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私情?!
作者:葉陽嵐      更新:2021-08-13 10:00      字數:13567
  宋太後被他堵了個正著,隻能頓住了腳步。

  ??屋子裏,皇帝的情況不容樂觀。

  ??殷述不悅的說道:“父皇您的傷勢要盡快處理,不能再耽擱了,兒臣先扶您到裏麵去。”

  ??說著,就給高金立使了個眼色,“高總管!”

  ??“哦!”高金立過來幫忙攙扶。

  ??如今皇帝的這個樣子,是真的不能再受刺激了,而殷紹又的明顯的來者不善。

  ??雖然殷述的意圖明顯,可是事關宋太後,皇帝卻是心裏起疑。

  ??他勉強擋開了高金立的手,手撐著桌麵一時未動。

  ??殷紹從外麵進來。

  ??宋太後就站在門口,兩個人錯身而過的時候,殷紹很仔細的觀察了一下她的表情,但是這個女人卻是沉著鎮定,哪怕隻是連一點眼神的波動也沒有。

  ??殷紹也不在意,徑自走到了皇帝麵前,“父皇!”

  ??“你剛說……的,是什麽事?”皇帝緩了緩,開口的聲音沙啞無力。

  ??“剛才宮外整頓亂軍的時候,抓到了一個人,身份比較特殊,因為事關皇祖母,兒臣不敢擅自做主處置,就隻能接手把人帶進宮裏來了。”殷紹道,麵容冷靜。

  ??事關宋太後?

  ??宋太後久居宮中,為人又低調,能有什麽了不得事情值得殷紹這麽當回事的?

  ??他狐疑的看了宋太後一眼。

  ??宋太後卻是麵色不動如山,隻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

  ??“到底是什麽事?”皇帝不耐煩的又問。

  ??“帶進來吧!”殷紹一招手。

  ??眾人循聲望去,外麵兩個侍衛正半拖半拽著一個人走了進來。

  ??那是個已經不年輕的婦人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人帶來的時候掙紮的太激烈了,發髻已經散了,頭發亂糟糟的披散在臉上。她身上衣物的料子看著不錯,但卻十分的狼狽,染了滿身的灰塵。

  ??“你們做什麽?放開我!放開啊!”被侍衛拖著進來,她一麵試著往後拉扯,一麵聲音淒厲又恐慌的叫嚷。

  ??並且,她那聲音聽起來又很有些不對勁,不像是正常人驚恐時候的表現,反而過分的帶了幾分有如野獸般的低吼。

  ??劉皇後仔細的觀察了一下她的樣貌,嫌棄的拿帕子掩了嘴,“這是哪裏來的瘋婦?紹兒,你怎麽……”

  ??這個人,她是從未見過的,所以實在摸不準殷紹找了這麽個眼生的女人過來能起到什麽大作用。

  ??皇帝也是神色困惑的上下將那婦人打量了一遍。

  ??殷紹就拱手道:“父皇,是兒臣唐突了,還請您恕罪,這個婦人,侍衛們已經盤問過她了,據她自己所言,她是南塘端木氏的人,是端木家主的祖母嶽氏。”

  ??端木家的老夫人嶽氏?

  ??這個老太婆怎麽會千裏迢迢跑到京城裏來了?而且就算是端木家的人,殷紹又把她帶進宮裏來做什麽?

  ??皇帝此時的身體狀況不佳,越發的不耐煩起來。

  ??“既然是端木家的人,那太子哥直接把她送去驛館不就得了?橫豎現在端木家主正好人也在京城裏。”殷述撇撇嘴,“這種瑣事也要拿過來給耽誤父皇的工夫嗎?”

  ??“我本來也不想讓父皇為了這些瑣事操心的,隻是夜裏出了這麽大的事,到處都亂,這個時候我去宣端木家主來認人,怕是會讓他多心。”殷紹道,他是早就將一切都打算安排好了,所有理由借口全部充分。

  ??說著,他便微微勾唇,回頭看向了麵孔冷然站在門口的宋太後,“如果真是端木老夫人的話,那皇祖母就應該是認識的。還請皇祖母不要怪我的自作主張,現在這人我已經給帶來了,您給確認一下她的身份,如果她真是端木家的老夫人,回頭我也好請端木家主過來領人。”

  ??宋太後的臉色一直沒什麽表情,她隻一動不動的看著外麵漆黑一片的天色,自始至終誰都沒有理會,這個時候方才說道:“哀家離開南塘幾十年了,什麽新人故人,如今已然是老眼昏花,認不得了。如果她真是南塘端木氏的人,哀家倒是好奇,她區區一個婦道人家,是怎麽千裏迢迢跑到京城來了?”

