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私交
作者:冰臨神下      更新:2021-08-12 14:22      字數:8475
  (感謝所有讀者在十月的支持,非常感謝。)

  ??王家人丁不少,大都是老實本分的鄉農,穿不慣華服,言語粗鄙,需要禮部一句句傳授,才能在拜見慈寧太後時不露餡,可是在隨後的家宴上,他們慢慢顯出真實本性。

  ??慈寧太後並不反感,所謂粗鄙其實是純樸,那是家鄉話,她還略有印象,聽上去很親切,但她也明白,自家人當中找不出可用之人,隻能好好培養下一代,若幹年後,王家或許能夠飛黃騰達,成為世家。

  ??思來想去,她派人給長兄寫了一封信,指名讓一位讀過書的姐夫念給他聽,並做解釋。

  ??太監很快返回,帶來王家長兄的原話:“元大官兒確實說過定親之事,我想自己是個莊稼人,高攀不起,當時沒有同意,隻說‘孩子還小以後再議’,實不知此事會惹來麻煩。如今太後一說,我明白了,今後再不與大官兒、小官兒交往,太後賞賜了這麽多好東西,幾輩子也過得起了。隻是家中太公傷懷,盼望再見太後。”

  ??慈寧太後點頭,這番答對稱不上得體,但是比較合乎她的心意。

  ??解決完家事,慈寧太後前往廣華閣,宰相申明誌和吏部尚書馮舉已在那裏等候了一會。

  ??“禮部元九鼎為何如此張狂?”

  ??慈寧太後的質問讓兩位大臣都愣住了,互視一眼,申明誌道:“恕臣等愚鈍,元大人做了什麽事,以至惹怒太後?”

  ??“朝廷派元九鼎去東海國,乃是為了查明真相、護送我的家人進京,他卻私下求親,要與王家聯姻,難道他不懂得避嫌嗎?”

  ??大臣與外戚聯姻並不罕見,但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不能私下進行,別說各家的孩子,就算是父母也沒有權力指定終身,而是要上報宮裏,由皇帝和太後決定,頂多提出建議,希望與某家結親。

  ??元九鼎私下求親,犯了忌諱。

  ??申明誌眉頭微皺,沉吟不語,馮舉隻好開口道:“此事確實?”

  ??“王家人雖然都沒怎麽讀過書,但是人老實,馮大人不會認為他們說謊吧?”

  ??馮舉急忙躬身行禮,“臣不敢,如此說來,元大人的確做得不妥。”

  ??慈寧太後臉上怒意未消,“按規矩,這種事該如何處置?”

  ??申明誌仍然低頭不語,自從當上宰相之後,他就開始模仿殷無害,裝糊塗、扮沉思,總之要努力置身事外,隻是火候還差些,沉默得不那麽自然。

  ??馮舉瞥了一眼宰相,回道:“可由宮中傳旨訓誡。”

  ??“隻是訓誡?”慈寧太後真的有點意外。

  ??“按規矩如此,除非元大人曾以求親為借口,向王家求官,若是這樣,可定一個交結外戚的罪名。”

  ??那樣的話等於將王家也連累了,慈寧太後當然不會這麽做,想了又想,勉強道:“好吧,有勞兩位大人擬一份訓誡,要嚴厲一些。”

  ??訓誡很快寫好,主要是馮舉執筆,申明誌旁觀而已。

  ??訓誡不溫不火,一連串的質問,倒像是在向元九鼎求證事實,慈寧太後大怒,命令重寫,這回要求申明誌執筆,馮舉提建議。

  ??第二份的言辭足夠嚴厲了,元九鼎的行為不隻違反禮儀,還有欺負王家與太後的嫌疑。

  ??慈寧太後總算滿意,“明天一早發出去,讓大家都看到,以儆效尤。馮大人,你先退下吧。”

  ??馮舉告退,慈寧太後向申明誌道:“吏部不是掌管天下官員的嗎?手段怎麽如此軟弱?”

  ??申明誌笑道:“吏部掌管官員考核以及升貶調任之事,大臣行為不端,該由禦史台彈劾。”

  ??慈寧太後嗯了一聲,“早說清不就好了?禦史台還沒有任命左右禦史吧?”

