽人?”

  ??一個背弓的灰袍男子提著馬韁,奔到車前俯身低聲道巡檢司查鹽販子,咱們是遞上腰牌讓他們走路還是塞些銀子?”

  ??成綺韻聽了眸中寒光一閃,頓時有些起疑。莫清河就是督茶糧鹽米稅賦的,她對這些稅吏十分了解,私鹽販子大多是些亡命之徒,那些稅吏們欺負良民百姓還差不多,肯大清早的跑到荒效野外設伏查禁私鹽?

  ??她推開轎門哈著腰向外邊望了一眼,隻見十丈開外蘆葦叢前站著十多個稅吏,穿著打扮、棍棒兵器倒是標準地稅吏,而且一個個閑閑散散,說是查鹽禁,可是大概也看出這麽多人,隻有一輛客轎,不象是販鹽地,有的人連刀和棍子都丟在地成綺韻微微鬆了口氣,扭頭剛想對手下吩咐兩句,眼角忽覺寒光一閃,她霍地轉頭,目光直射向蘆葦叢中,陽光自身後方向照過來,正灑向前方,葦叢中忽又有兩道亮光一閃。

  ??成綺韻立即彎腰縮回轎中,口中喝道:“小心埋伏,調頭向西,經保定奔白洋澱”。話音未落,兩枝利箭已‘篤篤’兩聲射在她身畔車板上,駭得成綺韻站立不穩,一跤跌到高文心身旁,坐在那兒定了一定,臉色才刷地一下變的慘白。

  ??她雖頗有大將之風,畢竟沒有真正經曆過戰場,兩枝利箭貼身而過,先是一驚,這時才想起後怕。

  ??高文心慌忙撲過去一把拉上了轎門,外邊已叱喝連連,馬聲嘶嘯,車子呼地一轉,把兩女悠得摔在一起,然後轟隆隆地向西狂奔而去。

  ??幸虧成綺韻叫的早,她帶出來地這四十人原本就是親軍,為人機警,最擅長護衛反擊,一聽她叫已紛紛提弓在手,這時一邊縱馬向西,一邊向蘆葦叢中張弓射箭壓製埋伏,前邊持著刀槍的十多個‘稅吏’根本趕不上快馬,對他們毫無威脅,所以他們理也不理。

  ??隻是片刻功夫,這支人馬就迅速消失在茫茫葦海當中,蘆葦叢一片沙沙響,走出六十多人,一個帽子尖細,穿純青色軍服,係小絲帶白官靴地檔頭,望著車馬消失處臉色陰霾。

  ??一個假稅吏張皇地道:“襲擋頭,卑職聽他們說奔白洋澱去了,我們要不要追?”

  ??裘檔頭瞪了他一眼道:“闖進這蘆葦帳,還看得到人麽,往哪兒追?哼哼,那邊也布下了天羅地網,讓他姓楊的去闖吧。”

  ??假稅吏訕訕地道:“方才明明射中幾個,箭卻落在了地上,看來內廠他番子都穿了金絲軟甲,瞧他們馬術、箭術不凡,那邊的人對付得了麽?”

  ??裘檔頭獰笑道:“越接近京城,咱們的人越多,這回派出兩萬人馬,進京的大道小路各處要隘全部封鎖,可他姓楊的就算明知是龍河潭虎穴,又怎能不闖?就這麽幾個人,再是了得有個屁用,哈哈哈哈……。”

  ??馬隊行出十餘裏,成綺韻早已恢複了氣色,她拿著地圖看了半晌忽地拉開窗簾道:“停止前行,回小祝澤,休息一個時辰,取道玉馬台”。

  ??高文心瞧了瞧那張圖,說道:“越走越往西行了,他們會不會起了疑心?”

  ??成綺韻嫣然道:“小心翼翼的。他們才會認定大人在車上。進京的路成千上萬,想堵死我們談何容易,東廠得了消息就得從京裏不斷調人出來,調出的越多,大人越好行事。他們處處分兵,對我們也構不成什麽威脅,實在事不可為時我們就調頭往回走,回石家莊。”

  ??高文心瞧她說的神采飛揚。似乎十分著迷於這種頤指氣使、大權在握的感覺。不禁用一種奇怪地眼神看著她。

  ??成綺韻說的眉飛色舞,說完後見她怪異神色,不覺怔了怔道:“你看我做甚麽?”

  ??高文心問道:“你很喜歡這

  ??種感覺?”

  ??成綺韻反問道:“這樣有甚麽不好?”

  ??高文心吸了口氣,輕輕歎道:“這個世界還沒有女人出來做事的。你能做多久的官?等到你五十歲、六十歲時,你準備怎麽辦?沒有男人、沒有孩子、你靠著冰冷的金錢和權力過一輩子麽?”

  ??成綺韻茫然望著她。眼神裏漸漸浮起一絲恐懼,好象什麽應該抓住的東西現在才驚覺它的失去。不過這種迷茫隻出現了片刻,她就恢複了往昔的精明和狡獪。

  ??她向高文心巧笑倩兮地道:“我知道你一直對我存有戒意,我表現地越有才幹、越有野心,你便越是忌憚。你在擔心我今日立下大功得到楊大人地信任,我便會得寸進尺,進而又有非份之想,甚至……他日會象對付莫清河一樣對付楊大人,所以勸我早日做個本份女人,是麽?”

  ??高文心冷冷地看著她,沒有作聲。

  ??成綺韻輕輕歎了口氣,用挑釁的眼神看著高文心,唇角帶著絲落寞的笑意道:“我一直在作戲,從我懂事時起就在演戲,和別人是這樣,和莫清河也是如此,又何曾把他當成我的什麽人?隻因為他掛著‘我地丈夫’這塊牌子我就該對他忠心耿耿?”

  ??高文心追問道:“那麽你對我家老爺的效忠呢?也是作戲?”

  ??成綺韻貝齒微露,眸子陡地亮了亮,那燦然一笑間地神情帶著些甜糯和嬌俏,一雙描成男人模樣的劍眉,還是不可遏製地呈現出水一般地柔媚。

  ??高文心不禁垂下了眼簾不去看她,這個女人,以男人模樣示人時,也可以這般迷人麽?

  ??成綺韻的鼻尖輕輕皺了起來,就象春風吹起了碧波中的漣漪,含笑的嘴唇悠悠地向高文心吹了口氣,膩聲說道:“奴家可正在為大人賣命呢,你說我是不是作戲呢?”

  ??高文心方才一時有感而發,現在就已後悔了。這個女人以人生為戲,以戲為人生,說起話來真真假假,誰能看得出她的真意,如果自己說的話重了,逼她斷了念想,此時對老爺不利的話,自己豈不是哭都來不及了?

  ??所以她靈機一動,故意醋味十足地道:“哼!你很美麽?

  ??我家老爺才不會看得上呢”。

  ??成綺韻吃吃地笑了,眼前這個女孩子對心上人又是擔心又是維護的心思她如何看不出來?唉!自己年輕時候,何嚐不是“年輕時候?”她悄悄望了高文心一眼,悵然想道:“我真的老了麽?如她所說,我還有多少青春和美貌供我消磨,雲兒和玲兒早晚要嫁人的,當我垂垂老去,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就在這時,車外一聲馬嘶,有人大聲叫道:“廠督大人,前方有人攔路,是東廠的番子,二、八、才十四個,要不要幹掉他們?”

  ??成綺韻頃刻間又恢複了那種視人命如草芥的冷酷表情,她厲聲叱道:“一個不留,殺!”

  ??可憐這十幾個番子根本不是東廠的主力,隻是派在附近鎮上的外圍人員,臨時抓來看守這些不太可能有人經過的小道以防萬一的。

  ??役長趙四兒大清早的就接到京中嚴令,被迫鑽出俏寡婦駱氏的熱被窩兒,帶了人趕到這荒山野路上,正罵咧咧的訓斥著手下,忽聽馬蹄如雷,突然從蘆葦叢中竄出來一哨人馬,雙方離的是那麽近,頭前那人高聲大叫的“廠督大人”和車廂中冷冰冰毫不容情的“一個不留”聽的是清清楚楚。

  ??趙四兒打一寒戰,剛剛舉起九環牛耳大砍刀,一匹黑馬已衝到麵前,一張殺氣騰騰的麵孔在馬頭上瞪視著他。

  ??刀光,如匹練一卷,人頭飛到半空,一腔熱血濺在馬腹上,黑馬四蹄已踏著他的身軀疾馳而過。

  ??這是一邊倒的屠殺,逃入兩邊葦叢的番子們被這群騎馬的死神一一斬殺,最後兩個番子嚇呆了,竟瘋狂地嚎叫著向左側光禿禿的碎石山坡狂奔而去。

  ??那裏戰馬難登,但是弓弦錚鳴,頃刻間兩個人就一身利箭,變得象刺猾一般,身軀倒下,箭杆倒刺入石隙,竟支撐著不曾滾下坡來。

  ??車前三十匹快馬片刻不息地直衝過去,如狂風一般未作絲毫停頓。

  ??當車轎駛過來時,趙四兒破破爛爛的殘軀已被碗口大的馬蹄跺入肥沃的泥土,與地麵平齊了。高文心沒有看到這幕慘況,她隻看到山坡上那兩隻血染的‘刺猥’,就已忍不住作嘔的感覺。

  ??車簾被她急急扯了下來,成綺韻不以為然地撇撇嘴,挪揄道:“如果你落到他們手裏,就不隻是死那麽簡單了,會發生什麽事你想象得到的,今天換了你不會作出同樣的命令麽?”