  ??殷紹把嶽氏弄來,絕對是準備的萬無一失了。

  ??所以宋太後隻是泰然處之,並不試圖回避什麽。

  ??皇帝自然也發現了這一點的疑點,不過就算這女人是殷紹弄來的——

  ??他此刻也更關心的是殷紹要用真來達成的目的。

  ??那越是被拽著進了殿內之後就身子隱隱的抖著,看似是對這陌生的環境極不適應的樣子,縮著脖子,偷偷摸摸的四下裏張望,並沒有絲毫的大家風度。

  ??高金立盯著她打量,然後湊近皇帝的耳邊道:“皇上,老早以前奴才就聽聞端木家的老夫人一萬年紀大了而得了失心瘋,瞧這女人的樣子,倒是有幾分想象的。”

  ??嶽青陽死後,那老夫人就開始瘋瘋癲癲起來,端木岐沒有刻意遮掩,所以這並不是什麽秘密。

  ??如果真的是個瘋婦,她又能有什麽用?

  ??皇帝的傷口隱隱作痛,腦子裏也亂糟糟的,煩躁道:“既然沒人認識,那就去驛館叫端木家的人自己來認。”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他說著,就扶著桌子艱難的要起身。

  ??殷紹也不勉強,隻就對宋太後說道:“宮外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孫兒要趕著過去,這個人如果真是端木氏的人,

  ??如果真是端木氏的人,那就不能怠慢。眼下外頭正亂,皇祖母一時半會兒也不能回皇廟,那就麻煩皇祖母了,這個人——暫時交給您了可好?”

  ??嶽氏瘋了?嶽氏是真的瘋了嗎?

  ??如果嶽氏真的瘋了,殷紹將她帶過來豈不是白費功夫?

  ??這是一個局,宋太後心知肚明。

  ??她麵無表情的彎了下嘴角,“這裏不是皇後在嗎?哀家精神不濟,折騰不起了,要回寢宮去休息。”

  ??說完,舉步就要往外走。

  ??劉皇後哪裏肯接這個燙手山芋,連忙陪了個笑臉道:“母後,今日這事情鬧成這樣,後宮裏的奴才們也都亂糟糟的,需要馬上整飭一遍。再有桀兒還在我宮裏呢,臣妾不放心,必須這就趕著回去看看,這裏還是您……”

  ??說到底,卻是非要宋太後來接手這嶽氏不可的。

  ??三方對峙。

  ??裏麵皇帝已經察覺了氣氛有異,目光不住的在幾人之間逡巡打量。

  ??“那就走吧!”最後,卻是宋太後妥協開了口。

  ??“太——”莊嬤嬤擔憂的脫口就要說什麽,但是礙著眼前人多,卻隻能欲言又止的咽下了。

  ??宋太後再度轉身,剛要舉步跨過門檻的時候,一直鵪鶉一樣縮著腦袋在那裏的嶽氏眼底突然閃過一抹惡毒的幽光。

  ??“啊——”她大吼一聲,撞開她身邊的兩個侍衛,然後在所有人驚訝的注視下散亂的發間的一直銀簪,二話不說,朝著宋太後撲過去,直刺她的背心。

  ??“太後!”莊嬤嬤驚叫一聲,好在是她對那嶽氏一直不放心就死盯著她,這個時候猛然撞過去,將那嶽氏壓倒在地。

  ??“啊——”嶽氏淒聲尖叫,發出的聲音真的恍如野獸一般,但是她瘋狂的目光卻隻死死死死的盯著方才倉促扶住了門框的宋太後,口無遮攔的大聲咒罵,“宋久!賤人!你這個賤人,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莊嬤嬤死死的壓住她,她掙脫不了,兩個人抱成了團,在地麵滾來滾去。

  ??皇帝和劉皇後等人一聲尊貴,這還是頭次有人這樣市井潑婦一樣的在他們麵前掐架,一眾人都看的目瞪口呆。

  ??殷述從頭到尾對一切都洞若觀火,這時候就站出來道:“來人!都別愣著,快把她們分開!”

