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原因 打架(求月票)
作者:瑾瑜      更新:2021-08-13 13:40      字數:12165
  陸氏雖覺得滿心的委屈滿心的失望,發泄一回,歎息一回,也就很快調整好了心情,與寶嬋道:“設法打聽一下新進門的大夫人是個什麽樣的人,喜歡什麽,忌諱什麽,跟前兒誰最得力,最好能盡快與她跟前兒的人搭上話……哼,古氏那蠢貨不就仗著有侯爺護著她嗎,等她因為與大夫人爭管家大權,爭得你死我活惹得侯爺也厭了她後,我倒要看看她還能在簡二夫人的位子上坐多久!”

  ??若沒有侯爺護著攔著,二爺十有八九還真做得出休妻之事來,那自家小姐不就可以扶正了……

  ??寶嬋先是一喜,繼而便皺起了眉頭:“大夫人是長嫂更是世子夫人,於情於理都該主持中饋,而且侯爺和大爺擺明了都很看重大夫人,不然也不會對那位平表少爺那般好了,二夫人隻要不是傻子,就該知道主動將管家大權雙手奉上,如此還能讓大夫人也念她的情,她怎麽與大夫人鬥得你死我活呢?”

  ??陸氏就勾起了唇角,紅唇輕啟道:“知道怎麽做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另一回事。你舍得將已在自己嘴裏的肥肉吐出來,給別人去吃嗎?反正我舍不得,侯府可不像咱們家,就隻剩下一個空架子。”

  ??眼裏閃過一抹冷嘲,就算隻剩一個空架子了,規矩還比哪家都大,繼續道:“你才不是說我這屋子,沒有三五千兩布置不下來嗎,固然是因為二爺對我好,所以為我花起銀子來眼睛都不眨一下,可他就是再有心,拿不出來也是白搭,據此便不難想象主持中饋的當家主母,一年下來能落多少好處到自己腰包裏了,她如今又沒了男人的寵愛,更不知道幾時能有兒子,除了銀子,你說還有誰能給她安全感?換了你是她,處在她如今的境地,你舍不得主動把管家大權雙手奉給大夫人嗎?當然是能拖一日是一日,能撈一日是一日,必要時使些見不得人的手段也在所不惜了。”

  ??還有一點,那古氏如今不得二爺的心已是闔府公開的秘密,後宅裏沒有了男人的寵愛,還沒有兒子的女人,除非是公主郡主之類,否則憑她是誰,都休想翻天,——叫她怎能不死命抓緊手裏的管家大權,沒了管家大權,指不定連最低等的丫頭婆子都敢對她陽奉陰違甩臉子了好嗎!

  ??說得寶嬋緩緩點起頭來:“我明白小姐的意思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陸氏苦笑一下:“意思雖是這麽個意思,說這話卻委實太抬舉咱們自個兒了,大夫人那樣的出身家世,我一個做妾的,哪有資格說這話,充其量也就是借刀殺人罷了。”

  ??想到平氏娘家的門第財勢,尤其是她嫡女的身份,便羨慕妒忌得咬牙,怎麽自己就不能投個那樣的好胎,偏就要托生在個姨娘肚子裏呢?

  ??寶嬋忙道:“小姐何必妄自菲薄,大夫人娘家再得力又如何,說到底隻是個續弦,等您扶正以後,也就與她平起平坐了,咱們二爺還擺明了比大爺有出息,您的好日子且在後頭,她看您臉色過活的日子,也在後頭呢。”

  ??“這倒是。”陸氏點點頭,“且慢慢來罷,總要把麵前這座礙眼的大山搬走了,才好計劃下一步路該怎麽走。”

  ??二爺倒黴就倒黴在,娶了個糊塗老婆,專拖自己的後腿,若是換了她,指不定世子之位早已是囊中之物了,以後有了她與他齊心協力,替他出謀劃策,她相信他終究能夢想成真的。

  ??她的命是不好,但她更相信人定勝天,所以她一定能笑到最後,一定會讓嫡母和嫡姐們好看的!