  ??申明誌端正神色,“陛下前些天曾經讓臣等推薦禦史人選。”

  ??“申大人推薦誰?”

  ??“此事並非臣一人決定,勤政殿共同商議,而且有朝廷留下的慣例可供參考,要說最有資格接任禦史的人,應該是吏部馮尚書。”

  ??“又是他。”慈寧太後臉一沉,隨即恢複正常,“任命官員是朝廷事務,我不該多問,申大人不要見怪。”

  ??“太後言重,陛下親政之前,按規矩太後完全可以指導朝政。”

  ??“陛下很快就能親政。”慈寧太後強調,想了一會,問道:“馮大人是唯一人選嗎?”

  ??“不是,還有兩位,如果要同時任命左右禦史,還需要再推薦兩三位,以供陛下定奪。”

  ??慈寧太後點點頭,“擬好名單之後,拿給我看。”

  ??“是,太後。”

  ??慈寧太後這是在明顯幹政,宰相申明誌沒有提出反對,小心迎合,他從中看到的是另一件事:陛下可能真的不能清醒了,否則的話,太後不會這麽在意官員任免。

  ??慈寧太後使眼色,屋內侍者大都離開,隻留一名貼身侍女。

  ??“申大人覺得韓稠這個人怎麽樣?”

  ??申明誌微微一驚,“韓宗正……太後聽說什麽了?”

  ??“那倒沒有,隻是……申大人乃當朝宰相,百官之首,不會偏袒某人吧?”

  ??申明誌立刻回道:“臣推薦韓宗正,隻看其位,不看其人,立儲之事非得宗正卿參與,與韓稠無關,臣絕無偏袒之意。”

  ??“我明白,所以我才要請申大人幫忙。”

  ??“太後請說,輔佐太後乃臣分內之事。”

  ??“韓稠推薦代王為皇儲,有點過於熱心,怕是幕後有交易,我希望宰相能查清此事,韓稠與代王究竟有無私下來往。”

  ??“太後請放心,臣會盡心調查,三日之內必有結論。”

  ??“有勞宰相,皇家不幸,災事連連,我與慈順宮皆是婦道人家,難出宮門,朝中大事小情,全望宰相操持。”

  ??“皇恩浩蕩,此臣報恩之時,隻盼陛下早日康複,則群臣歡欣鼓舞。”

  ??宰相告辭,慈寧太後又命人叫來容化民。

  ??容化民就在樓下守候,隨叫隨到。

  ??慈寧太後厭惡這名太監的背叛與欺騙,表麵上卻不動聲色,“給你一個任務,派人盯著宰相,如果宰相與韓宗正私下見麵,立刻告訴我。”

  ??“是,太後。”容化民也不多問。

  ??慈寧太後回到寢宮時天已經黑了,看了一眼皇帝,向禦醫囑咐幾句,回自己的臥房休息,她要早點揭穿申明誌的真麵目,好讓皇帝恢複正常。

  ??張有才過來求見,他每天晚上都要來見慈寧太後,通報佟妃的情況,其實也沒什麽可說的,幾句話就能講完,今天他要多說幾句。

  ??張有才跪在地上,“有一件事,就算太後要打死我,我也得說。”

  ??慈寧太後一愣,“什麽事情這麽嚴重?”

  ??張有才深吸一口氣,“太後多次召見韓稠,是要重用他嗎?”

  ??慈寧太後臉色微沉,“太監不得幹政,你不明白規矩?”

  ??張有才磕頭,“我哪敢幹政?可韓稠與刺駕之事牽連甚多……”

  ??“這話我已經聽多了,你有證據?”

  ??張有才搖搖頭,神情顯出急迫,他還不知道皇帝的真實情況,以為事態急迫,“就算韓稠與刺駕無關,可他是個貪官,大貪官,朝中大臣都不支持他。”

  ??慈寧太後端詳張有才,“你怎麽知道朝中大臣不支持他?”

