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感情日益增長
作者:軒少爺的娘      更新:2021-08-13 01:08      字數:12882
  外麵的空氣清新無比,兩人安步當車,繞著雕刻精美的抄手遊廊緩步慢行,算是飯後百步走。都很有默契地沒有再提什麽童養媳的話題。

  ??想必衛離也知道她還小,太操之過急反而不美,橫豎他什麽都不多,就耐心最多。

  ??見若雪一臉懷疑的望著自己,衛離漂亮的唇角微翹:“不用懷疑,我是真忘了。”

  ??又伸手抬了抬她精致的巴,繼續道:“她昨夜要去花園裏閑逛,不小心摔台階,當場便斷了氣。如若不然,我今日就該在莊府為你討回公道了。”

  ??若雪的眼瞼微垂,眸光幽波泛起,昨日可真是一個黃道吉日啊!白天碧紋死了,晚上莊靜雅死了,還死的這麽趕巧?照說莊靜雅死了,莊府必定是白幡黑紗,哭聲隱隱的。而秦蓉蓉不用說,她和莊靜雅的情分非同尋常,此時應該是白衣素縞為莊靜哭靈還差不多,怎麽……

  ??“在想什麽?是不是在想秦蓉蓉最要好的表姐死了,她不是應該傷心欲絕,肝腸寸斷嗎?居然還有心思送東西給你?”

  ??若雪本來疑竇叢生,覺得事有蹊蹺,但衛離就像她肚子裏的啼聽,將她的心思猜的分毫不差。

  ??“我的確是這麽想的,莊靜雅未免死的太突然了,還好巧不巧死在事發的前一刻。”若雪無意瞞他,直言不諱:“而秦蓉蓉……”

  ??“莊靜雅的死說突然,也不突然。她猝死後,莊家連夜將她從族譜中除名,怎麽可能為她設靈設幡?”衛離為她解惑:“府中出了這種害群之馬,偏偏得罪的是我們衛家,莊老太爺當堂勃然大怒,差點讓二兒子休了二媳婦,弄得莊府如今人人自危。”

  ??他稍做停頓,臉上泛起若有若無的冷笑,“這姓秦的,估摸是擔心受到莊靜雅的牽連,所以才急著來向你投誠示好。但她素來和莊靜雅一個鼻子出氣,也不排除她參予了莊靜雅的計劃。”

  ??衛童鞋,你說的太對了!這兩姐妹早就坑瀣一氣了,而秦蓉蓉此舉的確有幾分欲蓋彌彰的味道。若雪撫額望天,天空不在飄雨,但天色依舊陰雲密布,看樣子,用不了多久會有場暴雨不期而至。

  ??突然有種不吐不快的心情:“大哥,其實有件事我瞞著你好久了,我一直猶豫著該不該說……”說了你們會不會討厭我?嫌棄我?覺得我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人,從而後悔疼錯了人?

  ??內心還是有一絲掙紮,畢竟那些事要合盤托出的話,肯定會破壞她一直偽裝的乖巧怡人的形像,有種將醜惡的真麵目暴露在太陽光底,會遭受萬夫所指的恐懼。

  ??刹那間,衛離的黑眸似有璀璨的流星劃過,深不見底的眸底隱隱有異彩閃爍,仿佛怕驚擾到心中正在天人交戰的女孩,聲音輕的像耳語:“怎麽?是大哥哪裏做的不好,所以不值得你信任嗎?你說出來,大哥可以改。”

  ??他磁性迷人的聲音很溫柔,帶著能催眠人的魔性,眼神含著無邊的寵溺,就那麽目不轉睛的盯著若雪,並不質問她有事為何會瞞著自己,反而用一種靜靜等待的嫻雅姿態,包容著想要主動向他打開心扉的女孩。

  ??四周奇異的安靜,萬物似乎在這一刻都靜止來。

  ??一陣帶著潮氣的微風吹過,院中綠葉紅花輕輕搖曳,抖落一滴滴晶瑩閃亮的水珠,發出漱漱的聲音。雖然沒有陽光,可一切都顯得水靈靈的,充滿著勃勃的生機。

  ??若雪原本還顧慮重重,卻因他這句話決定拋開一切顧慮。

  ??“那次在莊家,是我將她們三個推井的。”話不在多,一句顯精粹。

  ??衛離就是衛離,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神色如常地伸手撫撫若雪麵無表情的小臉,聲音溫柔如初:“放輕鬆點,這決不是你的錯。”一刻,他溫柔的聲音驟然變的寒如冰雪,就連周圍的空氣都變冷了:“肯定是她們居心叵測,心思險惡地想置你於死地!”

