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怡萱郡主
作者:涼春也慕容      更新:2021-08-11 19:00      字數:6847
  第二章怡萱郡主

  ??次日午間。

  ??李雨寧依舊獨居這偏隅之處,正一人重複著甚是乏味的日常瑣碎,無非就是修繕院落、讀書飲茶、放空閑思等

  ??其實,除了那些刻意找麻煩的人外,此處倒也甚為安靜,雖說終究比不上那些亭台樓閣富麗堂皇之所,但勝在閑適二字,也隻能以此為樂了,好在李雨寧並不在意。

  ??要說李雨寧屈身王府已有一年有餘,可自他被父親送入王府之時,是何等風光,誠王更是曾攜府中上下親自出迎。

  ??皇親國戚尚能以如此禮儀對待朝臣一子,怎不叫心中人豔羨,在眾人眼中,這無功無銜的小子搖身一變竟成王府賢婿!雖說目前尚未定論,但也不可不謂一步登天!

  ??一時間眾說紛紜。

  ??唯有李雨寧等人偏偏毫無波瀾。

  ??雖說誠王禮重如此,但李雨寧心中,對於誠王的這般舉措卻是心知肚明。

  ??朝中上下,父親身為鎮北將軍,雖無皇親國戚身份尊崇,但也是手握兵權,不容小覷。

  ??這般聯姻之舉無非是誠王為拉攏自己父親的手段罷了!

  ??隻不過,父親忠肝義膽、剛正不阿,素來不喜這暗中結黨的行經,且又深受皇恩,奈何,誠王暗通六部權勢甚大,與之妥協應允聯姻,實為情勢所逼。

  ??近些年來,誠王私募兵馬,更與朝中的多位重臣和幾大鎮國將軍關係密切,李雨寧父親也曾是其一,而當年與鎮北將軍府宣告聯姻之舉,更可謂是滿朝皆知。

  ??雖說李雨寧成為質子,受製於人,但父親對於誠王的暗示與不軌的提議,依舊固守原則皆當置若罔聞,左右推脫,為了保護李雨寧的安危,他無法站邊任何一方也是得罪了不少權臣。

  ??因此,皇權發難之際,朝中上下幾乎無人為其求情。唯有那宰相杜佑,知其忠肝義膽,在其一眾忠義之士苦苦勸說之際,方才赦免死罪,被打入大牢。

  ??誠王其外在為人爽朗、謙虛和善,更號稱為賢王,加之誠王資質頗深,乃是先帝順宗的族弟,若按族親論之,便連當今陛下也得稱之為一聲皇叔!但其內在卻是城府頗深、意圖詭譎,且他更是如今唯一手握兵權的皇姓王爺!

  ??眼下李雨寧父親被打入天牢,已然失去利用價值,但號稱“賢王”的誠王,並未因此斷棄這門姻緣,反而於外宣稱‘父罪不累子身’並昭告婚期如約舉行。

  ??一時間一眾文武對其“賢王”一稱,更是稱讚不已。

  ??要說這誠王為了自己的圖謀,連其獨女的幸福也全然不顧,真不愧為一介梟雄。

  ??但就李雨寧所知,這誠王原本並非隻有一女。

  ??相傳,他早年還有一個天資聰穎、混跡行伍的長子,可謂是軍功卓越、威名赫赫,行伍之中深受器重!可惜正值巔峰之際,卻發生了意外。

  ??那是一次已然鎖定勝勢的戰場,誠王長子被萃過劇毒的流矢射中,不治身亡。至此,誠王痛失愛子性情萎靡,主動請退,不涉朝堂之事,自京師長安退居在這東都洛陽之處,至此,他身邊便隻剩這一個女兒。

  ??也正是如此,才造就了這個王府的掌上明珠,恃寵而驕與刁蠻任性的性子。

  ??要說這王府郡主本就不喜李雨寧,其一自是二者家族不和,其二是郡主期盼的夫君乃是如同已逝大哥那般軍功赫赫的男人,而非這嬌生慣養從未上過戰場的文弱之人。

  ??要說李雨寧文弱,實為有些誇張,但是偏差不大,他自小便身負暗疾時常抱恙,父親憐惜便從未允他上過戰場,奈何雨寧性子倔強,經常前往營中與一眾將士操練,父親執拗不過,也就隨他去了。

  ??如今李雨寧家族根基已斷,那郡主更是不願委身下嫁,似她這等皇親國戚、豪門富女,那心氣如同天高,這失勢之人怎生入得眼中!因此對李雨寧是越看越不順眼,時常放任手下、刁奴施難於他。

  ??李雨寧對於自己目前的處境,也是心知肚明,這寄人籬下的滋味當真不大好受。

  ??雖說自己早有去意,奈何誠王當年的聯姻之舉,可謂是朝中皆知。倘若自己一走難免落個逃婚的口舌,屆時若王府的說辭稍作添油加醋,人言生畏,那還不叫自己家族顏麵掃地!