  ??“哦!”侍衛們這才如夢初醒,趕緊進來了兩個人將莊嬤嬤拉開了,又把撲騰不止的嶽氏給鉗製住。

  ??嶽氏卻像是根本不在乎眼前的處境,仍是目光怨毒的盯著宋太後大聲的辱罵,“你這個賤人!你不要臉……”

  ??著是宋太後再善於掌控自己的脾氣,這一刻也忍不住的爆發。

  ??她的目光一厲,抬手朝嶽氏一指,“佩秋,把她給哀家綁了拖下去!”

  ??莊嬤嬤心裏一直都不泰定,隱晦的略一點頭,當先快走過去,先掏出帕子塞住了嶽氏的嘴巴,才要回頭叫侍衛拿繩子,旁邊的殷紹就似笑非笑的開口道:“我瞧這女人的樣子,像是有話要說,她當眾辱罵皇祖母固然罪大惡極,但也該叫她把話說完吧?”

  ??“不過一個瘋子而已,當眾辱罵皇祖母,直接拔了舌頭得了,太子哥哥什麽時候也變得這樣心慈手軟了?”殷述調侃著撇撇嘴,不以為然。

  ??當時殷紹秘密遣了殷淮前去大鄆城,他是尾隨在後的,隻不過他原是以為殷紹要針對宋家做什麽,去了之後卻發現對方是衝著端木家的。但是不管怎樣,這件事繞到最後也一定會把宋楚兮牽扯進去。當時他思慮再三,最後卻放棄了,沒有阻止。

  ??不管是朝廷和南塘,所有的事情都在暗處波濤暗湧,這並不是件好事情,既然殷紹打算好了找個契機把一切都搬到明麵上開誠布公,那倒也不妨就這麽等著看。

  ??所以那一趟,他空手而歸。

  ??殷淮帶回來了端木老夫人嶽氏,本以為殷紹是要拿端木家開刀發難的,不曾想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先出手打擊的目標會是宋太後。

  ??殷述的心裏,此刻是帶了幾分危機感的。

  ??“端木家和宋家是世交,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位端木老夫人怎麽會當眾行刺,衝撞母後呢?”劉皇後沉吟說道,回頭去看皇帝。

  ??“娘娘不必介懷,不過一個瘋子罷了!”莊嬤嬤屈膝對她福了一禮,然後轉向了宋太後道:“娘娘,皇上這會兒身子虛,咱們還是別擾了他了。”

  ??宋太後點頭。

  ??根本就無需殷紹多說什麽,皇帝已經察覺了此事有貓膩。

  ??“等等!”他沉聲喝止,因為體力不濟,抬手指了那邊幾次,最後才擠出幾個字來,“讓她把話說明白了再走,行刺當朝太後,她就不該活著從這裏走出去。”

  ??“一點小事,哀家會自行處置的。”宋太後道:“皇帝還是保重身體吧。”

  ??她轉身往外走。

  ??殷紹的唇角泛起一絲冷笑,略一抬手,外麵馬上就有一隊侍圍攏過來,擋在了大殿外麵。

  ??宋太後的目光冷厲,霍的回頭看向了他,“你要做什麽?”

  ??“這個女人對皇祖母不敬,本宮也是一片孝心,萬一您帶著她離開了,再遭她的毒手怎麽辦?所以這個人,皇祖母還是留下來吧,回頭——還是親自叫端木家主過來領人好了。”殷紹淡淡說道。

  ??此時麵對宋太後,他的語氣已經極端不恭。

  ??這種事情,在與前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

  ??的。

  ??莊嬤嬤心知風雨將近,一顆心不由的提到了嗓子眼,臉色都微微的變了。

  ??殷紹已經舉步走過去,扯到了塞住嶽氏嘴巴的帕子道:“當著父皇的麵行刺當朝太後,你當知這是死罪,就算你真的是端木家的人——國有國法,今天你不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說法來,就算端木岐出麵也保不住你。”