  ??崇安侯當日便打發人叫了簡君平至自己跟前兒,與他說以後讓簡沫也跟著他念書之事,“……反正趕一隻羊是趕,趕一群也是趕,你就帶帶沫丫頭,多少讓她識幾個字,懂些道理罷,她父親如今那個樣子,指望他教女兒是不可能了,隻能你這個做大伯的多費心了。”

  ??簡君安對簡君平是挺失望,對簡沫這個侄女兒卻仍是疼愛的,聞言一口就應了:“父親隻管放心,我會好好教沫丫頭的。”

  ??於是第二日,鬆風水閣的課堂上便又多了一個簡沫。

  ??饒簡潯昨日已經父親之口,知道這事兒了,這會兒瞧得簡沫一臉的天真無辜,心裏依然膩歪得緊。

  ??偏簡沫一點不明白古氏的苦心,根本連看都不看平雋一眼,一味的隻圍著宇文修打轉:“哥哥,你真好看!”、“哥哥,我們一起去放風箏好不好?”、“為什麽哥哥對姐姐那麽好,對我一點都不好呢,是不喜歡我嗎?”

  ??看得簡潯就更膩歪了,她真就那麽喜歡宇文修?還是生來專克自己的,如今什麽都不懂,已專會搶自己的東西了?那她到底喜歡宇文修什麽啊,她讓宇文修改還不成嗎!

  ??還是見宇文修無論簡沫怎麽說,都不搭理她,簡君安又一再的囑咐她,‘要多照顧指點妹妹,妹妹如今實在可憐’,簡潯才生生將這口氣給咽了下去。

  ??這日散了課後,見簡沫又無視她的丫鬟衝她殺雞抹脖的直使眼色,急得都快哭了,隻管圍著宇文修說個不停,宇文修走一步她都跟著,簡潯看得實在礙眼,連自己的書本和文房四寶都懶得收拾了,吩咐丫鬟碧落一聲,徑自便離了鬆風水閣。

  ??隻是才走出一小段路,就聽得身後傳來平雋的聲音:“大表妹稍等。”

  ??簡潯回頭一看,果是平雋攆了上來,想起自己不好對著他怒形於色,隻得笑道:“不知道三表哥叫住我有什麽事?”

  ??平雋笑道:“沒事,隻是想著反正都同路,所以想叫住表妹,與表妹一起走罷了。”

  ??他雖住在聽風院,一日三餐卻都是跟著平氏一起吃的,簡潯為了讓父親與平氏盡快培養起感情來,一日三餐也都是攛掇了父親與平氏吃,以致仁智院如今每頓都是四位主子以上開飯,所以他有此一說。

  ??“原來如此。”簡潯點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那三表哥請罷。”

  ??二人遂並排走起來,簡潯正想著總不能這樣幹走,得說點兒什麽才是,就聽得平雋壓低了聲音道:“表妹何以那般恨你那位妹妹,她對你做過什麽十惡不赦的事嗎?以她的年紀城府,應當沒那個本事才是,難道是她的……與她親近的人,對你做過十惡不赦的事,致你恨烏及屋?”

  ??那個‘恨’字,被他有意咬得重些,讓簡潯悚然一驚,她一直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至少當著旁人的麵兒,從沒表現出過對簡沫的恨來,她若連這點養氣功夫都沒有,前世也做不到皇後了。

  ??可平雋才來自家幾日?竟就看出了她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恨,還一言道了出來,不說‘不喜歡’,而說‘恨’,所以天才除了在課業上傲視世人,在旁的事上也是智多近妖?那天才可真是太討厭了!

  ??渾然忘了自己之前不止一次暗暗感歎,跟聰明人相處,跟聰明人說話兒就是省事兒,就是過癮,自己身邊若能多幾個這樣的聰明人多好。

  ??簡潯的這些念頭不過一閃而過,臉上並未表露出絲毫來,隻笑道:“三表哥這話怎麽說,請恕我愚鈍,實在不明白。倒是三表哥如此才華,便是現下就下場考秀才舉人,應當也不會是什麽難事,怎麽還不進學,反倒將時間都浪費在我們家,日日聽我父親一個才學還不如你的人講學呢,時間一長,豈不是得誤了三表哥的大好前程了?莫不是三表哥有什麽非來我們家不可的理由?”