  ??若雪彎了彎嘴角,所有的故作堅強都被他一句話打破,拋掉偽裝的外衣,無情地冷哼道:“本來我以為她們三個死定了,誰知……”

  ??“誰知那井不夠深。”衛離極有默契地接她的話,惋惜地道:“真是可惜了,說到底,還是你殺人的經驗不足,當時那種情況,你就應該再砸幾塊石頭去,這樣她們即使有九條命,也會嗚呼哀哉!”

  ??“……”若雪自愧不如,跪服。

  ??她首次傷人,而且一子就殺三個,委實想的不周全。但,她不是在向他坦誠自己無比醜陋的一麵嗎?怎麽說著說著就離題萬裏,變成殺人方法交流大會了。

  ??“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你知道我殺了多少個嗎?”

  ??“多少?”反正已跑題了,索性跑遠一點。

  ??“那次有五六十個人圍攻父親,其中有北荻派來的,南疆派來的,當時我見父親手臂被人劃傷,那鮮紅的血激的我眼睛都紅了……不知怎麽的,就有一股將那些人絞碎成肉醬的嗜血感覺!我衝上去一陣砍殺……腥臭的熱血濺上我的臉,碎肉橫,殘肢斷臂在我身邊堆積……”

  ??衛離頓了頓,有些愧疚的對若雪微微一笑,“太血腥了,有沒有嚇著你?”

  ??“……繼續。”他一慣笑意淺淺,優雅如仙,風度翩翩的模樣,實難讓人想像出他殺人如麻的一麵,若雪的腦袋有些短路。

  ??衛離同樣怕嚇著她,長話短說:“總之到了最後,那些人全被我和父親殺死了,而我第一次殺人,居然就殺了將近三十個,那些人的腦袋全被我切來了,把父親嚇了一跳。”可能是想到父親還在的光景,素來沉穩的他竟然笑的很孩子氣。

  ??“那你當時多大?”若雪最想知道這個問題。

  ??“九歲。”衛離說的毫無心理負擔。

  ??“……”王母娘娘,這是個天生的殺人狂啊?還是個天生的殺人機器?這麽小就能殺這麽多人,還一臉引以為榮,這得多強的心裏素質啊!若雪一臉星星眼的望著他,佩服的五體投地。

  ??既然都是殺人犯,屬性相同,若雪心裏的大石安然落地了,如釋重負。正要將自己所做過的壞事一古腦的告訴他,包括懲治陳家大小姐的事,孰料衛離馬上轉了口風:“你能臨危不難,隨機應變的讓自己脫離危險,大哥感到很欣慰,但是,你知道你錯在哪裏嗎?”

  ??知道,錯在沒有告訴你,這一點若雪比誰都明白。

  ??“大哥感覺很受傷,這麽掏心窩子的對你,你還把我們蒙在鼓裏……”衛離淡淡垂眸,修長的睫毛掩住燦亮的眸光,幽幽的聲音透著一絲心灰意冷:“不能被你信任的感覺,真是糟透了!”

  ??他不說若雪都感到十分內疚,這麽一說,若雪頓時無地自容了:“我錯了,我錯了……大哥你原諒我吧!”

  ??衛離垂眸看著她,不言不語。

  ??若雪討好的去拉他垂在身側的手,她難得這麽主動,他卻不緊不慢的將手背到身後,讓若雪拉了個空。

  ??“最公正嚴明的大人,給個改過的機會嘛。”若雪苦著臉,眼巴巴地望著他,拉不到他的手,改而伸手去挽他的手臂:“孰能無過?聖賢偶爾也會犯錯的,我的覺悟比聖賢低多了,犯錯是難免的。”

  ??將手腕掛進他的臂彎,見他沒有甩開自己,她的信心又回來了:“瞞著你們,我其實也不好過,但我更怕你們對我失望……”

  ??衛離抿了抿嘴角,如玉的臉上一派冷峻,幽幽地道:“在你眼中,我們就是那不分青紅皂白的外人。明明你的行為是出於自衛,我們不但不相信你,還怪你不該還手,就該乖乖站在原地,老老實實的任人推到井裏。”

  ??“不是,你們是我最親的人,我隻是太過珍惜你們,所以在你們麵前,我隻想呈現最完美的一麵。”

  ??若雪承認自己錯了,上輩子孑然一人,對於和家人的相處之道,她幾乎是一竅不通,以為隻要自己好好表現,做個乖孩子,能讓他們滿意,高興就好,不想將負麵的事讓他們知道。但在情感上麵,他們對她是何其的重要!