  ??高文心怒道:“殺了也就殺了,為什麽手法要這麽殘酷,他們是老爺帶出來的兵,我知道他們沒有這麽狠,是不是出自你的授意?”

  ??成綺韻眼皮子一耷拉,輕描淡寫地道:“當然是!因為本官要立威。”

  ??她伸出一根如同蔥白似的纖纖玉指,在那張牛皮地圖上劃了個圈,淡淡地道:“我要把這裏變成逐鹿的戰場,從京裏吸引出盡可能多的人。人數多過我時我便逃。人數少於我時我便殺。”

  ??她輕輕一笑,悠然神往道:“不過,決定勝負的戰場不在這裏,而在京師。楊大人那裏,此時想必更精彩吧……”

  ??<h2>回到明朝當王爺_o148 以小人之名</h2>

  ??天津碼頭,遠遠的已可看見玄黃天子龍旗。

  ??北方的十一月,已十分寒冷。今天是陰天,陰雲密布,風把旗幡卷得獵獵作響。望著那麵楊字大旗,張繡的嘴角露出一絲略帶苦澀的笑意。

  ??這個人是自己一身扶植起來的,原以為可以在新帝麵前,為錦衣衛和東廠搭上一層關係,孰料他的官運竟是出奇的順暢,短短時日就已反客為主,威脅到了自己的權益,自己可以附庸在東廠之下,可是自己能向舊日的下屬卑躬屈膝麽?

  ??他向左右看了看,停泊在碼頭上的兩艘大戰,厚厚的蓮布下遮掩著四尊火炮,那是準備楊淩一旦逃跑炮轟座船的。身後的垛牆後埋伏著四十名弩手,十名火銃手,隻要楊淩一露麵,立即攢射,任他再大的本事,也休想活命了。至於埋伏在港口外的兩千錦衣衛精銳,則是準備以反叛為名鏟除楊淩的二百名侍衛的。

  ??剩下的,就是朝廷那些官員們的事了。他可以想象的出,當自己把兩百多具已看不出原形的潰爛屍體送進京去時,那些官員可以為楊淩這個已有口難辯的人安插多少條該死的罪名。

  ??張繡深深地吐了口氣,從心眼裏,他對那些文官厭惡不已,這種觀感是彼此立場和利益的不同形成的,絕不會因為彼此的合作而改觀。

  ??船靠岸了,張繡淡淡一笑,負手望著緩緩放下的踏板,送死的人終於來了。

  ??他是楊淩的老上司,如今不相歸屬,從地位上也並不比他低。楊淩見他來迎接,必定主動迎下船來,隻要他一踏上陸地,2oo枝鋼弩將射滿他的全身。

  ??“砰”地一聲,踏板落地,張繡地肌肉抽搐了一下,好象看到楊淩渾身是血,驚愕地望著他摔倒在地。

  ??船頭出現了一個人。然後“蹬蹬蹬”地跑下船來。老遠的就向他單膝點地,抱拳施禮道:“哎呀,張提督怎麽來了,下官柳彪拜見大人”。

  ??張繡本來就覺得這人麵熟。一聽他自報姓名,才想起這是錦衣衛中一個小小的校尉。如今卻是內廠千戶了。張繡虛扶了一把,喚道:“原來是你?起來起來。楊大人呢,怎麽不見他?”

  ??柳彪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點頭哈腰地道:“楊大人急著進京見皇上,半道就下船走了旱路,嗬嗬嗬,大人您不是外人,也不怕您知道,哪位大人辦差不順道帶點私貨呀?

  ??這船上全是南方的貨物,前些日子運進京去一船了,這些要再往京裏拉,可太顯眼了,所以就走了天津碼頭。小的回頭要知會本地的客商前來接貨,得停個兩三日再回京去”。

  ??張繡暗道:“他果然聲東擊西,暗走陸路了”。眼光輕輕一瞥,船上稀稀落落也不見多少人,張繡淡淡一笑,擺手道去忙吧,本督與楊大人多日不見,本想置酒一敘,如今隻好等進了京再說了”。

  ??柳彪望著他的背影也在心底深深一歎:“天作孽猶可活,張大人呀張大人,你這麽急著回京送掉自己的前程性命,那是咎由自取,可莫怪卑職不厚道哇”。

  ??張繡走出一陣,暗示左右埋伏地弓箭手撤掉,指揮金事夏洛回低聲問道:“大人,不趁機吃掉他們?”

  ??張繡瞪了他一眼道:“讓他們做他地買賣去吧,楊淩不在船上,吃了這些小魚小蝦有甚麽用?反倒授人把柄!”

  ??他想了一想,回頭看看船上悠閑的番子,低聲吩咐道眼,我帶兩千人分四批回京匯合北鎮撫司人馬,隻要楊淩一死,立即請旨蕩平內廠,這裏交給你了,注意船上動靜”。

  ??王瓊與楊淩宴上口角、既而慘遭毒手的消息終於通過驛站遞入京師,督察院、翰林院、六部官員群情洶洶,齊聚大學士劉健府中。

  ??李東陽的小轎在府門停下,剛剛踏進院子,各部官員就蜂擁而上,七嘴八舌嚷道:“李大學士,楊淩目無王法、肆無忌憚,此獠不除,朝廷不安呐。李大人,要為王老尚書主持公道啊”。

  ??李東陽麵沉似水,一路拱手前行,直到了劉健書房,見外書房坐了六部九卿,這些人倒還沉著,見了他隻是微微頷首。

  ??李東陽點頭示意,步入內書房,劉健、謝遷大袖垂衣,對麵而坐,彼此一言不發。

  ??見他進來,劉健才緩緩道:“賓之,你聽說了?”

  ??李東陽點了點頭,說道:“是,不過……楊淩便再跋扈,會為了口角之爭就行凶殺人謀害朝中重臣?”

  ??謝遷苦笑一聲道:“誰來為他辯解?是你還是我?這人本就在我們剪除之列,如今群情洶洶,我們本是站在百官前頭地人,如果此時停下來,或者改變方向,那麽連我們都要被他們踩在腳下了!形勢……

  ??已非我們所能控製的了”

  ??李東陽目中閃動著兩簇幽幽地火苗,沉聲道:“東廠殺楊淩之心,其切尤勝於你我,我隻是懷疑……”

  ??劉健斷然道:“王老尚書被殺,己是不爭的事實,凶手不是楊淩便是東廠,但是如今地時、勢,還能同東廠開戰麽?況且誰來說服百官?如果再壓製他們,群情激怒之下,恐怕你我……都要引火**了”。

  ??李東陽默然。他也知道不管是誰殺了王瓊,一個成大事的人都該順應時勢先鏟除楊淩,至於東廠……楊淩一除,外廷權勢大熾,再慢慢收拾他們不遲,此時想要兩麵開戰,實是不智。

  ??謝遷扶案道:“方才,我與劉大人已同六部九卿議過。隻要你也同意。我們便聯名上書,請求皇上殺楊淩、除八虎,你意如何?”

  ??李東陽沉吟半晌,一聲苦笑。幽幽地道:“如今,我們還有得選擇麽?”

  ??“宦官、宦官。朝廷難道都是宦官為害麽?曆來朝臣壞事的占了十分之六七,偏要把個閹人來說事!”正德坐在龍書案來。打開一份奏折瞧上兩眼就憤憤地擲出去,書房內到處都是攤開的奏折,他一邊扔,兩個小太監一邊趴在地上滿頭大汗地撿著。

  ??這時,門口一共小黃門戰戰兢兢地細聲道:“皇……皇上,內閣大學士有急奏”。

  ??“呈上來!”正德氣呼呼地臉色通紅,聽說又有奏折不禁憤憤地一拍桌子。

  ??滿地的奏折,那小黃門也不敢大意踩到了,當下如同跳舞一般惦著腳尖兒,搖搖晃晃走到正德身邊,呈上那份厚厚的奏折。

  ??正德打開一看,不由一下子呆住了,華蓋殿大學士、謹身殿大學士、武英殿大學士、吏、戶、禮、兵、工、刑,都察院、通政使、大理寺六部九卿、六科十三道的禦使……後邊一排排各種筆跡的名字,正德已看不下去了。

  ??他的眼前仿佛有幾百個腦袋簇擁在那兒,向他大叫著除八虎,清君側,否則我們就掛冠求去,把這偌大的江山交給你自己去管理!”

  ??正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悵然望著前方,殿中幾個小太監察覺皇上神色不對,手腳動作頓時更輕了,連大氣兒都不敢喘。

  ??穀大用圓圓的笑臉在殿門口向內看了看,然後躡手躡腳地走過來,向幾個小太監揮了揮手,幾個小黃門如蒙大赦,連忙退了出去。

  ??穀大用走到正德身邊,卑微地笑道:“皇上,又為朝中地事發愁了麽?不是還有六部九卿那些老臣麽?他們都是先皇留給您地臣子,忠心耿耿,皇上年紀還小,有什麽事交給他們辦就是了,食著朝廷俸祿,哪有不為君分憂的道理?”

