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章 給力反擊,宸之病發(求首訂)
作者:農家妞妞      更新:2021-08-13 11:04      字數:26311
  “咳咳……”隨後而來的杜瑞兆輕咳了幾句,那些村婦麵露囧色,立刻散開了去。

  ??杜雅汐故意從朱紅花家門口經過,見趙氏在門口晾衣服,便笑著上前,“大娘,你在晾衣服呢。”

  ??趙氏停下手裏的活,回頭麵色有些尷尬的看著杜雅汐,笑得有些牽強的應道:“雅汐,你怎麽來了?要不,到屋裏喝口茶?”

  ??本是客套的話,可杜雅汐卻笑著點頭,“好啊!正好,我有個東西要還給紅花姐,不知她在不在家?”

  ??“有東西要還紅花?”趙氏聽著一愣,心想她和自家的紅花不是一直都不對盤嗎?紅花又怎麽會借東西給她呢?於是,她疑惑的問道:“不知是什麽東西,還勞雅汐一大早親自送來?”

  ??杜雅汐嬌容緋紅,有些不好意思扭頭四處張望,確定四周沒有來往的人,這才湊到趙氏的身邊,從袖中抽出絲質兜衣的一角,嬌羞的道:“前幾天,我在河下遊挖草藥,撿了這麽一件絲質的兜衣,瞧著很貴的樣子,我便洗幹淨了。昨天,我到洗衣場問了一下,這才知道原是紅花姐的,想說姑娘家的貼身衣物很重要,便給她送了回來。”

  ??“我的……”趙氏吃驚叫了一聲,隨即又戛然而止,驚慌的四處張望一圈,拉著杜雅汐就往屋裏走去。她的心怦怦直跳,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遺失的兜衣會在杜雅汐的手裏?

  ??那晚的事情她記得很清楚,古聞清來她房裏時,她穿的就是這件兜衣,可他們完事後,這件兜衣就不翼而飛了。那晚,古聞清很奇怪,比往常的哪一次都要火熱,把她整個人都快要拆散架了,所以,她又累又困,直到天亮了才起床。

  ??事後,她尋遍了整個房間都沒有找到這件兜衣,而那天又是紅花去洗的衣服,她也不方便問她。現在聽杜雅汐這麽一說,怕是紅花拿去洗了,結果被水飄走了。

  ??“大娘,你說什麽?”

  ??“沒什麽,雅汐,大娘真要謝謝你。”趙氏拉著杜雅汐坐了下來,殷勤的替她倒了一杯茶,道:“這姑娘家的貼身衣物,可是比什麽都重要的東西,如果讓人知曉了,還指不定會往哪裏去想。這次真是謝謝你了,若是讓旁人撿了去,那我們紅花可就是有一百嘴也說不清楚了。”

  ??聞言,杜雅汐的眼眶瞬間就紅了,她垂首咬唇硬是逼出了幾滴眼淚,然後抬頭楚楚可憐的看著趙氏,哽咽著道:“大娘,你說的我都明白。姑娘家再沒有比名節更重要的東西了。也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一覺醒來,關於我的謠言就滿天飛,所以,對於這事我特有體會。”

  ??趙氏的麵色變了幾變,尷尬的指了指桌麵上的茶,“雅汐,你先喝口茶。”

  ??豆大的眼淚的不停的往下掉,杜雅汐吸了吸鼻子,帶著濃重的鼻音,道:“大娘,我和紅花姐都是未出閣的姑娘家,我一個人受人指點也就算了,我可不能因為這東西,而讓紅花姐也受人指點。”

  ??“是是是!還是雅汐想得周全,要我說啊,那些散發謠言的人也真是黑心,雅汐這麽好的姑娘,哪會做那些糊塗的事呢?”趙氏硬著頭皮的道,“不管別人是怎麽想的,反正大娘是不會相信的。”

  ??心裏卻是後悔沒有阻止紅花做這些見不得人的事兒。

  ??人家都知道維護自家閨女的清譽,可她們卻在背地裏做一些中傷人的事。

  ??這麽做真的合適嗎?

  ??趙氏不禁的反問自己,也開始思索自己會不會是被那個徐夫人給唬弄了?

  ??今天早上,她遇到了蘇齊他娘去洗衣服,以前,她走路都得用拐杖,可現在卻能早起去洗衣服了,拐杖也沒有再用了。聽說也是服了杜雅汐開的方子,村裏也有不少人平時有或多或少,或輕或重的小毛病,也是讓杜雅汐給治好了。

  ??現在想想,那天她給自己診治時,神情那麽緊張認真,完全不像是暗中做過什麽手腳。

  ??一定是那徐夫人騙了自己。

  ??對,一定是這樣的。

  ??如此一想,趙氏心裏對杜雅汐就更是感到愧疚了,可又不能向她坦白這些事情都是朱紅花幹的。

  ??“大娘,謝謝你相信我。”杜雅汐輕拭眼淚,將袖中的兜衣交到了趙氏的手中,“大娘,你幫我交給紅花姐吧,我這就回去了。”

  ??就在這時,堂屋裏響起了朱紅花的聲音,她一臉敵視的看著杜雅汐,問道:“你來我家做什麽?”

  ??杜雅汐站了起來,看了一眼,便向趙氏辭別,“大娘,我先回家去了。”說完,便轉身抬步離開。

  ??“站住!”朱紅花冷聲一喝,杜雅汐依言停了下來,嘴角咧出了一抹得逞的笑,她轉過身,嘴角的笑容已經不見,“紅花姐,我家裏還有事兒要做,東西我已經給大娘了。”

  ??“什麽東西?”朱紅花蹙眉問道。

  ??“紅花啊……”趙氏想要截話,可卻已經來不及。

  ??“就是那件絲質的兜衣。”杜雅汐紅著臉,聲音低低的,卻足於讓幾步之外的朱紅花聽清。

  ??朱紅花:“你沒事送絲兜衣來我家幹什麽?”

  ??杜雅汐驚訝的看著她,反問:“我問了梁大嬸子,她說是你的啊。我以為是你落在洗衣場下遊,便洗幹淨給你送了回來。”說著,她的臉上染了紅暈,羞答答的道:“姑娘家的那東西,可不能落在外頭,就是不能用了,也得燒了不是?”

  ??杜雅汐一副我很為你著想的模樣。

  ??可朱紅花聽著卻是大怒,指著杜雅汐就罵道:“你放屁!我哪有什麽絲質兜衣?我的兜衣又怎麽可能會落在外頭,你根本就是想要陷害我。”

  ??“紅花。”趙氏急得要命,拚命的朝她眨眼睛,可朱紅花卻是根本就不理會她。

  ??杜雅汐的臉色變了幾變,吃驚的看著趙氏,納納的問道:“大娘,你不說這件兜衣是紅花姐的嗎?梁大嬸也說是紅花姐的沒錯啊。”

  ??“你放屁!”

  ??麵露尷尬,杜雅汐輕聲的回了一句,“我沒有!”

  ??“你還說沒有?”

  ??杜雅汐委屈的應道:“我真沒有放屁。”

  ??“呃?”朱紅花傻眼了,感情這杜雅汐是在玩耍自己?她才不會相信,杜雅汐會這麽怕自己,一定是裝的,她一定是又有什麽壞主意。

  ??“你別裝了。”

  ??“我沒裝啊,我真的沒放屁。”杜雅汐作勢就要離開,“我還是先走了,再見。”

  ??“站住!你把這破兜衣給我帶走,別拿這些東西往我家塞,我朱紅花可不像你,什麽事兒都做得出來。你少拿這東西來誣賴我,拿走,不送!”朱紅花從趙氏手中奪過絲兜衣,惡狠狠的指著門口,“你別聯合那範大嘴巴來誣賴我,她的話能信麽?”

  ??杜雅汐手裏拿著絲兜衣,麵露為難的道:“大娘,這兜衣?”

  ??“拿走!”

  ??“雅汐……”

  ??“剛剛誰說我的話不能信啊?說誰是大嘴巴呢?”三道聲音重疊傳來,杜雅汐和趙氏、朱紅花齊齊看去,隻見肥胖的範氏一臉凶氣的走了進來,她身後還跟著幾個村婦,很顯然剛剛的話她們是聽進去了。

  ??趙氏麵色驟變,心喀嚓一聲,沉入了穀底。

  ??完蛋了,這一下可真的完蛋了。

  ??杜雅汐尷尬的看了一眼自己舉在半空中的絲兜衣,麵色漲紅,一臉羞色。村婦們瞧著她的模樣,心裏更是不相信外麵關於她失貞的傳言。

  ??一個如此害羞的姑娘,又知道輕重,撿了人家的貼身衣物,還偷偷來還。這樣的姑娘又怎會是一個行為放蕩,不守貞節的人呢?