  ??“這次我錯了,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會告訴娘和你們,決不會再瞞著你們什麽。”認錯還是要拿出誠意來,若雪表現出十足的誠意。

  ??不料衛離卻冷冰冰地道:“隻要不瞞著我便好,娘和其他人,你盡管瞞著。”

  ??“……”若雪怔了怔,立刻笑開了:“好。”聰明如她,怎會不知道他已經原諒自己了。

  ??衛離一臉冷若冰霜地睨視著她,眼內卻暗藏笑意,女孩笑得像盛開的鮮花一樣,有一種令人挪不開眼的耀眼美麗。他的心傳來熟悉的悸動,手心發癢,意識的揪住她的耳朵:“有外男的時候,別這麽笑。”

  ??淡淡的語氣中有著警告意味。

  ??“連笑都不自由,那還有什麽活頭?”若雪得到原諒,瞬間滿血複活,精神百倍:“警告你,不許揪我耳朵,那是幼稚的小屁孩幹的事。”

  ??“哼。”衛離對她的話嗤之以鼻:“不錯,笑的確是你的自由,但你一笑,貓狗都嚇一跳,所以你也行行好,給世人留一條活路吧。”

  ??靠,姐笑得有那麽醜嗎?若雪的一顆脆弱玻璃心大受打擊:“我以為我一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爆胎……”

  ??“自戀是病,得治!”衛離難得挑眉大笑,俊美的麵容神采揚。“我隻聽過閉月羞花,沉魚落雁。如果是花見花開,想必花兒覺得它們的姿色足以蓋過你的風頭,所以一見到你便會竟相開放。而車見車爆胎,那更不用說了,鐵定是嚇爆的……”

  ??你妹啊,說來說去,還是說自己醜。若雪淚奔,須得多少四十五度仰角,才能詮釋出她心裏淡淡的憂傷。

  ??……

  ??莊老太爺人雖老,心不老,做起事來雷厲風行,鐵腕無情的將莊靜雅來不及裝殮的屍體掃地出門。然後火速召集本家中有頭有臉的子弟開家族會議,商議如何向衛家陪罪,如何重修兩家的關係。

  ??莊家是百年望族,但凡族中能混到有一定社會地位的男子,都不是笨蛋,深深明白此次事情的嚴肅性與嚴重性。此次的事情,從大了說是挑戰衛家的權威,從小了說還是莊家挑釁衛家。

  ??可衛家豈是那麽好惹的!

  ??衛離此人城府甚深,兵法謀略樣樣通透,是個可以優雅掀桌,笑著殺人的翩翩美男子。兼之他行事手段毒辣,作風詭譎多變,往往是不問過程,隻要結果。所以與他接觸過的人,送他一笑麵狐狸的美稱。

  ??若是有人惹惱了他,他是不介意對你進行打擊報複的。

  ??大家族中素來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絕對沒有誰能獨善其身的,故而莊家的人都不想招惹上衛家,紛紛獻計獻策。

  ??莊老太爺集思廣益,很快采納了有用的意見。

  ??一邊派人去衛家賠罪,以此獲得若雪的原諒,一邊打開庫房挑了幾件稀世之寶,親自去獻給端王妃。並懇請端王妃和端王世子出麵,幫著莊家向衛家說和說和,以化解兩家因莊靜雅帶來的齟齬。