  ??張有才膝行向前,從懷中掏出一卷紙,“我犯了大罪,請太後懲處。”

  ??慈寧太後接過紙,打開了之後掃了一眼,大為吃驚,這是一份彈劾韓稠的奏章,言辭激烈,直指韓稠為“朝廷大蠹”,彈劾者是國子監祭酒瞿子晰,後麵聯名者甚眾,多是國子監、翰林院的讀書人,還有禦史台的一些人,官職都不高,六部尚書以及宰相都不在其中。

  ??慈寧太後歎息一聲,收起奏章,沒有細看,“你是好孩子,我不會懲處你,但是你要小心,別多管閑事,你的職責是服侍佟妃、保住皇子,朝中事務,我自有主意。”

  ??張有才聽出了一線希望,磕頭謝恩,告退離去。

  ??慈寧太後這幾天睡得都比較晚,因此容化民一來就得到了召見。

  ??“我派出的人監視到半夜,宰相並未外出,韓宗正也沒有登門拜訪,我不敢保證兩位大人沒有私下交往,但是以目前的情形來說,他們的確是各司其職。”

  ??慈寧太後點點頭,“辛苦你了。”

  ??“能為太後效力,我一點也不辛苦。”

  ??“你也該歇歇了。”

  ??“太後尚未安歇,做奴仆的人怎敢懈怠?”容化民還沒聽出太後的話中之意。

  ??“容提督,我可曾虧待過你?”

  ??容化民大驚,抬起頭,“太後對我恩重如山,哪有虧待之說?”

  ??“那就是別人對你更好了,告訴我,你與韓稠勾結多久了?”

  ??容化民更加吃驚,“冤枉啊,太後,我與韓宗正……的確認識,但他是河南尹,又是宗室重臣,宮裏許多人都與他相熟……”

  ??“嗯,那就列一個名單給我。”

  ??容化民急忙辯解道:“隻是認識而已,沒有其它來往。”

  ??“容化民,念你服侍我時也算是盡心盡力,我才給你坦白的機會,你若是不願,也罷,劍戟營的人就在外麵,你去向他們解釋吧。”

  ??容化民來的時候看到了蔡興海,還以為慈順宮加強防衛,沒想到是為自己準備的,一下子癱倒在地上,“太後饒命……”

  ??夜色正深,慈寧太後又來探望皇帝,將禦醫和侍衛屏退,走到床前,說:“陛下可以起床了,你想怎麽收拾宰相都行。”

  ??五名商人首領頭天晚上送來一堆賬目,宗正卿韓稠對此大為惱火,一大清早就將五人叫來,自己站在門內,由仆人穿戴官衣服飾,而讓客人站在寒風中。

  ??“什麽意思?以為我不行了?”韓稠一臉嚴肅,全無平時的和藹可親。

  ??一名商人小心回道:“韓大人誤解了,這不馬上就要過年了嘛,我們也是……”

  ??“怎麽著,缺這點錢你們連年都過不了?你這身狐裘值一千兩吧?”

  ??商人十分尷尬,“大人應該知道,做我們這行,金銀向來左手進右手出,隻要不停進出,多少錢都不在乎,就怕錢停下。前些天給慈寧太後送的那份‘禮’可不輕,我們買下上千人的欠條,大都是記賬,如今人家來向我們要錢,再來幾件狐襲我也還不起啊。”

  ??另一名商人道:“一層壓一層,其他商人還欠更多人的錢,都等著年前結賬,韓大人,您可憐可憐我們,賞個話也行啊。”

  ??韓稠穿戴整齊,走出房門,稍稍緩和語氣,“經商嘛,目光放長遠些,別太在乎一時得失。你們覺得送給太後的‘禮’重,可現在就是太後在掌權。我馬上就要進宮,麵見太後商量大事,等我在京城站穩腳跟,能虧待你們嗎?別的我不多說,今天支持我的人,以後我讓他日進鬥金,今天給我使絆的人,以後別再想在京城和洛陽立足!”

  ??韓稠在五人麵前來回走動,語氣漸漸嚴厲,句句擲地有聲,最後停在一人麵前,“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一箭之仇萬箭奉還,這就是我的準則,咱們交往也有一段時間了,你該了解我的為人吧?”

  ??那人被盯得心裏發毛,身上穿著厚厚的裘衣,仍在瑟瑟發抖,臉上擠出笑容,“了解了解,我們都支持韓大人,義不容辭、義無反顧、義……義薄雲天。”

  ??韓稠嘴裏罵出一句髒話,狠狠一巴掌扇過去,將那名商人摑倒,“你算什麽東西?也配跟我義薄雲天?”