  ??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她的。

  ??“幾位妹子,今天吹的是什麽風啊,平時請都請不來,今天一早就來看嫂子了。”趙氏強打著笑容迎了上去,站到了杜雅汐麵前,將她手中的絲兜衣擋在身後。

  ??可範氏卻是一眼就看明了她的意圖,笑著上前,一把搶過杜雅汐手中的絲兜衣,攤開細細的看了看,道:“大嫂子,昨個兒早上,雅汐丫頭就紅著臉問我們幾個,這絲兜衣是誰家的?我們一看就知是你給紅花賣的,便讓她洗了給你們送回來。怎麽?剛剛我聽紅花說,這兜衣不是她的?”

  ??範氏一直不喜趙氏,尤其是上次聽趙氏口誤說兜衣是她的之後,範氏就更是討厭趙氏。幾次見範氏去買肉,都跟她家男人有說有笑的,這讓她心裏更是疑霧重重。

  ??一個寡婦,不僅能穿得起絲兜衣,還隔不久就能吃上肉,這還真不得不讓人往別處猜。

  ??為了這事,她私下可是與她家男人打了一架。

  ??“當然不是我的,我豈會用這種花俏的樣式。”朱紅花不屑的回了一句。

  ??幾個村婦一聽,立刻齊唰唰的看向趙氏,那眼光就甭說有多怪異了,“這不可能吧?這兜衣我們可都是看過你娘去洗的,不是你的,難道是你娘的?”

  ??說著,她們上下打量著趙氏,目光中充滿了鄙視和防備,“大嫂子,這兜衣是你的?”

  ??“這…這…”趙氏吞吞吐吐起來,一臉的著急。

  ??杜雅汐站了出來,替趙氏解圍,“各位大嬸子,咱們都是女人家,愛漂亮的心誰都有,咱們就別一直抓著這兜衣的事不放了。”

  ??範氏聽完,擔憂的看向杜雅汐,“傻姑娘,你怎麽還替她們說話呢?外頭的傳言都快把你給埋沒了,你難道就不先擔心一下自己?你好心好意的幫人家,人家不但不領情,還要將髒水往你身上潑,你怎麽還這麽傻愣愣的呢?”

  ??迷茫的眨了眨眼,杜雅汐撓撓頭,問道:“嬸子,你說的是什麽意思?我怎麽一句也沒聽懂?咱們都是女人家,當然不能女人為難女人啊?”

  ??幾個村婦,見她如此單純,不約而同的歎了一口氣。

  ??這樣的姑娘,說她失貞,她們誰都不會相信。

  ??範氏跺了跺腳,恨鐵不成鋼的道:“你失貞的傳言全都是紅花散播的,你怎麽還替她說好話呢?”

  ??“紅花姐?”杜雅汐吃了一驚,扭頭看向朱紅花。

  ??朱紅花臉色漲紅,指著範氏就罵道:“範大嘴巴,話可不能亂說,你憑什麽說是我說的啊?我沒有!杜雅汐有沒有失貞,她自己心裏清楚,不用我多說。”

  ??“你還罵我?”範氏擼起了袖子,一副要與朱紅花打一架的架勢,“要我說你們娘倆就是白眼狼,人家雅汐可是你們的恩人,不知感恩就算了,還在背地裏中傷別人,這樣的事情也就隻有你們才做得出來?”

  ??“你說誰白眼狼?”

  ??“我說的就是你和你娘。”範氏也不是吃素的,手指點點的吼道,“一個寡婦穿那花裏花俏的兜衣,還真不知這裏麵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內幕。”

  ??朱紅花氣得麵目扭曲,直直的朝範氏撲了上去,“我跟你這個大嘴婦拚了。”

  ??“住手!”趙氏往範氏和朱紅花中間一橫,直直的看著範氏,放軟了聲音,道:“大妹子,雅汐丫頭說得對,咱們都是女人,都有愛美的心,也都別女人為難女人。那兜衣是我的,那是當年紅花她爹送我的,這些年來,我一個女人家拉扯一個孩子也不容易。有時,心裏有話沒個人講,有時,心裏有委屈也沒人聽。我平時舍不得穿,實在是覺得過不下去了,就穿上就是她爹一直都陪著我。”

  ??說完,她豆大的眼淚就劈裏啪啦的掉了下來。

  ??眾人一聽,皆是愣住了。

  ??誰都沒有想到這中間竟是這樣的故事。

  ??杜雅汐沒有任何表情,心裏卻暗讚趙氏的快速反應。她說是紅花的爹送她的,倒也是沒有說錯,畢竟沒有人知道朱紅花的爹,其實不是英年早逝的朱聰,而是村長古聞清。

  ??“嬸子,瞧瞧咱們倒是提起了大娘的傷心事,我們還是先回去吧。這事打這就翻頁了,以後,咱們都還是好鄉親,這事就忘了吧。”

  ??範氏和幾個村婦相視一眼,便點點頭,算是默默應承了。

  ??“紅花,以後別讓我再聽到你說什麽大嘴婦,我這個人雖然平時嘴巴多了一點,但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我心裏還是有數的。背後中傷人的那些事情,我可做不出來。”

  ??範氏話裏有話,鄙夷的瞪了朱紅花一眼。

  ??趙氏則是垂首落淚,一聲不吭。

  ??杜雅汐陪著範氏幾人一起出了朱家大門,大門前,範氏緊握住了杜雅汐的手,朝裏麵瞥了一眼,道:“雅汐丫頭,外頭這些流言,你都別放在心上。放心,咱們都是長了眼睛的人,事情是真是假還是分得清楚的。這事就交給我們幾個,我們保證明天就聽不到任何有損於你的流言。”

  ??這話有討好的成分,但杜雅汐還是很真誠的謝她。

  ??其她村婦也不忘示好,一個個都拍著胸口保證。

  ??“雅汐,這事就像你梁嬸說的這樣,全包在我們身上。”

  ??“對對對!如果讓我們知道是誰在背後做的手腳,我們一定不會輕饒了她?她難道不知道,這事如果傳出了村,那可是對全村的姑娘都有損的,將來誰還敢來咱們村裏提親?”

  ??“沒錯!如果誰再敢傳這些流言,那就是與咱們全村人為敵。”

  ??杜雅汐笑著一一道謝,與她們分手後,便去了村長古聞清的家裏,一起商量了一下用工協議的事情。

  ??其實,杜雅汐是故意在那些洗衣婦女的麵前轉了一圈,又放話說要去找村長商量事情,她知道現在村裏的人都關心這事,知道她去村長家,肯定會有心急的人趕去聽第一手消息。

  ??她繞路去了朱家,便是想引人去朱家,故意惹怒朱紅花,讓她們母女倆的話露出蹊蹺,讓人生疑。然後,又故做好人,讓大家都站到了她這邊。

  ??這樣扮豬吃老虎的招數,杜雅汐用得爐火純青。

  ??屋裏的趙氏和朱紅花聽著,麵色蒼白,冷汗涔涔。趙氏拉著朱紅花的手,懇求著道:“紅花,娘求你了,你就別再生事了,行不?那徐夫人的話,哪能當真?你就不擔心,咱們都被她當槍使了?”

  ??村譽比天都重,她真怕,將來朱紅花做下的這些事被人知曉,那她們母女倆哪還有活路?又哪還有臉麵在此立身?

  ??“娘——”

  ??趙氏臉一板,瞪了朱紅花一眼,語氣強硬的道:“什麽都別說了,你若是再生事,我可保不了你。她很快就要嫁出村去了,你還有什麽可與她置氣的。”

  ??“我就是不想她嫁進大戶人家。”朱紅花恨恨的道。

  ??趙氏歎了一口氣,“你覺得那是好親事?你又不是沒有聽說過,那姚大少爺可是個藥罐子,她嫁進去哪有什麽幸福可言?剛剛你也看到了,人家一心維護咱們娘倆,你可千萬別再做什麽出格的事了。”

  ??朱紅花聽著,轉念一想,覺得也有道理。

  ??想想杜雅汐嫁進去也沒有幸福,而且還有姚靈芝那些的人在身邊使壞,她頓覺心裏好過了一點,便點點頭,不再違背趙氏的意思。

  ??“娘,我知道了。”

  ??趙氏搖頭歎氣,拿著兜衣進房。

  ??唉,真不能再這麽慣著她了,這樣下去,將來可怎麽辦啊?

