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飛舞安頓好了張三，就離開了後園。

  ??回頭看去，後園像是完全淹沒在草木中，隻有那三層樓的樓頂屋簷一角。

  ??林飛舞看著那一角的屋簷，手摸上被張三打過的臉，露出一個奇妙的微笑。

  ??……

  ??淩梅花被清洗幹淨，也上好了藥，如今終於像個人了，可表情卻呆呆的，坐在火爐前瑟縮著。

  ??林飛舞進來，她本能地哆嗦了一下，這才忍著身體的痛起身施禮。

  ??“見過林小姐。”

  ??“你身體不好，不用多禮了。坐吧。”

  ??林飛舞說完坐下，擺手叫人都下去，隻留下張三給的那個媽媽。

  ??淩梅花遲疑了下，坐下了。

  ??“你一定很恨我，讓你做出了那樣的事。”林飛舞沒有看淩梅花，而是望著火爐跳動的火淡淡地道。

  ??這句話叫淩梅花受了刺激一般，抬起了頭，看向林飛舞，露出想恨卻又不敢的痛苦神情。

  ??“為什麽你要他們那樣對我……”

  ??還不告訴她！

  ??暖房那太汙的一麵她事先是不知道的，如果知道她肯定不會答應。

  ??和三個男人……

  ??想想就惡心！

  ??可是她根本反抗不了，也不敢反抗。

  ??她怕壞了林飛舞的事。

  ??“你即使把我說出來，我依然是林國公府的小姐，依然可以嫁入納蘭王府，那麽你呢？”

  ??這句話深深地刻進了她的骨子裏。

  ??那麽她呢？

  ??她將什麽都沒有！

  ??她不敢，不敢失去這最後一塊容身的地方。

  ??所以除了順從還能怎樣。

  ??更沒想到，竟然被人點了穴，還叫那麽多人看……

  ??那時候她恨林飛舞勝過了淩月，她真的很想將林飛舞說出來，但最終還是沒有。

  ??事後回想當時的情況，特別是琉璃公主的參與，叫她慶幸自己沒有衝動。

  ??但是這不代表不恨林飛舞了。

  ??“林小姐，我是沒有你身份高貴，可是，我們都是女兒家，您應該知道那樣的事對我很痛苦，您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說著淩梅花哭了起來。

  ??“我全按照您的吩咐做了，我從無二心，我什麽也不求，隻想有個地方，有口飯吃，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啊……”

  ??林飛舞沒有看她，也沒有安慰，依然望著火光，等著她哭完才開口。

  ??“為什麽要這樣對你，自然是為了計劃順利進行。沒有事先告訴你，也是為了計劃。你恨也好怨也好，那是你的事。如今你達到了我的要求，我兌現了我的承諾，將你平安保住，也將傷害你的那三個人處理了，所以我並不欠你的。”

  ??林飛舞說著伸手烤著火，那細瘦白瓷一樣的手臂泛著珍珠一樣的光澤。

  ??“你剛才說同為女兒家，好吧，看在這份上，我可以補償你一些。你的父母已經找到，如果你願意，我會把他們安置好，不說大富大貴，但衣食無憂，有頭有臉還是能做到的。你的弟弟們讀書科舉，我也可以幫忙。至於你，你想回去和父母團聚，我可以馬上安排。你之前的事我也可以幫你擺平，讓你重新開始生活。如果你不想，願意留在我身邊，也可以。我會像當初我說的那樣，我走到哪裏都會帶到你哪裏，即使你伺候王爺，隻要你有那個本事，我也會促成。”

  ??淩梅花聽到這有些驚呆。

  ??“現在我這個樣子……”

  ??她已經成了傷風敗俗不要臉的女人了，還能，還能……

  ??“無論你什麽樣，在我眼裏都是一樣的。過去、現在、將來。你好好想想吧，怎麽選擇。至於恨，那是毫無意義的東西，還不如轉化成你要的。”說著起身就要離開。

  ??“林小姐！”

  ??林飛舞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淩梅花穩了穩心神問道。

  ??“我想知道，無論我選擇哪一條，以後都不用再做這樣的事了嗎？”

  ??林飛舞征了怔，笑了，笑的很美，卻帶著冰冷的寒意。

  ??“這個問題你不覺得有些可笑嗎？我保住你，你就是我的人，我幫你全家，你全家就是林家的人。吃著林家的，用著林家的，不為林家做事，這是哪家的道理？”

  ??“可是，我已經做了啊！”

  ??她都犧牲那麽多了，難道為自己、為全家換取一個保證不應該嗎？

  ??可怎麽聽起來根本不是那麽回事！

  ??林飛舞有些可憐地看著淩梅花，歎了口氣。

  ??“你家是鄉下的吧？”

  ??“啊……”

  ??“你家養過母雞沒有？”

  ??“啊？養過。”淩梅花不知道怎麽扯到母雞上了。

  ??“有隻母雞下了一段時間蛋，又不下了，你母親會怎麽做？”

  ??“怎麽做？”淩梅花糊塗了。

  ??“你母親是不是殺了它吃肉呢，或者買了它換錢呢，而它的命運最終是不是還是一盤肉呢？為什麽，它之前下了那麽多蛋，為什麽還要被這樣對待？”