  ??其他四人嚇了一跳,同時小步後退,甚至不敢去扶同伴。

  ??被打的商人驚駭莫名,坐在地上,捂著臉說:“大人,送賬單這事真不是我的主意,全是……”

  ??“閉嘴!”韓稠上去又踢了一腳,“你當我是傻瓜?做決定的是別人,出主意的是你,我早看出你心懷鬼胎,乃是不忠之人。想趁火打劫是不是?去嚷嚷吧,去告狀吧,看看誰敢動我一根汗毛?老子讓你們賺了多少錢?這才等了幾天,你就受不了,我讓你哭窮,我讓你哭窮……”

  ??韓稠一邊罵,一邊連踢帶踹,商人抱頭求饒,不敢躲避,更不敢反抗。

  ??直到韓稠氣喘籲籲,兩邊的仆人才上來扶住大人,勸他不要動氣。

  ??韓稠從仆人手裏接過絹帕,擦擦額上的汗,“不長眼睛的蠢貨,看我出了一趟京城,就以為我完蛋了。告訴你,我回來了!”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我錯了,我無恥,我下賤,求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挨打的商人不住求饒。

  ??韓稠不理他,轉身走到另外四名商人麵前,四人麵如土色,在寒風中抖得更明顯了。

  ??韓稠卻露出笑容,挨個在他們肩上拍了兩下,爽朗地說:“不好意思啊,讓你們看到我這個樣子,實在是他欺人太甚。我知道你們是被蒙蔽了,我不怪你們,回去跟你們的人說,再忍耐幾天,我可以保證,每一分付出都有收獲,時機一到,我讓你們天天過年。哈哈。”

  ??四人跟著傻笑。

  ??韓稠突然收起笑容,帶領仆從揚長而去,出了府門,他向親信跟隨冷冷地說:“對付這幫小人,就得當機立斷、心狠手辣,管他是誰出的主意,看誰不順眼就收拾誰,保證剩下的人老老實實,還會互相猜疑。”

  ??“大人手段高明,哪是我們這樣的人能想到的?”

  ??韓稠得意洋洋地上轎,開始考慮今天應該如何應對慈寧太後,元九鼎已經不成問題,馮舉也不再是威脅,但他上次的確犯了錯誤,忽略了太後的多疑,不該那麽明顯地支持代王,如今隻好以退為進,改為力薦臨淄王。

  ??皇帝被困晉城期間,群臣曾經要立臨淄王為皇儲,慈寧太後對此頗為不滿,絕對不會接受再度立其為儲,到時候再推出代王自然水到渠成。

  ??韓稠胸有成竹,他原來隻想留在洛陽,現在野心膨脹,有了更宏大的目標。

  ??轎子突然停下,韓稠以為到了宮門外,從這裏開始他得步行,於是正襟危坐,等候親隨掀開轎簾,扶他下轎。

  ??沒人過來,十餘名隨從好像一個都不見了。

  ??韓稠咳了兩聲,跺跺腳,仍然沒人替他掀簾,心中疑惑,隻好自己掀開簾子。

  ??轎前站著兩人,背對著他,身著鎧甲,卻不像是看守皇宮的宿衛軍。

  ??韓稠放下轎簾,等了一會,再次掀開,希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象,這回能夠看到親隨正在轎前笑臉相迎。

  ??還是冷冰冰的鎧甲,韓稠心一沉,嘴裏發出一聲呻吟。

  ??一名士兵轉過身,手持長槍,低頭看著宗正卿大人。

  ??“你們是……”

  ??士兵微微一笑,“前方封路,大人稍待。”

  ??“哦。”韓稠想借機四處張望一下,士兵卻搶過轎簾,替他合上了。

  ??韓稠呆呆地坐在轎中,分析什麽人出行,能將宗正卿的轎子攔下,想不出眉目,又琢磨外麵的兩名士兵來自哪支軍隊,突然醒悟,兩人的鎧甲以黑色為主,顯然是北軍將士。

  ??韓稠全身發抖,誰都知道,北軍直屬皇帝,沒有皇帝的旨意,就算是慈寧太後也調動不得。

  ??本應駐紮在城外的北軍士兵竟然出現皇宮門前,韓稠焉能不驚?坐在轎中瑟瑟發抖,可是沒得準話,心中終究不得安寧,小心翼翼地又一次掀開轎簾,隻見兩杆長槍在眼前交叉,他愣了一下,同樣小心翼翼地放下轎簾,一臉木然。