  ??這夜,彎彎的月亮也偷懶躲進了雲的身後,平時活躍的星星也不見了蹤影,環山村到處是黑漆漆的一片,夜過三更,古聞清偷偷摸摸的來到了河邊的花生地裏。

  ??花生地的後麵是又高又密的蘆葦,他透著黑掃看了一眼,隻見夜風中蘆葦擺動,卻不見該出現在這裏的人影。眉頭不禁高皺,古聞清剛想轉身離去,就聽到身後的蘆葦叢中鑽出一個人,那人朝他招招手,輕喚:“這呢。”

  ??“怎麽來這個地方?”古聞清有些不高興,這地又黑又髒,真不知約來這裏做什麽?

  ??趙氏拉他走進蘆葦叢中,裏麵有一塊又大又平的石頭,上麵她已鋪了一張羊皮褥子,石頭邊上還有一壇酒和一碟花生米。古聞清看著,眼前一亮,笑眯眯的搓著雙手,道:“想不到這裏麵還另有一片天地?”

  ??滿意的環看了四周一眼,他拉著趙氏往石頭上走去,“這真是一個好地方,你是怎麽知道這地的?”

  ??趙氏一聽,瞬間眼淚就掉了下來,委屈的道:“這地方你都不記得了?以前,沒有這些蘆葦,這裏種著玉米。”

  ??古聞清用力一拍大腿,恍然大悟的道:“我想起來了,這裏是咱們的初地。”想到他們的第一次,古聞清不禁撓心撓肺起來,心中的火立刻就被拱了起來。

  ??他拉著趙氏坐了下來,湊上去就一頓亂啃,隻覺這地讓他有了時光倒流的感覺,整個人就像是年少無知的毛小子,一顆心火熱火熱的。

  ??“翠意,你真是善解人意。”

  ??趙氏半推半就,兩人很快就重築當年的夢。

  ??夜風吹過,蘆葦沙沙作響,趙氏輕顫了一下,依偎進了古聞清的懷中,與他十指緊扣,嘴角蕩開了一抹幸福的笑容。

  ??“翠意,這些年讓你受委屈了。”

  ??“我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這麽多年了,你可怨我,恨我?”

  ??“怨過,也恨過,但是,我無悔。”趙氏抬頭看著他,道:“當年的事情就當是天意捉弄人,你我都沒有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說著,她的目光變得悠遠,沉進了記憶之中。

  ??當年,趙翠意因為失去雙親,而住進她的舅舅家(朱家),上山打柴認識了古聞清,兩人很快就情投意合,暗許終身。

  ??古聞清本想著讓爹娘找人去提親,卻沒想到得到爹娘的強烈反對,原因是他們早已經悄悄的給他定了一門親,那是鎮上劉家的姑娘,劉家是開茶館的,那時生意還行。古聞清的爹娘想讓兒子娶個能幫上忙的媳婦,所以,就不顧古聞清的反對,最後不惜以死相逼,讓他嫁了劉桂香。

  ??趙翠意眼睜睜的看著古聞清成親,大病了一場,後來得知自己有了身孕,便嫁給她那個瘸腿的表哥,一輩子就安戶在了環山村。隻是沒想到她命苦,成親三年,丈夫就去世了,留下了一家老小。

  ??那些難熬的日子,古聞清暗暗的幫了不少忙,後來得知朱紅花是他的女兒後,更是對她們娘倆多番照顧。兩人也就一直這樣不清不楚的過了十幾年。

  ??古聞清握緊了趙氏的手,愧疚的道:“翠意,這一輩子都是我辜負了你。”

  ??“別再說這些了,聞清,有一件事情,你得有個心理準備。”趙氏坐直了身子,終於進了約他來這裏的主要目的。

  ??“何事?你這麽擔憂。”

  ??趙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緩緩的將白天的事情給他細述了一遍。

  ??“你不記得紅花有沒有拿去洗?”古聞清皺起了眉頭,沒有想趙氏竟會這麽大意。

  ??“我記不清了,醒來就不見了,我還好找了一番。”趙氏搖搖頭,有些擔憂的道:“你說會不會是紅花知道了我們的事情?或者是杜家丫頭知道了什麽?”

  ??依朱紅花的性子,如果她知道了什麽是絕對有可能會把絲兜衣丟掉的。

  ??對於杜雅汐,趙氏也是懷疑過,可白天她的樣子根本就不像是裝的,事後,她悄悄問過其他人,確實那天早上杜雅汐在洗衣場下遊采了草藥,還拿著濕兜衣紅著臉問她們兜衣是誰的。

  ??一點一點的分析,她消除了對杜雅汐的懷疑。

  ??“杜家丫頭怎麽會知道?她什麽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連門都不出,現在雖然是好一點,便也是不常到村裏來的。咱們又都是夜過三更才見麵,她怎麽可能碰見?”古聞清也不相信是杜雅汐所為,但事情已經這樣了,他也不能讓事情演變壞了。

  ??如果真一件一件被人拿出來說,那他和趙氏的事情,可就難保周全了。

  ??沉思了半晌,古聞清摟緊了趙氏,安撫她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事情再鬧下去,你也多勸勸紅花,別總是與人過不去。她這樣的性子,將來可有誰敢上門提親?”

  ??“我知道。我已經說了她一頓了。”

  ??“唉,翠意,紅花這個孩子打小沒有父愛,而我也不能給她什麽。隻能待她將來成親時,讓你給她備豐厚些嫁妝。我這一輩子欠了三個女人的債,一個是你,一個是紅花,一個是桂娘。”

  ??“聞清,你別再說這些了。你得想辦法把關於雅汐的流言壓下去,否則姚家插手進來的話,隻怕咱們的事也瞞不下去了。”趙氏說著,擔憂的哭了,“你都不知道,今天那些個看我的眼神有多防備,好像生怕我會偷了他的漢子一樣。”

  ??想起那些眼神,趙氏難過的嚶嚶而哭。

  ??她也自責過,也覺得對不起劉桂香。

  ??這些年來,她處處要強,性子變得讓人討厭,一方麵是因為她對劉桂香又內疚又妒忌,一方麵是因為她沒有男人可依靠,就算有古聞清暗地裏幫著,可終究還是難平她的委屈和孤單。

  ??說到底,她也不是心地惡毒的人,隻是生活把她變成了這樣。

  ??看著趙氏的眼淚,古聞清有些手足無措起來,連忙哄道:“翠意,你快別哭了。這事我一定辦好,我保證明天過後,再也聽不到關於杜家丫頭的流言。”

  ??垂首低泣,趙氏點點頭。

  ??“雅汐那丫頭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姚家說是大戶人家,可也不見得就是個好地方。而且那個姚家少爺眼盲又有頑疾,她嫁過去,也享不了福。”

  ??古聞清笑著感慨,“翠意,你還是那個善良的你。這些年都是害得你變成一個需要處處引人注意,害怕被人遺棄在角落的人。”

  ??趙氏聽著,又是眼淚撲籟撲籟而下。

  ??他,還是他最明白她。

  ??“走吧!你先回,我隨後就回。”

  ??“翠意……”

  ??“回去吧,時候不早了。”

  ??“我……”

  ??“我能理解你。”趙氏揮揮手,催促著他離開。

  ??古聞清咧嘴笑了笑,點頭離開。

  ??趙氏垂首,手撫著羊皮羊皮褥子,輕道:“咱們從這裏開始,就從這裏結束吧。”

  ??第二天,村長古聞清一臉怒氣召集了全體村民,再三嚴令,如果再有誰散布關於杜雅汐的謠言,一律逐出村。

  ??一波謠言來得快,去得也快,大夥都選擇性的忘了這一茬。滿心希望的等著藥園的開工,一心期盼能在剩下的半年裏,多攢些錢過年。

  ??姚家別院。

  ??胡媽媽由外匆匆而回,湊到姚靈芝耳邊低言幾句,隻見姚靈芝一臉怒氣,用力一拍桌麵就站了起來,“走!陪我去找老夫人一趟。”

  ??那對母女真是沒用,居然這麽容易就被杜雅汐給破了功。

  ??本以為用這些謠言來擊敗杜雅汐,沒想到她反而贏得了更多的支持。

  ??真正的可惡!