  ??當然順便請了金總兵和金夫人,至於陳知府,衛家上上都不待見他,莊家不敢在這時候讓他來添亂,便作罷。

  ??莊家為了顯其慎重,大手筆的包了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慶豐樓。

  ??站在若雪的角度說,無所謂原諒不原諒,她現在還活著,倘若她那時被莊靜雅害死了,還談個屁原諒。再說了,就算嘴上原諒你又怎樣,私底我該怎麽做還是怎麽做。

  ??她比較在意的是衛家,從長遠了說,她並不希望衛家和莊家老死不相往來。但她也不會委屈自己,結果怎麽樣,還是要看莊家的態度如何,如果談不攏,翻臉就翻臉吧。

  ??等她和風三娘被請到二樓的雅間時,見到席中的女眷除了有來做說客的端王妃、金夫人、周郡主,以及莊家做陪的幾位夫人,秦蓉蓉居然也陪在末座。

  ??秦蓉蓉怎麽在這裏?若雪不著痕跡的打量了她幾眼,發現她今日精心妝扮了一番,猶如嬌花一般美麗動人,並不見半絲為莊靜雅傷心的模樣。她垂眼斂,隨著風三娘去給端王妃和周瑤等人見禮。

  ??“三娘啊,這就是你那閨女吧,生得可真是標致,水蔥一般惹人。”

  ??端王妃人生得極美,並沒有擺王妃的架子,笑咪咪的,與風三娘說話,口氣熟絡的如同閨蜜。因為是初次見到若雪,還送了她一副碧玉手鐲做為見麵禮。

  ??“可不是,王妃可別這麽誇她,這孩子臉皮薄,不經誇的。”風三娘伸手替若雪順了順她烏溜溜的青絲。

  ??若雪連忙低頭憋了憋氣,生生把一張粉臉憋成粉紅色。

  ??“可惜了,上次在姨媽的春日宴上未能見到衛家小姐,莫不是姨媽發帖子的時候疏忽了?”周瑤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的玉羅扇,紅唇要笑不笑的微勾,一雙嫵媚的眼睛斜斜地望著若雪,帶著評判的意味。

  ??周瑤是存心這麽說,金夫人疏忽誰也不可能疏忽衛家,而她這麽說的目的,暗指若雪並非衛家的親生女兒,身份不夠格,所以金夫人才怠慢她。

  ??她事先有做過功課,了解到若雪沒來衛家以前的身份非常低微,且還是個六指,隻是不知走了什麽狗屎運,不但被衛離撿了回來,還恰好被衛家人所喜愛,從此便過上了不是公主卻勝似公主的生活。

  ??因為事關衛離,加上又聽說衛離非常疼愛這個妹紙,她看著若雪眼神便充滿妒忌的陰霾。

  ??躺著也中槍的金夫人笑了笑,清了清嗓子,詼諧地道:“即便我請了,三娘也不會讓若雪去的,她生怕她家的寶貝讓人相走了,我也便懶得做這起子惡人了,還省了我一張花帖。”

  ??金夫人俏皮風趣的話逗得在座的幾位夫人皆笑了起來。

  ??原來,金夫人每年辦春日宴,總是會請一些高門貴族裏適齡的未婚男女來參加,其間會舉行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等才藝比賽,相當於一個豪門相親宴,每年都促成過不少郎才女貌的佳話。

  ??“那倒是本郡主誤會了。”周瑤啪地把玉扇扣到桌麵上,抬高巴向若雪招了招手,嬌聲道:“你過來,我也有東西送你。”

  ??若雪幾不可見的蹙了蹙眉,不是很喜歡她那種高高在上的傲慢態度。

  ??席間,周瑤不知發哪門子神經,硬要若雪陪著她坐,時不時的問她一些問題,明顯待她與旁人不同。

  ??坐在末座的秦蓉蓉臉上泛著嬌媚的笑容,眼神卻時不時的瞟向若雪。見她神色淡然的與周郡主說著話,半點受寵若驚的樣子也沒有,心裏不禁酸溜溜的。她明明比若雪先來,可不管是端王妃還是周瑤,都像未看見她一樣,不說見麵禮,話都沒有問她一句。

  ??周瑤問了若雪許多問題,多半和衛離有關。

  ??若雪起初還納悶她怎麽對自己這麽感興趣,轉眼就明白了,哦,敢情這位醉翁之意不在酒,也是衛離的忠粉呢。

  ??明了了周瑤的心思,她回起話來就像打太極拳一樣,繞來繞去一大堆,該說的不說,不該說的更不沾邊,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男女有別,我和大哥也不太熟,郡主有什麽問題,我可以幫著轉達給我大哥。

