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幸好是女子
作者:閑閑的秋千      更新:2021-08-13 14:15      字數:4756
  出雲祥殿,已是黃昏時分。阮雲歡也不用太監引路,獨自穿過禦花園,向明德門方向而來。

  ??剛剛行至太液池畔,但見寒枝老樹間,一個青色的身影慢慢轉出,垂著頭,迎麵而來。阮雲歡微微揚眉,淺笑道,“原來是沈家妹妹,一向少見!”眸光向她身上一轉,但見雖然厚厚的棉衣包裹,仍然難抑她瘦削的身形。

  ??從冬獵到現在,已近兩個月,她滑胎之後,竟然沒有將養過來。

  ??沈子涵似乎吃了一驚,抬頭見了是她,微一遲疑,上前見禮,低聲道,“臣妾見過王妃!”一時間,心中百味雜陳,說不出是悔是惱,還是恨。

  ??當初,明知五皇子已與阮雲歡指婚,為了嫁入皇室,改變自己卑微的出身,還是硬擠身進去,搶一步進門有孕。原以為,阮雲歡行事顧及顏麵,對自己縱有惱意,有著往日的情份,斷不會將自己如何。

  ??哪裏知道,大婚之時,她們姐妹易嫁,自己竟落在一個素有嫌隙,又行事狠毒,不顧臉麵的阮雲樂手中……

  ??她眼底的恨怒,滿滿收入眼底,阮雲歡微微一笑,說道,“沈妹妹不必客氣!”抬手命起,問道,“妹妹這是何處去?”

  ??沈子涵微一抿唇,一手提了提手臂中挽著的籃子,輕聲道,“我們皇子妃要取梅花的花瓣做梅花酥酪,命臣妾取摘花瓣,這便回長信宮去。”

  ??阮雲歡垂目,果見她手臂中挽著一隻小小的竹籃,籃子裏已盛了半籃子的花瓣,不由微微一笑,說道,“怎麽如今福寧飲食如此講究,往日倒不知道!”

  ??沈子涵眸中露出一抹恨意,垂眸間便掩了過去,輕聲道,“有孕之人,胃口有異罷了!”

  ??阮雲歡點頭,說道,“也難為你!那日圍場中得了你的消息,一直掛念,隻是探望不便,還望妹妹莫怪!”

  ??沈子涵聞她提到自己滑胎之事,心中恨意更是難平,低頭道,“多謝王妃!”語氣中,終究透出些荒涼。

  ??自從淳於昌大婚,恩愛皆被阮雲樂一人占去,原本指望著生下長子,還能再爭恩寵,哪裏知道,竟然受人暗算。

  ??阮雲歡點頭,也不願再與她多說,隻是點頭道,“妹妹保重,自然有日後,如今天晚,妹妹快些回罷!”

  ??沈子涵眉心微微一跳,倒也不問,隻是福身為禮,請她先行。

  ??第二日。

  ??阮雲歡一早妝扮,待齊王殿下下朝回府,草草用過早膳,便相攜進宮。

  ??入長壽宮,但見皇帝正坐著與邵氏閑話,二人忙上前拜倒。皇帝擺手,說道,“正說你們,你們便來了!”目光向阮雲歡一掃,說道,“睿敏,你可知罪?”

  ??阮雲歡微微抬頭,輕聲道,“睿敏不知做錯何事,請父皇明示!”

  ??邵氏擺手,笑道,“大節下,也不怕嚇壞孩子!”向二人道,“起罷,有我呢!”

  ??皇帝皺眉,不滿道,“母後如此說話,讓朕君威何在?”

  ??邵氏笑道,“這長壽宮裏,隻論父子,不論君臣,皇上還擺什麽君威?”見二人還跪著,說道,“還不起來說話?”命人將二人扶起,說道,“方才正與皇上說祥雲的親事呢!”

  ??阮雲歡本就為此事而來,方才已猜到幾分,聞言俯首道,“是!”轉向皇帝道,“父皇,祥雲與宋大人,確係兩情相悅,還請父皇成全!”說著又行下禮去。

  ??皇帝冷哼一聲,說道,“兩情相悅?如今蒼遼太子來朝,你卻要將朕親封的一個公主嫁給一個寒門探花,莫不是為了逃避和親?”