  ??這樣的女子,其實是太危險了,她說什麽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嫁進姚家。

  ??“夫人,老夫人剛剛才從外頭回來,我們要不晚些再過去?”胡媽媽提議,“夫人,你也別太直白了,老夫人既然喜歡她,那就一定不會隨便改變主意,你若是想勸,可一定不能讓老夫人生疑。”

  ??忍氣吞聲,暗中謀劃了這麽多年,她可不希望自家夫人就這麽前功盡廢。

  ??姚靈芝又重新坐了下來,端起一旁的茶盞輕呷了幾口,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許久,她才放下茶盞,淺淺頷首,“還是你心細,倒是我越來越沉不住氣了。”說著,她握住了胡媽媽的手,輕拍了幾下,抬頭笑看著她,道:“這些年,多虧了身邊有個你。”

  ??“夫人,你別這麽說,這些都是老奴應該做的。”

  ??主仆二人,在房裏說了些貼心的話,等到丫環們送來了精致的點心,姚靈芝這才領著胡媽媽,提著點心去姚老夫人的院子裏。

  ??“娘,靈芝給你送點心過來了,這些都是剛做好的,你快嚐嚐。”示意胡媽媽放下黑漆雕花食盒,姚靈芝笑著走了過去,接過豆蔻一下一下的替姚老夫人捏肩。

  ??姚老夫人笑眯眯的拍拍她的手,欣慰的道:“還是女兒貼心,在外麵累了一天,回到家裏有女兒貼心的照顧。”

  ??“娘,你咋還把我當小姑娘呢?”姚靈芝笑了笑,嬌嗔。

  ??“嗬嗬。”姚老夫人牽過她的手,示意她坐下來,“在娘的心裏,你就是已經做了祖母,你也還是娘的孩子。”

  ??“娘,藥堂的事情子謙也跟著你學了這麽多年,家裏又有我顧著,依我看啊,你老就在家享享清福好了。現在宸之也快在成親了,你得把身子養好,將來曾孫子還需要你幫著帶呢。”

  ??姚靈芝拿起筷子給姚老夫人夾了一塊點心,笑眯眯的道。

  ??姚老夫人點點頭,笑了笑,道:“這些年來,的確是多虧了你和子謙裏裏外外的顧著。不過,現在為娘的身子骨還能動,也趁著還能動,就想著多替你爹完成一些心願。如果不讓我有些事情忙著,我還真的不習慣。”

  ??“惜玉已經跟子謙在藥堂學習,以後啊,這些家業還得由年輕人來做,總不能讓他們一輩子都活在外祖母的庇佑下吧?”姚靈之笑眯眯的說著,悄悄的打量著姚老夫人的反應。

  ??眸底閃過欣慰,姚老夫人頷首,“惜玉是個好孩子,你教養了一雙好兒女。將來藥堂的事情,還真是少不了他。”

  ??眸光略沉,姚靈芝聽她隻字不提當家之事,也不明說由徐惜玉來當家,心裏很是不高興。不過,她還不敢在姚老夫人麵前表露真正的情緒,便笑著點頭應是。

  ??“娘,宸之的婚期會不會緊了一些?咱們姚家長孫成親,可不能馬虎,有許多事情都是要準備的。”姚靈芝說著,小心翼翼的打量了姚老夫人一眼,又道:“今天我去了藥堂一趟,子謙讓我帶了東西給錢海。在街上聽了一些關於杜家姑娘的流言,也不知是真是假?”

  ??“既是流言,定不能當真!”姚老夫人一臉平靜,看向姚靈芝道:“杜家那丫頭,我自信不會看走了眼,那些流言我也聽說了,簡直就是一派胡言。若是讓我查出是誰在後麵造的謠,我定要拉她去見官,拔了她那三寸之舌。”

  ??見姚老夫人一心全偏向杜雅汐,那些致命的流言,到了她這裏就成了一派胡言,姚靈芝不禁攥緊了拳頭,暗惱不已。

  ??這一個二個都中了杜雅汐的邪了不成?

  ??怎麽全都一心縱向她?

  ??“娘,那丫頭當真這般好?”姚靈芝試探著問道:“常言道,無風不起浪,有了這種流言,難道我們就真的不差人暗中查查?”

  ??“不需要!”兩道聲音一裏一外重疊響起,姚老夫人笑著看向門口,連忙讓一旁的錢媽媽去攙扶姚宸之,“宸之,你怎麽過來了?”

  ??姚宸之笑了笑,“我想過來陪祖母一起吃晚膳。”

  ??“乖孩子,快快坐下,先吃點你姑母做的點心,待會讓人傳膳,咱們三人一起吃。”說著,她看向姚靈芝,“好久都沒有一起吃飯了,今天正好,大家坐在了一起。吃完飯後,就一起商量一下采禮和新房的事情。蘇城那邊我暫時還不能回去,新房就幹脆用宸之現在房間,不過得重新置辦一下。靈芝啊,這事就交由你來辦,你明天就先回蘇城,我這邊有什麽需要的,再讓人通知你。你可願意?”

  ??姚靈芝笑著點頭,立刻應道:“宸之是我看著長大的,我是他唯一的親姑母,這事自然該由我來操辦。娘,你就放心吧,這事我一定給辦得妥妥的。”言罷,她麵露難色,看著姚宸之,聲音放低了幾分,“宸之,昨天的事兒,你不會怪姑母吧?姑母也是關心你,畢竟當時杜姑娘是一身男子裝扮,而且,你們雖有婚約在身,但畢竟還未成親,這樣私下見麵,讓人知道終究是不好的。你也不想讓人在背後說杜姑娘不重閨譽吧?”

  ??胡媽媽立刻插了一句,很是憂心的道:“現在外頭流言紛飛,把杜姑娘說得很是難聽。”

  ??“姑母多慮了,宸之怎會怪姑母呢?不過,外頭的流言,我一個字都不會相信。嘴巴長在別人的身上,別人要說些什麽咱們也管不了許多。必要時候,若是抓出這背後的人,我們可以抓她去見官府,告她毀人名節。”

  ??姚宸之眉頭都不皺一下,言之篤篤,字眼之中全是對杜雅汐沒有條件的信任。

  ??不過,他心裏卻是為她擔憂。

  ??畢竟這些的流言,對於一個姑娘家來說,終究是一把無形的刀,傷人於無形。

  ??盡管她告訴他,她腹中已有孩兒,但他仍舊相信,她不是輕浮的女子。她不願向他說明一切,那是因為他們還沒有熟到彼此都沒有秘密。再說了,他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他不也毀了一個姑娘的清白,卻無法為對方負責嗎?

  ??想到這裏,他又不禁聯想到那個黃衣姑娘,如果她也到了杜雅汐這樣的境地,她又會如何麵對呢?

  ??又有誰能替她擋住外麵的風風雨雨?

  ??心中的內疚,瘋狂速長,一發不可收拾。

  ??“祖母,我相信杜姑娘的品性,暗查之事,於情於理都不可再提。我決不允許,有人懷疑我的未來妻子的品性,也不允許任何去暗查她。”姚宸之內心火熱,隻覺一股無名的怒火在燒。

  ??他就是看不得有人懷疑杜雅汐。

  ??姚老夫人點點頭,“宸之,你多慮了,祖母和你一樣相信雅汐。”

  ??“謝謝祖母!”

  ??“謝我?”姚老夫人看著姚宸之的目光中夾著打趣,直覺姚宸之是對杜雅汐動了心,看到這樣的局麵,姚老夫人是最高興的一個,“這人還沒有進門了,你就已經這麽護著了,祖母都要吃醋了。哈哈哈。”

  ??俊臉染上紅暈,姚宸之垂下腦袋,嘴角輕翹。

  ??姚靈芝看著眼前這一幕,暗中氣得胃都痛了。

  ??……

  ??環山村,杜家院子裏。

  ??慕年流兮浮生

  ??鴛鴦花架下,掛著四盞油燈,燈光如晝,杜家人圍坐在桌前,各忙各的,不時聊天談笑,一派溫馨。

  ??杜父刻字,邰氏正在一針一針的繡喜鞋,而杜雅汐則在鼓搗著竹茶盞,杜瑞兆研藥粉,就連小小年紀的杜雅蘭也在幫忙遞東西,一家人忙得不日樂乎。

  ??謠言的事情處理得很幹淨,並沒有給杜家人留下不好的陰影,隻是邰氏看向杜雅汐的目光中,還是有著自責和擔憂。杜雅汐看著也隻能歎氣,不知該如何安撫她,更不敢將自己的真實情況告訴她。如果讓她知道自己珠胎暗結,她估計得求死了。

  ??杜雅蘭跑到了杜雅汐身邊,看著她給竹茶盞身上畫荷池圖,雙眼直放亮光,直直的盯著讚道:“二姐,你畫的這隻蜻蜓可真好看,像是真的一樣。二姐,這個杯子送我成不成?我好喜歡哦。”

  ??杜雅汐勾完最後一筆,放下竹茶盞,摸著下巴打量了半晌,終於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杯子不是給你的,待會二姐再給你做一個可愛一點的,在杯子上給你畫一隻可愛的小豬怎麽樣?”