  ??“唉,原來你什麽都不知道啊。”周瑤旁敲側擊的問了半天,什麽也沒問道,不禁奇道:“原來我還以為衛離對你多好呢,你這麽一說,可見他對你很一般。”

  ??若雪神色從容地點點頭:“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郡主還是不要聽信那些道聽途說。”以後別說我騙你,我說了耳聽為虛的。

  ??“也是,人們都愛以訛傳訛,一點小事越誇越大。”周瑤深以為然,突然發現再看若雪,心氣兒順多了。

  ??先前她對若雪尚存了一份輕視之心,眉梢眼角都帶著倨傲之色。

  ??此時經過一番問話,發現若雪年紀不大,一身氣度卻格外的與眾不同,疏而有禮,進退有度,怎麽也不像個十二歲的少女,且小模樣長的著實漂亮,一雙眼睛澄清的如同秋波暗潭,冷豔之中透著靈動,橫看豎看都是個天生的美人胚子。

  ??她的眼神不由的有些複雜,心裏也不是滋味,有些言不由衷地道:“你這模樣生得倒是不錯,我見過衛貴妃幾麵,你倒與衛貴妃有幾份相似。”

  ??“郡主的謬讚,小女可當不起。”若雪對周瑤的話僅一笑置之,她一個手上有傷的人,跟誰比都不舍適,何況是國色天香的衛貴妃。像周瑤這麽誇她的人很多,但末尾大多會一臉惋惜的提到她的手。

  ??希望周瑤能有點新意,不要讓她失望。

  ??周瑤的眼神閃了閃,目光慢慢滑向她的右手,不屑地撇了撇朱唇:“本郡主很少誇人的,隻是你這手也太煞風景了。”

  ??果然毫無創意,乏善可陳,想用手來打擊她,沒門!周瑤不會是第一個這麽說她的人,更不會是最後一個,她若是放到心上,早死八百回了。

  ??“要煞也是煞的衛家的風景,應該與郡主無關吧。”她若無其事舉起右手,翻來覆去的看了看,笑靨如花,“大哥說,誰不喜歡我的手,他就不娶誰。”

  ??周瑤的臉色陡然一僵,得意的目光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

  ??廣豐樓的大堂往日坐無虛席,今日卻空蕩蕩的,隻餘寂寞的桌椅板凳在散發著幽幽的光芒。

  ??若雪心不在焉地踏著樓梯往走,打算去大堂坐坐。雅間雖然裝潢的華貴雅致,可空氣太悶了,風三娘知道廣豐樓今日被莊家包樓了,沒有什麽閑雜人等,便破例讓她出去散散。

  ??走了兩步,她不走了。

  ??後麵有人!還有一股淡淡的龍誕香。

  ??緩緩回頭,隔著五六階樓梯,一位大約十六七歲的貴公子長身玉立,正居高臨的盯著她。

  ??這位公子是個難得的絕色,膚白玉貌,身材偉岸,肩寬腿長,模樣尊貴不凡。那張顛倒眾生的臉上有一雙波瀾不興的眼,那雙眼很有特色,黑眼珠居多,白眼球偏少,一眼望去仿若千年古潭,黑沉沉難以覓到底。

  ??雖然被對方的長相驚豔了一瞬,但並非認識的人,若雪平靜地收回眼神,轉回頭。

  ??但一瞬,她倏地掉過頭,攝人的目光睃巡著男子身上華貴的繡金錦衣,果不其然看到他錦衣上的四爪龍紋。

  ??天啊!若雪狂暈,要不要這麽巧呐?有資格穿四爪蟒袍的,並且在這廣豐樓出現的,還能有誰啊?