  ??行刺太後,其實不算這嶽氏是有什麽理由,她都全無活路的。

  ??這女人本來瘋瘋癲癲的,這一刻,卻不知道為什麽居然像是清醒了過來。

  ??她的麵上也無懼色,隻目光憤恨的死死盯著宋太後道:“要殺她的人是我,這是私人恩怨,和岐兒沒有關係,你們別把她扯進來。”

  ??莊嬤嬤急切的想要辯解,但這個時候如果搶著說話反而會變成心虛,不得已,隻能死死的捏著掌心來克製。

  ??宋太後一動不動的立在門邊,那嶽氏的恨毒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明明是如有實質,她卻也完全的不為所動。

  ??“宋久,這麽多年了,沒想到你還是這麽沉得住氣。”嶽氏冷冷說道,每一個字出口,都帶著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宋太後對她置之不理,她便就冷笑著霍的扭頭看向了皇帝道:“皇上,臣婦我一個婦道人家,凡事也沒個主意,算是窩囊了一輩子了,今天我人既然已經到了這裏了,也不怕把事情都說給你們聽。這宋久——她不守婦道,與人私相授受,您管是不管?”

  ??她是氣勢洶洶衝著宋太後來的不假,可誰也沒想到她會當眾拋出了一條私情來。

  ??宋太後這個人,素來冷情,而且先帝又死了這麽多年了,她連重華宮的大門都出去過幾次。

  ??所謂的私相授受?這到底要從何說起?

  ??大殿裏一片抽氣聲,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被震住了。

  ??“你不要信口開河,損毀我家小姐的名聲!”莊嬤嬤忍無可忍的怒斥,“太後她入宮三十年,跟你更是井水不犯河水,素無瓜葛的,你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這樣昧著良心的信口雌黃,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天打雷劈?要劈也得先劈了這個賤人吧!”嶽氏無所畏懼的冷冷一笑。

  ??她的脊背挺的筆直,隻盯著宋太後道:“你嫁入皇室,享受了這麽多年的富貴尊榮,真的就一點也不心虛嗎?”

  ??“哀家為什麽要心虛?”宋太後同樣冷冷的回,“哀家嫁入殷氏整三十年,輔佐先帝,輔佐他的兒子,自認為已經盡了全力,從無半分懈怠,皇上也不會覺得哀家做的不夠吧?”

  ??宋太後是個手段十分老辣周到的人,就連皇帝也隻能說她在宮中這些年一直循規蹈矩,兢兢業業,找不到她絲毫的毛病來。

  ??皇帝臉色,陰沉的越發難看,抿唇不語。

  ??“你也不用顧左右而言他,別人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你嗎?”嶽氏卻是不準備善罷甘休的,頻頻諷刺的冷笑,“你說你嫁人之後相夫教子賢良淑德,那麽在你嫁人之前呢?”

  ??如果嶽氏來指證宋太後這些年來有什麽逾矩的作為,完全沒有說服力,可如果是在她進宮之前的陳年舊事,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畢竟那個時候她人是在南塘的。

  ??皇帝的臉色驟然一變,殷述則是倒抽一口涼氣。

  ??他突然徹底明白了殷紹的用意,殷紹不知道用什麽辦法策動了嶽氏來為她指控宋太後,而皇帝為了把宋太後這個唯一能壓著他的人一舉鋤掉,勢必順水推舟。

  ??宋太後是因為嶽氏而遭殃的,這樣一來——

  ??宋楚兮想不和端木岐翻臉都難!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這個二哥的城府深,卻沒有想到他的手段如此厲害,一麵利用這次突發的契機,隻用了兩個時辰就布局妥當,完全徹底的廢了殷梁,而一波未平——

  ??隨後就又推出宋太後的事情來,想要瓦解南塘兩大世家的聯盟。

  ??這樣的內外兼顧,他居然都設計的遊刃有餘?

