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章一口氣把話說完，就這麽直愣愣地盯著自家公子，蘇慕聖詫異地望著他，嘴張的老大，一點都不符合平日裏英明神武的公子爺形象。

  ??兩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會，蘇慕聖才磕磕巴巴地問道：“陸章，你老實說，這一回你真沒有糊弄你家公子？”

  ??“我老陸平時偶爾不著調，但是又不是吃飽了撐得，怎敢拿小郡主來跟您開涮？”陸章一攤胳膊，一副我就是實話實說了公子爺您自個看著辦的表情。

  ??“嘶……”蘇慕聖隻覺得腦子嗡嗡地疼，陸章跟他說的這一番話，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怎麽回和心上人聯係在一起？這不是閑扯淡嗎？

  ??在蘇慕聖的心裏，元家兄妹幾個，在他心中都是一樣，可以信任的兄弟姐妹，自幼一起光屁股打架的情分不是誰都有的，要說小丫頭，他對她最深的印象還是小時候甩著鼻涕泡，屁顛顛地跟著他們這幾個兄長，非要跟著他們一起胡作非為，趕都趕不走的小屁孩樣子。

  ??若說小丫頭真與思嘉他們有什麽不同，可能因為她自幼嬌慣，又是女孩，蘇慕聖會不自覺地偏袒包容些，但是除此之外……誰見過有人會對自己身後掛著鼻涕泡的小尾巴生出什麽別樣的心思的？！

  ??“陸章……”蘇慕聖再次不確定地喚了他一聲：“你真沒看錯嗎？小丫頭對我真的……我怎麽什麽異常都沒察覺出來？”

  ??陸章覺得自己要是繼續做公子爺的狗頭軍師，恐怕分分鍾要被他氣死，話都說得這樣明白了，怎麽自家公子爺還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簡直是——這樣的公子爺，簡直有傷他們做侍衛的顏麵。

  ??於是他再一次鄭重其事地道:“我要是說府中的那些丫鬟仆婦中都傳遍了，您肯定也還不信，您不妨自己回想回想，小郡主這些年是怎麽對您的，又是怎麽對安王府的兩位小王爺的？這能一樣嗎？”

  ??……

  ??經陸章這麽一提醒，蘇慕聖才覺得小丫頭對他，的確是比對那兩位不著調的親哥哥好得太多——從小到大，無論有什麽事情，總是第一個想著他，愛和他撒嬌，若是蘇慕聖和她的兩個哥哥有什麽爭執，也必定是毫不猶豫地站在蘇慕聖這一邊，甚至自己得了什麽好玩的新鮮玩意，也是先想著找他炫耀，他在衍州那段時日，京中也隻有小丫頭記著時不時給他送信送些新奇玩意來，雖說那些在他眼裏都是小姑娘才會喜歡的物事，但是足見小丫頭是一直惦記著他的。

  ??就連這一回蘇慕聖下落不明，小丫頭也是第一時間跑到英國公府打探消息，她那因為著急而紅紅的眼眶可不是裝出來的，除了自己的父母，又有誰會將他的生死如此地放在心上？

  ??他一直覺得小丫頭是對他仰慕親近，就和親近自己的兄長沒有兩樣，現在仔細回想，才察覺確實有些不同——是不是小丫頭真的對他早就不同了，才會這般將他的事情放在心上？

  ??陸章看見蘇慕聖從他說話之後，就開始低頭沉思，臉上神色不斷變幻，也不知想到了什麽，一下子咬牙切齒，一下子又微微含笑，看得陸章有些捉摸不透。

  ??“公子爺……您身子還沒複原，長公主囑咐過您不宜過久地吹風，要不有什麽事情咱回去再琢磨？”

  ??蘇慕聖的思路一下子被陸章沒頭沒腦的提醒打斷，心中有些煩躁，但是知道這幾日還在母親的嚴密“監視”之下，恐怕在外麵吹風太久，晚上又免不了要受母親的嘮叨，隻得無奈地捂住了腦袋，點頭同意。

  ??一路上他還有些沒有從這驚人的消息中回過神來，他實在覺得自己有些拿捏不住，隻得無奈地向陸章道：

  ??“老陸……我上一回囑咐你去尋的書……記得盡快給我拿過來……”

  ??陸章冷不丁又被叮囑了這麽一句，再看到自家公子臉上愣怔無辜的表情，差點沒一下子笑噴出來，今晚跟兄弟們吃飯的談資又有了！誰能想得到，自家公子看著精明幹練的樣子，一跟他說這事，他竟是比我們這些五大三粗的侍衛還要手足無措啊，簡直不要太好笑啊！