  ??“因為它不下蛋了。”淩梅花喃喃地道。

  ??她忽然有點明白林飛舞的意思了。

  ??“不錯，一天一個蛋，菜刀靠邊站，一天不下蛋，菜刀落下來。人和雞是一樣的，好好想想吧。”

  ??說完林飛舞轉身走了。

  ??淩梅花有些絕望地道。

  ??“難道我一輩子就和母雞一樣嗎？”

  ??不停地下蛋，一天不下蛋就要成為一盤肉嗎？

  ??那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林飛舞聽了，站下，轉頭道。

  ??“你錯了，不是你一輩子就和母雞一樣，是我們，每一個人，都和母雞一樣。上至天子，下至百姓，誰都不例外。”

  ??淩梅花愣住。

  ??“所以你並不孤獨。”林飛舞說著帶著微微的嘲諷，“這不是我說的，這是你的那個妹妹淩月說的，我覺得她某些話說的還是挺有道理的，比如這個。”

  ??“林小姐，你也是這樣，不停地要下蛋嗎？”

  ??淩梅花絕望的眼底露出一點光亮。

  ??天子太遙遠，每天下不下蛋她看不到。

  ??百姓太多，每天下不下蛋她看不過來，她隻關心身邊的人，比如林飛舞，比如淩月……

  ??“我？”林飛舞露出個好笑的神情，還帶著幾絲悲涼，“你當我是誰，可以例外？我不但要下蛋，還要下更多的蛋，更多、更多……”

  ??說著緩緩而去。

  ??淩梅花看著林飛舞的背影有些哀傷。

  ??可她的心情卻好了很多！

  ??……

  ??有關桂花園事件落下帷幕，而作為當事人的淩月卻從沒過問，一心忙著水王爺和靈兒的戲。

  ??上次演出效果不好，她不斷地和民間藝人，甚至還和宮廷的樂師一起探討，怎樣才能更好。

  ??樂師是七王爺送來的。

  ??桂花園的事，七爺沒再提，淩月也沒再提，兩人都像是什麽也沒發生，相處的一如既往。

  ??如果不摳細節的話。

  ??這日早上，下雨了，沒多久又夾雜了些許的雪花。

  ??這也預示著冬天快要到了。

  ??不過對淩月來說，是納蘭和林飛舞的大婚要到了。

  ??早上吃的是熱湯麵，剛吃完納蘭來了，淩月一問還沒吃飯，去廚房給他下了一碗。

  ??“還是那個味道。”納蘭吃著麵，感慨了一句。

  ??“哪個味道？我可是給你做了好多次！”

  ??納蘭笑笑。

  ??“就是那次。”

  ??然後很香甜地吃起來，最後連湯也喝了。

  ??淩月看他這樣的舉動，也明白了他的那次。

  ??給他倒了一杯熱茶。

  ??“你來找我有事吧？”

  ??雖然納蘭幾乎每天都來，但是淩月還是每次都會這樣問。

  ??納蘭握著淩月倒的茶，沉默了一下道。

  ??“一直沒有跟你好好說一下桂花園那件案子……”

  ??“不用說了，結果我早就知道了。”見納蘭看來，淩月拿起一個果幹吃著，“整個京都都傳遍了，沒道理我不知道！”

  ??盡管淩月這麽說，可納蘭還是將案子過程說了一遍。

  ??“我去問皇上，為什麽要把那個淩梅花給琉璃公主。皇上說，你鬧得太過分了，琉璃公主需要安撫。”

  ??“說的也是，我剛掐完王爺，又落了公主的麵子，可不是需要安撫嗎！”

  ??“那你錯了，皇上沒那個閑心，他這麽做有別的用意。”

  ??“你們皇家人心真深，說個話，做個事都是有用意的，也不怕累死。”

  ??納蘭沒好氣地點點她。

  ??“怎麽學起我外祖母一指禪了！”

  ??淩月也伸手點點點，可納蘭不躲不避就那麽叫她點，連個表情都沒有，好無趣。

  ??“納蘭，你看上去很累啊，你又不是皇上，操那麽多心幹什麽！”淩月泄氣。

  ??“你知道淩梅花現在在哪嗎？”納蘭卻依然嚴肅地開口。

  ??“不知道，不是琉璃公主要去了嗎？”

  ??“她給了林飛舞。”

  ??“哦，現在在林蛇精那裏啊。”

  ??淩月無動於衷。

  ??雖然和淩梅花算是姐妹關係，可小時候總是欺負她，淩梅花出了那樣的事即使同情也不會主動理會的。

  ??何況桂花園那件事，明顯就是淩梅花和林飛舞勾結一起對付她的。

  ??“她們是一夥的，林飛舞接收她很正常。對了，納蘭，你可不要多事啊，打算救淩梅花於水火！那樣你就麻煩了！”

  ??納蘭還真有過這樣的想法，畢竟那是淩月的堂姐，淩家將淩月養大，看在這份情麵也該出手幫一下。

  ??這個倒不是為了感恩什麽，因為淩家不配。

  ??主要是為了怕人說淩月恩將仇報。

  ??淩月本來名聲就不好，再加上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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