  ??眼下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卻是叫他頭疼不已。但是真正更令他日夜焦愁、苦思甚憂的還是身在牢獄的父親!

  ??父親高居五大鎮國將軍之一,其手上掌有唐德宗欽賜的虎符印信,可統調鳳翔、涇原、邠寧節度使州郡的兵馬,用於增援圍剿吐蕃大軍,奈何將府受襲,半路丟失了陛下禦賜的虎符耽誤了良機,促使圍剿失敗,導致吐蕃軍馬得以撤回腹地。

  ??多年拒敵,父親怎會不明白虎符的重要性!平日間虎符的存放均是父親親自安排,可謂是秘密至極,暗中更有親衛死士守護,怎麽說被盜竊就被盜竊了呢?此事蹊蹺,定然有著莫大陰謀!

  ??難道是外神通內鬼?

  ??李雨寧眼中厲色一現:“父親落馬,誰最能得利,誰便最有嫌疑!父親常駐西北邊境抗拒外敵,吐蕃對父親可謂之恨入骨髓。但是多年交鋒堪稱百戰,也從無出現此等狀況,難道僅是此次吐蕃偷學了兵法采取了釜底抽薪之計?不對!虎符對於他們並無作用,既然能滲透軍中,最為有效的便是斬首將官,為何卻留了父親的性命,反而竊取了虎符!難道是所圖是這一眾邊軍?”

  ??唐王朝版圖甚大,那鎮守邊關的將領幾乎從未有機會得見過陛下的真容,況且信息傳遞極為不便,為了避免有人冒充的情況,才體現了虎符的重要性。

  ??這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父親遺失虎符,定然傳遍三軍。那麽手持虎符出現軍中之人,自然便是盜取之人!這等狀況任誰都能明白。況且父親在軍中恩威並重,那昔日部將如何饒得了他,此舉無異於自掘墳墓。

  ??李雨寧輕搖腦袋,抿了口清茶,繼續鎖眉深思。

  ??“又或是昔日仇敵所為?以此落井下石,假借聖上的手,除掉父親?也不對,既然負有仇怨,為何不斬草除根,難道是為了撇清嫌疑?還是當日突發異狀,未來得及下手?”

  ??李雨寧揉了揉眉心:“唉!線索有限,據說當日二十名死士守衛無一存活,所中傷勢均為一劍斃命!僅有父親一人暈厥生還。那二十名死士皆為身懷絕技,何以至此?看來,唯有見父親一麵才可獲知真相了!也不知父親在天牢中是否安康。”

  ??其實李雨寧心中始終還有一種極為強烈的想法。

  ??那就是家中之變乃是誠王所為。畢竟誠王已垂涎虎符已久,倘若真是他們所為,眼下父親落馬,他再伺機安插自己的親信,屆時便可一舉掌握重要的邊軍!

  ??但這又有一個極為簡單的悖論,便是若一切真如他所想,那麽自己在此便全無價值了,為何這麽久都沒有對自己動手呢,畢竟自己身居虎穴,不說安排刺殺,便是偽造一場意外也是輕而易舉…

  ??雖說心有所思,但眼下自己卻無任何證據,一切皆為猜測罷了。

  ??又過數日。

  ??李雨寧正身著一襲青色布衫,躬身在院落中清理著自己房屋門前的雜草。

  ??“李雨寧,怡萱郡主回來了,叫你去前府一敘。”

  ??要說李雨寧在這王府之內最不願見的人,便是這李怡萱郡主了,不僅是因為他們二人的婚約見之尷尬,還因為這李怡萱極為囂張跋扈,每次見她都沒什麽好事。

  ??“你走吧!回稟郡主,便說我身體欠佳,實在不甚方便。”

  ??“郡主交代了,此行是有要事。要求你必須去,你若不去,郡主隻能親自移駕來尋你了。”

  ??李雨寧站直了身子,甩了甩手上的泥汙,見到那傳話的仆人一副幸災樂禍的神色,心中甚是厭惡。

  ??“她李怡萱找我能有何要事!看這樣子便又是沒安什麽好心。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同一屋簷下,躲是躲不掉的,若是她親來,我這剛剛收拾好的小院子,豈不又要遭恙了。”

  ??李雨寧輕輕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走,帶路。”

  ??“你這般裝束,如此邋遢,麵見郡主豈非太過無禮了嗎?”