  ??真真是冤家路窄,古人誠不欺我也!若雪此時隻想學土地孫土遁而去。

  ??可惜沒有那功能,隻好麵對現實。

  ??“端王世子萬福。”她放扶著樓梯的手,麵不改色地對著周羿福了福,神色要有多從容就有多從容。

  ??周羿姍姍來遲,他駕臨廣豐樓的時候,若雪和風三娘早已去了女眷那邊,所以若雪沒有認出他來也正常。

  ??周羿神色寡淡,一張臉雖然漂亮俊俏極了,卻像個麵癱一樣,表情匱乏的讓人蛋疼。若雪暗自揣測,他一定是黃金麵具戴多了,習慣成自然,再以真麵目示人的時候,他肯定也以為自己臉上還戴著麵具,所以省了表情那道複雜的程序。

  ??自己用毒粉毒過他,他不待見自己實屬平常。她隻考慮了那麽一秒,便提步向上行去。

  ??很快便與周羿擦身而過。

  ??“本世子準你離開了嗎?”身後傳來周羿冷峻至極的聲音。他的聲線和上次一樣,沒有什麽起伏,但是明顯比上次有情緒。

  ??沒聽到!若雪神色自如的走自己的路,心想,腿長在姐身上,想離開便離開,你能奈我何?不怕死的你就來惹我。

  ??“淩若雪,藐視皇族,這是衛家教你的嗎?或者說,是衛離教你的?”

  ??說自己什麽都可以,說衛家就不行!若雪止住步伐,轉身望著他,平靜地道:“世子爺,你有何指教請直說?幹嘛不分青紅皂白的扣小女子一頂大帽子?”

  ??“不分青紅皂白嗎?你幹脆說本世子不分是非好了。”周羿緩緩向她逼近,偉岸高大的身形帶給人無限的壓迫感,雙眸越發深沉。

  ??“世子爺,我可什麽也沒說,都是你自己說的。”若雪皺眉看著他,覺得他純粹是無理取鬧。傳說中,這位世子不是惜言如金嗎?這會子說這麽多話,仿佛不要錢似的,難道也被穿越了?

  ??周羿眯了眯眸子,對方明明年紀比自己小,可那指責的語氣,那看著自己的目光帶著容忍,仿佛他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娃娃。

  ??“若雪,原來你在這裏呀!”突然,一道猶如黃鶯出穀的聲音打破兩人之間的無聲對恃。

  ??是秦蓉蓉的聲音。

  ??不得不說,若雪非常佩服秦蓉蓉這種人,她們之間發生過那麽不愉快的事,兩人說是仇人也不為過,可秦蓉蓉見到她,依舊甜甜的喚她若雪,熟稔的模樣仿佛她們之間的關係有多好似的。

  ??不知道是什麽皮做的臉,比城牆還原。

  ??“啊……若雪,這位是?”若雪還未出聲,秦蓉蓉已經如弱柳拂風般款款動人的行過來了。她今天著一襲胭脂紅的湘裙,青絲半挽,插著展翅蝴蝶鑲金白玉簪,臉上薄施朱粉,明豔不可方物。

  ??望著禍水一樣的周羿,她柔美的臉蛋微紅,美眸中劃過一絲狂喜的光芒,但轉瞬即逝。故作不解地問若雪:“若雪,你怎麽和這位公子在一起啊?”她的聲音本來就嬌嫩,此刻又放的特別輕緩,越發的婉轉柔媚。

  ??若雪嘴角抽了抽,這話怎麽聽怎麽不順耳,什麽叫自己和這位公子在一起啊?她眼角的餘光瞥到秦蓉蓉粉白的臉上紅暈越來越深,而她嬌嫩潔白的玉手裏緊攥著一方絲絹,微微的顫動著,顯見心情不是一般的激動。

  ??若雪心中暗笑,小樣,就是個欠抽的,明明認出周羿來了,還跟我揣著明白裝糊塗。

  ??“這位公子啊……”她也不說破,故意拉長聲音,微微歪著頭,仿佛很為難的樣子,就想看周羿怎麽做,你丫的剛才不是扣我一頂藐視皇族的罪名嗎?這會子來了個真藐視皇族的人,看你要如何。

  ??“秦蓉蓉見過端王世子,世子爺金安。”不等周羿開口,秦蓉蓉已迫不及待的拜見周羿去了。

  ??她方才是心情太激動了,怕自己失口道破周羿的身份後,不能完美的展現自己的美貌,所以習慣性的踩了若雪一腳,順便給自己一點時間用來平複狂喜的心髒。

  ??多了一個人在場,周羿恢複了正常——既不說話,也不眯眼了,俊美絕倫的麵容宛若雕像的麵孔,永遠就那麽一個死表情。

  ??秦蓉蓉姿態優美地跪在地上,久久等不到周羿開口讓她起身,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不住的拿眼睛看若雪,想讓她幫自己解圍。她的身份和若雪不同,若雪身後有衛家作依仗,除了重要的場合,不必對周羿跪來拜去。

  ??若雪隻當沒看見她的眼色,周羿不叫她起來,讓她跪到死好了!