  ??“二姐,就算我長得比較胖,像個小豬似的,你也該表達得含蓄一點吧。”杜雅蘭噘著小嘴巴,表情很受傷的道:“人家的小心肝受傷了,二姐現在都不疼雅蘭了,一心就隻想著對大哥哥好。”

  ??“雅蘭,小孩子家家的,可別亂說話。”邰氏緊張的朝門口望了望,生怕有人聽了,明天又各種謠言亂飛了。

  ??現在的她就如同驚弓之鳥,就怕別人又傳出什麽對杜雅汐不利的流言。

  ??杜雅蘭立刻扁了扁嘴,眸中水氣漸聚。

  ??杜父連忙伸手抱過杜雅蘭,笑著安撫她,道:“雅蘭,你娘不是怪你的意思,你可不能亂想。最近咱們家裏發生太多事情了,你娘心裏急,你要多聽話,別讓你娘急上加急。”

  ??“爹,我知道了。”杜雅蘭點點頭,又看向邰氏,乖巧的道:“娘,我以後一定不亂說話了。”

  ??“嗯,雅蘭真乖。”

  ??杜雅汐看著一家人因為自己而弄得緊張兮兮的,心裏很是自責。她拿起另一個還沒有畫東西的竹茶盞,幾筆就勾勒出了一隻可愛的Q版小豬,笑著遞了過去,“雅蘭,這隻小豬叫豬豬俠,他是一隻勇敢的小豬。來,二姐把它送給你,好不好?”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看到可愛的東西,立刻就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一下子就拿著杯子嗬嗬的笑了起來,愛不釋手。

  ??杜瑞兆抬眸看向雅蘭手中的竹茶盞,眸底閃過一絲歡喜。杜雅汐瞧著,無聲的笑了笑,拿起一旁的竹茶盞,想了想便下筆在杯身上畫了Q版的杜瑞兆,畫中的杜瑞兆手裏拿關扁擔,怒目圓瞪,一身正氣。

  ??“瑞兆,這個杯子給你。”

  ??“給我?”杜瑞兆接過杯子,看著杯身上那個像是自己,又不像自己的人兒,問道:“這是?”

  ??“你啊!”杜雅汐笑了笑,似乎深有感慨的道:“我最喜歡那個愛護家人,為了保護家人而勇氣爆棚的小男子漢了。瑞兆,你別生二姐的氣了,好不好?有許多事情,二姐也不知該如何跟你解釋,你才能真正的明白?二姐隻能說,等你再長大一點,你就會明白二姐為什麽會做這樣的決定。”

  ??“二姐,我?”杜瑞兆的眼眶泛紅,突然咧嘴一笑,“我從沒有生過你的氣。”

  ??“嗬嗬!瑞兆果然最疼二姐了。”杜雅汐笑道。

  ??杜雅蘭不服氣的從杜父身上滑了下來,跑到杜雅汐麵前,張開手臂,道:“二姐,雅蘭也疼二姐。”

  ??一把撈起她,溫溫軟軟的小人兒立刻圈住了她的脖子,在她的臉頰上重重的親了幾口,“二姐,香不香?甜不甜?”

  ??“嗯,香香的,甜甜的。”

  ??“嗬嗬!”

  ??“哈哈!”杜氏夫婦相視一眼,看著幾個兒女,欣慰的笑了。

  ??一時之間,杜家的院子裏笑聲縈繞,掛在竹梢的月兒也笑彎了眼,星星眨巴著眼,羨慕的看著這一家相親相愛的人。

  ??翌日一大早,姚老夫人便帶著幾十個人來到了杜家,這些人全是那些難民。他們聽說有地方可以安身,還有了生活的活計,一個個都滿懷希望的跟了過來。

  ??一下子來了這麽多人,杜家自然是住不下的,當下,姚老夫人和古聞清、杜家人一合計,就暫時將人分到了村民家中,也找了人幫忙在竹林裏再蓋一座房子,用來安置這些難民。蓋房子說來簡單,可建起來是需要時間和人力、物力的。

  ??在眾人整地的幾天,杜父就畫出房屋的草圖,仍舊是竹屋,但規模比杜家的要大上好幾倍,樣式也采納了杜雅汐的意思,簡約式的房廳廚衛一套式的。建房的人看到草圖後,也不禁雙眼放亮,直說這個主意好。

  ??人力多了,村裏自願來幫忙的人也多,杜雅汐便讓人幫忙給自己家裏接了自來水。說是自來水,其實就是砍些竹子,用工具把竹節打通,再一根一根的接起來,把小溪的水接到自己家的院子裏來。

  ??她還設置了水閥口,用起來既方便,又省事。

  ??自來水接通後,村裏的人都效仿了起來,一時之間,環山村空前的熱鬧,整天都可以聽見到處叮叮當當的響,到處都是笑聲一片。

  ??姚老夫人知道這事後,便讓杜雅汐畫了草圖,差人把草圖送回蘇城,讓姚靈芝將新房旁的兩間耳房,一間改建成有上下水的茅房,一間改建成浴堂。

  ??三七急缺的危機也因為有了杜雅汐給的快速止血散的方子,還有一些良心未氓的藥農供應三七,總算是有驚無險的度過了這一關,多方趕製,終於夠了供應軍營的量。

  ??姚老夫人也放下心中的一塊巨石,全部精力都移轉到了姚宸之和杜雅汐的婚事上。

  ??……

  ??“老何,這是她讓你帶回來給我的?”姚宸之擰開瓷瓶蓋,湊鼻聞了一下,又問:“她有沒有說這是什麽東西?”

  ??老何一臉激動的道:“麻沸湯。”

  ??“麻沸湯?世上竟是真的有這種藥湯?”姚宸之也不禁激動了起來,這麻沸湯隻是聽過傳言,但卻沒有誰真正的配製出來過。他也苦心的配製了好多年,一心想為病患減少一些痛苦,可就是配不出來。

  ??“少爺,這個未來的少夫人真是太厲害了。她居然連麻沸湯都配得出來,我已經試過藥效了,絕對沒有任何的不足。”說起這事,老何就激動得停不下來,他萬萬沒有想到,在他的有生之年,居然可以看到真正的麻沸湯。

  ??姚宸之也不禁驚呆,“這是她配的?”

  ??“嗯,如假包換。”老何笑不攏嘴,又再次肯定,“我親眼看著她配的,真的是……唉,我都不知該如何形容?少爺,我有種直覺,少爺的眼疾,少夫人一定可以治愈。”這個杜雅汐真的太厲害了,連他這個有名的老大夫也對她心服口服。

  ??姚宸之緊握著瓷瓶,沉默不語。

  ??老何驚覺自己又提起了姚宸之心中的痛,連忙岔開了話題,“少爺,將來老君山的藥園弄了起來,許多藥材我們就不會再像現在這麽被動了。少夫人也真是個有法子的人,她的想法很好,隻有自足了,才能不受人挾持。”

  ??姚宸之頷首讚同,這次三七之缺的確是給他們敲響了一個警鍾,一直懷疑是二房在背地裏搞的鬼,可經過一番調查,卻發現根本不是二房。

  ??這個結果,讓他更是擔憂。

  ??看不見的敵人,往往才是最讓人擔心的。因為誰都不知道,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他會突然給你一刀。

  ??“我相信祖母的眼光,她老人家選了杜姑娘一定是有經過充分考量過的。我也……呃……”突然,姚宸之麵色驟白,額角青筋浮現,他撫著胸口,喘著氣一臉的痛苦。

  ??老何瞧見,立刻上前,蹙眉搭上他的手腕,然後一臉驚愕的看著他,道:“少爺,你這幾天都不舒服,為何不跟我說?你的體內的毒提前複發了,你先等等,我馬上找人送你上山。”