  ??這種時候,傻子才不立刻岔開話題呢,她可沒有向不經允許便窺探自己內心世界之人解釋的習慣和義務,而隻喜歡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平雋眼裏就添了幾分興味,他這位拐了彎的表妹,果然比自己以為的還要聰明通透,而且她比自己還要小好幾歲,假以時日,豈不得更聰明更通透?

  ??他姐妹眾多,不連遠近的表姐表妹們,光本家裏就得二十幾個了,平家詩書傳家,自然女孩兒也要念書習字,所以隨便他的哪位姐妹,都是出口成章,文采斐然。

  ??可她們的出口成章都是閨閣中的日常消遣,更多是為了給自己身上鍍一層金,讓人不知不覺就注意到她們,更多是為了讓自己“平家小姐”的名號能名副其實,根本沒有哪一個是真心喜愛讀書,沒有哪一個能透過書本,學到書本以外其他的更深層次的東西,自然也沒有人能真正的學以致用。

  ??眼前的人卻與她們都不一樣,通透、敏銳,比之他那些或像一尊插花,或像一副佳畫,看起來雖賞心悅目,卻始終缺少幾分內涵的姐妹們,可能引起人的興趣多了,亦連日常看的書都與她們不一樣,對某些事或是某些大道理並所謂的傳世佳作,通常也有自己獨樹一幟的看法,那些看法,往往都一針見血,讓人無言以對,——這麽久了,他終於找到一個與自己旗鼓相當的同齡人了!

  ??平雋因笑道:“是我先問表妹的,依照先來後到的順序,也該是表妹先回答我才是。”

  ??簡潯還以微笑:“依照先來後到,當然是我該先回答三表哥,可依照長幼次序,卻該表哥先回答我才是。”

  ??平雋笑得越發的燦爛:“也罷,我不先說,你肯定不會說的,我先說也沒什麽,隻是一點,我說完後,你可別以你又沒說過一定要回答我來推脫。”

  ??得,連她的退路都給堵死了……簡潯笑得有些咬牙切齒:“我不會推脫的,三表哥隻管放心。”

  ??“那就好。”平雋點點頭,斟酌著回答起簡潯的問題來,“我二姑姑先前定過親的,表妹應該知道罷?”

  ??平氏前頭那個未婚夫曾在平家的族學求學,平家族學曆來人才輩出,他竟也能成為百十人裏的佼佼者,足見其何等的才高,平氏則是她們那一輩姐妹裏,最愛書,也是把書念得最好的一個,好些兄弟子侄的倒還及不上他,一來二去的,二人便熟悉起來,惺惺相惜起來,及至二人訂了親後,更是在發乎情止乎禮的基礎上,越發情投意合心意相通起來。

  ??哪裏能想來他竟會那般命薄,眼見中了舉人,還有三個月就可以小登科了,卻一病死了呢?他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了,卻連平氏的心也一並帶走了,行屍走肉的替他守了三年不說,眼見竟似還有守一輩子的打算。

  ??急得平西侯夫人隻差要上吊,更擔心自己夫婦百年後,女兒會受來自晚輩的委屈,哭得眼睛都快瞎了,才總算讓平氏點頭答應了嫁人,方有了她嫁進崇安侯府,嫁給簡君安之事。

  ??隻是她雖順利嫁進了簡家,平西侯夫人的心仍不能放回原地,惟恐女兒仍跟在娘家時一樣,冷冷清清,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對任何人都保持距離,尤其是對自己的丈夫,那她還不如不嫁人呢,至少在自己夫婦有生之年,不會讓她受委屈不是?