  ??正德呆呆地看了他一眼,怔然道:“大用,你來了?”

  ??穀大用哈腰道:“是,老奴著人在豹房又馴服了兩頭豹子,想著皇上國事煩悶的時候能去尋個開心……”

  ??他偷偷瞟了眼那些尚未撿起的奏折,眼角不易察覺地跳了跳,換了副語氣說道:“皇上從小,就是老奴侍侯著地,那時瞧您一笑啊,老奴心裏頭就樂開了花,現在眼看著您當上皇上了,是大明的天子,天下共主,可反倒不開心了,老奴心裏頭……”

  ??他說著說著,竟然忍不住流下淚來,急忙地擦了擦眼淚,說道:“老奴本該哄您開心的,咋就自己哭上了,老奴該死,老奴該死!”說著他狠狠地抽了自己兩個嘴巴。

  ??正德見了,忽地跳了起來,放聲大哭,穀大用見狀連忙跪在地上使勁兒磕頭道:“老奴該死,老奴惹皇上不開心了。”

  ??正德搶過去拉起他,哭泣道:“大用,給朕起來。朕還記得,朕小時侯淘氣爬上樹去,你站在樹下求我下來,駭得滿頭是汗,朕滑了手摔下來,是你撲過去接住朕,朕地靴子在你頸上還劃了長長一道口子,鮮血直流,可你隻顧抱著朕大叫‘太子爺平安無事’,朕……朕……”

  ??他又痛哭起來,使勁拍著龍書案象困獸一般吼道:“陪朕做些遊戲,哄朕開開心。怎麽就成了十惡不赦的奸臣了?”

  ??小皇帝眼淚汪汪地道:“還有楊侍讀,說他貪權擅斷、野心勃勃,我呸,他們瞎了眼不成,哪次差使不是朕硬派給他的?就連堂堂的尚書,他都不肯做,說他野心勃勃?”

  ??正德抽噎著,帶著哭音兒道:“朕想用個自己的人。又沒讓他幹預朝政。這都不行麽?這都不行麽?他們這麽欺負朕,動不動就威脅說罷官不做,他們到底想讓朕怎麽樣?”

  ??穀大用眼角一陣急跳,陪笑道:“皇上莫哭。皇上莫囂,你是天子。全天下的人都聽您地,這要叫人看見。豈不惹人笑話?”。

  ??他不說還好,這一說不啻於火上澆油,正德皇帝大怒道?誰聽朕的?全是朕在聽他們的,朕把國事全托付給他們,這還不夠。

  ??朕要吃什麽、穿什麽,幾時睡覺幾時起床全得聽他們的,你說天下是朕的?就是這宮裏頭,他們都規定朕什麽地方可以去,什麽地方不可以去,這天下到底是誰的?”

  ??穀大用見正德暴跳如雷,也不敢再刺激他了,他畏畏縮縮地道:“皇上息怒,他們上奏折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您封還了也就是了,莫要傷了自己身子”。

  ??正德擦了一把淚痕,從桌上拴起那張奏折,慘笑道:“封還?這次是內閣三公、六部九卿、文武百官逼宮來了,你要朕怎麽辦?”

  ??門外劉謹等人早就悄悄候在那兒,聽到此處終於相信楊淩說滿朝文武試圖將他們全部斬首的話是真地,自己受那些管事太監地吹捧確是中了東廠的奸計了。

  ??此前楊淩與馬永成共乘一轎,秘密進宮,約齊了八虎談及此事,想不到這曆史上氣焰熏天的八大權監竟是有賊心沒賊膽,一聽惹了眾怒,反嚇得麻了爪,這兩天任憑那些管事太監說的天花亂墜,都不敢鼓動正德出宮了,隻盼著朝臣們能放他們一馬。

  ??如今聽說連三公和六部九卿都出頭了,就算他們沒文化,也知道事態之嚴重,幾個人跟頭把勢地爬進來,按照楊淩所教地法子又是哭又是叫,從正德吃奶的時候侍候他拉屎撒尿直說到為了哄他開心如何殫心竭慮。

  ??一個個說地聲淚俱下,如杜鵑啼血,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說淚,正德皇帝也顧不上思考他們怎麽得了訊趕來,聽得隻是傷心大哭:眼前這些人可說是除了先皇,他感情上最親近的人,那些大臣把他們說地青麵獠牙如同鬼怪,讓這少年天子如何肯信?

  ??楊淩悄立在外邊,低聲對苗逵道:“人都控製住了?”

  ??苗逵點了點頭,說道:“楊大人放心,從現在起,皇上身邊的人我都安排了禦馬監的親信盯著,誰也別想和他們接近,不過……如果皇上還是拿不定主意怎麽辦?我們既然動了手,再偃旗息鼓必然要引起他們注意”。

  ??楊淩輕輕歎息一聲道:“皇上年幼,要靠著滿朝文武治理江山,要他冒著百官請辭的危險為我撐腰,確實難為了他”。

  ??他唇邊浮起淡淡笑意道:“不過……楊某也是早就在官場待過的人,大的官場和小的官場除了權力大小也沒有甚麽不同,他們可以請辭,皇上可以不允。”

  ??楊淩想著十年苦讀的學子們進京趕考的情形,想起嚴嵩為進考場磕頭如搗蒜的模樣,嘴邊噙著絲冷意道:“功名利祿來之不易,我看順水推舟留下來繼續做官的人絕對是大多數,再稍加攏絡,隻要攏住了這些具體辦事的人,幾位尚書、幾位學士,想走,就讓他們走吧”。

  ??此時劉瑾見皇上隻顧大哭,可是也是一副毫無辦法為他們撐腰的模樣,忽然擦擦眼淚說道:“皇上,您在宮裏的事,外臣怎麽知道的那麽詳細呢?這都是司禮監、東廠和錦衣衛在背後撐腰啊,他們本該是您的耳目,可是卻反過來做了外臣的探子,把您的事全都告訴給他們知道,煽動言官難為皇上!”

  ??魏彬忙道:“是啊,皇上。奴才親耳聽見王嶽王公公對三位大學士說過:‘皇上年紀小,各位先生瞧見皇上有不對的地方,就直說,不用怕’”。

  ??正德一聽氣得發抖,渾身哆嗦道:“這個……這個大膽地奴才!”

  ??馬永成因為女官杖斃案對楊淩有所嫌隙,可那隻是小事,如今可是坐在一條船上,要沉一起沉。要過一起過。也是竭力配合,繪聲繪色地道:“皇上,東廠的範公公常常叫奴才去問皇上經常買些什麽東西,然後告訴外廷。這內庫可是皇上自己的,他們連這都插手。還把皇上放在眼裏麽?”

  ??正德臉色發白,厲聲道:“常言說一朝天子一朝臣。可是朕繼位以來動過他們麽?你們隨朕多年,現如今也不曾在內廷中坐上要職,朕隻有楊淩一個親自提拔的官員,還是另設的內廠,也不曾奪了他們的權,他們這是做什麽?”

  ??張永在這些人中讀書最多,瞧見皇上耐性將盡,便溫聲說道:“皇上,您還記得老奴和邱聚給您演的那皮影戲麽?他們這是聯合朝中大臣,欺負皇上年幼,想讓皇上變成那提線木偶呢。

  ??他們牽牽手呢,您就動動手,他們牽牽腳呢,您就動動腳,總之,就是他們想讓皇上幹什麽,皇上就得幹……”

  ??“砰!”狠狠的一拳擂在案上,正德地臉色已由紅變紫,他地胸膛劇烈起伏著,額上青筋直冒,呼吸如同拉風箱一般喘了半晌,才嘶聲說道:“其心可誅!你們說,朕該怎麽做?”

  ??楊淩聽到這句話,微微閉上了眼:“皇上終於被說動了,這一句話問出來,一場大風波是不可避免了,我這權奸也做定了,誰還理解我?

  ??可是……我又何必一定要讓人家理解?其興

  ??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我也隻是被命運安排到這裏的一顆棋子罷了,行霹靂手段,存菩薩心腸,隻要我問心無愧,管他別人怎麽看!”楊淩想至此處,又睜開了眼,目光堅毅起來。

  ??劉瑾一聽正德這話,不覺精神一振,連忙爬前兩步,說道:“狗馬鷹犬,何損萬幾?廠衛是皇上您設的,想用誰想撤誰,還不是您一句話?”

  ??正德想起奏折上那長長一串人名,那股因憤怒而激起的勇氣不禁又消了幾分,膽怯地道:“可是……他們掌著十二團營,會不會對朕不利?再說……外廷那些官員,如果真地全棄朕而去,那……那朕該怎麽辦?”

  ??張永微笑道:“皇上放心,楊淩楊大人受您之命督察百官,一直盡忠職守不敢稍有懈怠,聽說內廷外廷聯手逼宮,他已星夜趕回京,勤王護駕來了,楊大人必有良策”。

  ??正德一聽,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驚喜地叫道:“楊侍讀回京了,他在哪裏,快!快叫他來見朕!”