  ??阮雲歡微微勾唇,抬頭道,“回父皇,他二人七嶺一行便已有情,隻是守禮不曾有什麽逾越。如今雖說是因蒼遼太子提京,宋大人才大著膽子相求,卻也確實是真情所係。”

  ??皇帝微微揚眉,淡道,“他縱有真情,隻是他出身寒微,如今也不過官至四品。祥雲係出名門,如今又貴為公主,他又憑什麽迎娶?”

  ??阮雲歡眨眸,說道,“父皇,宋大人自金榜高中,隨齊王殿下出征東海,一個文弱書生,卻衝鋒陷陣,立下累累功勳,連父皇也曾道,賞的輕了一些。隻是他官職升的太快,恐助長他驕縱之氣,不能一升再升,如今他既有所求,倒不如恩準,一則全了他的心思,令他感激皇恩,二則,便以賜婚賞了他的功勳,豈不是兩全?”

  ??“兩全?”皇帝揚眉,眸中便帶出些笑意,點頭道,“被你一說,還是為朕著想!”

  ??阮雲歡俯首,說道,“睿敏身受皇恩,自當為父皇分憂!”

  ??“你……”皇帝一窒,瞬間哈哈大笑,搖頭道,“我倒忘了,你是隻給杆子就爬的猴子!”

  ??邵氏也笑道,“這張小嘴兒當真是會討人喜歡。”

  ??皇帝點頭,向淳於信一望,問道,“老四,這樁事,你也是答應的?”

  ??淳於信掀袍跪倒,說道,“此事皆在父皇一念,兒臣如何膽敢答應?隻是東海一戰,宋文傑隨兒臣出生入死,如今獨自在京,兒臣瞧著也覺孤單一些,還求父皇成全!”

  ??“出生入死!”皇帝低聲重複,閉了閉眸,低聲歎道,“當年隨朕出生入死的老臣,如今……”輕歎一聲,不再說下去,點頭道,“有這份情誼,也難怪你為他忙碌,隻是你們要朕此時下旨,若是蒼遼國使臣提出質疑,又要如何解釋?”

  ??淳於信未語,阮雲歡卻微微挑唇,傲然道,“我大鄴皇帝獎賞自個兒的臣子,為何要向蒼遼使臣解釋?”聲音清潤,語氣淡然,卻自有一種睥睨之氣。

  ??皇帝一怔,一瞬間哈哈大笑,眸中便露出一些讚賞,點頭道,“睿敏!睿敏!可惜你是女子,若是男兒,怕朕的一眾皇兒也比你不上!”

  ??阮雲歡抿唇淺笑,說道,“父皇過獎!”

  ??淳於信卻側頭向她望來一眼,低聲道,“幸好是女子!”如果小狐狸變成個男子,他齊王淳於信又何處去尋如此良妻美眷。

  ??這話說的極輕,也隻阮雲歡一人聽到,不禁微微勾唇,淡出一抹甜甜笑意。

  ??二人眉目之間的溫情,自然流露,隻道旁人不知,卻哪裏知道,盡數滿滿的落在邵氏和皇帝眼中。

  ??念及先帝,邵氏微微一歎,低聲道,“身在皇室,又有幾人能得一段真情?自個兒沒有,能成全旁人,也算美事!”

  ??皇帝默然,想到賜死的皇後麻氏,想到寵及一時的各宮嬪妃,竟不知這一生,這許多女子,自己究竟更看重誰一些?一時心中悵然,微微點頭,說道,“兒臣知道!”喚二人起身,齊王妃磨墨,齊王執筆,擬旨賜婚,昔日的探花郎,如今的兵部參將宋文傑尚祥雲公主。

  ??大印落下,阮雲歡輕輕舒一口氣,再次向皇帝謝恩。

  ??旨意傳出,席秋月、宋文傑二人喜悅之餘,自然是大大鬆了口氣。而朝中眾臣、各大世家,均有不小的震動。

  ??宋文傑探花及第,文官武職,以軍功晉升級快。隻是他終究出身寒門,縱然前途無量,於大鄴朝整個朝堂來說,也並無影響。而祥雲雖是禦封的公主,說穿了,也不過是外臣之女,又豈能與真正的公主相比?