  ??想來想去,好容易方想出了法子來,那就是讓平雋盡快找借口住進崇安侯府,就近看著點女兒,必要時再推波助瀾一下,看能不能增進他們夫婦間的感情,待女兒有了孩子做了母親,自然又不一樣。

  ??本來這樣的事,不該讓一個孩子去做的,可兩家才結親,自家的人就住進了親家家裏,也太失禮了些,若是換成一個孩子,就可以說是不舍姑母了,另一方麵,平雋聰明過人,是平家這一輩裏注定最有出息沒有之一的孩子,平家因為有了他,至少又可以興旺幾十年了,也隻有他去辦這事兒,才能讓平西侯夫人真正放心。

  ??於是平氏三朝回門時,平大爺便向簡君安提出了這事兒,當然,光說平雋舍不得姑母,還有些站不住腳,也太兒女情長,可再加上平雋專屬的西席不在,專屬的拳腳師父也暫時教不了他,理由就足夠充分了,想著簡君安不至於不同意,卻沒想到他比想象中的還要好說話,便對這個妹夫印象更好,也更希望他們夫婦能真正的琴瑟和鳴了。

  ??再說平雋,這些婆婆媽媽的事,他原是不耐煩管的,但平氏在他心裏頗不一樣,也是真正愛讀書,會讀書之人,他小時候平氏可沒少教他,這才會應了前往崇安侯府,如今總算讓他有幾分慶幸起自己不虛此行來。

  ??平雋說完,笑道:“你也看到了,我一日三餐都與姑母姑父一起用,便是這個原因,如今看來,你應該也打著同樣的主意,我們又一次不謀而合了呢,所以,該你了!”

  ??這樣的事,正常情況下他不是藏著掖著都來不及嗎,反而一股腦兒全說給了她聽,就不怕她這個繼女與平氏這個繼母天生不合,以此來算計平氏?他這般坦蕩,自己再顧左右而言他,就實在有些小家子氣了。

  ??簡潯壓下心裏的波動與恍然,也言簡意賅道:“二叔與二嬸去年趁我娘病故,府裏大辦喪事時,著人將我擄出了府去,其時我爹爹正病著,若不是及時找到了我,我爹爹指不定就要追隨娘而去了。”

  ??隻是這樣?

  ??平雋眯了眯眼,表示懷疑,不過見簡潯迎上自己的目光不躲不閃,一派坦蕩,又覺得自己多心了,這樣的仇已經足夠她恨烏及屋了,自己想得也實在太多了。

  ??遂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不再多說這個話題。

  ??渾不知簡潯暗暗鬆了一口氣,還有幾分小得意,小子,你再逆天又如何,到底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跟我玩兒心理戰,你還嫩了點兒!

  ??兩人很快抵達了平氏的正房,平氏待他們給自己行了禮,便笑道:“你們先洗手罷,等大爺回來,就可以吃飯了。”

  ??至於宇文修,每日都是未初即去景明院習武,所以午膳從來都是在自己屋裏用。

  ??一時簡君安也回來了,大家坐下用完飯,也就各自散了。

  ??簡潯下午從來無事,於是散了會兒步後,便一如既往躺到了床上歇中覺。

  ??這才能安安靜靜想平氏的事,按照平雋的說法,她當初是真心喜愛自己那個薄命的未婚夫,所以後者走了後,竟一度成了行屍走肉,那就怪不得她對父親一直淡淡的了,她是嫁給了父親不假,但心裏隻怕從未拿父親當過真正的夫君罷?

  ??隻是不想讓父母親人失望,不想讓他們擔心,才不得不委屈自己上了花轎,可婚後的日子怎麽過,與父親怎麽相處,卻是她的自由,——平西侯夫人想是猜到女兒會這麽做,所以才特意打發了平雋來的,父母愛護兒女的心,任何時候都是不會改變的。

  ??那事情就有點兒難辦了,她先還想著,就算父親心裏還放不下母親,但逝者已矣,待時間一長,再被繼母的柔情一軟化,慢慢的二人也就好了,夫妻感情好了,凡事也能更順暢不是?何況父親還那麽年輕,她真的希望他每一日都能過得開心。

  ??可繼母心裏也有人,同樣也是一個死了的人,活人無論如何都是爭不過死人的,如何還能指望她用柔情去慢慢的焐熱父親?

