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鈺其實是有打算想過說一些報複惡毒話什麽的，但是事實上，她確實不夠狠辣，一看到林老夫人的樣子，什麽惡言惡語也就說不出口了，畢竟她對林老夫人說不上怨恨。倒是林老夫人對林鈺還能見她一麵十分感動，那叫一個老淚縱橫，林鈺那性格，看她這樣子，更不好說什麽了。

  ??探視完了林老夫人，林鈺示意身邊的管事去打點一下，“叫他們不要太難為老夫人了，畢竟年紀也在這裏了。”

  ??押解的士兵頭子忙應道，“公主有吩咐，咱們自然聽從。”誰會為了這麽一個囚犯得罪眼下的大紅人公主呢，反正隻是要求稍微照顧一下而已，這位出手還挺大方。

  ??林鈺點點頭，沒再說什麽，而是叫人引著去了陸平之的囚車前。說真的，咋一看見陸平之的時候，林鈺真是吃了一驚，遠遠看著隻是蓬頭垢麵低著頭的穿著囚犯的男人，隻有近看才知道他有多狼狽不堪，身上到處是傷痕，看見有人來，抬頭看了一下來人，眼睛麻木無光，整個臉上青青紫紫沒有什麽好樣子，蠟黃浮腫，手上腳上都呆著沉重的鐐銬。

  ??林鈺一下子想到了當初在鎮遠侯府裏第一次看見陸平之的時候，那時候雖然是遠遠看見，也知道林若玉就是因為這個渣男自殺的，然而當時咋咋看見了那麽俊美的好像會發光的男人，還真是有些心跳的。從那時候到現在，也沒有三年吧？

  ??真正是滄海桑田，誰能想到那時候如此意氣風發的男人已經是這般模樣？那時候要死要活非要在一起的兩人已經成了一對徹底的怨偶，張家已然敗落，張婉兒更是老了十歲不止。這個男人更不用說，從風光無比的西南大將軍淪為階下囚，日後看來也已經徹底沒有翻身的餘地了。

  ??林鈺心裏不是沒有感慨的，這算是多行不義必自斃？做人還是要厚道一點？當日陸平之如果不是堅持要娶張婉兒，陸家如果不是拚命想甩到殷素素，隻怕殷素素也不會把她手裏掌握著的陸麗妃謀害先皇後的證據證人甩出來，日後種種隻怕也不會發生了。

  ??她一臉深思感慨，而陸平之這時候才睜著被打腫了的眼睛。費力的辨認出來眼前這個穿著華美衣裙，姿容清雅秀麗的女子是誰，一時他臉色變得挺差，倒是脫離了之前的麻木如爛木頭一樣的狀態。

  ??“你來做什麽！來看我笑話嗎？”想到之前那個哭著喊著離不開他，卻被他無情甩掉的小表妹如今穿著讓京城貴婦們豔羨的雲霞錦金銀絲刺繡珍珠攢花長裙，端莊華麗的好像神仙一樣的在他麵前站著。他的心就好像被什麽不斷啃咬撕扯一樣。

  ??而那雙清澈漆黑眼瞳裏的憐憫更讓他發狂，她有什麽資格憐憫自己？從來都是自己憐憫她不是嗎？寄人籬下的小孤女，麵對冷漠的表哥依然不斷追尋的蠢女人。她憑什麽過的這麽好，這麽光彩照人！

  ??林鈺看著他怒吼，看著他搖晃著枷鎖，看著他憤恨的想要撞擊囚籠，歎了口氣，語氣平淡的好像隻是在討論天氣，“我隻是來看看，看看你過的怎樣，如今也安心了。”

  ??看著你過的不好，我也就安心了。林鈺真正要說的是這個。隻是不想再刺激他，而且周圍還有別人。她便把這話給吞下了。

  ??憤怒？你陸平之憑什麽憤怒！林若玉死了，你陸平之可活著，如果不是自己適逢其會的穿越重生，林若玉會怎麽樣，你想過沒有！會不會像那位紫煙姨娘一樣墜入青樓？還是會無人照料的死去，亦或者嫁了個不如意的夫君。鬱鬱寡歡，年少夭亡？

  ??而陸家陸平之你們落到這個地步，難道不應該怪自己嗎？林鈺根本就沒有認真出手對付他們好吧，完全是die，ry！嚴格說來，陸家人應該要感激自己，要不是自己幫著說清，這些人現在早就該身首異處的，陸平之還有臉鬧！

  ??看著陸平之這樣憤憤不平，好像老天不公，好像別人陷害他的樣子，林鈺到底還是沒忍住，冷笑了起來，“很憤怒？問題你配嗎！”落到這個地步，你丫的全部是咎由自取，還有臉怪別人！

  ??陸平之沒想到林鈺的態度是那麽強硬，眼神也是那麽冷漠，臉上一愣，然而他怎麽會林鈺一句話兩句話就想明白，繼續破口大罵了起來。倒是旁邊押解的人怕林鈺被觸怒，連他們也被牽連在內，忙道，“公主，您別理會他這種瘋子，我回頭就叫人把他的嘴堵上！”

  ??林鈺點點頭，“我看他確實快瘋了，也罷了，日後也沒什麽相見之日了，你找塊布把他嘴堵上也成，不過別太折騰人了。”