  ??老何說著,便要離開。

  ??姚宸之緊攥住了他的手,衝著他搖搖頭,“老何,先別驚動祖母。”

  ??“少爺你別擔心,老夫人去了環山村,不會這麽早回來。”聽老何說完,姚宸之手一鬆,放他離開。

  ??“咳咳……”喉間湧起一股腥甜味,姚宸之拿出手絹捂住嘴,隻覺手絹被濕透,觸手的是溫溫的液體。他擦幹嘴角,無奈的笑了笑,低歎:“杜姑娘,在下怕是與你結不了三年的盟友了。”

  ??不一會兒,胡荽便領著幾個壯漢抬著軟轎而來,焦色上臉的老何則背著他的醫藥箱趕來,一行人急急忙忙的將姚宸之送到了老君山上的溫泉洞裏。

  ??三天後。

  ??姚老夫人差人捎信給杜雅汐,告訴她關於姚宸之病情複發的情況。聰明的杜雅汐,一聽就明白了姚老夫人的意思,先是打發了送信的人,然後,借著去鎮上的由頭,半路換了男裝,直直的趕往姚家別院。

  ??“老夫人,情況可是很嚴重?”杜雅汐見姚老夫人親自在大門口等自己,不由心下一驚,直覺這一次姚宸之的情況很是糟糕。

  ??姚老夫人緊握了她的手,一直給杜雅汐堅強感覺的她,此刻,卻像平常人家關心孫兒健康的婦人一般,麵帶憂色,手心冰冷,杜雅汐抬眼打量過去,發現她鬢角的白發又多了。

  ??“丫頭,你師傅不在,你隨我去看看宸之的情況。老何已經用盡了辦法,可宸之就是醒不過來。”說著,她的眼中已盛滿了淚水,緊握著杜雅汐的手又微微的顫抖起來。

  ??心,不由抽痛。

  ??杜雅汐回握住了她的手,沒有推辭,也沒有怕她懷疑而諸多解釋,而是朝她點點頭,一臉嚴肅的坐著軟轎上了山。

  ??撂開轎簾布,杜雅汐四處張望,心裏雖是有許多疑問,卻沒有心情去問。

  ??過了半個時辰,軟轎終於停到了一個石洞口,杜雅汐下了轎,抬眸看了一眼石洞,聞著隱約從石洞裏飄出來的草藥味,她不禁眉頭輕擰。姚宸之既是病發了,為何不在家裏診治,而是來這麽一個偏僻的山洞裏?

  ??“丫頭,走吧!宸之就在裏麵。”姚老夫人朝她伸出了手,又對下人吩咐,“你們就在這裏等著,不可隨意走動。”

  ??“是,老夫人。”

  ??杜雅汐和錢媽媽一人一邊扶著姚老夫人,豆蔻和連翹左右兩邊各自提著一個燈籠,照亮前麵的路。山洞前麵很長一段都是黑的,並沒有在石壁上安置火把,杜雅汐明白,也許這是為了掩人耳目。

  ??山洞不大,但是很深,她們左拐右拐走了一刻多鍾後,耳邊傳來了滴答滴答的水聲,杜雅汐心下猜測,難道這裏麵是一條暗河?又往裏走了一刻鍾,幾人終於走進了洞腹。

  ??放眼看去,杜雅汐不禁呆了。

  ??本以為這洞中有一條暗河,卻沒有想到,這裏麵竟有一處天然的溫泉池。那從石壁上一滴一滴滴落下來的,竟是溫熱的泉水。此刻,溫泉湖上,白霧嫋嫋,仿若置身於仙境。

  ??雙眼緊閉的姚宸之就坐在溫泉湖中,他的墨發散披著,透著白白的水氣看去,竟像是仙境中的嫡仙。

  ??驚豔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老何迎了過來,以袖拭去額頭上的細汗,朝姚老夫人拱手行了一禮,道:“老夫人,山路難行,你怎麽來了?”

  ??“我放心不下!怪醫回了西域也不知何時歸來,我想著丫頭主意多,便讓人找了她隨著一起來,看看有沒有幫得上你的地方?”姚老夫人看著老何兩眼濃重的青暈,感激的道:“老何,這次又辛苦你了。”

  ??老何連忙回了一禮,“老夫人莫要折煞老何,照顧少爺本是我應該做的事情,隻是老何無能,這麽多年了,仍舊解不去少爺身上的毒,連是什麽毒都沒有診出來。老何實在是愧對老夫人的知遇之恩。”

  ??姚老夫人擺擺手,一臉擔憂的看向泡在溫泉中的姚宸之,“宸之可曾醒來過?他到底是怎麽回事?複發時間怎麽會好端端就提前了呢?”如果按以往的經驗來算,姚宸之的複發時間應是兩個月後,所以,姚老夫人才選了在複發前迎娶杜雅汐。

  ??她不由的想起姚宸之下個月的生辰,心中掠過驚慌。

  ??難道真的是不能安然度過二十歲的生辰?

  ??“我去看看。”杜雅汐鬆開了姚老夫人的手,信步朝姚宸之走了過去。

  ??溫泉池中浸泡著不少藥材,與其說姚宸之是在泡溫泉,不如說他是在泡藥浴。杜雅汐蹲在他的身邊,從水中撈起他的手,隻見他的手早已被藥水泡得起了皺,比以往更是蒼白。

  ??心,微微刺痛。

  ??杜雅汐抽出手絹,擦幹了他手腕上的水漬,搭著手腕,細細聽脈。

  ??心跳輕緩,脈絡不通。

  ??她一臉凝重的放下他的手,又輕柔的攏開緊貼在他臉頰上的濕發,“何大夫,麻煩你提燈過來一下,我想看看他的眼睛。”

  ??“哦,好!”老何提著燈快步走了過來,細心的舉著燈站在一旁為杜雅汐增加光線。

  ??輕柔的撐開姚宸之的眼皮,入目的是布滿血絲的眼睛,又細細的查看一番,杜雅汐伸手從溫泉池中撈出一把藥材,細細翻開,終於知道了姚宸之昏迷不醒的原因了。

  ??“胡荽,你過來幫忙把你家少爺背上來。”

  ??剛端著一盆熱騰騰的藥汁走來的胡荽,聞言愣了愣,移目看向老何,見老何輕輕頷首,他才放下藥盆,跑過來下水將姚宸之從溫泉池中背到了靠石壁的床上。

  ??杜雅汐這才發現,這石洞中一切日常所需用品,應有盡有,看來姚宸之經常會來這裏泡藥浴。

  ??“幫你家少爺把濕衣服換下,好了再叫我。”杜雅汐吩咐了一聲,就走到了姚老夫人麵前,掀唇:“老夫人,他體內的惡勢漸長,人體毒素蓄於肝,而他的肝火偏重,不宜泡這大補的藥浴。”

  ??聞言,老何吃了一驚,“可是以前,少爺的病複發時,都是泡了藥浴就好的。現在怎麽?”

  ??杜雅汐也無從解釋,隻是依目前的症狀來道:“以前,我不太清楚,但他現在的情況,的確不宜泡藥浴。目前我們還斷不出他體內的毒,但我們可以以清毒為主,就是日常的飲食也該換換。”

  ??“可宸之一直都醒不過來,這該怎麽辦?”老何的話剛落下,屏風後,胡荽伸出了腦袋,對著杜雅汐,道:“杜姑娘,少爺的衣服換好來了,你是不是過來診診?”

  ??“好!我這就來。”

  ??站在床尾,杜雅汐掀開滿被,又褪下姚宸之的布襪,露出他那骨節分明,瘦長,蒼白的腳。半蹲身子,杜雅汐手法熟稔的在他的腳底輕按起來,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沒有人出聲問她,也沒有人阻止她,而是大家都默默的看著她神色認真的按摩,默默的等著姚宸之醒來。

  ??時間過去了一刻鍾,杜雅汐抽回了手,從袖中取出銀針包,撚著銀針,一針一針刺下。

  ??終於,杜雅汐抽了針,拭了額頭的汗。

  ??轉身看著大家,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他應該很快就可以醒過來了,你們就放心吧。”

  ??“杜姑娘,謝謝你救了我家少爺,你的大恩大德,我胡荽下輩子做牛做馬來還你。”胡荽撲嗵一聲跪到了杜雅汐麵前,說著磕著,已是淚流滿麵。

  ??杜雅汐連忙上前扶他起來,不讚同的皺起了眉頭,“胡荽,你的愛主之心,我很欣賞。但是,男兒膝下有黃金,以後,別動輒就下跪。”

  ??“是是是!胡荽以後都聽杜姑娘的。”

  ??“那你是不聽我的話了?”一道虛軟的聲音傳了過來,眾人皆喜,齊齊圍了過去。

  ??“宸之,你醒啦!”

