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連忙起身穿好深衣，來到鏡前。明亮銅鏡中是一張明豔臉龐，修長脖頸上布滿了吻痕。

  ??“貴人起來啦？”林姑姑笑著進了殿。

  ??我連背過身去，擔心林姑姑看到我脖子上吻痕：“什麽時辰了？”

  ??“已經到午時了，陛下走時候交代奴婢讓您多睡會。”林姑姑說著放下了銅盆：“貴人洗洗吧，一會就可以用午膳了，您昨個晚膳都沒用，這會子也餓了吧。”

  ??“陛下昨晚什麽時候來？”我背著林姑姑，溫熱水中洗去一臉睡容。

  ??“奴婢也不知，今晨陛下出了殿，奴婢才發現，想必是陛下看貴人睡了，不忍心吵醒您。”

  ??“噢”我連忙穿上了裾裙拉了拉衣領將脖子裹了個嚴實。

  ??林姑姑又一旁嘮叨著：“貴人您還不知道吧，外頭下雪了！您用了午膳就去西宮吧，奴婢聽說涅陽公主過來和太後辭行了。”

  ??“辭行？”正月劉綬也沒來宮裏，而我也懶得出去，特別是那日為長公主辦了宴席，揭穿了賈薔，一連三日我都是閉門不出了。短短三日能發生什麽大事？

  ??“是啊，您還不知道吧，竇家除了安封侯因年邁留洛陽，其他都被陛下下旨趕到隴西原籍去了！”

  ??“為什麽？”這消息太突然了，竇家又犯了什麽事？大正月連帶著把涅陽公主也趕走了？

  ??“奴婢也不知道，也是剛剛才聽說，您去看看吧。”

  ??“我現就去！”我說著便往外走！

  ??“貴人！你還是用了膳再去吧，外麵風雪正大！”林姑姑緊緊跟後麵給我披上了厚實披風。

  ??“沒事，回頭再用！”我步出了殿，外麵鵝毛大雪正下紛紛揚揚，地麵上已經積了厚厚一層雪。看樣子從夜間就開始下了。

  ??當我冒著風雪來到西宮時，已經落了一身雪花。正殿中宮人連忙迎了上來：“馬貴人，涅陽公主殿下正和太後寢殿說著梯己話呢，您還是等等再去吧。”

  ??“公主殿下什麽時候來？都有誰陪著她？竇駙馬有沒有來？”

  ??“回馬貴人，公主殿下一大早就來了，就公主殿下一人！”

  ??這時林姑姑又旁拉著我：“貴人咱們還是回去先用了午膳吧，大冷天可不能餓肚子。”

  ??“好吧！”

  ??竇家到底怎麽了？半年前劉莊不是說竇家出全力了嗎？護羌校尉竇林還派人將燒當羌首領滇岸押解進京了，滇岸也歸附大漢了。難道劉魅又做什麽了嗎？還是沛王，濟南王，淮陽王他們又和竇家暗中勾結了？

  ??滿心疑惑中吃了午膳。便見宮人步進了殿：“貴人，剛剛有個宮女將此物交給奴婢，說有人請您去北宮原來東海王宮殿。”宮人說著雙手捧上了一方潔白絲綢。打開裏麵是一支金燦燦蝴蝶金釵。

  ??劉魅請我？是辭行還是另有他事？連涅陽公主都要遠赴隴西，想必劉魅也是所難免了！

  ??縱使我心裏對她萬般抵觸，但是那金燦燦蝴蝶金釵讓我想起溫潤如玉劉疆，看劉疆份上就去見見她！

  ??“墨姑姑你陪我去北宮吧！”我心裏還是有些害怕，我害怕劉魅陰謀詭計。或許墨香冷靜能給我一些安慰。

  ??“好貴人您放心！”

  ??風雪之中，車輦走極慢，穿過漫長複道，來到白雪覆蓋中寂寥北宮。複道和北宮都承載著我喜怒哀樂。

  ??往事如煙一幕幕腦海中回旋，入宮第二日我便和林浩天來了北宮，讓我認識了郭太後。知道了她哀婉一生。林浩天接我出宮時候也是從北宮逃離，那次之後我和劉莊便親密了。劉疆第一次去魯國，我們濯龍園辦了熱鬧踐行宴。而後我教劉綬騎馬來北宮次數漸漸多了起來。再後來劉莊立了貴人。我幾乎都是躲北宮馬防小院中。養蠶之時是每日經由複道北宮進入濯龍園。這敗落而又落寞北宮像是記載了我生命中一次次悲歡離合。

  ??風雪中已經廢棄多時東海王宮顯得異常淒涼，門前停了一輛黑色馬車，宮門大開，一道腳印從車門一直延伸到宮內。

  ??第一次來東海王宮，我才知道。東海王有個那麽大女兒，從二姐姐口中才知道。東海王有那麽一個讓他心係一生紅顏。第一次見劉魅還是個小女孩，笑容甜甜。當時怎麽也不會想到那麽一個乖巧而又怕見人小女孩會成為一個居心叵測歹毒之人。