  ??楊淩從宮門陰影下一閃而出,疾步上前,一撩衣袍剛要翻身拜倒,正德已一把抱住他,驚喜的聲音發顫道:“楊侍讀、楊侍讀,你可回來了,朕被他們欺負得苦了,有你在,朕便不怕了”。

  ??北鎮撫司,落暮時分張繡率著五百名錦衣衛趕到了,牟斌匆忙迎出來道:“大人,您怎麽這麽晚了還從天津衛趕來?”

  ??張繡瞧他一身戎裝,怔了一怔道:“你平時在衙門裏不是都著便裝麽?剛剛出去了?”

  ??牟斌眸光一閃,笑道:“哪裏,這幾日事態緊張,卑職豈敢大意,自大人去了天津衛守候楊棱地船隻,卑職在京中就枕戈以待了,怎麽樣,楊淩捉住了麽?”

  ??張繡擺了擺手,示意那五百人散入後院房舍中休息,一邊往房中走,一邊歎道:“你看我的樣子,象是捉到了麽?他選了旱路,不過東廠派出了足足兩萬五千人,在沿途布下張天羅地網,他想進京,除非插上翅膀飛回來!”

  ??牟斌地書房,張繡是熟門熟戶,所以毫不拘束地踏進去,走到案後坐了,一瞧牟斌跟了進來,卻站在門邊,不禁嗬嗬笑道:“你又不是沒有辦過大事,用不著這麽緊張,一二品的大員咱們沒拿過麽?何況是楊淩那隻喪家犬”。

  ??牟斌笑了笑,說道:“一二品的朝廷大員,卑職自然是拿過的,可是卑職卻從不曾拿過錦衣提督,怎麽能不緊張呢?”

  ??張繡聞言霍然立起,想也不想抬手便去抓壁上佩劍,隻聽“嗆啷”一聲,劍作龍吟,悠悠不絕的劍嘯聲未盡,張繡已提劍縱起,如同剪水飛燕,翩然躍過書案。

  ??抬頭再看,錢寧已從門外閃入,手中舉著兩隻鋼弩,笑吟吟地望著他,那弩上機弦拉開,上邊烏油油一排弩箭,側內屏風此時也砰地一聲摔倒,四名錦衣衛亦持弩立在後麵,不禁頹然垂下了手臂。

  ??牟斌按刀笑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大人現在總算識時務了,自家兄弟嘛,還是不要動刀動槍傷了和氣的好。如今我隻希望東輯事廠的人也能識時務,否則可叫外廷的人看笑話張繡又驚又怒,厲喝道:“牟斌,你要造反不成?竟敢拘捕本官!東輯事廠內現在駐紮著八千名番子,就憑你一千人馬也敢以卵擊石?”

  ??牟斌嘖嘖地道:“大人,卑職剛讚你識時務,這可就又犯糊塗了,東廠麽,自然是那位插上翅膀飛回京來的楊大人親自去抓描判逆,卑職怎好搶了他的風頭?”

  ??張繡倒退兩步,駭然道:“他……他已經進京了?”

  ??牟斌用憐憫的目光看著他道:“不知已不知彼,如何能勝?卑職也是剛剛才知道,楊大人換馬不換人,扮作販馬商人自金陵日夜兼程,回京已經五日了!”

  ??張繡聞言,頓時臉色蒼白,牟斌歎息一聲,轉身踱出房間,悠悠地道:“錢寧,宣聖上口諭!”

  ??牟斌步向大廳,耳中隻聽錢寧的聲音一字字傳來:“查錦衣衛提督指揮使張繡,勾結司禮監、東廠謀害大臣、欲行不軌,著即拘押,侯參待審!”

  ??<h2>回到明朝當王爺_o149 斬首奪營</h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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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淩同天才陰謀家黛樓兒和原錦衣衛千戶吳傑商議一宿,又經南鎮撫司邵鎮撫使和西廠廠公苗逮予以完善的反擊正式開始了。

  ??高鳳、羅祥已悄悄通知太後、皇後、貴妃、公主等重要皇室人員以太皇太後召見看戲的名義全部集中到慈寧宮中,禦馬監騰驤營官兵三百人刀出鞘、弓上弦、槍戟森立,將慈寧宮團團護住。

  ??乾清宮西暖閣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正德皇帝外穿龍袍、內罩軟甲,端坐在西暖閣內,眼見兵將肅然,在自己一道道命令下遵行不違,血液中的好戰因子戰勝了膽怯,他撫著龍書案上的鑲金嵌龍寶劍,一張俊臉興奮的通紅,大有指揮千軍戰場殺敵的快意。

  ??禦馬監騰驤、武驤、左衛、右衛四衛官兵的官舍將軍奉了苗透將令,紛紛趕赴四城。苗透親自奉了三百人趕往司禮監。

  ??司禮監,雖然控製著內廷,轄製東廠、錦衣衛和十二團營,可是這個大院裏卻隻有百十個手無寸鐵的太監。皇官內的武力完全掌握在苗逵手中,弘治這麽安排是在內宦間予以平衡,如今果然起了作用。

  ??剛剛落暮時分,由於東廠番子正在京外大肆搜捕楊淩,為及時獲得消息,張壽、李榮等大太監此時都聚在王嶽的房中。

  ??張壽興奮地說道:“今兒外廷果然聯名上書,逼皇上殺楊淩、除八虎了,現在還沒有消息傳來,不過早朝後百官呈送的奏折估計就夠讓皇上手忙腳亂的了,六部九卿的奏折一上,皇上不亂了陣腳才怪。

  ??待楊淩一死。咱們立即通知內閣三大學士同範亭一同入宮,一顆血淋淋的人頭呈上去,大事定矣。王公公,您看到時我去內廠辦差如何?司禮監有其他幾位公公幫襯著也不會有什麽大事,內廠這把鋒利的刀子咱可不能再交給外人了”。

  ??李榮一聽不悅道:“張公公足智多謀,王公公身邊怎麽能離得了呢?王公公,不如這內廠還是派咱家去吧,您說呢”。

  ??王嶽雖然老實。也聽得出這幾個親信又在爭權奪勢。他皺著眉頭道:“這又爭什麽爭呐?楊淩還沒死呢,到時候再說……”。

  ??他瞧了眼欲言又止地李榮,說道:“內廠和東廠一樣,在外麵和外廷打交道的機會多。張壽心眼多。能說會道兒的,我看內廠還是交給張壽吧。至於你……就去西廠吧”。

  ??李榮一怔,脫口道:“西廠?公公是要把苗逵也拿下來?”

  ??王嶽“嗯”了一聲道:“苗逵一向倒還老實。從不惹事生非,咱家原先還不覺著他的西廠有個甚麽用,一直沒動他。這一回收拾楊淩,東廠派出了兩萬多人,到現在人還沒抓著人家呢。

  ??咱家就想哇,這要是西廠在咱們手裏,還用得著這麽幹戈麽?他隻要一走進宮門,著禦馬監把他砍了不就成了?所以哇,苗逵還是給他個閑職養老算了,宮裏這四衛人馬要緊著呢,得抓回來”。

  ??“哈哈哈哈……”,一陣陰陽怪氣兒的笑聲傳來,苗逵雙手攏袖,施然然跨進門來,眯成了一道縫隙的眼睛,閃著針鋒一般的寒芒,皮笑肉不笑地道:“誰說王公公老糊塗了?這心眼兒可清楚著呢”。

  ??何大春從炕邊跳下來怒道:“大膽!你竟這麽和王公……”,他說到這兒眼珠子突然瞪得突了出來,聲音啞在嘴裏再也說不出來。

  ??幾個人坐在炕裏看不見外麵,他這一跳下地,才瞧見門口躺著原先侍立在那兒的兩個小太監,一個武驤衛地官兵正在那小太監地屍身上拭著血淋淋的尖刀,外廳裏站著七八個人,全是提著刀,殺氣騰騰的禦馬監士兵。

  ??何大春不禁駭然倒退了幾步,吃吃地道:“你……你……你幹什麽?”

  ??苗逵笑嘻嘻地道:“幹什麽?給王公公送兵來了!”他把笑臉一沉,冷喝道:“來人,統統抓起來!”

  ??七八個如狼似虎的官兵衝進來將四大首領太監摁倒在地,隨即便有人提了繩索將他們捆了起來。苗逵彈了彈衣襟,向驚得麵如土色地王嶽施了一禮,微笑道:“王公公,奉皇上口諭,司禮監欺君犯上,著即全部拿下,請公公交出虎符來吧。”

  ??王嶽氣得直哆嗦,指著他呼哧帶喘地道:“你……你放屁!

  ??你這兩麵三刀的東西,平素在咱家跟前兒象灰孫子似地,誰給你撐的腰,竟敢抓我?”

  ??苗逵直起腰來,冷冷地道:“給我撐腰地……是當今皇上!”,王嶽坐在炕裏頭,沒著外袍,苗逵瞧見他月白色的汗袍腰帶上掛了一串鑰匙,搶過去一把扯了下來,丟給地上一個士兵。

  ??王嶽瘦小枯幹,走起路來都顫巍巍的,被練家子出身的苗透一奪一搶,推趴在炕上,苗逵一指炕頭那個擦得鎧亮的黃銅櫃子道:“給我打開!”

