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毫無氣骨
作者:給您添蘑菇啦      更新:2021-08-12 06:58      字數:3174
  鳳海正遊走督工,轉頭望來,見少爺已經回來,大喜過望奔來:“我就說少爺沒事!”

  ??“你先把這人攆走!”翹兒指著男子道。

  ??鳳海當即擼起袖管:“得罪了徐先生!”

  ??“別動粗!”男子警告道,“我跟你家老爺稱兄道弟的時候,你還不知在哪裏玩泥呢!”

  ??“是是是,您是秀才,十多年的老秀才,我不動您,我請您。”鳳海咧嘴笑道,“請吧徐先生!”

  ??“楊府厲害,下人都如此跋扈!”男子搖頭哼笑一聲,望向楊長帆,“我今天走了,以後可就再也不來了,任公子到時如何求我。”

  ??楊長帆揉著下巴舔著嘴唇,最終還是問道:“先生,我事情多,咱們別賣關子,有一說一,我再聽你一句。”

  ??男子這便笑了:“某雖不堪,可保公子一年的財路。”

  ??“我說了,別賣關子。”

  ??“公子贈我十隻風鈴,我可以拆台,也可以捧場。就像公子贈令弟風鈴一樣,既可興浪,亦可覆舟。”

  ??楊長帆深想一步,遂覺出此人的無恥。

  ??首先他看破了自己的商業炒作和虛假廣告伎倆,當然這也沒什麽,很多人都可以看出來,他無恥主要是無恥在深受啟發,準備將這樣的虛假廣告發揚光大。

  ??有鈴無鈴,兩兩分組比較,結果可以是鈴有效,或者沒有效,但這個結果不一定是公正客觀的,因為掌握分組的權力在這個男人手中。

  ??但這個男人真的太狂了,大家憑什麽相信你的結果。

  ??楊長帆疑惑之間,鳳海湊過來低聲道:“這人雖然十幾年沒中舉,但在紹興還是有個名號的,老爺也提過……攆不攆,公子定。”

  ??楊長帆沒想到,這個癲人對紹興的輿論影響竟還真有些主導力。

  ??但楊長帆依然不太在乎,風鈴不過是熱手生意而已,他沒指望能長做下去,不過對於這個男人的無恥,他倒是有幾分興趣,理念很先進,跟自己一樣對於海妃完全沒有敬重之意。

  ??“取十隻鈴給先生。”楊長帆終於轉變態度,“這個朋友我交了。”

  ??“不看字麽?”男子神色一揚,抬了抬手中的畫卷。

  ??“我不懂字畫,待先生揚名後再品不遲。”

  ??翹兒氣得直跺腳,但相公有令她不得不從,隻好去取鈴。

  ??男子也不急,將字畫雙手捧給楊長帆:“咱們運氣好,這幅字這輩子就能價值千金,運氣不好,就隻能將富貴留給子孫了。”

  ??楊長帆嗬嗬一笑:“先生既自負,為何將成就歸於運勢?”

  ??“在我看來,運勢不在於你做什麽,而是在於你何時做。”男子交過字畫,望著忙碌的人們負手而立,“楊公子早一個月做鈴,考季未至,恐無銷路,晚一個月,考季又完結了,所以說楊公子就是有運勢,剛好做對了時候。可我聽說楊公子要種海,這運勢就不對了。”

  ??“怎麽說?”

  ??“如今倭寇勢大,潮汐不定,這種時候種海,恐難有收。”

  ??“那是先生還不知我要種什麽。”

  ??“眼下的情況,種什麽不重要,最好什麽都不要種。”

  ??“那在下就專心做鈴了?”

  ??男子鄭重點頭:“對,專心做,商策得當,保你一年之內,富甲紹興。”

  ??專心要做的事不被看好,隨心插柳反倒成蔭,這種感覺又痛又癢。

  ??楊長帆也不在乎他的評價,隻笑道:“不管先生對錯與否,海我是真的不打算種了,我已有與風鈴相比利潤更甚,銷路更久的計劃。”

  ??“公子得遇貴人了?”

  ??“你怎知道?”

  ??“幾品貴人?”

  ??“……”

  ??“嚴黨的吧?”男子又小聲追問。

  ??楊長帆這會兒真覺得他神了:“先生定是聽說我在紹興府的遭遇。”

  ??男子擺擺手:“罷了罷了,大家都不信我,再多一個也無妨。我來這裏也隻是手頭緊張,賺些銀兩罷了。”

  ??“你要多少?”楊長帆知道,他肯定是問虛假廣告的勞務費。

  ??“給多少要多少。”

  ??“那事成再給。”

  ??“最近手頭真的緊。”

  ??“二兩可好?”楊長帆成心開了一個極低的價碼。

  ??“多謝楊公子!這個月能過了!”

  ??楊長帆徹底服了,您鬧這麽半天就為了二兩銀子?這就是一個高級要飯的啊!

  ??楊長帆隨手取出碎銀豆子塞給男子:“先生莫失信。”

  ??“怎能!”男子毫無氣節地樂嗬嗬接過銀子,不忘後續宣傳,“我與你父親是故交,公子今後有什麽難處,大可來找我。”

  ??“先生怎麽稱呼。”

  ??“某姓徐,字文長,進了山陰提我名號,自然有人指路。”

  ??“徐文長啊……徐文長……”楊長帆默默嘟囔一番,好俗的名字啊。

  ??很快,男子取了風鈴,拿了銀子,得興而去。

  ??“你還真理他。”翹兒看著這貨興高采烈的樣子微露嗔容,“就欠攆!”

  ??“嗨!”鳳海在旁勸道,“到底跟老爺有些交情,就當個討飯的好了,不傷和氣。”

  ??“咱這邊老秀才都這德性啊?”楊長帆望著一路小跑的徐文長問道。

  ??“不不不,他是腦子出問題了才這樣。”

  ??“怎麽出問題?”

  ??“我也是聽老爺說的。”鳳海回憶起來,“這徐渭年少時可了不得,六歲會讀書,九歲會作文,十歲名動紹興府!少年得誌,我越中十子之一!”

  ??“比我弟弟還厲害?”

  ??“鬥膽實言,當年名氣比二少爺要大得太多了。”

  ??“那越中十子什麽概念?”

  ??“這可都是咱紹興的大人物!除了徐渭以外皆已中舉,出一兩個狀元都不稀奇!”

  ??“理解了……跟這幫妖孽齊名,考了十幾年還未中舉,是要鬧病了。”

  ??“可不是,自從他得越中十子之名後,接下來就沒好事。”鳳海比劃起來,“別說舉人,他考秀才都考了十年!又是庶出,家裏養不動他,就此被攆出門,入贅別人家!接著考,沒等中舉,他夫人先過世了,他也吃了十幾年白飯,名聲早就沒了,妻子死了,丈人家也不願養他,他就又被轟出來了,隻好以開私塾以塾師為生,一麵教人一麵考試,考到今年考了多少屆咱也算說不清了。”

  ??“也難怪他……”翹兒聽過之後動了惻隱之心,“明明是跟爹一輩的人,現在眼看就跟小郎一輩了……連個家都沒有。”

  ??如果一個人經曆持續的低穀,早就認命了,怕就怕起點太高,一下子摔得七葷八素,這就要生病了。對這樣一位病人,楊長帆也不抱什麽希望,隻求他下次沒飯吃了換個地方討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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