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迎風樓，虞船長獨自一桌，自斟自飲地喝起悶酒。

  ??一杯接著一杯，酒入愁腸愁更愁。

  ??“誒，韓愈，船長怎麽了？怎麽跟那個女子出去後，回來就這樣子？”鐵柱好奇地問。

  ??“喝你的酒，問那麽多幹嘛，小心船長發飆。”韓遇給鐵柱的酒杯斟滿酒，回答道。

  ??韓愈是虞船長以前的軍師，知道他的一切。

  ??他不是不想回答鐵柱，而是過去的都過去了，不該再提起。

  ??酒過三巡，樓裏的人都喝得差不多了。

  ??一個臉上有刀疤的顧客喝高了，開始發起酒瘋，竟然調戲舞台上正在演唱的少女。

  ??“來來來，你，隻要好好服侍，大爺我一晚，什麽，金銀首飾，都可以給你。”說著，他就伸手抱過去。

  ??這位少女正是與虞船長一同回來的劉紫顏。

  ??她後退一步，躲開的同時委婉地拒絕道：“不好意思，我隻賣唱，不陪酒，請見諒！”

  ??這猥瑣男撲了個空，臉朝下地趴在舞台上。

  ??店小二趕緊上去扶他坐好，然後問道：“客官，您沒事吧？”

  ??猥瑣男甩開店小二的手，怒聲罵道：“滾開！去把她叫過來！”

  ??店小二隻能陪著笑臉相勸：“她不陪酒，如果客官您需要人陪的話，我可以幫您叫其他姑娘過來！”

  ??“哼！”猥瑣男一聽，拍案而起，顯然不接受這個建議，甚至大笑著說，“裝，裝什麽？你們，這裏的姑娘，不都是為了錢嘛，誰，不一樣。”

  ??確實如他所說，能來迎風樓這種風月場所的姑娘都是為了錢，但是不代表裏頭所有少女都一樣，都要陪酒。

  ??劉紫顏是迎風樓的花魁，所以不會提供陪酒服務，這事很多熟客都清楚。

  ??隻是這猥瑣男第一次光臨，顯然不知道這事。

  ??雖然他是初次出現，但店小二卻認得他，通緝犯刀疤金。

  ??國字臉，一字眉，左臉有刀疤，嵌有金門牙，所有特征都符合通緝令上麵的描寫。

  ??刀疤金不是一般人，而是一名山賊，平時連殺人放火的事都敢做，此刻心情不爽的話極有可能做出砸店鬧事的行為。

  ??“請您息怒！請您息怒！”店小二惶恐地跪下，低頭哈腰地賠罪。

  ??刀疤金一腳把店小二踢開，然後掏出銀錠，嗒嗒嗒地一個接一個放在桌麵上，嘴巴不利索地說：“我，我這裏大把錢，隻，隻要把我伺候，好了，多少錢都沒問題。但是，如果惹我，不高興的話，就，就不但沒有錢，而且……”

  ??很明顯，他喝高了，酒勁上頭。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話未說完便被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斷了。

  ??“啪”的一聲，刀疤金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還有點頭暈。

  ??刀疤金晃了晃腦袋，大聲喊道：“誰，誰踏馬敢打老子，不要命，是吧！……”

  ??等頭暈的感覺消失，酒意也少了幾分，他才發現站在自己麵前的人竟然是虞船長。

  ??一個是山賊，一個是海盜，大家都是混江湖的，當然彼此都有些耳聞。

  ??虞船長專殺同行，山賊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刀疤金隻能咕嚕一聲把接下來要說的狠話吞回肚子裏。

  ??“你很喜歡讓人陪你喝酒是嗎？要不我來陪陪你？”虞船長怒視著眼前的刀疤金，問道。

  ??“……”刀疤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是好。

  ??“你不說話就是默認咯！”說著，虞船長一手抓住了刀疤金的領口，把他整個人拎了起來。

  ??刀疤金想要掙紮，卻使不上力，仿佛身體被什麽控製了似的。

  ??接著，虞船長把刀疤金的頭按在酒桶裏，狠狠地說：“我就讓你在桶裏喝個夠！”