  ??那士卒拿了鑰匙過去,試了幾把,“嚓”地一聲打開了銅櫃,從裏邊捧出一隻黃緞子包著的錦盒,苗逵連忙接過來,小心地解開綢結,掀開來隻見裏邊四四方方一塊金印,苗逵提起來看了看印信,又放回去係好,小心地揣在了懷裏。

  ??所謂調兵虎符,隻是延續古時調兵印信的稱呼,其形狀早已改成印信,而非兩片的虎符了。

  ??尚寶監掌著玉璽,司禮監掌著十二團營和京營的調兵印信,這是一支龐大的力量,哪怕其中隻有少數人誓死效忠於司禮監,這次行動就將陷入一場力量懸殊的苦戰。

  ??而且得到了外廷支持的司禮監,有無聖旨隻不過是在法統上能否更師出有名而已。就算皇帝堅持不肯下詔,他們照樣可以調兵、以清君側之名誅八虎、殺楊淩,照樣可以按著他們的意願來書寫這段曆史,就連皇帝也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而內廠和西廠政治上處於劣勢,沒有聖旨就得防備外廷以此為由反攻倒算,如今拿了司禮監諸首領,搶回了調兵虎符,才算完成了“斬首行動”。下一步就是鎖宮了。

  ??苗逵籲了口氣。對親信喝道:“把他們統統押起來,嚴加看管”。

  ??侍衛們拖起麵如土色地幾位大太監向外便走,早得到苗逵囑咐的親兵故意慢慢騰騰綁著戴義,其他幾人被推了出去。才將他提了起來。

  ??苗逵擺了擺手,示意幾名士兵先退去屋外。然後笑吟吟地道:“戴公公,委屈你了。楊廠督讓我向你表示謝意”。

  ??戴義這才知道楊淩已得了自己的密信,那麽今日的行動必是出於楊淩的授意了。他不禁一陣興奮,說道:“廠公已知道我的身份?那太好了,怎麽……你把咱家也綁了起來?”

  ??苗逵笑笑,說道:“戴公公現在還得再扮一扮階下囚,明日早朝時你要……”

  ??旗官何六保“蹬蹬蹬”地走下藏兵牆,哼著小調兒要去解手,他剛剛拐下來,忽見厚重的宮門“咯咯”地合起來,“砰”地一聲掩上,下杠、落鎖、上囟、合閘,何六保見了不覺一怔,向守門將軍趙明達脫口問道:“趙將軍,這才什麽時辰,怎麽就鎖宮門了?”

  ??趙明達肅然道:“奉上諭,緊鎖宮門,沒有皇上特旨,外臣不得入內,內官不得外出,別的你不需要知道,回到你地位置上去!”

  ??何六保心裏“咯噔”一下,皇上下旨鎖宮?這是出了什麽事了?他看看落鎖上閘地宮門,知道是無法把消息傳給東廠的人了,司禮監那邊不知……

  ??他略帶點慌亂地笑道:“哦,我去方便一下,馬上就回來!”

  ??趙明達微微一笑,擺了擺手,立時站出四個持刀侍衛,趙明達笑道:“何兄,上諭吩咐,本官不得不謹慎從事,你們四個陪何將軍去,再陪他回來”。

  ??何六保眼珠亂轉,尋思著突然抽身逃跑的可能,可是抬眼一瞧,遠遠的黃瓦紅牆盡頭處,第二道宮門也正悠然閉緊,砰然合上,一縷殘陽斜映在朱紅色地宮門上,映得那一排排銅鉚閃著幽寒的光,他不禁長歎一聲,隻好死心向牆角處茅廁走去。

  ??司禮監擬旨,皇上首肯後用印稱聖旨,若是皇上親筆所寫,再加蓋國璽,便是特旨了。正德皇帝提起狼毫親筆寫下三道聖旨,用過了玉璽,說遣:“張永、大用,你二人各持一道聖旨,速去成國公、曹國公府邸傳旨,讓二位國公立即接管京營,由你二人任監軍”。

  ??東廠這塊硬骨頭是無法用計啃下來地,雖說番子主力已被引出京去,但東廠還有數千人馬,如果不能將京營奪到手,拿下東廠時如果有懷有異心的將領直接參戰,或者打著鎮壓叛亂地旗號渾水摸魚,很可能由政變發展成兵患。

  ??數千番子再加上數萬京軍,足以將北京城攪得天翻地覆,混戰中若再有些亂兵趁機闖入王侯公卿府中搶劫殺人,無論楊淩成不成功,這滔天大罪都免不了了。

  ??成國公、曹國公這兩位國公忠心耿耿,年輕時又都曾帶過兵,在軍中素有威望,而且這兩人素來潔身自好,與朝中百官交往不多。

  ??由他們出麵接掌京營大權,再有張永、穀大用監軍,足以鎮懾京營人馬了,楊淩也不奢望這些原先統歸司禮監的人馬能迅速歸心,繼而出麵剿滅東廠。隻要他們按兵不動,保證京師不亂那就大功告成了。

  ??不過他倒沒想到皇上自作聰明,又派了張永、穀大用為監軍,聽了雖然稍覺錯愕,隨即便也釋然。皇上剛剛即位,這兩位老臣他並不十分熟悉,不派兩個身邊信得過的人去看著,他心理上必定不安。

  ??至於八虎因此從中分一杯羹。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此時如果攬權擅專,將八虎排除在權力圈子之外,那就太不明智,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內廠精銳早已全部返回京師西郊候命。先期回京的吳傑已按楊淩計劃做好了安排,這邊京營兵權一到手。楊淩就要對東廠發動最後一戰。

  ??這一仗至關重要,如果楊淩失敗。範亭橫下心來率軍逼宮,正德唯一地選擇就是釋放王嶽等人,乖乖按東廠和外廷要求誅除八虎,這一撕破臉來,今後也隻能任由他們擺布了。

  ??正德知道這一戰不會象對付司禮監和奪取京營兵權那麽容易,他拿起聖旨,卻擔憂地望著楊淩道:“楊侍讀,東廠範亭,朕就交給你了。可恨京營和十二團營被司禮監經營多年,他們的兵朕不敢用,僅憑你的五千兵馬,朕擔心……你對付得了東廠八千名番子麽?”

  ??開弓沒有回頭箭,此時隻有一戰,還有第二條路可選麽?

  ??怎麽能對皇上說出泄氣的話來?楊淩一臉自信地微笑道:“皇上放心,微臣已有所計較,今晚的衝鋒陷陣絕無懸念,不過明日早朝,可就是皇上獨戰千軍了,徽臣擔心……”

  ??正德皇帝眉毛一揚,冷哼道:“愛卿放心,朕不怕他們!”

  ??他頓了一頓,又訕訕地道:“可是……愛卿你可要早點回來呀!”

  ??事急矣,皇上特許宮中騎馬,張永、穀大用揣了正德皇帝親筆特旨,各領八名帶刀侍衛快馬出宮,宮門一道道在他們身後砰然閉合,皇宮內一片肅殺之氣。

  ??出了皇宮,張永、穀大用就招呼一聲,各領六人分別奔赴成國公、曹國公府邸。楊淩扮作宮中侍衛打扮,領著一名親兵直趨北鎮撫司。

  ??東廠內建築格局、兵力分布錦衣衛了如指掌,牟斌正在密室拿著一張詳細注明東廠內各處建築的地圖細細說與楊淩,便聽人奏報提督張繡率人趕到了京師。

  ??楊淩聽了有些意外,楊淩在疑兵計上再布疑兵,虛虛實實,引得錦衣衛和東廠不得不分兵兩路,本來是希望將張繡調開,等到京師大局已定,他在天津也就玩不出花樣了。

  ??至於柳彪等人安危,楊淩卻不擔心,吳傑、柳彪對張繡的了解還甚於他,張繡此人對外廷文臣一直心存忌憚,彼此成見極深,今日的合作夥伴,來日可能便是政壇死敵,此次雖然為了除掉楊淩暫時聯手,但他決不願意留把柄與外臣,所以隻要楊淩不在船上,沒有了借口,他是決不敢殺死官船上百餘名番子地。

  ??可是按理說京師這邊有東廠數萬人馬,也不差他一個,就算他早就懷疑楊淩是以官船為幌子走了旱路,也不應該急著當日就返回京師呀。

  ??牟斌笑了笑,說道:“奇怪麽?想必提督大人是擔心東廠取了你地人頭,向文臣們邀寵獻媚時少說了他那份功勞吧”,他迅速披掛起來,說道:“我去迎接張提督,楊大人稍候片刻”。

  ??楊淩目送他離開,望著桌上那張地圖又仔細瞧了一陣兒,抬頭問道:“人已經派回去了?”

  ??一個親兵答道:“是,掌燈時分應該就可以到了,不過……

  ??還沒進高老莊,東廠就設了許多關卡,平素我們進出都尋了借口再三盤查,如今他們已撕破臉麵在京外捕殺大人。恐怕要直接攔阻了,咱們的人能不能回到山上?”