  ??“若雪,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你,你看……”秦蓉蓉是個非常有眼力見的人,一見勢頭不對便開始自救。她楚楚可憐地望了望若雪,又用一種惹人憐愛的表情望了望周羿,那眼神透著幾分淒美,幾份哀怨,恁是鐵石心腸的人都抗不住。

  ??若雪裝聾做啞,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周羿抬了抬手,秦蓉蓉一見,不禁嫣然一笑,越發顯得楚楚動人,就說以自己的容貌,哪有男人會不動心嘛。

  ??“謝世子。”她風情萬種的起身,眸中含情的望了幾眼周羿,繼而有些得意望著若雪,嬌滴滴地道:“若雪,你的心腸真狠!”

  ??若雪神色冷清的回望著秦蓉蓉,什麽意思?這家夥難不成找周羿告狀來著,說自己謀殺她們?

  ??周羿頭上的紫金冠晃了晃,偏頭望著若雪,神色不變,眸色不明。

  ??“難道我有說錯嗎?”秦蓉蓉嫋嫋動人的走到若雪身邊,嘟著紅唇,委委屈屈地道:“我一心惦記著你,費盡心思的搜羅了幾樣小玩意送給你,你卻給我全部退回來了;我給你寫的信函,你也不回;我約你出來說些體己話,你也不應我……”

  ??好似說到了傷心處,她眼圈一紅,泫然欲泣:“你的心怎麽這麽狠?我知道你是瞧不起我……覺得我的身份不配和你做朋友。”說著,真的掉幾滴淚來。

  ??若雪真是服了她,周羿還忤在一旁呢,她想幹什麽?

  ??莊靜雅死了的第二天,秦蓉蓉的確送了幾件禮物來給她,有一匹極難得的蘇繡,一把綴玉羅扇,還有一方玉硯和幾塊刺繡帕子,幾個花樣新穎的香包。附帶一封厚厚的信函。

  ??她送來的東西,若雪本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的方針,讓紫露原封不動的連帶著幾件回禮一起回給她。

  ??信是衛離拆開的,因為衛離說,秦蓉蓉是想推她井的人之一,必不能輕饒,讓若雪不用操心,交給他來就好。

  ??秦蓉蓉粉紅色的信箋上淚痕斑斑,可見她動筆的時候是一邊寫,一邊淚如雨。信寫的很長,但總的意思是求若雪原諒她……

  ??“你確定你要在這裏哭哭啼啼,世子還在這裏呢?有什麽事以後再說吧。”若雪提步往回走,不想理會她。

  ??“若雪,你別走!”秦蓉蓉急忙跑到她的前麵,伸開雙臂擋住她的去路,美眸中的淚水潸然落:“你聽我解釋呀!那件事,你其實誤會我了,我都給你在信裏詳細的解釋過了,當時是我表姐威逼我那樣做……不然,她就……”

  ??她輕輕吸了吸鼻子,哭得很美,帶淚的模樣猶如梨花帶雨一枝春:“你也知道她那個人,平常對我便是呼來喝去的,她積威已久,我素來是怕她的……”

  ??“讓開,再不讓開,休怪我對你不客氣。”若雪淡淡地望著她,並不被她的淚水所打動。

  ??“淩若雪,你的心腸真的是太狠了。”周羿冷眼旁觀了半天,此時緩緩踱上前來,略帶指責的盯著若雪:“不管是什麽事,既然是事出有因,你多少要聽人家解釋解釋吧!小小年紀,做事忒武斷了!”

  ??“世子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武斷了?”

  ??若雪倒是心平氣和,隻是仔細聽,語氣中卻含著微諷:“世子也說是事出有因,什麽因?不過是因為她哭的比較慘,所以你理所當然的覺得她是對的,我是錯的。”

  ??輕輕笑了笑,上打量周羿一番,語氣陡然變冷:“都給我散開!否則我就讓你們知道什麽是真正的心狠手辣!”

