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井田井龍的聲音突然異樣起來，聽起來仿佛是因激動而哽咽，“這麽多年了，你終於肯叫我師父了。”

  ??趙陌鬆開手，退後了一步，微笑著說道：“男人之間的情義，並不需要全部說出口。其實之前，我們應該都明白，我早就把你看作師父了，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

  ??趙陌故作惆悵地歎了口氣：“隻不過我這個師父實力太菜，到了最後反倒成了我分享劍術給他，傳出去怪丟人的。”

  ??“去你的，你嫌丟人，我……我還不稀罕呢。”井田井龍嬉笑著，可不一會兒就紅了眼眶，略微把頭偏到一邊，喉結滾動，聲音嘶啞，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小陌，有你這樣的徒弟，我真的很幸運。”

  ??“好了，別煽情了，接下來，我要委托你幫我做一件事。”

  ??“你說吧。”

  ??“接下來我需要辦一件大事，這件事嚴重的程度超乎你的想象，並且除了我，沒有第二個人能夠解決，所以12月31號那天我會不在瑪雅身邊。但是，有一個很強的敵人盯上了瑪雅，更準確地來說，是瑪雅腹中的孩子。瑪雅如今有孕在身根本無法戰鬥，因此我需要你的力量，在我不在的時間裏，和露西亞一起保護好瑪雅。”

  ??“我明白了。”井田井龍點了點頭，隨即又疑惑地問道：“到底是誰，能讓你都覺得很強？哪怕是梅菲斯特和浮士德也做不到這一點阿？”

  ??“他是人類的創世神，相當於上帝的級別，其名為‘暗之力’鬥真。”

  ??“‘暗之力’！”井田井龍難以置信地驚呼一聲，眉毛擰成一團，“怎麽可能？他不是已經和‘光之力’同歸於盡了嗎？而且，我曾在古籍上看到過，他向來視人類為自己的孩子，根本不會對人類下手啊！”

  ??“我是奧特曼，瑪雅是瑪澤蘭星人，你覺得我們的孩子還能叫人類嗎？”趙陌白了他一眼，“更關鍵的是，我們的孩子身上有普羅米斯最後的光之力。”

  ??“原來如此，這樣就解釋的通了。”井田井龍喃喃道，“他向來視自己的兄弟為眼中釘、肉中刺，必定會趕盡殺絕，這也難怪。”

  ??“想通了嗎？想通了就去幹活。”趙陌說著正準備開傳送門，忽聽得井田井龍道：“我還有個問題。你去辦事隻剩下迪迦一個奧特曼，他必須應對地球上隨時可能出現的危機因此不能幫忙這我能理解，但你的朋友中，最強的一個為什麽不讓她來呢？事關你們的孩子的安危，哪怕她和瑪雅見麵再尷尬這時候也管不了吧，應該調動任何可以幫忙的人才是。”

  ??趙陌的動作頓了頓，歎了口氣，無奈地說道：“事關瑪雅和小夜，我當然不會顧慮那麽多，但水娘不能動。”

  ??“為什麽？我可是聽說了，她和刻耳柏洛斯那一戰幾乎拆了整個大阪城，這份實力我實在是差的太遠了。如果不是你暗中出手重建大阪，她現在恐怕都成為全民公敵了。”

  ??“她的實力是很強，但這份實力不應該用在此處，關鍵時刻，她發揮的作用是旁人無法取代的。”

  ??“什麽關鍵時刻？”井田井龍納罕。

  ??“不可說。”趙陌神秘一笑，“這件事我隻信得過她，也隻有她能勝任。因為她是我手上，最後的Joker(王牌)。”

  ??“你們的關係太奇特了。”井田井龍感慨了一句，“感覺這世上能理解她的人隻有你一個，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都隻有你一個。”

  ??“是很奇特。”趙陌的笑中帶著溫柔與苦澀，“我隻知道，我欠了她太多，也傷了她太多。硬要說我們的感情，我建議你去看中國一位叫金庸的作家的武俠小說《神雕俠侶》，楊過和郭襄的感情，大概就是我們的吧。”