  ??轎子又起來,顛顛地前行,按道理早該進入皇宮,轎子卻沒有停下,韓稠也不敢問,甚至不敢再掀開簾子,生怕看到更讓他心驚肉跳的場景。

  ??簾子自己掀開了,韓稠嚇得心跳差點停止,待看清親隨的臉孔,怒氣不打一出來,壓低聲音問:“怎麽回事?”

  ??親隨邊走邊說話,上氣不接下氣,“不知道啊,突然就被一群官兵攔住,剛剛又說要調轉方向。”

  ??“去哪?”

  ??“好像是往南走,大概要走皇宮正門,官兵帶路……”親隨的臉消失了,應該是被人拽開了。

  ??廣華閣在北,正門在南,走南門進宮的話,通常不是去勤政殿,就是到同玄殿,這兩個地方的確是韓稠未來的目標,現在卻是他的險地。

  ??轎子再次停下,這回有人替他掀開簾子,一名士兵笑嗬嗬地說:“到了,大人請下轎。”

  ??韓稠盡量擺出威嚴的神情,等了一會才出轎,實在是身體發虛,需要不停地自勉,才有力氣起身。

  ??果然是南門,外麵停滿了轎子,正門未開,不少大臣正從便門進宮,人人臉上都帶著迷惑,顯然也是被臨時叫來的。

  ??意外受召的大臣不隻他一個,韓稠稍稍安心,心想這或許是慈寧太後想出的古怪主意,隨機應變即可。

  ??可北軍將士進城還是不同尋常,韓稠走出幾步,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北軍士兵沒有跟上來,更加放心一些,邁步走向便門,腳下還是發虛,心裏更是空落落的。

  ??三十多名大臣清晨獲召,大都是三品以上的高官,有的從家中趕來,有的直接從官署到達,無不莫名其妙,一見麵就互相打探消息。

  ??“是陛下的聖旨,可陛下……難道……”

  ??韓稠是慈寧太後的寵臣,自然會被問道,他嚴肅地搖頭,表示什麽都不知道,心裏默默祈禱,希望能聽到皇帝駕崩的消息。

  ??宮裏的守衛士兵也變成了北軍,有軍官指引大臣前往同玄殿。

  ??同玄殿是主殿,隻有舉行正式朝會的時候才動用,三十幾名大臣走進去,仍顯得空蕩蕩的。

  ??韓稠一眼看到了宰相申明誌,顧不得避嫌,快步迎上去,剛要開口,申明誌卻投來嚴厲而警惕的目光。

  ??韓稠急忙止步,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這種時候不能急躁,得有耐心。

  ??群臣排列已畢,寶座上卻遲遲沒有人坐,大臣們交頭接耳,又議論起來。

  ??韓稠悄悄觀察,禮部尚書元九鼎和吏部尚書馮舉也來了,與別人一樣迷惑,這讓他再度放心,覺得這次意外未必就是壞事。

  ??一名太監走進來,高聲宣告:“陛下駕到。”

  ??韓稠眼前一黑。

  ??這四字一出,眾臣無不大吃一驚,可規矩還是得遵守,全都跪下接駕。

  ??皇帝走來,腳步很輕、很慢,好像還不適應這裏的地麵。

  ??韓稠壯起全部膽量,抬頭看了一眼。

  ??那的確是皇帝本人,臉色蒼白,腳下虛浮,可是目光炯炯,絕非神誌不清。

  ??韓稠終於支持不住,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再想跪起來已不可能,隻好趴在那裏發抖,喉嚨裏發出嗯嗯的怪聲。

  ??申明誌同樣驚恐不安,但還能保持鎮定,大不了犧牲韓稠,他還是宰相。

  ??韓孺子走到階下,看了一眼上麵的寶座,沒有走上去,轉身道:“眾卿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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