  ??我沿著腳印一步步朝裏走，一直走到頭才右側看到一棟精致殿宇。

  ??殿門大開著，我不由邁了進去。

  ??全身素白不施粉黛，不配釵飾，滿臉淚痕，懷中抱著潔白狐皮繈褓劉魅迎了上來。

  ??劉魅狐媚眸子裏都是淚光，俯身我麵前跪了下來：“小姨請您原諒魅兒之前糊塗！”

  ??麵前劉魅是那麽虔誠那麽可憐我不由上前扶起了她：“起來吧！”

  ??“小姨，這是我母親生前住地方，我是來和她告別！想著這宮裏我也隻有您一個親人了。”劉魅咬著下唇極力止住了哭聲：“您看這是憲兒，他叫竇憲。這名字是我父王遺書中取。”

  ??劉魅懷中孩子正熟睡，看樣子和劉炟差不多大。

  ??“我是父王靈光殿生憲兒。”劉魅引著我朝內殿走去：“父王靈光殿也布置了一間一樣殿宇，來祭奠我母親。父王臨終前給我留了長長遺書，告訴了我當年他和我母親故事。小姨您說沒錯，是郭太後害死了我母親，是郭太後將仇恨種進了我幼小心靈。但是我知道這一切都晚了，父王已經不再了。”

  ??寢殿清雅致，床榻正對麵掛著一幅與真人等同畫像。畫中女子白衣飄飄，笑意盎然，特別是那雙明媚眼眸和劉魅幾乎是一樣。女子背後是怒放牡丹海洋。這就是劉疆和沈魅第一次相遇場景吧。

  ??“不瞞您說，我是父王辭世後才看到母親畫像，父王畫了好多幅一樣畫卷，靈光殿也有。他還交代了，他棺槨中放上這樣一副畫。那畫還是我親手放進去。”劉魅緩緩床榻上坐了下來：“希望到那個世界，父王和母親可以相親相愛。”

  ??“我二姐姐還好嗎？欣兒靈兒呢？”

  ??“母親很好，兩個妹妹也都好。我有兩個母親，有小姨您，現又有了憲兒，我已經知足了。”劉魅聲音淡淡：“隻是這麽一走，怕是再也無法見麵了。我也聽說賈貴人已經被陛下軟禁了起來，小姨您一定會是皇後，會和陛下幸福一生。”

  ??“魅兒，到底出了什麽事？”我緩緩陪坐了劉魅身邊。她對其中緣由必定是十分清楚。

  ??劉魅衝我淡淡一笑：“是祖叔公犯了欺君之罪，陛下已經下旨將祖叔公從隴西押解進京，並將竇氏全族罷免了一切職務遣回原籍。明日便要啟程了。”

  ??“欺君之罪？”

  ??“小姨您消息怎麽又這麽滯後了？您日後可是要及早掌握好各路消息，這樣才可以幫著陛下分憂。”劉魅眸子十分淡然：“祖叔公擔任護羌校尉卻沒能分清誰才是真正燒當羌首領，去年押解進京滇岸並不是真正首領。但是當時卻是被當成了首領對待，今年初真正首領滇吾直接向陛下投誠了。加上有人上奏祖叔公擔任護羌校尉期間，貪贓枉法，收受賄賂，陛下這才震怒了！”

  ??“噢”

  ??“其實我知道，我那次闖宮才是陛下震怒真正原因。這次隻不過是個可大可小過失罷了，隻是陛下給定了欺君罔上罪名。”

  ??劉魅話語是那麽不服氣：“魅兒你自然清楚，竇家和你幾位叔父勾當。陛下這麽做已經是寬大處理了。”

  ??劉魅淡淡一笑：“小姨您多心了，我是說我覺得是自己連累了竇家，心裏有愧。您放心我們過去，一定會嚴守法紀，絕對不會再讓陛下和小姨煩心。”

  ??“小姨希望你過幸福！”我說著拿出金釵插了劉魅發髻上：“你還記得嗎？你出嫁那日我把釵給你了！這是你母親，也是你！”

  ??“謝謝小姨來見我。”劉魅對著我甜甜一笑：“走吧，外頭風雪大了，小姨早些回宮吧，這裏冷。”劉魅說著摘下了那幅她母親畫像。

  ??我幫著她把畫卷好放到她懷裏：“走吧！”

  ??我們並著肩走出了沈魅寢殿。

  ??此刻風雪已止，天地間隻有白茫茫一片。

  ??劉魅抱著竇憲上了車，拉著懷中竇憲小手對著我笑道：“憲兒，咱們回家了，來給母親小姨招招手。”

  ??“走吧！路上小心些！”我衝著劉魅揮了揮手。

  ??我站原地，看著劉魅車輦漸漸消失，轉身剛要上車，便聽見墨香喊道：“貴人您看，是陛下來了！”

  ??白雪皚皚中，黑色禦輦已經趕到了近前。

  ??我站東海王宮門前，看著披著黑色披風劉莊從禦輦上跳下，大步朝我走來，明亮眸子猶如一團溫暖火焰將這冰雪世界融化。我不由向他走去！白雪中我們緊緊牽著手。劉莊衝我暖暖一笑：“走，咱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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