  ??她不會一直都等不到弟弟妹妹們出世罷?得想想法子才成啊!

  ??簡潯胡思亂想著,什麽時候睡著了都不知道,待醒來後,又想了一回平氏的事,還是沒有法子,隻得暫時丟開,想起平雋來,與聰明人相處是過癮,可與之相處時,隨時都得打點起十二分的精神,也太累人了些,自己以後要不要還是與他保持一定距離的好?

  ??何媽媽忽然急匆匆走了進來,見她早已醒了,忙道:“小姐,侯爺要打修小爺手板呢,您快去看看罷。”

  ??祖父要打宇文修手板?

  ??簡潯聞言,怔了一下,忙翻身下了床,一邊手忙腳亂的穿著衣裳,一邊問道:“知道是什麽緣故嗎,好好兒的,祖父為什麽打他,他做什麽惹祖父生氣了嗎?”

  ??崇安侯一開始同意留下宇文修是不情不願,對收他為徒更是滿心不豫,但經過這一年的相處,他老人家的態度早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雖表麵上待宇文修一如既往的嚴厲,心裏卻是真疼上了他,不然也不會什麽東西簡潯與簡沫有的,宇文修有,她們姐妹沒有的,宇文修還有了,崇安侯是真拿他當自己的親孫子一般看待了。

  ??如今卻忽剌剌要打他,可見是被宇文修給惹著了。

  ??何媽媽也不知道崇安侯為何打宇文修,隻得道:“奴婢也不知道,小姐還是快去看看罷,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簡潯點點頭,帶著丫鬟飛奔去了景明院。

  ??果然崇安侯正打跪在自己麵前的宇文修的手板兒,打一下還要問一句:“知錯了嗎?”

  ??待宇文修回答了:“知錯了。”後,再打下一下。

  ??平雋則抿唇站在一旁,向來纖塵不染的衣裳這會兒卻灰撲撲的,頭發也亂了臉也花了,倒像是才跟人打了一架似的,頗為狼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簡潯心裏一動,忙向宇文修看去,方發現他比平雋還狼狽,不但蓬頭垢麵的,臉上還青一塊紫一塊,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顯然正是他二人打架了,可既是兩人一起打架的,祖父怎麽能隻打宇文修,不打平雋呢,平雋分明年長些好嗎?

  ??看向一旁先一步聞訊趕到的簡君安,她正要說話,崇安侯已打完宇文修了,寒著臉道:“念你年小,我再說一遍,你今日錯處有二,其一,你為主雋哥兒為客,就算天大的事,你也該讓著他才是,方是待客之道;其二,你既沒有那個能力打贏他,就不該挑事,技不如人沒什麽,技不如人還不自量力魯莽行事,不知道謀定而後動,卻是大錯特錯,所以我才打你,你服氣不服氣?”

  ??這麽說來,還是宇文修先動的手?

  ??難道是終於被平雋的倨傲和目中無人給惹毛了?

  ??宇文修痛得額上全是汗,卻一直惹著沒有呼過一聲痛,也沒有告過一聲饒,道:“我服氣,請師祖息怒,別氣壞了身子。”

  ??崇安侯臉色這才好看了些,道:“你既服氣了,現在就給你平表哥道歉,今兒晚飯和明兒早飯都不許吃,再給我抄十遍《三十六計》。”

  ??宇文修應了,掙紮著站起身來,走向平雋衝他行了一個禮:“平表哥,都是我不對,還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這一次。”話雖說得謙遜,看向平雋的眼神卻滿不是一回事,不過因他背對著崇安侯和簡君安的,父子兩個倒是都沒看見。

  ??平雋皺了皺眉,到底還是沒再跟他計較,還了一禮:“修表弟客氣了,一個巴掌拍不響,我也有錯,還望你也原諒我這一次。”