  ??楊淩微微一笑道:“這個倒不必擔心,我與大檔頭早已商定計策……”

  ??他說到這兒,牟斌已走了回來,楊淩起身笑道:“張大提督自投羅網了?”

  ??牟斌笑道:“兵不血刃!”

  ??他看了看更漏,說道:“他帶回五百校尉正可給我使用,今晚這鎮撫司衙門人去樓空,廠督大人可以放開手腳了。”

  ??楊淩點了點頭。道:“好。我的人一進城,就請大人依計行事吧,既要看住各位官員,不許他們串通消息。又要防止有人去他們府上鬧事,你的人手有限。還要小心才是”。

  ??牟斌笑道:“無妨,我地人馬要看住那些重大臣尚還遊刃有餘。今夜就算東廠那邊殺聲震天,我也能保證六部九卿、滿朝文武都變成瞎子、聾子!”

  ??皓月當空,播灑下淡如輕紗的銀暉,地麵象是鋪了一層輕霜。

  ??京城西效,十餘騎快馬急馳而來,蹄聲如雷。

  ??此時夜色蒼茫視物困難,那馬竟奔得這麽急,潛伏在高老莊外地暗樁不由得一怔,眼看那馬越來越近,就要闖進莊去了,一個擋頭當機立斷,立即高聲喝道:“攔住他們!”

  ??兩個番子馬上揮刀砍斷了兩條繩索,“喀喇喇”一陣響,路邊一棵早已被伐下的大樹轟然倒在路上,攔住了那四匹快馬去路,東廠檔頭提刀上前,喝道:“什麽人,深夜縱馬意欲何往?東廠奉命辦差,速速下馬受查!”

  ??“哈哈哈哈……”,馬上一個騎士朗聲大笑,提著馬韁在原地轉了兩圈兒,忽地探手入懷,隨後隻聽“嚓嚓”幾聲,站在前邊地一個番子見他手中火星亂冒,不禁駭然退了幾步。

  ??一叢火苗燃起,隨後隻見火花一閃,紅光一閃間,番子看清那騎士手中有一枝粗粗的短棒“砰”然一聲響,一溜兒火星直奔向夜空,在夜空中砰然炸開,滿天紅的、藍的、紫的、金的顏色,凝成怒綻地秋菊地絲蕊,在空中豔麗地開放。

  ??幾個番子都仰頭望去,那極絢麗的姿彩徐徐燃盡,眼睛裏還殘留著那焰火的絢麗,一時還看不清滿天星鬥,忽聽寂靜的夜空中又是“砰”然一聲炸響,一團瑰麗地火花在高老莊上空騰起,緊接著,遠處山頭上又是一點亮光,隻是隔得遠了,看起來象是大大小小一團星鬥,卻已失了那種豔麗。

  ??那檔頭怔了一怔,失聲叫道:“焰火傳訊!”

  ??馬上騎士笑吟吟地道:“正是!”

  ??檔頭舉刀叫道:“快!殺了他們回去報……”,他話音未落,喉音一緊,渾身的力氣仿佛一下子被人抽去,整個人軟軟地竣在了地上。

  ??馬上騎士厲聲喝道:“就憑你們幾個攔路盤查地小角色?

  ??統統不要亂動,否則爺的諸葛神弩可不認得你!睜大你們地狗眼回頭看看!”

  ??這些設伏的番子人數有限,還沒有這些夜行騎士人多,這時見對方也撕破了臉麵公然動手,心中先自怯了,聞言乖乖向身後看去,隻見遠方山上蜿蜒移動,竟如一條長龍,火紅的長龍以極快的速度正向山下撲來。

  ??吳傑紅帽青衣,一身大檔頭打扮,而彭繼祖、連德祿等人頂盔掛甲,卻是當初神機營那身行頭,五千精兵除了刀劍弓弩和火銃,大部分人還背了個鼓鼓囊囊的包袱,也不知是作什麽用的。

  ??大軍軍容嚴整,隊列整齊,一個個手持火把,神色凜然、殺氣騰騰,最後邊的馱馬還拉了十門小炮,這些人持了聖旨叫開西城門,橫穿京師大街,直撲向東輯事廠。

  ??這些日子東廠番子不斷挑釁,內廠的人出入都飽受欺辱,要不是吳傑、黃奇胤、於永、楊一清等人再三彈壓,這些桀驁不馴的大兵早就和東廠起了衝突。

  ??如今奉令剿滅東廠,這些目高於頂的神機營精銳人人士氣高昂,正規軍出身的他們,又是一身正規軍的武器裝備,哪把東廠那些欺壓起百姓來神武無比的東廠番子放在眼裏,東廠有無準備在他們眼中都不啻於一堆土雞瓦狗,一條士氣高昂的火龍浩浩蕩蕩殺奔東安門。

  ??<h2>回到明朝當王爺_o15o 我攻你受</h2>

  ??錦衣衛北鎮撫司大堂內空空蕩蕩,猛虎下山圖下,一張白虎皮的金交椅上楊淩側身而坐,十名隨同進京的鐵衛左右侍立,不動如山。

  ??輕輕飲了口江南采茶女子以舌尖采擷、酥胸焙幹的極品雨前茶,楊淩愜意地翹起了二郎腿,雖然一直暗自警醒,慎躁慎獨,但是大權大握的感覺真的很舒服。

  ??“醒握殺人劍,醉臥美人膝”不外如是吧?提起美人兒,楊淩坐在軟棉棉的虎皮交椅上,支著下巳忽地想到了黛樓兒和高文心,她們隻帶著四十名護衛,吸引了兩萬四五千名如狼似虎的東廠番子,不會出什麽意外吧?

  ??心中有些不安,但是想起進出京師的大小道路何止千條,東廠又不能動用地方官府和官兵,分兵把守每處不過幾十人,以那四十名百中挑一的衛士應可保得她們平安無事才動,何況還有個足智多謀,可以隨機應變的成二檔頭。

  ??實在不濟的話,她們還可以退入石家莊,那裏屯有一衛兵馬,千戶長是南鎮撫使邵節武的內弟,現在兩廠之間都是私下火並,無權動用軍隊,但是黛樓兒身上揣了邵鎮撫的信物,如果退守石家莊,他們還是能予以庇護的,京裏大局一定,番子們就得望風景從,她們的危險自可解除。想至這裏,楊淩又定下神來。

  ??第四名報訊的侍衛又奔進堂來,施以軍禮道:“稟廠督大人,大檔頭率軍已進入東安門”。

  ??楊淩目光一閃,將茶杯遞向一旁,一名番子伸手接過,楊淩坐直了身子。沉聲問道:“東廠那邊有何動靜?”

  ??侍衛回道:“掌燈時分番子們進進出出尚還頻繁,但是半個時辰間就大門緊閉再無動靜”。

  ??楊淩想了想道:“東廠撒出去監視高老莊的幾路暗樁呢?

  ??沒有人返回?”

  ??侍衛帶出絲笑意,應聲道:“是!大檔頭的人馬來勢迅速,有驚覺不妙想要回報的東廠探子全被我們的人暗中幹掉了。”

  ??楊淩點了點頭,門外戰靴“鏗鏘”作響,吳傑和彭繼祖大步走了進來,楊淩一喜,不待二人拜下去。就連忙搶過去扶住道:“吳老。彭兄,一切妥當?”

  ??吳傑恭謹地應道:“是,一切按廠督大人安排,連得祿和馮唐兩位都司正在布兵包圍東廠”。

  ??彭繼祖眉飛色舞地道:“大人。自你離京後,咱們可沒少受那些兔崽子地氣。要說咱們還有權督察他們呢,不說那些大頭兵。我都快把肺氣炸了,這回總算可以收拾他們了”。

  ??楊淩微微一笑,問道:“東西呢?”

  ??彭繼祖挺胸腆肚地道:“嗯,著人都堆在院裏了,我留了三百人聽用。不過……東廠的番子平素隻負責緝司探報、奉命拿人,兵器大多是刀槍,連弓弩也沒有幾把,都說東廠有很多高來高去的江湖人,他蹦得再高,難道還能敵得了咱們的勁弩長弓、火銃大炮?大人準備這些東西做什麽?”

  ??楊淩笑道:“東廠現在還有八千名番子,其中不乏從江湖中招慕來的好漢,要他同咱們的軍隊作戰,那是以卵擊石,可是若趁亂逃走卻也不好攔截,我們要將他們圍堵在東廠內,不能讓他們四處逃竄”。

  ??“再說,打仗麽,當然是傷亡越小越好,兵無常形,以詭詐為道,不一定要硬拚硬砍!”他一拍彭繼祖肩頭,嗬嗬笑道:“今日剿除東廠,本督是‘化學戰’、‘火器戰’‘攻心戰’、‘宣傳戰’為主,把你的大刀收一收,隨本督上房頂瞧瞧熱鬧去!”

  ??彭繼祖莫名其妙地道:“什麽化學、宣傳?我帶了半輩子兵了,怎麽從來沒聽說過?”