  ??“方才不還說郡主有要事找我嗎?時間緊迫,莫要誤了郡主要事,快走!”

  ??那人無奈,隻得領著李雨寧前往約定之處。

  ??這王府庭院極大,加之李雨寧所住乃是極為偏僻之處,幾經兜轉,方才抵達。

  ??李雨寧駐足後,瞧見對麵四男一女並排而立。

  ??李雨寧橫掃一眼,隻認得那居中而立身著華貴的郡主。而除了相鄰郡主而立手持折扇的男子外,其餘之人瞧其裝束,應為他們二人的隨從。

  ??那人將李雨寧上下打量了一番,見其穿著粗陋,還有不少泥汙,不由得打趣道。

  ??“呦嗬,這便是郡主未來的夫婿了嗎!我瞧見怎麽這般瘦弱!況且這衣著邋遢還是一副下人打扮,莫不過是你們王府私下虐待吧…”

  ??李雨寧側首,見此人穿著端莊,麵容整潔,手持一柄折扇朝著自己指指點點,一副盛氣淩人、傲然在上的姿態!

  ??那手持折扇的公子哥,還未繼續言語,一旁穿著華貴、頭戴玉釵的李怡萱已是瞪了他一眼並嗬斥道:“閉上你的臭嘴!”

  ??那公子哥聞言縮了縮脖子訕訕一笑。

  ??他可深知這刁蠻郡主的厲害,見之不悅也就不敢多言了。

  ??那李怡萱轉而向李雨寧靠近了兩步,眼神中流露出輕蔑與嫌棄的神色,埋怨道:“我說李雨寧,你怎地這般窩囊,雖說你我之事還尚未禮成,可畢竟也是許有婚約之人,你這幅打扮,是誠心叫我難堪不成?”

  ??李雨寧聞言,白眼直翻。

  ??“我不這幅打扮難道還能穿綢帶錦?我在府上本就沒什麽俸祿銀錢,再加上層層克扣,到手已是寥寥無幾,有一身穿著就算不錯了!”

  ??當然李雨寧心中這等想法自然無法直言,便轉而應對道。

  ??“郡主多慮了,眼下傳喚之人,通報郡主似有要事,我唯恐耽擱,才未來得及整理。對了,郡主找我所謂何事?”

  ??李怡萱見他有意叫自己難堪,甚為不滿,但此刻李雨寧人也來了,也不好作細究,便眼睛滴溜溜的直轉,一邊玉指舞弄著裙擺處的係繩,一邊踱步至那手持折扇之人的另一旁,輕言輕語道。

  ??“也沒什麽,這個人今日到我府中,竟嘲笑我王府守衛甚為不堪,不如他們府上之人,若非本府親衛皆被我爹派出,定要搓搓他們的傲氣,不過好在你也曾是將軍府上之人,拳腳功夫定然有所造詣,此刻,王府內便僅剩你一人能堪此重任了,王府顏麵得失便全仰仗你了。”那郡主稍作停頓,接而話鋒一轉,冷冷說道:“贏了尚可,說明不辱你昔日鎮北將軍府上的威名,但若是輸了…”

  ??言語至此,李怡萱麵若沉霜的冷哼了一聲,隨即朝一旁惡狠狠的使了個眼色。

  ??旁邊手持折扇的公子哥,立時心領神會,旋即向左側身著黑色勁裝的壯漢點了點頭。

  ??那人明悟即刻朝前邁出一步,並甕聲甕氣的抱拳而道:“見過李公子,素聞北境軍功大開大闔、殺伐極簡甚是淩厲,在下有心討教一二,不知可否賜教。”

  ??那人壯漢說罷,身形稍稍讓出,右掌向身後一擺,指向了那不遠處的武器架,那武器架竟掛滿了兵器,刀叉劍戟是一應俱全!

  ??有備而來!

  ??李雨寧看著麵前幾人不懷好意的笑容,尤其是郡主一臉的得意,等看好戲的神色,強抑怒火隱忍不發,心道:“我呸!就知道沒什麽好事!什麽堪以重任,狗屁!分明是衝我來的!”

