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很意外地，司亦軒竟然沒有起床。</p>

  ??他的雙臂依然將她緊緊圈在懷裏。</p>

  ??秦羽不敢亂動，輕輕抬頭就看見他的臉龐近在咫尺。</p>

  ??細密的睫毛、標致的劍眉、高挺的鼻梁、紅潤的雙唇，象牙色的皮膚細膩光澤，一頭短發清爽幹練。</p>

  ??睡夢中，精致的五官、俊朗的輪廓少了幾分冷意，多了幾分俊逸。</p>

  ??秦羽想起他放在茶幾上的書，有點恍惚，這個男人的內心真的如同他表現的那般冷血無情、唯利是圖嗎？</p>

  ??秦羽正猶豫要不要獨自下床，卻突然感覺胃部一陣痙攣。</p>

  ??她極力克製自己的顫抖，輕輕抽離他的禁錮，起身套起睡裙跑進了浴室。</p>

  ??秦羽皺起了眉頭。幹嘔的症狀一直沒有消退，今天又要再服一次，這樣的日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個盡頭。</p>

  ??外麵電話鈴聲響起，不久司亦軒的聲音傳來：“爺爺,嗯，我知道，我會帶她過去。”</p>

  ??秦羽走出浴室，看見司亦軒背對著她，正在穿衣。</p>

  ??秦羽不小心瞥見司亦軒緊致光滑的腰背上，滿是指甲的刮痕。</p>

  ??秦羽低下頭，想起昨夜的糾纏。無愛也有感覺嗎？</p>

  ??司亦軒穿好襯衣，見她站著不動，道：“回房收拾收拾，一會要出去。”</p>

  ??“去哪？”</p>

  ??司亦軒看了她一眼，繼續扣扣子：“司宅。”</p>

  ??他說的不是他家，而是司宅。</p>

  ??司宅，那不是他的家嗎？難道他與家人的和睦也是他的演技？</p>

  ??秦羽甩甩頭，轉身出門，她幹嘛想這些，他的事與她一點關係都沒有。</p>

  ??她隻要做好自己認為對的就好了。</p>

  ??當司亦軒載著秦羽駛入司家豪宅時，一群等候多時的傭人一擁而上。</p>

  ??有幫忙停車的，有專門迎接的，有趕去通報的，陣勢隆重。</p>

  ??站在院子門口迎接他們的竟然是爸爸的護工。</p>

  ??秦羽仔細端詳眼前慈祥的中年女人，又感覺有些不同。</p>

  ??司亦軒拉起秦羽的手，輕聲喚道：“夏姨。”</p>

  ??被喚作夏姨的女人微笑著拉過司亦軒的手，道：“你爺爺在屋裏等你們呢。”</p>

  ??秦羽隨司亦軒進屋後便看見偌大的壽字掛在前廳，原來今天是司老爺子的生日。</p>

  ??司老爺子此刻正站在前廳的書桌旁寫著毛筆字，聽見外麵的聲音，便停下了筆：“來了。”</p>

  ??司亦軒牽著秦羽走上前喚，“爺爺。”</p>

  ??“爺爺好。”秦羽隨著司亦軒打招呼。</p>

  ??司老爺子眯著眼睛笑道：“好好。”</p>

  ??“爺爺，這是我們倆送給您的禮物。”司亦軒從西服口袋裏拿出一個盒子。</p>

  ??裏麵是一支長鋒羊毫，鋒很長，製作十分精美，筆杆是鳳眼紋斑竹，上麵赫然地刻著“鶴腳”。</p>

  ??司老爺子十分驚喜，印證了一句老話，送禮不一定送貴的，但是一對要送對的。</p>

  ??司老爺子讓夏姨將筆收好後，轉身叫住秦羽，示意她坐下：“秦羽，來，陪我聊會天。”</p>

  ??秦羽點點頭，乖巧地坐在沙發上。心裏卻有些忐忑，麵對這樣精明的老人，她總有點心虛。他會不會發現她與司亦軒的約定？會不會問一些她不知道如何回答的問題？</p>

  ??“父親身體怎樣了？”司老爺子開門就說到她父親，毫不避諱曾經查過她的事實。</p>

  ??“挺好的，現在已經基本調理好。下周會做一個切除手術。”秦羽如實以告。</p>

  ??“嗯，亦軒給你介紹的那個大夫醫術很不錯，你不用太擔心。”</p>

  ??“嗯，謝謝爺爺關心。”</p>

  ??“學校的事都解決了吧？”</p>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秦羽心裏一驚，難道他知道學校那些照片的事？秦羽穩了穩心境，她不能自己先亂了陣腳。</p>