  ??因為心裏忌憚,殷述再看向殷紹的時候,神色間就多了幾分防備。

  ??而那邊因為嶽氏口無遮攔的指控,莊嬤嬤已經惱羞成怒,衝到她麵前怒斥道:“就算是在出嫁之前太後娘娘她也是清清白白的。”

  ??“清白?何為清白?你敢說她是清白無辜的?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嶽氏分毫不讓,隻目光死死的盯著宋太後的臉,“她宋久當年也是係出名門,品貌無雙的大家閨秀,登門求親者數不勝數,可是為什麽她會一直拖到二十二歲上才進的宮?說白了,不是沒人肯娶,隻是因為她不肯嫁。”

  ??她這樣拿一些毫無根據的所謂陳年舊事來損毀一國太後的名聲,這已經是逾矩的太過了,卻奈何——

  ??這些事情是皇帝和殷紹等人都願意縱容的。

  ??宋太後也知道回避不了,唇角勾起一個冰冷的笑容,幹脆也直接迎上了她的目光,“我原因嫁給誰,或是什麽時候嫁人,這些都是我的私事,嶽氏,你看清楚了這裏的什麽地方,再開口說話的時候最好提前考慮清楚,為自己積一點口德。”

  ??“做什麽?你威脅我?”嶽氏聞言,非但沒有收斂,反而大聲的笑了出來,“你當我願意提你那些丟人現眼的事情嗎?若不是你覬覦不忘的人是我的夫君,你當我願意來管你的閑事?”

  ??此言一出,更是石破天驚。

  ??“你說什麽?”劉皇後尖叫著幾乎

  ??尖叫著幾乎一下子跳了起來,幾步衝到她的麵前去,逼視她的眼睛確認道:“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端木家的老家主端木項嗎?

  ??宋太後和端木項之間有私情?

  ??“這女人就是個瘋子嘛!”所有人如遭雷擊的時候,隻有殷述莞爾沒事人似的調笑,“那位過世的端木家的老家主的年紀比皇祖母大了一輪還多,開什麽玩笑?”

  ??“可是當年母後晚嫁也是事實……”劉皇後沉吟。

  ??她在這後宮裏被宋太後壓了半輩子,這一刻居然能看到這個女人的笑話,想想都叫人覺得快意。

  ??宋太後的麵上卻一直都是那麽一副處變不驚的神情,任何的情緒也不外露。

  ??殷述看著她那張和記憶裏一樣,從來都無喜無悲的臉,心裏便忽而有一種十分鮮明而肯定的感覺——

  ??嶽氏的話也許都是真的。宋太後的心裏,應該是真的葬著一個人的,因為注定了不可得到,所以這麽多年她才心如止水,無欲無求?

  ??這一刻,他突然就想到了又是好久不見的宋楚兮,忍不住的失神。

  ??而事實上端木項比宋太後年長了又豈止一輪,她十六歲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的兒子也僅比她小了兩歲而已。

  ??沒有人會想到她會對那個男人情根深種,隻是生不逢時,卻是這人世間最無可奈何的事情。

  ??這段所謂的感情,根本就無從開始就已經葬了。

  ??這是一輩子不願意再被掀開的傷疤,可偏偏在她和那男人天涯永別了整整三十年之後還有人要翻出來。

  ??宋太後的心裏冷笑,麵上卻是不顯,“端木老家主都已經仙遊,你是他的妻室,不想著維護他的名聲,反而捏造出這樣子虛烏有的事情來攀誣?怪不得高金立說你瘋了,看來是真的瘋了。”

  ??她的語氣平靜冷淡,完全的處變不驚。

  ??說著,轉向了皇帝,“皇帝,一個瘋子的瘋話不足取信,本宮大度,可以不同她計較,且不說這會冷了端木家的人心,就是先帝在天有靈——那名聲也不是這麽給人糟蹋的。”

  ??這就是往先帝的頭上公然扣了一定綠帽子,別說現在口說無憑,就算真的證據確鑿了,皇帝這個做人兒子的也隻有幫著遮掩的份兒。

  ??橫豎嶽氏這女人來者不善,宋太後都不屑於同她逞口舌之快。

  ??皇帝被她噎了一下。

  ??嶽氏卻是滿眼的怨毒之色,冷冷道:“做什麽?要端著你當朝太後的身份,拿這個身份來壓人嗎?宋久,你若是不心虛,你若是真的問心無愧,那好啊,現在當著皇上,當著你這些兒孫的麵,你敢指天發誓,說你從沒對我夫君動過不該有的心思?你說啊!”