  ??崇安侯就越發滿意了,又說了幾句話,方命大家都散了。

  ??簡潯待父親服侍著祖父一離開,便忙上前關切的問起宇文修來:“師兄,你還好罷,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宇文修委屈的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平雋已先笑道:“其實沒什麽事,就是我和修表弟一言不合罷了,表妹別著急。”

  ??他既開了口,簡潯總不能當沒聽到不答話,遂笑道:“原來是這樣,那我就放心了,師兄他性子有些直,還請三表哥別跟他計較……”

  ??話沒說完,宇文修已一陣風般跑了出去,目測應當是在賭氣,簡潯無奈,隻得扔下一句:“回頭我再與三表哥說話兒,現下且少陪了。”拔腿忙忙攆了出去。

  ??餘下平雋看著二人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以內,不由暗暗撇嘴,簡家表妹那麽聰明的一個人,怎麽會跟那位修表弟那般要好的,撇開年齡不算,單論智力,二人根本就是兩輩人好嗎,她能跟他說到一起去才真是奇了怪了,她一直遷就他不累嗎?還是她現在就開始在學習怎麽養兒子了?

  ??不過這個修表弟到底什麽來路,聽說是已故崇安侯夫人的遠房親戚,可崇安侯待他擺明了親孫子一般,哪像是普通的親戚?而且隔不了幾日,聽說他的親姐姐就會來看他,既是親姐姐,那應當也是崇安侯夫人那邊的親戚,怎麽會弟弟養在一處,姐姐養在一處呢?回頭他得好生問問二姑母去。

  ??彼時簡潯跑了一路,跑得大汗淋漓,隻差沒背過氣去了,總算趕在宇文修跑進鬆濤院之前,攆上了他。

  ??隻是她一句話還沒說完:“師兄,你等等我,我……”就見宇文修又加快腳步,蹬蹬蹬跑進了院裏,再跑進自己的房間,“砰”的一聲,當著她的麵兒把門給關上了。

  ??這下簡潯有些生氣了,又不是她惹了他,他怎麽能這樣遷怒她?就算要遷怒她,好歹也要讓她先弄清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罷……待喘得不那麽厲害了,立時上前踹起門來:“宇文修你給我出來,把話給我說清楚了,又不是我惹了你,你憑什麽給我臉色瞧?快給我出來!”

  ??月姨聞訊跑了過來,行禮後賠笑道:“是不是我們哥兒哪裏做得不好,惹小姐生氣了?小姐別跟他一般見識,他性子直……才我恍惚聽人說,侯爺生了我們哥兒的氣,要打他,也不知是打了,還是沒打?”

  ??簡潯道:“打了,所以月姨快準備藥酒去。”說完又踹起門來,“宇文修,我數三下,你再不開門,我可就走了,並且以後都休想我再理你!”

  ??這下宇文修終於把門打開了,一雙鳳眼紅紅的,抿著唇看了簡潯好一會兒,才咬牙道:“你現在已經不理我,成日隻圍著你的平表哥打轉了,還用等以後?”

  ??所以,他這是見自己不但不與他“同仇敵愾”了,還與平雋打成了一片,才跟平雋打起來的?可真是個霸道的酸壇子!

  ??簡潯哭笑不得,不過想起小孩子對自己最親近的人,都有一種強烈的獨占欲,就像做兒子的小時候連自己的爹多親近一下自己的娘都不願意,又覺得他見不得自己與平雋走得近也無可厚非,隻得笑道:“哪有的事,我哪裏不理你了,不過是這些日子與平表哥說話比前陣子稍微多了一些而已……”

  ??“才稍微多了一些?”宇文修酸溜溜氣鼓鼓的打斷了她,“分明你與他說話相處的時間,已比與我說話相處的時間多得多了好嗎,就說今兒個,散了課你們便一起走了,一路上還有說有笑的不知道多開心,那時候你還記得有個我在後麵嗎?早忘到腦後了,還口口聲聲與我說‘那個家夥驕傲得跟隻孔雀似的,好像這世上除了他,所有人都是凡夫俗子一般,我才懶得理他呢’,原來都是騙我的!”