  ??“嗚嗚嗚……”

  ??刀疤金感到呼呼吸困難，在死亡的威懾下，終於奪回了身體的控製權，掙紮起來。

  ??與刀疤金同來的其他山賊，見自己老大被抓，立馬上前支援。

  ??他們個個都魁梧高大，從外表上看，力量不亞於虞船長。

  ??要是被他們包圍，即便是虞船長也難以招架。

  ??眼看著船長就要被揍，鐵柱坐不住了，連忙起身，打算過去幫忙。

  ??同桌的韓愈卻立馬製止他。

  ??“船長今晚的心情不好，你還是不要過去比較好！”韓愈說。

  ??鐵柱不解地看了看韓愈，不明白此話何解。

  ??接著，他又轉頭看向船長那邊，發現打算襲擊船長的壯漢們都突然停下了腳步，傻傻地站著一動不動。

  ??虞船長沒有理會他們，依然死死地按著刀疤金的腦袋。

  ??刀疤金怎麽掙紮都沒有用，過了一會兒便死翹翹了。

  ??這時候，虞船長才放開手，然後“啪啪”地拍了兩下，警告其他人，怒吼道：“你們都給我聽清楚了，如果誰還敢在這裏鬧事，我就把誰丟海裏喂鯊魚。”

  ??那些壯漢見自己的老大都死了，也就沒了打鬥的理由，紛紛落荒而逃。

  ??店裏的客人都怕惹上麻煩，陸陸續續離開。

  ??原本喧鬧的氣氛瞬間安靜下來，靜得連蒼蠅飛過都聽見。

  ??良久之後，韓愈打破沉默，說道：“好了，大夥都喝得差不多了吧，該回去休息了。”

  ??鬧出了人命，官府肯定會過來調查，他們畢竟是海盜，還是避一避風頭比較好。

  ??“嗯，都回去睡覺吧！”鐵柱識相地帶人離開。

  ??“你也別再喝了，回去吧！”韓愈對虞船長說。

  ??“你們先回去，我想一個人靜靜。”虞船長說完又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坐下，直接拿起酒壺“噸噸噸”地喝了起來。

  ??昔日的英雄，即使淪落為一名海盜，也依然改變不了他那骨子裏鋤強扶弱的精神。

  ??隻是，這種精神在亂世之中又有何用？

  ??恐怕到時候隻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一麵是英雄，一麵是魔鬼，現實必定會把他折磨得麵目全非吧！韓愈搖了搖頭，歎了口氣也跟著眾人走出迎風樓。

  ??迎風樓的門前貼有一副對聯：

  ??臨大

  ??海洋

  ??相遠

  ??迎去

  ??風誌

  ??滿九

  ??樓州

  ??這對聯是韓愈當年離鄉赴京趕考前，給一名青樓女子寫的。

  ??至於對聯的橫批，他當時說等他中舉之後回來補上。

  ??可是，十多年過去了，他仍然沒有寫出來。

  ??有些承諾就是如此，說時容易做時難，難就難在各有各的命運，以及塵世的變幻無常。

  ??要不是當年韓愈讓虞船長逃到他的家鄉，估計後麵的故事也就沒了。

  ??但故事發生就是發生了，誰都改變不了，他自己亦是如此。

  ??在回去的路上，他還時不時回頭望望樓上倚欄而站的風**子。

  ??此女子乃是韓愈的老相好，當年贈送對聯的那名青樓女子，吳倩。

  ??不過，現在大家都喜歡稱她為吳姐。

  ??今時不同往日，吳姐已經不再是青樓女子，而是青樓的老板。

  ??她是怎麽做到的呢，無人得知。

  ??有傳聞說她挖到了寶藏，一夜暴富；也有流言蜚語說她傍上了達官貴人，有了靠山；還有傳言說她與劫匪合夥謀害了原來的老板，取而代之。

  ??不管是什麽原因，終究都是猜測而已，茶餘飯後聊聊可以，但不能當真。

  ??一直看著韓愈走遠，直到消失在黑夜之中，吳姐才慢悠悠地回樓裏去。

  ??這不是她第一次目送韓愈離開，更不是最後一次，她心裏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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