  ??這女人是發了狠,雖然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了,可是一經翻出,當場還是一股子醋意衝天。

  ??宋太後麵目冷淡的看著她,一個字一個字清楚的說道:“他是你夫君,他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你卻在他的身後這樣的辱他?毀他?嶽氏,你叫我指天發誓,你怎麽不捫心自問,你這樣的口出妄言就不覺得心虛理虧嗎?”

  ??她沒有替自己辯解,卻是指責了嶽氏的不識大體。

  ??端木項那人,一生持重,人品口碑都是絕佳。

  ??那個男人到底有多出色,作為他妻子的嶽氏再清楚不過,可如果不是因為他太出色,又怎麽會讓宋久這麽一個心比天高的女人死心塌地的惦記了他幾十年都還戀戀不忘?

  ??這個女人,當年端木項還讚過她的機智和果敢頗有些疏闊男兒的習氣,但說到底——

  ??終也還是敗給了一個情字罷了。

  ??嶽氏的心裏,也說不上是痛恨還快意,隻就眼神憎惡的大笑了起來,“聽聽,你們聽聽,現在當著這麽些小輩的麵前她就這樣不顧頭臉的維護別的野男人?宋久,枉你自詡清高這麽多年,怎麽還有臉來指責先帝的兒孫不孝?這天底下給了他最大難堪的那個人——根本就是你!”

  ??她越說就越是快慰得意,最後便是霍的轉身,抬手一指站在大門口的宋太後,笑的張狂又諷刺,一個你這樣一個字繼續從牙縫裏擠出來,“你不敢發誓說你沒對我夫君動過歪念,因為你心虛,因為那就是事實。你人雖然進了宮,卻還是念念不忘的對他惦記了幾十年,說到底你也不過就是個蕩婦,賤人!也得虧是先帝的這些兒孫們還將你當做慈母長輩一樣的捧著供著這麽多年,呸!”

  ??仿佛是為了泄憤一樣,到了最後,嶽氏就完全的語無倫次了。

  ??皇帝等人在旁邊早就聽的麵色鐵青,尷尬不已。

  ??“夠了!”皇帝怒喝一聲,用盡了全力一拍桌子,但是這一動太過劇烈,牽動了傷口,他便痛的渾身一陣哆嗦,豆大的汗珠頃刻就滾了下來。

  ??“父皇,兒臣還是先扶您進去休息吧,你消消氣,一定要保重龍體。”殷述小心翼翼的護著他,卻又手足無措。

  ??皇帝按著胸口,盡力的平複呼吸,過了好一會兒才積攢了力氣,抬手顫巍巍的指著宋太後二人道:“把這兩個女人都給朕拖下去,關起來!”

  ??他是真的難堪又惱怒到了極致,但卻連嘶吼著爆發的力氣也沒有。

  ??“皇上,太後娘娘是您的長輩,您難道要因為這一個瘋婦的兩句閑話就要對娘娘不敬嗎?”莊嬤嬤肅然怒道。

  ??皇帝沒有力氣說話,腦袋幾

  ??話,腦袋幾乎都因為心口的疼痛縮著垂到了胸前,隻用一種陰測測的目光盯著宋太後,嘶吼道:“帶下去!”

  ??這個女人,在後宮作威作福這麽多年也是夠了。

  ??一直就是因為她太會做表麵功夫而動不得她,但是最後拖來拖去,卻讓她給了自己和整個北狄皇室這麽大的沒臉。

  ??胸口傷處的劇痛感一層一層的襲來,皇帝頭目森然,近乎是要昏厥。

  ??侍衛們再不敢怠慢,匆忙衝了幾個人進來,極力的掩飾著尷尬的情緒對宋太後道:“太後娘娘,得罪了,您請吧!”

  ??宋太後的身份,就是個碰不得的禁忌。

  ??不過明知道殷紹父子的用心和目的,宋太後此時也不浪費時間和他們爭辯什麽,麵不改色的舉步就走。

  ??有人上前推攮嶽氏,才一前一後的把兩人請出了大殿,院子外麵就見一個侍衛匆匆跑進來,“太子殿下,屬下有事稟報!”