  ??“嗯，畢業答辯已經結束了。”秦羽想了想，答道。</p>

  ??這個老人對她仿佛已經了如指掌。他問這些是真的關心她嗎，恐怕隻是一種警醒吧？</p>

  ??隻是，是在警醒她，還是警醒他？</p>

  ??秦羽用餘光瞥向司亦軒，司亦軒依然低頭喝茶，看不出任何表情。</p>

  ??“秦羽，你是個好孩子，爺爺喜歡。沒事常來家裏坐坐。”司老爺子最後道：“染衣你認識吧，他堂兄的媳婦，平日裏她常來看我，你們可以多走動走動。這個家，人丁不算興旺，你們應該更和睦才好。”</p>

  ??“是。”司老爺子特意提到染衣，讓秦羽聽出了一些眉目。他是不是聽說了什麽？這話看似對秦羽說，其實是在提醒司亦軒吧。</p>

  ??說曹操曹操就到。</p>

  ??一個甜美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爺爺。”</p>

  ??秦羽朝門口看去，是司勁天一家。</p>

  ??司勁天夫婦、司亦新和尤染衣。</p>

  ??這是秦羽第一次見到司亦新的母親，相貌平平，但是一看便知道是個婉約的女子。</p>

  ??秦羽看向司亦新，淡淡地笑容掛在臉上，緩慢的走著。</p>

  ??於簡妮曾經說過司亦軒斷了一隻腿，秦羽看向他僵硬的右腿。</p>

  ??心中惋惜。</p>

  ??此時，尤染衣早已放開司亦新的手跑到了老爺子麵前。</p>

  ??“生日快樂。”</p>

  ??司老爺子高興的點點頭。</p>

  ??顯然，尤染衣很會討老爺子歡心。</p>

  ??司勁天也送上了生日禮物，是一顆價值不菲的夜明珠。</p>

  ??餐桌上，一片靜默。</p>

  ??“秦羽，不用拘束，普通的家宴，想吃什麽自己夾。”司老爺子發話了。</p>

  ??“好。”</p>

  ??秦羽看向桌上的菜，餘光瞥見周圍的人。每個人仿佛都各懷心事。</p>

  ??不是她怯場，是這一家人讓她感覺太複雜。</p>

  ??二十年前，司老爺子的司誠集團沒有交給大兒子——司亦軒的父親，而是交給了二兒子司勁天，二十年後的今天，又沒有繼續將事業交給司勁天的兒子——司亦新，而是交給了司亦軒。</p>

  ??這樣一來二往，隻會讓兩個兄弟之間產生隔閡，如此睿智的司老爺子不知道嗎？</p>

  ??司勁天經驗豐富、一臉嚴肅，一看就不是好對付的人，而司亦軒父母早亡，年紀尚輕，如果真的與司勁天鬥起來，肯定十分吃力。更何況，他還有個說不出口的把柄落在人家身上。</p>

