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續的故事，你來告訴我怎麽寫！

  ??蘇慕聖最後一句話，仿佛一個驚雷在書生耳畔炸響，他目瞪口呆地呆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看向端著茶杯正好整以暇看著自己的蘇慕聖，磕磕巴巴地道：“後續的故事？”

  ??蘇慕聖點點頭，肯定地道：“不錯，你自己的故事，當然得你自己來續寫！”

  ??書生仿佛一下子被抽幹了所有的力量，一下子癱在座椅上，喃喃道：“還能有什麽後續的故事……嗬嗬，我能鬥得過那些權貴？我還能做些什麽呢，我還能做些什麽呢……”

  ??這話好像在問蘇慕聖，又好像在問他自己。

  ??蘇慕聖毫不在意，坐在椅子上看著對方愣怔的樣子，直到不知道過了多久，那書生才深深吸了口氣，望向蘇慕聖的眼光中已然不複迷茫的樣子。

  ??“在下無權無勢，隻有這不顧一切的七尺之軀罷了，總不能去硬闖世子府。公子您既然對我的平生了如指掌，必能有所指點，在下願聞其詳。”

  ??蘇慕聖哈哈一笑，跟聰明人說話就是不費勁，直接了當地道：“本公子對你並無所求，你得罪了什麽權貴與本公子也並無幹係。但我們既然在此偶遇，自是有緣，不如你跟本公子仔細說一說你的困境，說不定本公子一時興起，也願意插手一試。”

  ??一時興起？那是不可能的，他選擇在這個時候回京，就是為了眼前這個書生！眼前這個不久之後將尹都攪得滿城風雨的書生！

  ??聚賢坊給的資料中，並未有關於此事的詳盡的記載，因此蘇慕聖需要，從當事人口中知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那書生微微一笑，他也並不相信蘇慕聖一時興起的說法，他雖不知道對方目的為何，不過他知道，起碼在對方眼裏，自己有值得利用的地方，既然有價值，他就有討價還價的資格，他就還有希望！

  ??“在下蕭衍之，公子剛剛故事裏的女子，是我的表姐，並非表妹，她……比我大一歲，喚做曉嬋，是南晉質子宗慶元府中的侍女，我們約好等我此次科舉，若能獲取功名，就將她贖身出府，再也不做那低賤雜役……”

  ??“她……本就是一般的灑掃丫鬟，嗬嗬，說來可笑，從前的千金小姐，現在天天被人驅使著做些粗重的活計，寒冬臘月洗衣裳洗到十個指頭跟蘿卜似的，滲出血來……”

  ??“誰家的姑娘不是心頭肉？要不是家道中落，她也該是眾人捧在手心裏，吃不得一點苦頭的小姑娘啊，如今呢？再苦再累，有誰憐憫過她？還要被其他的仆傭怪她的血水弄髒了主人的衣裳，嗬嗬”

  ??“就算再委屈，她也很少在我麵前叫苦，她總是笑……她把自己每個月辛辛苦苦攢起來的月例銀子，都給了我，讓我什麽都不要想，好好讀書，說是早晚有一天能跟著我過好日子，我知道，她怕我愧疚不肯收，連理由都幫我想好了……”

  ??“可我又能說什麽？我隻能告訴我自己，好好讀書，好好讀書，一刻也不要停！我要盡快把她帶出來，給她蓋溫暖的屋子，讓她可以無憂無慮，再不要看別人的眼色過日子！”

  ??“可是誰知道，就是這樣卑微苟且維持下來的日子，都不能長久……前不久宗慶元醉酒回府，不知怎地就跑到平時極少涉足的下人院子，看到了正在浣洗衣物的她……”

  ??剩下的事，就和蘇慕聖所說的差不多，宗慶元雖在大周為質，但向來風流成性，一見自己的府中居然有如此美人，自然是不肯放過，當日就要曉嬋服侍他就寢，曉嬋哪裏肯依，萬般托詞，宗慶元卻不管不顧，一意要將她收入房中。

  ??兩人拉拉扯扯半天，被逼急了的曉嬋隻得推說，自己雖說家道中落流落為婢，但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就算要侍奉世子，也該選個黃道吉日，有個正式的名分，若是如此不明不白，她寧願一死以證清白。

  ??她不敢將蕭衍之的事情說出來，畢竟作為婢女與外人有私，宗慶元不僅不會同情，若是追究起來，不僅是她，蕭衍之隻怕也難逃厄運。

  ??宗慶元自詡風流，能得人心甘情願，自然也是不願意用強，見她清白自重，反而更增了幾分興趣，居然答應下來，而納她為妾的日子，恰恰就在三日之後！

  ??曉嬋勉強敷衍脫困後，托人悄悄給蕭衍之遞去消息，兩人今日才好不容易見了一麵，而見麵的結果，卻是毫無辦法的生生訣別！

  ??“嗬嗬，見了她又有什麽用？她不願意連累我，雖不願侍奉那個風流成性的世子，可她一個弱女子，身不由己能有什麽法子？而我，手無縛雞之力，無權無勢，拿什麽去跟宗慶元拚？就算我肯豁出這條命去，恐怕連宗慶元身邊的侍衛都打不過，在宗慶元的眼中，那也不過是一個笑話而已！”