  ??彼時殷述已經把皇帝扶了起來,正要往後殿去。

  ??殷紹就站在大殿當中。

  ??皇帝止步看過來,他方才代為開口,“說!”

  ??“端木家主在宮外請見!”那侍衛道,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禮,“他時候聽聞端木老夫人誤打誤撞進了宮,專門過來領人的。”

  ??皇帝真正痛恨和容不下的人就隻是宋太後,至於嶽氏這老太婆,實在是無關緊要的,何況這個時候他是真的沒心力和端木岐再去周旋了。

  ??皇帝的神色,一時遲疑猶豫。

  ??殷紹察言觀色,就側目瞟過去一眼道:“那就把人帶給他吧,就說父皇身子不適,不需要他來當麵謝恩了。”

  ??“是!”那侍衛應了,帶了兩個人一起把嶽氏帶著走了。

  ??偌大的院子裏,就隻剩下宋太後主仆兩個。

  ??逼死天色已經將明,但是陽光未起,天地間卻是一片灰蒙蒙冷肅的氣息。

  ??“太後娘娘——”侍衛小聲的催促。

  ??宋太後仰頭去看天,然後微不可察的吐出一口氣,舉步繼續往前走去。

  ??這件事,她其實從未想過會有東窗事發的這一天的,總以為就算是彼此之間心照不宣了,但至少——

  ??是可以在外人麵前留著最起碼的一點體麵的。

  ??可是繞來繞去,這層皮還是被毫不容情的當眾撕開了。

  ??是啊!幾十年了,她一直惦記著那個男人,時至今日也未能忘情。今時今日,她甚至都不是栽在嶽氏那女人手裏的,而是這幾十年來她根本從一開始就是一敗塗地的。

  ??生不逢時,卻又偏偏情不能自已!

  ??自嘲的一聲苦笑就隻泯滅於心裏,這個素來冷靜淡漠的女人還是以那樣一副驕傲尊貴的麵孔和神情舉步往前走去。

  ??“賤人!賤人!”身後的大殿裏,皇帝無力的伏在桌子上,雙手死死的攥成拳頭,歇斯底裏的吼。

  ??但是因為身體太過虛弱了,他那聲音漫過喉嚨就成了嘶啞低沉的嚎叫。

  ??“陛下!陛下您消消氣,保重龍體啊!”高金立撫著他的脊背連聲勸道,見他的狀況是真的不好,就趕緊咬牙把他架起來,強行拖著回了後麵的寢殿。

  ??皇帝已經有些神誌不清了,腳下虛浮的跟著他走。

  ??這一次,殷述卻沒有跟,隻麵目清朗的負手站在這大殿裏。

  ??他站在最裏麵,而殷紹站在大門口。

  ??第一次,兄弟兩個以對等又對立的姿態這樣公然的對峙。

  ??“怎麽,不急著進去扮你的孝子賢孫了?”殷紹唇角彎起一個諷刺的笑容,拿眼角瞥了瞥殷述身後。

  ??殷述揚眉,那笑容依舊明朗純澈,人畜無害,笑嘻嘻道:“扮什麽扮啊,這會兒父皇人都暈了,他又看不見。”

  ??對啊,他這個孝子賢孫的樣子就是故意扮出來的。

  ??既然都已經攤牌了,他也根本就不屑於在殷紹麵前再掩飾什麽。

  ??殷紹是沒想到這熊孩子一變臉會是這個樣子的,當即一愣,緊跟著殷述已經話鋒一轉,同樣是冷嘲熱諷的反問道:“先是老三和梅妃的事,然後又是皇祖母的舊情人,太子哥你苦心孤詣一件一件的把這些事情一股腦的往外堆,看來這是唯恐父皇的命長了,所以不遺餘力的想要氣死他啊?”