  ??本來宇文修這些日子見簡潯總是與平雋討論一些他不甚明白的話題,他在一旁根本插不上嘴,二人也擺明了沒想過給他插嘴的機會,心裏已經夠慪了,那個姓平的,生得好,學識淵博,什麽都難不倒他已經夠可恨了,誰知道他連武也練得比自己好,老是引得師祖對他讚不絕口,若他為人謙遜些也還罷了,偏他時時一副鼻孔朝天的樣子,——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討厭的人!

  ??誰知道一開始明明跟他一樣討厭他的潯姐兒,不知什麽時候開始,竟與他有說有笑,越來越投機起來,可那自來都是屬於他的待遇,潯姐兒自來最要好最親近的哥哥都是他好嗎!

  ??宇文修還不是很明白什麽‘獨占’啊‘妒忌’之類的情緒,隻知道自己很難受很委屈,心裏實實在在窩了一把火,再瞧得一散了學簡潯便與平雋有說有笑的結伴而去了,看都不看他一眼,更別提與他說一聲,哪裏還忍得?

  ??下午崇安侯才讓親兵領了他們學習拳腳功夫,自己則暫時回了一趟屋裏,宇文修便先挑釁起平雋來:“平表哥的武藝連師祖他老人家都讚不絕口,我卻從未領教過,不如今兒我們切磋一下?”

  ??平雋自來看宇文修都跟看不懂事的孩子似的,先前看簡潯也是一樣,當然事實證明是他看走眼了,可宇文修他自認絕不會再看走眼,自然不會跟個孩子計較,因笑道:“侯爺不過是客氣話罷了,當不得真,修表弟不必放在心上。”

  ??宇文修卻是不依不饒,定要跟平雋比試一番,口口聲聲‘平表哥別不是不敢跟我比罷?’、‘平表哥別不是怕輸罷?’,說話時還配以滿臉的譏誚。

  ??平雋再是智多近妖,終究也才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哪裏受得住他這樣挑釁,終於與他對打了起來,一開始還有章法可循,後來便亂作了一團,不過總體來說,平雋一直都是占著上鳳的。

  ??等崇安侯終於趕到,怒不可遏的喝命親兵將二人分開後,二人便成了先前簡潯乍見他們時那副狼狽的樣子。

  ??簡潯想起自己的確說過平雋像孔雀,不由有些訕訕的,道:“我沒有騙你,隻是以前我們都不了解平表哥罷了,等你多了解他些後,你就會發現,他其實也沒那麽不可一世了,相反,你還能從他身上學到不少書本和其他人身上,學不到的東西。”

  ??說著見宇文修又惱了,知道不能再火上澆油了,隻得岔開道:“至於你說上午散了學我便跟他走了,連招呼都不與你打一個,我那不是見你跟簡沫相談甚歡,不好打擾你們嗎?”

  ??沒注意到自己的語氣也變得與宇文修如出一轍的酸溜溜起來。

  ??宇文修卻立刻注意到了,也忘了自己正生氣,忙忙說道:“我哪有跟她相談甚歡了,我最多也就在她問我話時,答一聲‘嗯’罷了,就這還是看的師祖的麵子,等我一收拾完東西,便立刻攆你去了……哪像你,跟他又說又笑的,還不讓人跟近了,叫我怎能不生氣?潯姐兒,我以後什麽都聽你的,你不理他了,隻跟我好好不好,我也隻跟你好,一輩子都跟你好,以後連‘嗯’都不跟二小姐說了,你答應我好不好?”

  ??簡潯的酸溜溜立時被頭疼所取代了,這孩子不會真拿她當自己的娘,就算不是娘,也是當他自己的私有物了罷,這麽強的獨占欲,這麽霸道,以後她豈不是連跟別人多說一句話都不成了?

  ??這可不行,得趁早把他這個毛病給改了才是,不然以後他當了攝政王,得霸道到什麽地步,雖然屆時他的確已有霸道的資本了,那也不能全由著自己的性子來,不然他日經史書工筆一流傳,他豈不得遺臭萬年了?