  ??“少爺,你可算是醒了,胡荽可擔心了,嗚嗚嗚……”

  ??杜雅汐站在人群外,看著眾人臉上的笑容和淚水,隻覺得這個世上最美的笑容就是帶著眼淚的笑容,她彎唇笑了笑,透過人群看向如同被眾星拱月的姚宸之,兩人目光相撞,卻隻是一瞬間即逝,如同幻覺。

  ??渾身一震,杜雅汐快步走了過去,驟問:“你剛剛可是看到光了?”

  ??剛剛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鎏光,絕對不是她的幻覺。

  ??她很真實的感覺到了,他朝自己投來的目光,很清楚的感覺到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了。

  ??此話一出,眾人齊唰唰的看向姚宸之,一臉驚喜難掩。

  ??難道是因禍得福?

  ??姚宸之眨眨眼,搖搖頭又點了點頭,道:“隻覺眼前一亮,但隻是一瞬間,我剛還以為是幻覺呢?”朦朧的目光中,他依稀看到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女子站在前方朝自己看了過來,隻是,待他想要再看清楚一點時,眼前又是一片黑漆。

  ??本以為是出現了幻覺,現在看來,自己剛剛看見的那個模糊身影,應該就是她了。

  ??有了這點認知,姚宸之的心情不由的飛揚,他的腦海裏終於有了她的影子,盡管模糊,盡管隻是驚鴻一瞥,但他已經滿足。

  ??“我剛剛替你再次檢查了一下,你的眼角膜沒有受損,讓你一直無法恢複光明,隻怕是因為體內的毒。”一顆火熱的心有些微涼了起來,杜雅汐對這古代的毒術實在是涉及太少,暫時根本就無法得知他究竟中了什麽毒?

  ??再次?

  ??姚宸之有些困惑。

  ??“宸之,你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現在是個好現象,祖母相信,你很快就可以看見東西了。”姚老夫人上前坐在床邊,緊握住了姚宸之的手,看著才三天又消瘦了不少的俊臉,她的心抽痛了起來。

  ??“祖母,我知道了,你放心!隻要有一線希望,宸之都不會放棄。”

  ??“嗯,好孩子。”

  ??杜雅汐看著他們祖孫倆溫馨的相互安慰,相互鼓勵,嘴角不由飛揚。

  ??老何上前走到杜雅汐身邊,問道:“杜姑娘,既然你說少爺不能再泡藥浴了,那是不是該回別院去休養?”

  ??輕瞥了一眼那水氣嫋嫋的溫泉池,杜雅汐搖搖頭,道:“把池中的藥材清了,隻泡幹淨的溫泉是有助活絡經脈的,他現在的身子還太虛弱,不宜顛簸。從現在開始,茶水換為枸杞明決子菊花清目茶,平時的湯水也改為明目清毒的藥膳,每天睡前要給他的腳底按摩兩刻鍾。暫時就先這樣吧,在沒有查明體內的毒前,咱們以保守調養為主。”

  ??“胡荽,池水你清理一下,老何,一切聽雅汐的,咱們以保守調養為主。”姚老夫人吩咐。

  ??“是,老夫人。”

  ??杜雅汐有些意外的看向姚老夫人,沒有想到她居然全聽自己的,一點都不懷疑,也不再作思考。

  ??她就是這麽相信自己?

  ??還是,她發現了什麽?

  ??姚老夫人輕輕的拍拍姚宸之的手,柔聲的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和丫頭下山,過幾天等你身子骨硬朗了一些,你再下山。”

  ??“是,祖母路上小心。”姚宸之溫順的點頭。

  ??“好!你就歇著吧。”姚老夫人鬆開他的手,起身看向杜雅汐,道:“丫頭,咱們先回吧,這裏有胡荽和老何照顧著,不用擔心。”

  ??淺淺頷首,杜雅汐微笑而立。

  ??這話聽著倒是有幾分意味,杜雅汐看向靠坐在床頭的姚宸之,掀唇:“姚少爺,你先休息,我這就送老夫人下山。”

  ??“好!有勞姑娘了。”

  ??“不客氣!”

  ??姚老夫人看看孫兒,又看了看杜雅汐,對他們目前的相處方式,還算滿意。

  ??她相信,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她也相信自己的孫兒,雅汐一定會慢慢喜歡上他的。

  ??姚家別院,通向山上的後門。

  ??佩蘭一臉焦色的站在門口朝下山小路張望,遠遠的見軟轎出現,她立刻跌跌撞撞的衝了上來,錢媽媽瞧見了,臉色微凝,驟問:“佩蘭,你慌慌張張的做什麽?出什麽事了?”

  ??佩蘭是姚老夫人身邊的四大丫環之一,當時就是因為她性子穩重,所以才提她做的大丫環。

  ??現在這神情,一定是府上發生什麽大事了?

  ??錢媽媽上前,撂開轎簾一角,姚老夫人看著佩蘭,問道:“出了何事?”

  ??“老夫人,宗親們和二房老夫人,還有夫人也來了。茯芩正在大廳招呼。”因為姚靈芝雖是嫁了徐子謙,但卻一直在姚家生活,所以,自她成親後,姚府的下人都以夫人稱呼她,蘇城的人,都隻道是姚靈芝招夫入贅。

  ??姚老夫人淡淡的點點頭,“知道了,回吧。”

  ??“是。”

  ??下了軟轎,姚老夫人看向杜雅汐,道:“雅汐,我讓人駕馬車送你回去。”

  ??杜雅汐瞧著她眉宇間憂愁難掩,又掃看了一眼眾人緊張的模樣,突然笑了笑,道:“老夫人,雅汐累了,可否進屋歇歇腳,喝口茶?”

  ??聞言,錢媽媽雙眼亮了。

  ??姚老夫人錯愕的看了她一眼,隨即微笑點頭,“倒是我的不對了,都忘記請大夫進屋喝口茶了。”

  ??“嗬嗬!老夫人別人不知道我,你還不知道嗎?你老人家就別再打趣我了。”杜雅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眾人瞧著她的嬌澀的模樣,鬱色一掃,都是笑眯眯的看著她和姚老夫人。

  ??一行人回到後院,錢媽媽和豆蔻服侍姚老夫人梳洗換衣,這才慢悠悠的前往大廳。

  ??也不知是錢媽媽有意,還是怎麽的,錢媽媽讓人把杜雅汐帶到了大廳後麵的小花廳裏休息,隻隔著一扇牆,大廳裏的聲音可以一字不漏的傳入她的耳中。

  ??姚老夫人踏進大廳,厲目掃過眾人的臉龐,續而嘴角綻開微笑。隻見姚氏族長(姚思維)端坐在正位上,二房老夫人傅氏,姚靈之以及其他幾位宗親們分坐兩旁。姚景之站在傅氏的身後,而姚靈之的身後則站著胡媽媽和大丫環白薇和白芷。

  ??傅氏滿麵春風,眉梢眼角寫滿得意,想起今天終於可以看到姚老夫人受挫,想起自己終於可在她麵前揚眉吐氣,想起姚老夫人等一下的頹廢和憤怒,她的心就忍不住地暢快。

  ??姚靈芝笑著起身,朝姚老夫人見禮:“娘,你怎麽還總是在外奔波?剛剛三伯公和諸位叔公都指責靈芝的不孝,待會娘可為靈芝辯護。”說著,上前與錢媽媽一人一邊攙扶著姚老夫人走向與姚思維並排的正位。

  ??“傻孩子,那是長輩們的玩笑話,當不得真。”姚老夫人扭頭看著她,一臉慈祥的笑了,一步一步走向正位,身後跟著三個大丫環。

  ??頓時,姚靈芝嘴角的笑僵了僵,連聲稱是。

  ??傅氏看著眼的一幕,眼角溢出一抹陰笑,她起身向著姚老夫人見禮,“大嫂,近來身體可好?聽說,宸之要成親了,所以,我們就結伴來看望一下。看看大嫂這邊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多謝二弟妹了,我這裏一切都好,勞你掛記了。”

  ??姚老夫人笑著點頭,算是回了她的禮,接著向姚思維和宗親們見了禮。

  ??姚思維放下手中的茶盞,捋著他那稀稀幾根的白胡子,笑道:“傳弟,宸之的身體可好?”