  ??如果沒有殷述突然躥出來,殷紹是不在乎皇帝再多活幾年的,可是現在——

  ??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鋤掉了殷梁,一定不能等殷述的翅膀硬了再和他鬥法,這樣一來,趕在他羽翼豐滿之前讓皇帝及時駕崩這就尤為有必要了。

  ??兄弟兩個,誰都沒藏著掖著。

  ??殷紹也不掩飾,針鋒相對的直接笑道:“半路上的便宜並不是那麽好撿的,這機會得來不易,你可得抓住了。”

  ??說完,轉身就走。

  ??“彼此彼此!”沒曾想殷述就在他背後揚聲道:“有時候步步為營也不一定就能搶到先機,太子哥你也千萬多用點心。”

  ??這熊孩子!耍起渾來可比殷梁給人添堵的功夫更叫人氣悶。

  ??殷紹的心裏莫名堵了一下,但是腳下步子不停,仍是不著痕跡的快步走出了皇帝的寢宮,一直走到了外麵的禦道上,他方才止了步子。

  ??“殿下?”蔣成海一愣,趕緊止了步子回頭看他,“您怎麽了?”

  ??“本宮被殷述算計了。”殷紹道,語氣篤定。

  ??“怎麽?”蔣成海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您是說

  ??,“您是說城門樓上的事……”

  ??那件事,想來的確是叫人扼腕的。

  ??他們一心要拔出殷梁這個眼中釘,進而忽視了其他方麵,屬於防範之下居然讓殷述趁虛而入,撿了大便宜。

  ??“不隻是那件事,是文馨的事。”殷紹說道,眼底的光線冰涼一片。

  ??隨後,他眯了眯眼,眼底隱約的帶了幾分戾氣,“如果本宮所料不錯的話,文馨應該早就被小七控製了。”

  ??“殿下何出此言?”蔣成海卻還摸不著頭腦。

  ??“你仔細想想,如果真如文馨所言,殷梁是把梅氏送給了即墨勳作為合作的誠意了,那件事也應該是發生在皇廟的截殺時間之後了,而那個時間,文馨卻早就被送進了宮裏,被限製在母後的身邊,足不出戶。就算殷梁和即墨勳之間用梅氏做了交易,她也是絕對不可能知道的,當初她進宮之後就可即墨勳那邊徹底斷了聯係了。”殷紹說道,冷靜的分析。

  ??他從京兆府的地牢裏找到文馨的時候,文馨也正在意難平的時候,很痛快的答應了進宮替他指證殷梁,並且還告訴了他這個驚天秘密。

  ??因為這個把柄實在是太叫人驚喜,他當時也有些被衝昏了頭腦,就隻直覺得記得文馨是彭澤的公主,曾經更是即墨勳的枕邊人,於是便順理成章的以為她會知道這些隱秘很正常,卻完全忘了整合所有事情發生的先後時間,一直到現在塵埃落定,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不對勁。

  ??就算梅氏的事文馨不可能無中生有,那這秘密也絕對不是她從即墨勳那裏聽來的,而的在這京城之內,有人告訴她的。

  ??當然,從立場上看,那個利用她人可也能是殷湛或者宋楚兮,可是現在最大的受益者卻成了殷述,那兩人的嫌疑反而不複存在了。

  ??“可是——康王是什麽時候發現這個秘密的?”蔣成海問道。

  ??“應該不會太早,否則他也沒必要倉促之中選擇來用一個漏洞百出的文馨替他出頭了,早就去拿別的證據了。”殷紹道,閉上眼仔細思忖了片刻,便就了然於胸的感慨,“原來如此!”

  ??“殿下是說……”

  ??“你當京兆府的地牢真的就是銅牆鐵壁,保證可以滴水不漏嗎?”殷紹道,意味深長的深深看了他一眼。

  ??殷梁把文馨關在那裏,殷述早他一步猜到了,然後用了手段派人進去提前和文馨串了供,再等著借他的手來對殷梁發難。

  ??雖然鋤掉殷梁也是他的計劃,但是被別人還從背後算計了一把的滋味卻是不好受的。

  ??殷紹的神色冰冷,明顯是惱怒非常的,但最後唇角揚起的卻是一抹殘忍的諷笑,“就讓他先得意片刻吧。”

  ??事情還沒完呢,今晚的殷梁和宋太後都隻是開胃菜而已,他既然已經下了本錢,難道利息會隻收這麽一點嗎?

  ??------題外話------

  ??不知道是不是大姨媽帶走了我的智商,今天明明該是很激情的一章,我愣是覺得智障附體給寫成了渣,唉!

  ??ps:順便整個記錄帖,勺子君目前是二連環,殷梁+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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