  ??蕭衍之苦苦一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抓起酒壺，想要給蘇慕聖也倒上一杯，蘇慕聖搖頭道：“我不擅飲酒，蕭公子自便。”

  ??蕭衍之自顧自地又斟了一杯，繼續道：“我生平所求，不過是發奮讀書，日後功名有成，就能把曉嬋帶回來，讓她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不用受人驅使，從此，我便能和她永不分離，可就是如此，老天也不肯給我這個機會！”

  ??他再次將酒一口飲盡，自嘲道：“在權貴的眼中，庶民不過與芻狗一般，我隻恨自己從前隻懂得一心一意讀書，到現在，卻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她……”

  ??蘇慕聖聽他語氣中充斥著濃濃的不甘、憤恨，也忍不住在心中長長歎了口氣，他自然知道蕭衍之的這種自嘲不會持續多久，因為不久之後，這位所謂百無一用的書生，就會向官府告發，宗世子客居大周，勾結大臣，密謀顛覆皇室！

  ??而他所告發的與宗慶元勾結的名單第一位，赫然就是英國公蘇經恒的名字！更可怕的是，他竟能拿出與勾結南晉，帶有英國公私印的文書！這可不是一個毫無背景的書生能做得到的！

  ??不過看著蕭衍之現在的樣子，明顯還沒有得到那位“高人”的指點！

  ??看他現在的樣子，也不過是個聰明的普通人罷了，若非後續的一係列變故，想來蕭衍之也不會從一個對功名孜孜以求的書生，化身為日後讓京中權貴聞風色變的“毒箭書生”。

  ??更不會，在不久之後的明月樓案中，再次將父親攀咬下水，令得皇室更加生疑！

  ??其實，若是同樣的事情落在自己身上，自己也未必不會做出和夢中的蕭衍之同樣的選擇！既然天下人負我，那我為何不可負天下人？

  ??可恨之人，亦有可憐之處！

  ??見蕭衍之此時的樣子，蘇慕聖忽然升起一個念頭：“既然這蕭衍之還不是以後那個見人就咬的瘋狗，何不趁他被別人利用之前，給他和那個可憐的女子一個機會？”

  ??就在蘇慕聖沉吟之際，蕭衍之開口道：“我不知公子為什麽會找到我，但是隻要能幫我救出曉嬋，公子但有所命，無論是叫我上刀山下油鍋，蕭某絕不推辭！”

  ??蘇慕聖靜靜看著蕭衍之，若僅僅是為了在日後的世子府案、明月樓案中撇清幹係，他早就先將此人扼殺在萌芽中了——蘇慕聖雖不曾殺過人，但是銀鏡公子，手上可不是沒有沾過血的！

  ??現在他願意費心接近這個人，而不是直接下殺手，除了本性並不嗜殺之外，也是為了先一步獲取他的信任，將那個日後利用他興風作浪的幕後黑手揪出來，畢竟在夢中，直到最後蘇慕聖自己兵敗身死，也不知道這個設局之人究竟是誰！

  ??但是此刻，他忽然想給這個書生一個機會：“若我願意幫你，你可願意為了你那位表姐，遠離京都，從此以後，功名利祿與你無關，餘生安安心心做一個田舍翁？”

  ??“願意！”蕭衍之毫不猶豫，目光堅定地回道。

  ??“答應地爽快沒有用，你確定你日後不會後悔？”

  ??蘇慕聖當然知道，對於任何一個辛辛苦苦十年寒窗，隻想一朝金榜躍龍門的讀書人來說，放棄功名就意味著放棄了前半生追求的一切，放棄了日後一生榮華富貴的機會，這並不是一個輕鬆的決定。

  ??“不需要，”蕭衍之笑了，這是從他進來，第一次露出真正鬆弛的笑意：“我想要功名，做夢都想！但是我獲取功名是為了什麽？不過希望有朝一日，能把一切最好的東西雙手捧到她麵前罷了！用我現在本就沒有的一切，來換實實在在的她，有什麽可值得猶豫的？”

  ??“好！你這人很對本公子的胃口，可以交個朋友。”蘇慕聖雙手一擊，這個蕭衍之果然是個拎得清的人，既然如此，幫他一把又何妨，隻要他遠離京都，日後的事情就沒了推手，至少，沒有了那麽難纏的推手！

  ??打定了主意，蘇慕聖便一字一句鄭重地對他道：“本公子叫蘇慕聖，你的事情我管了。宗慶元，嗬嗬，這位世子在南晉也許尊貴，但這裏是大周，本公子倒要和他碰上一碰，看看他究竟能翻起多大的浪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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