  ??“謝謝三伯的關心,宸之的身體已無大礙。”姚老夫人笑著回道,在他的右側坐了下來。

  ??“沒事就好,隻是族中這麽多長輩都來了,怎麽也不見宸之來拜見長輩?”傅氏挑眉瞟著姚老夫人,嘴角帶著一抹冷笑,然後她站起身,走到姚氏族長姚思維的身邊,盈盈一福,一臉憂色的道:“三伯,你也知道,大嫂一輩要強,有什麽苦都自己吞。宸之若是全好了,怎麽就是不露麵呢?”

  ??說著,傅氏眼角帶淚的看向姚老夫人,貓哭老鼠的道:“大嫂,這裏也沒有外人,你不必一個人死扛著。有什麽事情說出來,大夥一起商量,總是比你一個人的力量要大的,雖然我們說的也許沒用,但也可供大嫂參考不是?”

  ??花廳裏,杜雅汐聽著傅氏那些假惺惺,惡心不已,隻覺一股怒火在心中噌噌噌往腦門上衝。

  ??虛假也就算了,這掛著關懷的旗子,卻做著打擊著的事兒,她還真是夠陰毒無恥。

  ??姚老夫人端著茶盞,手擰茶蓋,一下一下的輕劃茶水麵上的浮葉,嘴角噙著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這是收到宸之病發的消息,迫不及待就來示威打擊了麽?

  ??自己豈容她的如意算盤打得這麽響。

  ??“二弟妹,你的關心大嫂收下了。你剛也說了,興許說了也改變不了什麽,那大嫂也不好浪費你的時間和精力。現在我們正準備著下個月宸之的婚宴諸事,這事由靈姚來打理就好,宸之年幼失親,由靈芝一手撫養成人,這事理應由她來辦。”話罷,她端起茶盞輕呷了一口,優雅的將茶盞擱置一旁,扭頭看了姚靈之一眼,又道:“眼下惜玉和寶玉也不小了,待宸之成親後,他們也該開始準備了。”

  ??聞言,姚靈芝連忙應道:“娘,這些都是靈芝應該做的。”

  ??姚老夫人一臉欣慰的笑了,然後,對一旁的錢媽媽吩咐:“燕子,讓廚房備一桌好菜,今天我要好好的答謝宗親們的關心。”

  ??“是,老夫人。”錢媽媽福身離去,臨走前,輕捏了下豆蔻的手臂,豆蔻會意,朝她眨了眨眼。

  ??杜雅汐豎耳聽著大廳的一聲一響,眸子微眯,手指輕敲桌麵,以掩心裏著急。

  ??這些人明著來關心,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們是居心叵測而來。

  ??“杜姑娘,奴婢是茯苓,錢媽媽讓我給姑娘送點心過來。”茯苓將點心擺在桌上,然後走到牆壁前,伸手從靠牆的黃桃木書架上挪開一個花瓶,她返身拿起托盤,朝杜雅汐福了福身子,“杜姑娘,書架上有醫術書籍,也有一些有趣的擺飾,姑娘若是生悶,可拿書打發一下時間。”

  ??淺淺頷首,杜雅汐微笑著道:“茯苓姑娘真是善解人意,我正想看書,謝謝!”

  ??“姑娘客氣了。”茯苓眼睛一亮,笑著離開。

  ??杜雅汐站了起來,一臉凝重的走到書架前,隻見剛剛那個花瓶後麵有一個小方孔,湊近一看,足以觀看整理個大廳。看來這東西本來就是設來監視大廳的,錢媽媽把自己安排在這裏,倒是真的用了心。

  ??突然,杜雅汐不禁緊張了起來,瞪得圓圓的眼睛緊緊的盯著大廳裏的人的一舉一動。

  ??隻見傅氏朝姚思維福了福身,伸手就去扶他,“三伯,既然都來了,需不需要去看望一下宸之?也表示一下我們長輩對晚輩的關心。”

  ??姚思維眉頭皺了皺,心裏有些不高興,都是晚輩拜見長輩的,哪還有反過來的道理?想著,他輕咳了幾聲,麵事惱色,“金梅,你關心宸之的心,我能理解,可也該知禮數。”

  ??傅氏麵色一變,尷尬的抽回了手,納納的應道:“三伯,金梅錯了,還望三伯別怪金梅心急下出錯。”

  ??姚思維捋著胡子,點點頭。

  ??而姚老夫人一直麵帶微笑,沉著冷靜地看著在傅氏和姚思維的互動。

  ??杜雅汐忍不住的多看了姚老夫人幾眼,神情依舊淡然,麵對他人的暗地挑撥,她一派坦然。

  ??心生敬佩,杜雅汐緊張的心也慢慢的緩和了。

  ??姚老夫人這般淡定,想必是已經有了法子應對。

  ??姚思維見姚老夫人不接話,先是一愣,看了姚老夫人一眼,又疑惑的看向傅氏,傅氏立刻露出一個心領神會地微笑,轉身對姚景之吩咐:“景之,你身為宸之的兄弟,如今大哥病了,你理該前去看望。”

  ??姚景之立刻點頭,“祖母,教訓得是,孫兒這就去看望堂兄。”

  ??他的話落下,卻遲遲不見有下人領他去姚宸之的院子。

  ??見狀,他的麵色驟然變沉。

  ??姚思維又轉頭看了姚老夫人一眼,姚老夫人麵上笑容不變。

  ??姚思維笑了笑,撫著自己那稀落的白胡子,道:“傳弟,怎麽不讓下人給景之帶路?”

  ??“三伯,宸之剛服藥睡下,不宜打擾。”姚老夫人客氣的朝姚思維笑了笑,然後,移目看向姚景之,目光倏地變得冷咧起來,姚景之被她這麽一瞧,心下發虛,不禁垂下了腦袋。

  ??嘴角的冷笑一瞬而過,姚老夫人指著桌麵剛剛送來的點心,伸手做了請勢,“三伯,這點心叫做茯芩糕,有安神的作用。來,試試。”

  ??雙眼微眯,姚思維麵路不悅,“傳弟,你一向知書達理,可今日為何阻著景之去看望宸之呢?難道宸之的病情並不像你說的那樣?”他不禁懷疑,此刻,鍾傳弟阻著攔著是不想讓他們看到真相了。

  ??傅氏和姚景之對視了一眼,眸底閃爍著得意。

  ??姚老夫人依然氣定神閑。

  ??“三伯,你也說了傳弟是個知書達理的人,自然不會做欺瞞宗親的事情。宸之是真的剛剛睡下,晚點待他醒來,我讓他馬上過來拜見各位宗親。”說著,她話鋒一轉,語氣驟冷,目光含怒的看向姚景之,“我不能讓景之去看望宸之,我放心不下。”

  ??傅氏一聽,立刻冷聲反問:“大嫂,你說這話,我可就真的聽不懂了?什麽叫做你不放心景之去看望宸之?”

  ??“你心裏明白。”姚老夫人瞬間就紅了眼眶,看了姚思維一眼,又看向諸位宗親,“還記得上次,我的馬車和景之的馬車半路相遇,他不僅不相讓,還讓馬夫把我的馬車逼到了水溝裏。事後,他對宸之極為不敬,我問他,可知尊長?可他……各位宗親還是問景之吧,別讓人以為我這個長輩誣賴一個晚輩,這樣的事情,我鍾傳弟做不出來。”

  ??說完,姚老夫人就垂首靜坐,雙肩輕抖,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

  ??姚靈芝連忙抽出手絹,也是眼眶紅紅的掃看了眾宗親一眼,然後,彎腰輕柔的替姚老夫人拭去眼角的淚,輕聲安撫:“娘,你別傷心了。宗親們的心都跟明鏡似的,孰是孰非,都逃不過宗親們的眼睛。”

  ??傅氏恨恨的瞪了姚靈芝一眼,心中冷笑,孰是孰非?她倒是曉得形勢,這牆邊草做得真是太絕了。

  ??此刻,傅氏很後悔拉著姚靈芝一起來別院,本想讓她開口請鍾傳弟把當家之位給姚惜玉,沒想到鍾傳弟幾句話就讓她不敢再提,真真是個沒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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