  ??周羿一愣,不意她突然變得這麽野蠻,對自己一個王爺世子都敢威脅恫嚇。但想到上次她在桃花林的行為,好像也是如此,明知道自己是世子,卻還是刀照上,毒照灑,仿佛就不知道個“怕”字。

  ??“世子,謝謝你能幫蓉蓉,但請你不要為了小女子而和若雪起爭執。”秦蓉蓉放手臂,可憐兮兮地對周羿含淚一笑,又對若雪道:“若雪,我知道你不信我,我隻能以死銘誌,來證實我是無辜的。”

  ??言罷,她突然轉身向憑欄處跑去,胭脂色的長裙隨著她曼妙的身影旋出動人的花影片片,為她增色不少。

  ??“可惡,這家夥想幹嘛?真要以死銘誌啊?”若雪一臉黑線,也往憑欄處而去。

  ??“女人不都是這樣麽,為達到目的,一哭二鬧三上吊。”周羿對這種事似乎思空見慣了,語氣平平的著結論。

  ??秦蓉蓉手扶著欄杆,轉頭對跟上來的若雪哭道:“若雪,我最後問你一次,你到底信不信我?”

  ??若雪轉頭四望,整個二樓鬼影子都沒有看到一個,於是對周羿道:“世子,你去喚個莊家的人來把這瘋子弄走吧。”她倒不是關心秦蓉蓉的死活,即便秦蓉蓉真跳,她也隻會見死不救。但是這會兒不是有周羿在麽,她可不想讓秦蓉蓉抹黑自己和衛家。

  ??“為什麽是我?”周羿長這麽大,從來都是指使別人跑腿的。

  ??“因為是你將侍女和婆子們摒通的啊,不要以為我是瞎子,先前這裏明明侍女林立,婆子如穿梭,解鈴還需係鈴人,所以隻能是你。”

  ??“淩若雪!你能不能認真點?我真跳了啊?”秦蓉蓉真要瘋了,她都打算跳樓了,這兩人還在那裏無所事事的進行沒有營養的話題。

  ??“秦蓉蓉,我信不信你有什麽要緊?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如果你認為你是清白的,勿需我相信你。”若雪一臉正色地道:“隻要問心無愧就好。”

  ??“那我死給你看!”秦蓉蓉突然不哭了,神情無比淒楚地望了周羿好幾眼,水水的眼中全是不舍,跟著纖細的身子往欄杆上一撲,宛如一隻美麗的蝴蝶一樣,倒頭便從二樓躍去。

  ??“靠,居然來真的啊!世子,救人要緊!”若雪知道周羿的身手了得,一邊招呼他救人,一邊快地上前。以她的經驗,一般向秦蓉蓉這樣喊著“我要跳樓”,“我一定要跳樓”,偏偏又死活不跳的人,多半是裝腔作勢嚇唬別人的,所以她才不以為意。

  ??幸好她反應及時,身體撲在欄杆上,右手快如閃電的向一伸,堪堪抓住了秦蓉蓉的左腳踝。可秦蓉蓉是個發育成熟的大姑娘,比她這小身板重多了,她那一隻手怎麽拉得住,竟然有被秦蓉蓉帶去的趨勢!

  ??就在這千均一發之際,纖腰上驟然一緊,一隻強健的手臂從她腰上橫過來,成功的阻止了她的險情。

  ??鼻間縈繞的是淡淡的龍誕香,背後是一具硬綁綁的胸膛,她知道是周羿,但此時無暇顧及其它,她伸出另一隻手去抓秦蓉蓉的腳踝,抓住之後才道:“世子,你不覺得你救錯人了嗎?”

  ??“有嗎?”周羿的聲音平淡的像白開水。

  ??“你拉住我幹什麽?快來拉秦蓉蓉!”秦蓉蓉身子倒吊著,還在哀哀哭泣,若雪扭頭讓周羿接自己的手。她拉得很累,額頭冒汗,手臂都乏力了,周羿這白癡卻反應遲鈍的人神共憤。

  ??“周世子,放開若雪!”正在這時,衛離冷如寒冰的聲音赫然傳來。

  ??二樓拐角處,衛離負著手,麵如冠玉,冷冷地向他們的方向行來,衣袂翻,風華無雙,比明珠還奪目的雙眸牢牢鎖著那一對身子相貼的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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