  ??“《神雕俠侶》？我記住了。”井田井龍笑著說道，手中的井龍劍劍光一閃，已收回背上的劍鞘中，井田井龍卻仍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就好像動都未動一樣，當真是淵渟嶽峙，縱橫江湖的豪俠之風油然而生。

  ??“這樣子才有種世外高人的感覺啊。”趙陌點評道。響鬼的騎士意誌確立後，井田井龍便不再需要附身在巡警身上，恢複了他本來的樣子：有著一頭棕紅色的長發，留著馬尾辮。墨黑色的瞳孔，乍一看似乎眼神很是溫和，但隻要細看就會發現鮮花後的腐朽、暖陽後的冰川。身材並不是如何高大魁梧，但身上的氣場卻襯得他整個人很偉岸，無人敢輕視於他。他身著一件長長的和服，灰黑色，很樸素。背上背著一個長長的劍鞘，其中插著當年名震天下的井龍劍。

  ??“我走了。”井田井龍微笑著點了點頭，趙陌右手一揮，傳送門打開，井田井龍退入其中，然後傳送門心隨意動，自動閉合。

  ??“又做了一件好事啊。”趙陌舒爽地說道，有些慵懶地仰頭看著太陽。陽光透過樹影灑下光斑，光與影的流轉交錯在趙陌的白衣上，讓他似乎處於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的光暗交界處，隨意跨出一步就能決定命運的走向。

  ??趙陌瞬移到麻美身邊，打了個響指，道：“走了。”

  ??“大……大哥哥。”身旁傳來麻美怯懦的聲音，趙陌看過去，卻隻見麻美有些畏畏縮縮的樣子，目光躲躲閃閃地不敢看他。

  ??趙陌微微一笑，俯下身子，看著麻美的眼睛溫和地說道：“怎麽，被我嚇到了？”

  ??“沒……沒有。”麻美搖了搖頭，小聲答道，“隻是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啊，是很不可思議。”趙陌直起身來，頭微微偏向一側，“不過未來，隻要你還活著，你就碰到更不可思議甚至無法接受，但你又必須去做的事情。就比如說我，等這件事結束後呢，我就要去親手了解自己的朋友。”

  ??“大哥哥你這表情……你認真的？”麻美看著趙陌現在閑適的好像要去旅遊的愉快表情，不禁深表懷疑。

  ??“因為有些人，喜歡把情緒藏在心裏。這種人到了最後，會喪失在人間活下去的資格。想知道為什麽嗎？”

  ??“為什麽？”麻美已經完全被他帶了節奏，不由自主地問道。

  ??趙陌苦笑一聲，眼神中掠過一絲迷茫：“是啊，為什麽呢？”

  ??他說完便沒了下文，就那麽沉默著。一直到麻美正準備壯著膽子詢問的時候，他在開了口：“我也一直在找原因。”

  ??麻美：……

  ??她不得不承認這句答話逼格很高，可問題是……這和沒回答有區別嗎？

  ??“你以後會明白的。”趙陌麵色恢複如初，他早就預料到了自己對付黑暗紮基的路上會失去很多東西，甚至包括最愛的人。因為成為諾亞，終結紮基，就是一代代適能者的使命，也是斬不斷的因果輪回。

  ??但問題是，知道一切，就能坦然麵對嗎？

  ??就好像你知道人難免一死，那你就能毫無懼色麵對死亡嗎？

  ??有的人或許可以，但大多數人肯定不行。

  ??而這世上有些東西，遠比死亡可怕無數倍。

  ??這種東西叫作感情。

  ??這世上多的是不怕死的人，但又有幾個真正無情的人？

  ??趙陌本就是個什麽都不在乎的人，穿越前，他從來不覺得萬事萬物的存在有什麽意義，他隻覺得這世界毀了也罷，存在也罷，都無所謂，因為他無聊，世界上的一切都無法讓他感興趣。他就像鏡子裏的一段影像，原本就不存在於世界，自然不會與世界有任何聯係。