  ??簡潯正要說話,月姨取了藥酒進來,這才發現宇文修不但一雙手被打得又紅又腫,臉上也青一塊紫一塊的,立時心疼得紅了眼圈,一疊聲的說道:“這是怎麽了,這是怎麽了……”

  ??本以為自己有生之年,再不會見到自家哥兒被打成這樣了,沒想到不過短短一年,就又看到了,免不得勾起了月姨心裏那些不好的回憶,怎能不心疼與傷心。

  ??宇文修忙自月姨手裏接過了藥瓶兒,遞與簡潯道:“潯姐兒,不然你幫我上藥罷,你看月姨手抖成什麽樣兒了。月姨,我沒事的,就是跟平表哥切磋了一下而已,看起來嚇人,其實一點都不疼,不像平表哥,看起來沒受什麽傷,其實我對準一個地方便下死力打,他這會兒一定比我痛得厲害得多……哎喲……”

  ??話沒說完,叫簡潯拿棉紗浸了藥酒重重按在了手心上,立時慘叫起來,“潯姐兒你輕點兒,輕點兒啊,好痛,真的好痛……”

  ??簡潯皮笑肉不笑:“我看你挺有精神挺得意的,一點兒都不痛啊。”

  ??宇文修立時矮了半寸,一臉的痛苦萎靡之色:“我哪裏不痛了,這不是不想你和月姨擔心,故意裝的嗎,其實我痛得都快哭出來了,你們看我這手,沒有十天八天的,怕是別想寫字了,可師祖還要我抄十遍《三十六計》,潯姐兒,你就答應我,以後不理,不是,至少少理平表哥一些好不好,不然我今兒這頓打,豈不是白挨了?你就答應了我罷,好不好?”

  ??簡潯手上動作不停,卻有意識的放柔了許多,沒好氣道:“那平表哥主動找我說話我也不理嗎,他是客我是主,這樣也太失禮了……”

  ??見宇文修一直可憐巴巴的看著自己,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那麽定定的看著,再想到他才挨了打,正是最脆弱最委屈之時,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答應他:“行行行,我以後少與他說話便是,實在非說不可,也讓你或者丫鬟與他說,這下你滿意了罷?”

  ??雖然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擺明了這家夥就是在扮可憐啊,她怎麽還是上當了?

  ??可覆水難收,也不好立時就反悔,亦連讓他改一改自己性子的話在他濕漉漉的目光之下,都說不出口了,隻能在心裏暗暗下決心,等他傷好了後,一定要盡快讓他改了,傷一好就改!

  ??簡潯一直在鬆濤院待到宇文修睡著了,才回了仁智院去。

  ??並不知道她才一離開,原本已“睡著了”的宇文修便睜開了眼睛,在心裏暗暗得意,他就知道潯姐兒最是心軟的,一定舍不得拒絕他,果然潯姐兒答應他以後會少與那個不可一世的家夥說話了,他今兒這頓打也算是挨得值了!

  ??不過很快他臉上的狡黠與滿足就消失不見了,想到了簡潯素日與平雋討論的那些話題。

  ??他都跟著師父念了一年的書,自問已夠刻苦,學到的東西也夠多了,誰知道卻連平雋所學的皮毛都及不上,他天賦異稟占一半原因,自己還不夠刻苦定然也占一半的原因,他以後一定得加倍刻苦加倍用功了,哪怕隻為了以後與潯姐兒討論那些她與平雋討論的話題呢?他什麽話題都能跟得上潯姐兒了,潯姐兒自然也就不會理姓平的了。

  ??還有練武也是,他也得越發刻苦越發用功了,怎麽著也得盡快練得比姓平的厲害才成,以後就算潯姐兒還想與他說話,他也定要打得他不敢開口了!

  ??------題外話------

  ??還在外麵,所以留言不方便回哈,等回家後再慢慢回,慢慢感謝大家,麽麽噠(^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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