  ??想到此，秦羽看了眼一臉歡快的尤染衣。</p>

  ??秦羽心想：如果他們是真的相愛，那麽他們的愛情也是困難重重。</p>

  ??“多吃點。”司亦軒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p>

  ??她看向為她布菜的司亦軒，這個表麵冷漠的男人內心到底承載了怎樣的複雜？</p>

  ??“怎麽了？不舒服嗎？”問話的是司老爺子。</p>

  ??“沒有，”秦羽剛說沒有，就感覺胃裏一陣翻滾，秦羽連忙起身向洗手間跑去。</p>

  ??“我去看看她。”司亦軒也尾隨而去。</p>

  ??“是吃藥的原因？”司亦軒靠在浴室門口，冷聲道。</p>

  ??秦羽瞥了他一眼，沒有理他。</p>

  ??他曾經懷疑她是裝的，她不想對他解釋。</p>

  ??“秦小姐，沒事吧？”尤染衣也走了過來。</p>

  ??她也是裝模作樣過來表達關心的嗎？</p>

  ??轉身便看見尤染衣深深地睨著司亦軒。</p>

  ??秦羽不想看他們在這裏暗送秋波，徑直往外走。</p>

  ??司亦軒拉住了她，“要是不舒服，我們就先回去。”</p>

  ??秦羽驚訝地看向司亦軒，這個男人怎麽能如此隨性？這麽重要的場合，他說回去就能回去嗎？</p>

  ??“秦羽怎麽了？”司老爺子仿佛聽見了這邊的對話。</p>

  ??秦羽甩開司亦軒的手，趁機將他和尤染衣甩在身後。</p>

  ??“沒什麽。這兩天胃不是太舒服。”秦羽答道。</p>

  ??“年輕人也要注意身體。”司老爺子道，突然話鋒一轉：“最近，亦軒身體怎麽樣？平常照顧他辛苦不辛苦？”</p>

  ??“不辛苦，亦軒他，”秦羽以為自己叫出這個名字會十分生澀，然而叫出來了，卻也是那麽自然，“飲食很規律，睡眠也很好。”</p>

  ??秦羽隨口瞎說了起來，對於司亦軒她的確了解甚少。</p>

  ??“他睡眠很好嗎？”尤染衣在司亦軒身後走了出來，含笑道：“我記得中學那會，他可總是一個人半夜在花園裏晃悠呢。”</p>

  ??秦羽愣在當場，司亦軒沒有說話，徑自坐回位置。</p>

  ??秦羽站在那裏，不知道該如何動作。</p>

  ??“秦小姐，怎麽不坐啊？”夏姨端著新上的菜走了過來。</p>

  ??“在說小時候的事嗎？可不能欺負秦小姐啊，說她不知道的事情。”夏姨將秦羽帶回坐位，溫柔道：“染衣、亦新和亦軒都是在這個院子裏長大的，三個人關係特別好。”</p>

  ??秦羽看著眼前這個亦軒尊稱為夏姨的婦人，真的覺得這個屋子裏的每一個人都不簡單。</p>

  ??“夏姨和照顧你父親的秋姨是孿生姐妹。”司亦軒適時提醒秦羽。</p>

  ??秦羽趕忙道：“哦，是這樣啊。”</p>

  ??“好了，這丫頭比較單純，你們就別逗她了。”司老爺子發話結束了秦羽的窘態。</p>

  ??平日裏普通的一頓晚飯，秦羽今日卻吃地驚心動魄。</p>

  ??飯後，司亦軒和司亦新下起了圍棋，司老爺子和司勁天喝茶聊天，秦羽、尤染衣和夏姨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聊天。</p>

  ??說是聊天，其實秦羽也隻是偶爾答上幾句，基本上都在看著電視發呆。</p>

  ??不久，電話響了起來。</p>

  ??秦羽向夏姨和尤染衣示意後，拿出手機走出了大廳。</p>

  ??“簡妮。”來電的是簡妮。</p>

  ??“秦羽，我真是太激動了。”</p>

  ??“怎麽了？”</p>

  ??“我們的老房子被人買了，比我的底價還多五十萬呢。而且，我爸爸的事也解決了。”</p>

  ??“怎麽解決的？”秦羽心裏咯嘣一下。</p>

  ??“不知道，我爸不肯說，隻說是要保密，不能給恩人惹麻煩。”</p>

  ??“那是誰買了你們的房子？”</p>

  ??“不知道，是中介代辦的，我隻看見戶主的名字，好像是項景陽。”</p>

  ??項景陽？他為什麽要幫於簡妮，還是說是那個人？</p>

  ??秦羽看了眼正在下棋的司亦軒。</p>

  ??他昨天並沒有答應她。</p>

  ??“那你爸爸有什麽打算？”</p>

  ??“能有什麽打算，錢是補上了。但是職肯定不能複了。先讓他在家休息吧，以後他們就得靠我了。”</p>

  ??“簡妮……。”</p>

  ??“秦羽，你不用擔心我。這已經是很不錯的結果了。我很知足。”</p>

  ??“嗯。”秦羽笑了。</p>

  ??是啊，能作為一個普通的工薪階層，為了自己的家庭，為了自己的未來而奮鬥，是多麽幸福的事情啊。</p>

  ??秦羽回到大廳，緩步走到司亦軒身旁，輕聲道：“謝謝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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