  ??吳傑在金陵時聽了這名詞也有些奇怪,已經問過楊淩,便向彭繼祖笑道:“軍中的飛天神火毒龍槍你見過吧?大人說地化學戰與這毒龍槍有異曲同工之妙”。

  ??明軍發明地飛天神火毒龍槍有時在槍尖下綁赴火箭,臨敵時點燃火箭,飛箭殺敵,如果敵人藏在洞穴、高屋中,還可以在頂端係上嗆辣熏人的藥物點燃後舉入其內迫敵暈迷或逃出來,吳傑這一解釋,彭繼祖才明白過來。

  ??不過這種武器用處不廣,威力不大,所以彭繼祖圍於習慣,壓根沒想到這場城市巷戰,可以大量使用這種方法,避免大規模正麵衝突。

  ??楊淩有此創意,卻源於他在落雁灘被熏暈的事,那次被嗆得死去活來,使他記憶猶新,這次讓士兵每人背了一個大包袱,不但裝了許多易生濃煙、辛辣嗆人的東西,還要高文心開方子,準備了許多迷亂神誌、讓人身體酥軟地中藥材。

  ??楊淩登上一幢房屋頂處,北方尋常房屋皆是翹起的屋脊狀,這座也不例外,後因在四合院上方罩了頂,才形成一個木座地平台。北鎮撫司和東輯事廠比鄰而居,這條大街上除了這兩家,也沒人願意和他們作鄰居,空空蕩蕩的正方便內廠人馬動手。

  ??兩個院子中間隔著一塊空地,月華如水,楊淩瞧見影影綽綽許多官兵已將東輯事廠團團圍住。內廠人少,而東廠院落極大,若強行攻入必然出現圍堵空隙,這般守在外邊卻能風雨不透,確保不會漏過一人。

  ??楊淩點了點頭,彭繼祖招手喚過一名番子,取過他地弓來親手射出一枝響箭,銳嘯聲破風而去,楊淩這一邊正在順風的位置,許多官軍點燃了背來的包裹,跑動著丟過一丈多高的圍牆,‘化學戰’開始了。

  ??東廠大堂左小廳內,範亭坐在“精忠報國”大匾下,麵沉似水,一言不發。七個大檔頭全都坐在下首。這些殺人不眨眼的酷吏在廠公麵前就象溫順的貓兒一般,全然不見平素的跋扈蠻橫。

  ??範亭沉默半晌才陰沉地道:“宮裏落閘上鎖提前了兩個時辰,派出四撥人馬,卻連一點消息也探聽不到,你們看,宮裏到底出了甚麽事?”

  ??大檔頭宋士俊遲疑了一下道:“廠公,今日三公九卿會同百餘名京官聯名上書,逼皇上誅除楊淩和八虎。皇宮突然鎖宮。是不是皇上生了怯意,一時又不知該如何應對,所以才……”。

  ??二檔頭巴龍三角眼凶光亂射,不客氣地截住老大地話道恐怕不對勁兒,就算皇上鎖宮。司禮監的人也不可能沒有辦法遞出消息來,何況所有的宮防處都有我們的人安插在裏麵。

  ??現在皇宮裏毫無動靜。我們的人在四門用各種方法聯係,裏邊一聲不吭,依我看,恐怕司禮監不是沒有消息要傳出來,而是想傳也傳不出來了”。

  ??輯事廠的官不按朝廷品秩和職位數安排,全由廠主自行設定,範亭不設並列檔頭,而以名次依次下排。四檔頭甘敬堂聽了瞿然動容,不敢置信地道:“這怎麽可能?皇上有這麽大的膽子?內廷外廷已經聯手,他敢不顧一切擒拿司禮監的諸位公公?再說……他有兵可用麽?西廠範亭也不是傻瓜,豈肯聽命行事?”

  ??範亭若有所思地道:“少年天子,心高氣盛,不計後果地胡為也不是不可能,他若下嚴令,苗逵又不是我們地同路人,他敢不奉詔麽?”

  ??“唔……,為了以防萬一,立即再派出些探馬觀察京中動靜,其餘所有人都留守廠內不得妄動”。他冷笑一聲道:“皇上就算掌握了宮城又怎麽樣?明日一早,如果宮門還是不開,我們就以宮中有變平亂為名強行闖宮”。

  ??六檔頭周起鳳遲疑道:“廠公,會不會是八虎聽了消息,狗急跳牆竄掇皇上鎖宮?又或者……楊淩已秘密回京?”

  ??範亭一怔,沉吟片刻,搖頭道:“不會,我們一聽說王瓊被殺,便立即暗布人手,楊淩若是回京,內廠那邊、威武伯府還有皇宮裏邊那麽多眼線豈會全都看走了眼?而且這些天內廠在我們的挑畔下步步退縮,一直毫無動靜,也不象是有了主心骨的模樣……”。

  ??他嘴裏這般說著,神色還是有些不安起來,話未說完忽地立起道:“速速下令,將派出京的人馬全部召回來,還有,起鳳,你馬上去趟鎮撫司,請張提督、牟鎮撫調集周圍諸鎮錦衣衛回京,如今我們挾泰山以壓卵,顧不了那麽多了,就讓楊淩自己踏進這龍潭虎穴吧”。

  ??周起鳳起身道:“是,卑職遵命!”

  ??他話音剛落,外邊已傳來一陣喧嘩聲,有人咳嗽著大叫道:“走水了,走水了,好大煙,咳咳咳咳……”

  ??範亭怒道:“哪裏著火?快去看看!”

  ??兩個檔頭連忙起身衝出門去,一到了大堂,已有一股輕煙徐徐湧入,淡淡輕煙,味道卻辛辣刺鼻,七檔頭沙洪旭捂著鼻子奔出門去,隻見一些番子正迎風跑向煙霧漂來處,忙問道?咳咳咳……”

  ??這片刻功夫,熏得他眼淚直流,咳嗽一陣,直覺頭腦也一陣暈眩,沙洪旭本是個江洋大盜出身,偶爾也幹些偷香竊玉地采花勾當,如今久不拾舊業,倒有些疏忽了,此時覺得這煙氣實在不象起火,才忽地警覺過來,不禁大叫:“不好!這是有人放毒煙,快快戒備,防止……咳咳,有人攻……咳……入……”。

  ??東安門大街上,大街對過一字排開十尊大炮,黑洞洞的炮口對著東廠正門,二檔頭馮唐一身戎裝。依舊如在神機營一般,麵色陳靜地望著那緊閉地大門高聲喝道:“大炮平射,上實心彈,火藥十成!”

  ??彈手捧起大鐵球放迸炮筒,火藥手用長柄木錘搗著火藥椿實,操炮手架起大炮,點燃火信,十聲劇烈的爆炸聲接踵而至。烏沉沉地鐵球彈出。木屑、石片、碎磚橫飛,麵前巍峨高大的東廠門樓轟然倒塌,兩邊地磚牆也垮了大半。

  ??半扇陳重的梨木大門飛上了半天,落到了半裏地外的空巷中。“啪”地砸得粉碎,受到波及的兩頭蹲獅也被砸得麵目全非。

  ??這種實心彈射程遠。直接殺傷力小,本來就是專門用來攻城掠地。洞穿城牆工事的利器,在這麽近的距離,它的威力發揮得淋漓盡致,麵前塵煙彌漫到了半空,但前邊已影影綽綽看到了東輯事廠大堂和前邊一些呆若木雞的番子。

  ??兩側地弓弩手將利箭森森然對準了輯事廠內,但是沒有人衝出來,這些殺人不眨眼地番子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重炮的威力,更不會想到有一天自己將以血肉之軀直接麵對著它的威脅,暴露在大炮麵前的番子們連逃跑都忘了,就那麽傻愣愣地看著。

  ??馮唐對麵前地情形恍然未見,繼續一絲不苟地執行著大檔頭的命令,高聲喝道:“大炮仰射,上霹靂開花彈,火藥九成!”

  ??地皮一陣哆嗦,十顆霹靂震天彈象天女散花一般越過那些呆立地番子,砸向廠內各處,劇烈的爆炸聲起,大門前地番子才恍若從夢中醒來,發一聲喊立即四散奔逃,在辛辣嗆人的煙霧中哭喊著尋找著出路。

  ??在馮唐的吩咐下再次放平,這回放上了‘暴雨狂蜂’,這種最大射程隻有一裏的霰彈,是大明火炮殺傷力最龐大的武器,數升鉛鐵合金的小丸被灌入炮筒,如果有什麽‘雲中鶴’‘翻天鷂子’一類的江湖好漢膽敢撲出來,不立馬變成‘火鳥’才怪。

  ??神機營左哨軍改為內廠官兵後軍方已不配發大型作戰火器,而且應該將重炮等武器收回。左哨軍還任皇帝親軍時將重炮施到高老莊,由於隨後改為內廠,楊淩忙著‘開疆拓土’,也沒空交還重武器,礙於他在皇上麵前的身份,神機營也沒敢主動上門索取,此時派上了大用場。

  ??不過這已是最後一批彈藥了,山中演武時已耗費了大半。

  ??然而這一番威懾,已經沒有人敢打從正門逃出來的主意了。

  ??大門被轟掉的那一刻,洪沙旭等人已扶著範亭慌忙逃去,糾集了一眾殘兵撲向濃煙起處,那些有迷神作用的中藥被火一燒,藥性大減,已不能將這些人迷倒,但是多少影響了眾人的靈敏度,加上那些辛辣之物嗆喉燎鼻,一群流著眼淚鼻涕、咳得肺子都快嗆出來的番子還沒找到濃煙火源,就被已登上牆頭的內廠番子用亂箭射了回去。