  ??雖說心中怒氣滔天,麵容依舊平靜冷淡,比武?我呸,你們怎麽不去找江湖劍客或者一方將領比試呢!分明是想借機辱我!

  ??李雨寧看著眾人的嘴臉,暗罵一聲,無所謂的隻甩了句:“沒興趣!”

  ??什麽?

  ??這人居然連郡主的賬都不買,也太不吃抬舉了罷。

  ??那手持折扇與壯漢皆是眉頭一挑,顯然有些始料未及。

  ??一旁的李怡萱見李雨寧並不買賬,當著眾人毫不留情的駁了自己的麵子,立時有些怒火中燒。

  ??“若郡主無別的事,我便回去了!”李雨寧微微施了一禮。

  ??這怡萱郡主再怎麽說也是皇親國戚,這番禮節還是必不可少的。

  ??“李晴!不比試絕不能走!”郡主當即喝出李雨寧的大名,可見其怒不可遏。

  ??李雨寧聞言不禁冷笑道:“我說你們王府的規矩當真奇怪。別人不喜,還想強迫不成。”

  ??李怡萱瞪大了眼睛,驕橫跋扈的輕蔑一笑道:“你說強迫,那便就是強迫了,今日你是比也得比,不比也得比。”

  ??李雨寧微微搖頭,對著那個身著勁裝之人,抱拳說道。“那好,這位兄台,我自幼體弱,比武之事,確實自愧不如,甘拜下風,你贏了。告辭!”

  ??“你你你!”李怡萱氣的麵色鐵青,蓮足狠狠的跺了幾下!

  ??李雨寧卻就是這般倔性子,他不想做的事,誰也無法改變。

  ??“笑話!明知道你對我不喜,難不成我還非要熱臉貼你冷屁股不成?”

  ??那手持折扇的公子哥卻是紙扇輕敲掌心,突然出言譏諷道:“哈哈哈,難道將軍府中之人盡是草包嗎!早年聽聞,鎮北將軍府中男兒皆是狼性十足,今日一見確實有些誇大其詞了。也難怪,畢竟有其父便有其子,身為鎮北將軍卻連虎符都丟了,著實草包!而他的子嗣畏畏縮縮也不足為奇了!郡主,我看你還是另請高明罷。”

  ??這人言語輕佻、鄙夷、羞辱之意不言而喻。

  ??找死!

  ??剛挪出兩步的李雨寧聞言頓時雙眼微眯鋼牙緊咬,雙拳攥握。鼻息喘若悶雷已是怒意縱橫!

  ??李雨寧向來心思沉穩,身陷王府更是克製自己,哪知眼下聽到那小子居然辱及親爹,赫然是壓不住心頭的怒火。

  ??隻見他突兀的轉過頭來,盯著那人模人樣的公子,一臉戲謔!

  ??“你不是想要比試嗎,那我們倆過過招,可敢?”

  ??那公子哥顯然被此舉弄得猝不及防,一時間愕立當場。稍稍回神便趕忙端正身姿,咳咳兩聲清理了一下喉頭。

  ??“嗬嗬你這廝,可是在說笑?我乃一介文人豈能與你這粗鄙…”

  ??還未等他言畢,李雨寧腳步向前急邁,一手卯足了勁兒的老拳呼嘯而來!

  ??那公子顯然是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見此狀況眼中驚色大綻,急忙捂臉喊道:“快,快攔住他!”

  ??一旁的李怡萱也是一聲驚呼。

  ??李雨寧這突如其來的一拳,是刻意來了個出其不意,不過卻是在剛要砸中那公子哥的麵門之際,被一記手刀擊在手腕,偏離了出去。

  ??好痛!這人不簡單。自己這一拳可是卯足了勁的,卻被這人雙足未動便輕鬆化解。

  ??不由麵色一沉。

  ??眼下李雨寧偷襲未能得手,便放下了右臂,由於方才那記手刀所致手腕處疼痛不已。

  ??李雨寧眉頭一皺心道:“可惜!偷襲未果,有這壯漢在側,想必自己是再難得手了。”

  ??李雨寧看上去體態瘦弱,但是他畢竟也是算是混跡行伍練兵場多年,雖說身有暗疾,但是拳腳功夫還是極為紮實、不容小覷。

  ??未能教訓那口出狂言的公子哥,怒火翻湧,不由斜眉瞪目:“何人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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