  ??但如今就不同了。

  ??他有了情。

  ??因為他是諾亞的適能者，他必須有情，因為諾亞本身有情。

  ??要是按照趙陌的猜想，他都懷疑諾亞當年和黑暗路西法的決戰是故意波及到那個女子，為的就是磨滅掉讓自己有情的唯一存在，在雙方都無情的基礎上，才能靠著連黑暗紮基都無法模擬的諾亞之翼的優勢贏他。

  ??雖然這樣想非常毀諾亞大神的人設，並且理論上諾亞還是趙陌力量的老祖宗，這樣想無疑是數典忘祖的卑鄙行為，但在趙陌眼裏這些玩意兒壓根沒意義，他就是敢猜，諾亞的意識早就沒了，隻剩下代代相傳的力量，還能把他咋地？人無下限，諾亞是宇宙誕生的第一縷光又怎樣？光之救世主就很偉大嗎？就不會做出這種在人類看起來根本就是喪盡天良禽獸不如的事情嗎？

  ??誰知道呢對吧。

  ??況且等眼界到了諾亞那個地步，這種想法還真是對的。

  ??因為黑暗紮基必須死，他不死，整個奧特曼的大宇宙都會消亡，相比較而言，一個人的生命太渺小太渺小了。

  ??但並不代表，犧牲一個人來換取千千萬萬人活下去的做法就是對的，除非那人已經喪失了為人的資格。這種人有兩種，一是人渣，二是自己都不在乎所有、認為有無為人資格都無所謂的瘋子，比如《人間失格》裏的葉藏，比如曾經的趙陌。其餘人的生命都無法用來比較，並無高低貴賤之分，不管他(她)是誰，不管犧牲了他(她)一個人能夠換取多少人活下來的機會，都無法這麽做。

  ??原因也很簡單，還是那句話，生命之間無法作比較，更準確的說，應該是善良的生命之間無法作比較。

  ??更何況犧牲的人，還是你最愛的人，這誰又能做到？

  ??如果有一天有人在他麵前滔滔不絕地說隻有瑪雅死才能拯救其餘所有的人，那趙陌會毫不猶豫地先殺了這貨，然後告訴所有人要是想動瑪雅，那隻有打死他或者被他打死！

  ??要是有人跟他說是為了大義你不能自私什麽的，趙陌隻會跟他說兩個字。

  ??滾蛋。

  ??嗬，想道德綁架他？那還早了兩萬年呢！

  ??可實際上的問題，遠比這要嚴重。

  ??在分出勝負之前，黑暗紮基會什麽都不在乎。

  ??他的眼裏除了諾亞，就沒有第二個存在，他活著的意義就是一定要和諾亞分個勝負，平手或者同歸於盡都不可能，必須一個活，一個死，這才是他存在的價值。也正因為如此，他什麽都做得出來。別說宇宙的規則了，就是他自己也約束不了自己，因為他就是個什麽都做得出來、卻偏偏對諾亞執著的要命的瘋子。

  ??趙陌有時候甚至惡俗地想，會不會是黑暗紮基對諾亞抱有某種特殊的情感才……咳，拒絕腐。

  ??但不管怎麽樣，黑暗紮基就是這樣。你指望與他公正地較量下去？嗬，沒可能。諾亞贏紮基的地方在於諾亞之翼，輸給紮基的地方在於——他沒紮基那麽不要臉。

  ??麵對一個不要臉到沒有極限的瘋子，趙陌自然知道以後等待他和他身邊的人是什麽樣的命運。

  ??也因此，他要變強。

  ??比黑暗紮基要強，甚至變得比原來的諾亞還要強！

  ??隻可惜，理想很美好，現實很骨感。

  ??(趙陌：我要比諾亞還強！

  ??番薯君：可是你卡在紅色青年的階段上，連藍色青年都變不了。

  ??趙陌：終極光線！)

  ??但不管怎麽樣，現在說什麽都還早，趙陌隻想過好每一天就行，在他還有為人的資格時好好享受一下人生，先別管明天會怎樣。

  ??因為未來，他就沒機會了。

  ??用四個字來形容趙陌的未來，就是——

  ??人間失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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