  ??陸章滿肚子的笑意，但總算蘇慕聖受傷這幾日他還知道收斂一二，連忙正色肅然道：“好嘞公子爺，您放心吧，我托去尋書的人，靠譜，是我原來在衍州的朋友，向來在眾花叢中笑傲的人物，號稱沒有他搞不定的姑娘，他跟我說了，一定給您找幾本前輩的經典著作，保證您看了之後，所有的疑惑迎刃而解，這幾日也該送來了，我一拿到馬上給您送去。您就放心吧！”

  ??“咳……誰說我不放心了！這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本公子就是……求知若渴……而已！”

  ??蘇慕聖口中這麽說著，腳下步伐更快，簡直和沒受傷時一樣，轉眼就撇下陸章，自己回院子去了，看得陸章在後麵揪著自己臉上的胡須忍笑忍得差點背過氣去。

  ??這麽將養了半月，蘇慕聖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小丫頭自蘇慕聖可以下床以後，便沒有再日日前來，而是隔三差五送些吃食補品過來，蘇慕聖自從那日聽了陸章的話，便開始有意無意地觀察小丫頭的言行舉止，還別說，這存了這份心思去看，還真看出來小丫頭對他有些不同。

  ??她看他的眼神好似總是頗為溫柔，有時候帶著些欲言又止，一點都不像小丫頭平日裏大大咧咧的樣子。他偶爾動作一大，牽動了傷口，低呼一聲，被小丫頭聽在耳中，便會埋怨他不懂得照顧自己，然後又心軟地為他檢查傷口，生怕他傷勢反複。還有小丫頭帶過來的那些吃食，雖說英國公府中自己的廚子也是頂級的，但是小丫頭明顯是請教了大夫悉心準備，大多是些摻了補品的點心，連口味都是選的他喜歡的那種，想來是聽他抱怨過幾句補品難吃，特地為了讓他進補盯著廚子做出來的。

  ??凡此種種，蘇慕聖平日裏自然不會留意，但是此刻看在眼中，心裏就不免有些難言的滋味。

  ??他不像一般的世家公子那般，小小年紀身邊都會有不少的丫鬟通房，到他這個年紀的時候，不少世家公子早就閱盡千帆，對這種事情駕輕就熟了。

  ??長公主自幼對他教導嚴厲，對這些酒色財氣之流簡直避之如虎，生怕教壞了自己這個寶貝兒子，他去衍州四年身邊連個母蚊子都沒有，全是一群大老粗，跟著秦若白，進入玄衣衛，更加不會去想這些有的沒的，更何況蘇慕聖自己，也是自來認為自己日後的妻子，必定是由父母尋一個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隻要不是像夢中一樣，找一個和柔徽公主那般心思深沉之人，定然是能夠與對方舉案齊眉，攜手一生的，這事根本用不著他來操心。

  ??因此一下子接觸到這樣的事情，蘇慕聖確實升起一絲手足無措，無法應對之感，但是一想到陸章拍著胸脯保證會有獨家“秘籍”馬上送到，想來這樣的事情想必在縱橫花叢的“前輩”麵前，想必不過是區區小事，書到之後定然能迎刃而解，便也略微放下心來。不過終究留心了些，在平日的相處中，還是注意著分寸，不敢再對小丫頭這般隨意，保持了些許距離。

  ??長公主自然也不會放過他，每日府裏宮裏的補品沒命地叫廚房燉了給蘇慕聖送來，還派自己的貼身宮女盯著蘇慕聖一定要喝下去才算，就這麽躺著補了半個月，蘇慕聖的氣色倒是真比剛回京時還要好上不少。

  ??不過他一個好手好腳的人，在家待久了，天天滿口的藥味，也著實膩歪地慌，他對自己的傷勢有數，知道隻要自己不去跟人動手，便不會有什麽大礙，便蠢蠢欲動地惦記著回學宮讀書去了。

  ??說來好笑，往日要他去學宮，他隻當是苦差事，在學宮裏也是一半時間聽課，一半時間睡覺，就當去那裏補覺了，這回被拘在家裏久了，卻恨不得立馬回到學宮讀書去，別的不說，光是想想能聽到學宮裏那些老學究們的授課，也比窩在府中，被無數眼睛盯著，什麽都做不了好太多。

  ??順便，還能去找宋語岑聊聊這段時日，是否查到了行刺事件的一些蛛絲馬跡，嗯，兩全其美！

  ??至於是不是存了其他的什麽心思，別問，蘇公子也不知道。

  ??宋語岑這幾日的確沒有閑著，她和蘇慕聖不一樣，京中雖然氣氛緊張，但是沒有人會把蘇慕聖遇刺這件事和她聯係在一起，蘇慕聖對外隻說自己自遇刺之後，一直昏迷，根本不知道是誰救了自己，英國公府對前來探望的世交們，也隻是統一回複是英國公多年前救過的一個義士恰巧路過救了蘇慕聖，對方隻為報恩，不圖回報，因此沒有留下任何信息便走了。

  ??至於英國公當年救過誰，誰又可能這一回知恩圖報，救了蘇公子，不好意思，英國公搭救過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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