  ??這是楊淩的嚴格命令,盡量減少已軍死傷、盡量避免直接肉搏、不給他們逃跑的可趁之機。

  ??一陣大炮把自家大門給轟沒了,緊跟著一陣箭雨射過來又死傷無數,卻連對方的模樣都沒有見到,嗆人的煙越來越濃,卻不知道敵人是誰、不知道敵人有多少人、不知道敵人的目的。

  ??武器不如人、士氣不如人,一向驕橫的自以為天王老子第一他第二的東廠番子,頭一次發現,如果有人敢於渺視他們的權威,那麽他們根本就不堪一擊。

  ??範亭用溫毛巾捂著口鼻,哈著腰顫聲道:“怎麽回事?難道皇上調了兵來?是京營還是團營,這些混賬總兵、參將吃我們的、拿我們的,竟然真的動手了”。

  ??巴龍急道:“廠公,我們集中人馬從南邊殺出去,那條巷子很窄,穿過去是樹林,隻要衝出林子就進入民宅了,咳咳咳……任他兵馬再多也休想拿得住我們”。

  ??東廠內還有八千名番子,可是楊淩這番陣仗攻心為上,隻有猛烈的攻擊,沒有一個人表明身份和來意,這讓範亭等人產生了沉重的心理壓力,隻能往壞處想。再也生不起一絲反抗之意。

  ??宋士俊一聽連聲叫好,說道:“廠公,現在濃煙四起,想組織人馬反擊也不成,還是集中盡量多的人先衝出去再說吧。”

  ??範亭在官場上詭計多端,卻沒有應付這種場麵的經驗,心中早沒了主意,聞言忙叫各位檔頭速速整肅人馬。不一會糾集了三千多人。提著刀劍直撲南院牆。

  ??煙氣到了這裏已經漸漸淡淡了,淚眼模糊的番子們精神一振,南院牆下有三道門戶,平素都是緊鎖著地。隻要砍開鐵鎖衝出短巷,就可以得脫生天了。

  ??一片空地。原本是東廠番子們的演武場,此時卻有整整齊齊一排火把。火把持在人手中。近百名身著奇怪的人端立在地上,火把映著他們冷肅的臉龐。

  ??奔過來的番子們遠遠的就看見一排持著火把的人,個個體形臃腫,一個人仿佛變成三個人那麽寬,奔到百米開外才發現這些人頭戴鐵盔,身上背著一口凹形箱子,身體正好嵌套在凹形裏邊。

  ??北邊有利箭,正門有火炮,他們原也沒指望南門會沒有伏兵,可是這邊出去是短巷樹林,是唯一有希望從這群可怕的殺神手中逃脫地唯一生路,紅了眼地番子們舉起手中的鋼刀,拚命地呼喊著,向這區區百人衝過去。

  ??近了,更近了,近百名持著火把的人忽地齊齊轉過了身去,東廠番子們愕然、茫然還帶著不知所謂的欣然,在身後大隊人馬地簇擁下瘋狂地撲過來。

  ??不知是哪裏冒出了第一點火光,然後是第二處、第三處,直的、彎地、斜的不同角度,象火流星一般千百枝密集地火箭箭尾噴著火光,一窩蜂的射了過來。

  ??衣色中,漫天的流星,那是何等的浪漫和輝煌?

  ??可這輝煌卻是來收割人命的。衝在最前邊的人首當其衝,立刻被亂箭貫穿了身體,身中數十箭的身體,由於火箭箭尾還在不斷推進,那前衝的身體竟倒過來向後飛去。

  ??一個番子舉著鋼刀,眼睜睜看著早上還在一起勒索、中午還在一起玩女人、晚上還在一起喝酒的夥伴眼睛、嘴巴、喉嚨、小腹上都插著冒火的利箭從自己身邊倒飛回去,一聲膽喪的狂叫還沒有出口,一枝沒有準頭、歪歪曲曲地飛過來的火箭已從他的太陽穴貫進去,箭頭從另一端穿了出來。

  ??一口普普通通的木頭箱子,在山上就地取材,著軍中工匠製作,前邊一塊帶孔的檔板,這是楊淩早在高老莊後山練兵時就授意以軍中的‘百虎齊奔箭’為藍圖改良製造的火箭,成本低、易製造,易攜帶,用完就丟,純屬一次性武器。

  ??火箭雖然解決了火銃裝填速度慢的缺陷,但箭枝火箭攜帶量有限,射程不遠,準確度更談不上,考慮到士兵的負重能力,每箱隻裝75枝箭,可是用來打這種爛仗卻是極犀利的武器。

  ??火箭發射完了,一千多人仰麵倒臥在地,有的人身上火箭箭杆兒還在冒著火星兒。可以把一枝燒得通紅的鐵枝毫不猶豫地刺入犯人的大腿,看著他瘋狂呼叫,人油滴淌而談笑自若的番子們驚呆了;最喜歡把開水倒在犯人身上,然後用鐵刷子一層層把血肉刷下來直露出白骨的劊子手們驚呆了。

  ??過度的恐懼反而使人喪失了逃跑的**,一雙雙呆滯的眼神瞧見那些持火把的人丟下箱子,扔掉火把向黑暗中跑去的時候,它的主人不由從喉嚨中發出一聲滲人的慘叫,以更快的速度向前衝過去。

  ??可憐的番子們就象一個被小蟲子堵在死胡同的女人,心裏驚恐之極,恨不得立刻逃得遠遠的,卻一邊不受控製地瘋狂去跺它。

  ??然而,高牆黑影下又是一排火把燃起,匆匆跑過去的人隱入了暗處,另外一排人象釘子似的站在那兒,每個人身上,仍然背著一口箱子。

  ??番子們終於崩潰了,他們立刻轉身向後逃去,如果有人哪怕隻是稍稍擋了他的路,阻礙了他逃跑的腳步,瘋狂的刀就狠狠地劈了上去。他們沒有勇氣回頭,但是滿腦子都是萬箭攢射的畫麵,是滿身滿臉射滿了利箭死無全屍的淒慘人影。

  ??恐懼象會傳染的瘟疫,番子們以比衝過來時快一倍的速度向回飛奔,聞訊跟過來的番子們還什麽也沒看到,就被他們鬼一般的樣子和喉嚨裏不成調的怪叫嚇呆了,緊跟在他們後邊狂奔起來。

  ??這個時候,四麵八方無數個聲音用整齊劃一的聲音高喝起來:“奉聖諭,內廠拿人,降者不殺!”

  ??內廠番子衝進東廠拿人了,僅僅派進去四百人,六千多名麵無人色的東廠番子卻象羔羊一般聽話,一個人看押著數十個、上百個東廠番子,竟無一個萌生反抗的念頭。

  ??楊淩端坐在錦衣衛房頂的平台上,聽著趕過來的連得祿興奮地稟報著戰果。

  ??彭繼祖哈哈大笑道:“大人,卑職也料到東廠中人不是咱們的對手,可是卻想不到他們是如此不堪一擊,他***,別看東廠叫得凶,簡直就象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娘們嘛,爺們想怎麽的就怎麽的,他們隻能受著。”

  ??連德祿見楊淩對戰果也甚是滿意,不禁湊趣笑道:“隻能受著?隻能受著有隻能受著的好處,起碼人家不用擔心自己陽萎,哈哈哈哈……,你老彭也別得意,要不是廠督大人妙計,就憑你一通蠻幹,沒準兒就叫東廠這幫娘們笑話了”。

  ??兩個人說完捧腹大笑,楊淩實在開不了這種粗俗玩笑,他站起身來,向一直冷靜地肅立一旁的吳傑道:“吳老,剩下的事交給你了,東西都冷備齊全了?”

  ??吳傑點頭說道:“大人放心,東西保證讓東廠的人看著從範亭的房間裏搜出來”。

  ??楊淩點了點頭,緊緊身上的大氅道:“好,那麽東廠的事就交給你了,我現在趕去和成二檔頭匯合。”

  ??吳傑輕聲笑道:“大人‘重傷’回京時,要不要告訴夫人她們前去迎接?”

  ??楊淩頓住腳步,想了想笑道:“算了,這個戲就不要做了,過猶不及。”

  ??彭繼祖和連得祿早已得吳傑吩咐,除掉了東廠後大人還要秘密離京的,所以見楊淩起身,忙迎了過來,楊淩說道:“彭兄、連兄,今晚就率兵駐紮東廠,京中事務就勞煩你們了”。

  ??楊淩步下樓梯,就聽彭繼祖在平台上已向身邊親軍惡狠狠地下著命令:“走,跟老子去東廠,注意看我的眼色行事,該消失的人就讓他消失,手腳利索點!”。

  ??楊淩停住腳步,扶著欄杆仰首望著天邊一輪皓月,幽幽地吐了口氣:“該殺的,終於還是要舉起屠刀了,在這樣的宦海生涯中,要慎獨談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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