  ??隻是,宋文傑雖然沒有什麽根底,但朝中皆知,他是齊王殿下身邊得力之臣,在他身後,立著的便是整個齊王的勢力。而祥雲公主席秋月,表麵看不過一個和親未成的外姓公主,可是她身後,可是整個席氏家族。

  ??這二人聯姻,是不是代表,數百年來,在數次大爭中處於中立的席家,終於站在了齊王一方?這讓整個朝堂,乃至名門世家,都不得不深思幾分!

  ??而席子謙,聞旨卻是一半喜悅,一半惆悵。喜的是,席秋月親事一波三折,如今總算不用和親異族,可以留在身邊。惆悵的是,席秋月雖非長女,卻是自幼捧在手心裏的女兒。如今塵埃落定,偏偏美中不足的是,沒有指婚給世家公子,卻隻是一個寒門書生。

  ??正在喟歎,但聞門外小廝稟道,“大人,齊王殿下和宋大人來了!”

  ??席子謙一驚,忙起身將二人迎入廳來。

  ??行過君臣大禮,分賓主落座,席子謙命人奉了茶,便恭恭敬敬等著齊王殿下發話。

  ??淳於信身為男子,倒是第一次替旁人的親事奔波,瞧著席子謙,一時倒不知如何開口。但這是小狐狸安排的差事,又不能不辦,默默坐了片刻,才開口道,“大人想必已接到聖旨?”

  ??席子謙一見宋文傑同來,自然知道是為了此事,隻是齊王殿下不語,這廳中空氣也如凍結住一般,聞他開口,忙應道,“是!臣深感龍恩!”

  ??“嗯!”淳於信點頭,一時又不知要說什麽,又默了片刻,向宋文傑一指,說道,“他便是宋參將!”

  ??同殿為臣,豈會不知道這位就是宋探花?

  ??席子謙心底苦笑,隻得應道,“是!”

  ??宋文傑忙起身向席子謙拜了下去,說道,“小婿見過嶽父大人!”

  ??席子謙雖對這門親事不滿,但事到如今,也不敢怠慢,見他行禮,慌的忙起身相避,回禮道,“駙馬大禮,臣愧不敢當!”

  ??淳於信淡道,“祥雲雖是禦封的公主,但終究是席家的女兒,宋大人這個禮,是一定要見的。”

  ??席子謙忙道,“臣不敢!”忙親自扶宋文傑起身。

  ??齊王殿下點頭,便不再語。

  ??席子謙瞧著,心裏打鼓。要說這門親事已有聖旨下來,自己縱不願意也隻得奉旨,這齊王殿下親來,莫不是還有旁的事?

  ??齊王殿下卻不知話從何說起,默默的飲了盞茶,搜腸刮肚想了片刻,才道,“三日後上元節,夫人可早一些進宮,與祥雲一見!”

  ??席子謙一愕之後,隨之大喜,忙連聲謝恩。

  ??女兒也隻去歲回府小住,回宮後再也不曾見過,如今這終身大事已定,也不知女兒那裏如何,倒當真是掛念。

  ??齊王殿下想了一瞬,似乎再無話可說,點頭道,“告辭!”擱下茶盞,起身便走。

  ??席子謙愕然,怔了一瞬,才回神跟了出來,一路送出府去。瞧著齊王殿下與自己那新得的愛婿走遠,不禁拭汗。難道,這位尊神前來,就是帶宋文傑磕頭認親?

  ??“你就這麽說的?”阮雲歡一聽,便忍不住笑的打跌。

  ??“不然呢?”齊王殿下揚眉。

  ??“你……你去一趟侍郎府,隻說這麽幾句話便回?”阮雲歡越想越是好笑,揉著肚子伏在床沿不起,指他道,“平日見你能言善道,怎麽今日竟無話可說?”

  ??淳於信被她笑的赦然,皺眉道,“這等指媒說親,本就是深宅婦人的事,你偏要本王帶著宋呆子走這一回,難不成要本王問什麽彩禮嫁妝?”

  ??阮雲歡聽著有理,忍笑道,“如此便好,王爺走這一遭,令席侍郎不至小瞧了宋呆子便好!”想著當時的情形,席子謙必然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禁又再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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