  ??“小的自然明白，不過郡主您還是別再這裏了，聽著也汙耳朵不是？”押解官又勸林鈺道，萬一真出點什麽事他還真擔待不起。

  ??不過林鈺也沒有繼續留在這裏的必要了，自歎了口氣，點點頭離開了。說真的，囚車附近的味道可不算好聞，不管陸平之以前有多俊朗非凡，氣宇軒昂，此時看著都十分傷眼睛，也幸虧不是夏天，不然那樣子恐怕更糟糕。

  ??然而心裏還是有些感慨的，青青看著林鈺進來的時候心情不算很開朗，還以為陸平之或者林老夫人說了什麽不好聽的，林鈺在生悶氣，忙開解她道，“就算那些不是人的說了什麽不好聽的，你也別生氣，反正以後他們也會滾得遠遠的，再礙不著我們眼了。”

  ??如果是別的緣由被流放，陸家或許還有起複的那一天，然而牽扯到叛逆奪位，這樣的罪行，隻要宇文器還在位子上的一天，甚至宇文器這一脈的人還在皇位上，陸家就斷然沒有可能翻身機會。所以也無怪林老夫人和陸平之都是一股絕望的味道。流放的痛苦辛勞不說，地位落差日子艱苦不說，至少一百年內，整個家族基本上都沒有了未來，想到這麽黑暗的前程，誰能不絕望。

  ??林鈺有時候也覺得這樣的結果，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殘酷一些，毀掉一個人和毀掉包括那個人在內的家族到底哪個更慘烈些。不言而喻。隻是短短的兩年半時間，之前那麽高大的鎮遠侯府轟然倒塌，都不用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世事轉換，流年飛奔，滄海桑田。不過如此。

  ??她在其中，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角色，更接近打了一回醬油。說起來主力，就算是牛叉的逆天的殷素素也不過是利用著整個政局大勢然後順勢而為。說起來殷素素，她看一眼小酒館不遠處停著的一輛樸素的馬車。

  ??今天陸家全員啟程，踏上流放之旅，殷素素雖然那麽忙，到底還是親自來了，隻是人沒有露麵，就像是那年陸平之再次成親，張婉兒十裏紅妝，陸府派人夾道相應。那般盛況時候，殷素素也親自目睹了一切一樣。她果然不會放棄這種機會。

  ??林鈺到現在也摸不清，當初年少時候殷素素對陸平之有沒有好感，但是怨恨肯定是有的，結發為夫妻，應是兩不離的，何況當日陸家的做法。自己都覺著屈辱，殷素素這種高傲的人怎麽可能坦然接受呢？或許，也和自己一樣，總要看著他們過得不好，才能心安，隻是林鈺更多為了無辜夭折的林若玉，殷素素卻是為了自己。

  ??林鈺是真的覺得陸平之是不配幸福，不配憤怒的，如果這樣的渣男賤女還能得個好報，那老天也太不長眼，很多時候，看著那些人在囂張，不是不報，隻是報應來得太晚，林鈺可以肯定，就算沒有殷素素，沒有她這個推手，沒有當時的政治局勢讓他們借力，十年後，這兩個人也不會過得幸福。

  ??可惜，林若玉死的太早，不然或許還真能看到這一幕呢，隻是林若玉死了，成就了她。

  ??林鈺抬頭，天空陰沉沉的，已經開始下雨，雨滴灰色的地麵上暈開了一層層泥土，更深沉了顏色。

  ??青青沒有她這樣的感慨，看著雨簾，有些煩惱，“我們出門的時候可沒帶傘，難道要冒雨出去嗎，還是等一會看看會不會停雨？”

  ??為了景色好，這座小酒館建在半山上，隻有石台階和下麵相連，馬車也開不過來，她們又沒有帶傘，看著外麵雨越下越大，青青的煩惱可以想象。如果冒雨，青青自己還好，但是她擔心林鈺的身體，那年林鈺就是受了冷雨的激，加上受了氣等等原因，才病的幾乎死掉。因為留下了如此深重的陰影，即使林鈺此後身體已經好起來，她還是特別擔心林鈺會淋著雨。

  ??不過她也不用太擔心，此時已經有個一身白衣的俊秀非常的年輕人打著傘拾級而上，他有一頭霜雪一樣白的頭發，風一吹，銀色發絲飄揚，因著雨中朦朧的柔化，連那雙清澈如黑水晶的眼瞳也多了幾分迷離虛幻，真個仿佛神仙降臨凡間，美的不真實，他身前身後的幾個人完全不敢大聲吸氣，生怕自己一個大氣把這幻象給吹跑了。

  ??青青還在抱怨著自己沒帶傘考慮不周到，又擔心受涼什麽的，林鈺卻似乎察覺了什麽，站起身來，走到了酒館青竹門前，風把酒館的簾子吹開，林鈺抬眼時候，正好和那人打了個照麵。

  ??“你知道我來了？”白緋若看著她溫潤的眼瞳，神情裏麵無限溫柔。

  ??“我知道。”林鈺微笑，話雖然斷，柔情亦然。

  ??正往這邊走的青青一時有些鬱悶，自己是該往前走，還是該後退，那兩人之間的感覺好像就是傳說中的一切盡在不言中？隻是看那柔情的氛圍，她真是有些微妙的不爽，就好像自己的女兒就要被某個臭小子拐走了一樣？

  ??ps：

  ??感謝沐而麻麻同學，魯曉曉同學的粉紅票！

  ??抱歉晚了點哈，這一章末尾我自己寫的也好柔情，果然我還是最愛這一對，即使他們倆其實不算出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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