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談起洛奕的時候，語氣特別溫和，就好像真的是一個和善的長輩。

  唐傾還記得他不喜歡洛奕的口氣，不知道他怎麽轉變的這麽快。

  果果在前麵不小心摔倒了，蕭鳳亭快步走了過去，一把把果果撈了起來，父女兩手牽著手，看起來很高興。

  唐傾站在他們身後看著，垂下眼輕輕地歎了口氣。

  *

  再次去見林語安，是唐傾和蕭鳳亭一起去見的。

  光景明亮的心理谘詢室內，林語安見到他們，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和親。

  見到他們同時出現，林語安似乎也並不是很意外，微笑著對唐傾點了點頭，“請坐。”

  她看向蕭鳳亭，問道，“已經決定好了嗎？”

  蕭鳳亭點了點頭，他看了唐傾一眼，溫聲道，“已經決定好了。在孩子生下來以後，就請你幫我消除。”

  唐傾牽著他的手的手指微微一緊，她抬起頭看向蕭鳳亭，男人偏過頭來與她對視，輕聲道：“沒關係，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場錯誤。他如果醒過來，也會好好照顧她的。”

  唐傾的眼睛再次酸澀起來，她微微別開眼，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心髒因為他的話再次酸麻起來，有些不是滋味。

  林語安點了點頭，“既然你做了這樣的決定，那我也不再說什麽了。等唐小姐生孕以後，你再來我這邊，我會協助你喚醒你的主人格。”

  蕭鳳亭應了一聲：“那就麻煩你了。”

  林語安請唐傾出去，兩個人在心理谘詢室裏又聊了一會兒，半個多小時以後，蕭鳳亭才開門出來。

  “沒事嗎？”唐傾走了過去，牽住他的手。

  “沒什麽。”他笑了笑，“做了一下催眠，試圖喚醒主人格，不過還是失敗了。

  唐傾輕輕一怔，抬起頭看向他，她猶豫了一下，才問道：“你能感覺到，他現在是什麽樣子的狀態嗎？”

  蕭鳳亭點了點頭，他抬起一隻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輕聲道：“我醒過來以後，這裏某塊地方就一直覺得很冷。當然，並不是說我有心髒上的毛病，而是……怎麽說呢，我能感覺到他沉睡在這裏，因為某種原因，他不願意再醒過來了。”

  唐傾道：“可能是因為我叫他不要再出來了。”

  “嗯？”

  “是因為我。”唐傾閉上眼睛，有些絕望的抱住他，“鳳亭，是我的錯，我曾經跟他吵過架，說了很多太難聽的話……他說要把你還給我，以後再也不來見我了……後來你就醒過來了。”

  蕭鳳亭輕輕地擁住她，溫聲道：“沒事的，我們會有辦法的，你別擔心。”

  他溫柔的聲音讓她很傷心，唐傾覺得自己的真的很過分，明知道現在的蕭鳳亭喜歡自己，卻還在為另一個人擔心。

  可是這個世界上並沒有兩全的事情，他們是獨立的人格，沒辦法融合，就算現在的蕭鳳亭再好，那也不是真實的他。她不能再繼續抱著這個美夢不放了。

  到最後，傷害的終究是他而已。

  唐傾把當初爭吵的原因跟蕭鳳亭說了一遍，男人點了點頭，道：“等他重新醒過來了，你再解釋給他聽，他會懂得。你並沒有錯，錯的是另一個人，你不需要為了這種事情自責。”

  “可是如果我當初能好好的跟他說清楚，而不是跟他吵架，或許並不會跟現在這樣。”她沒辦法不自責。

  蕭鳳亭淡淡道：“我的存在和出現都是他的欲望的顯示，隻要他對你還有可望而不可即的欲求，那麽我就永遠不會消失。就算那次你跟他沒有吵架，他對你那份渴望並沒有消失，我也會再次出現。”

  他看著她，“人格是主人格對欲望的顯兆，他希望有一個人能代替他愛你，才會有我的存在。沒有夏景年，你能跟他好好相處嗎？以你們那時候的狀態，恐怕是不可能的。他就算快死了，也不敢令你知道他的真實想法，他就是那樣軟弱的一個人。”

  他的分析，令她心裏好受了一些。

  “他以為靠我就能讓你幸福，所以才會徹底消失不見，但是很可惜，你真正需要的人是他，你看著我，是不是也正在看著他？”男人的手輕輕地撫上她的眼睛，“在你眼裏，我就是他，是不是？我的出現，圓了你的一個美夢，傾兒，現在夢要醒了，以後你要記得想我。”

  唐傾的眼淚掉了下來，她點了點頭，緊緊抱住他。

  *

  三個多月，唐傾的腰身也逐漸顯示出來。

  她太瘦了，很容易營養不良，蕭鳳亭叫來了營養學家專門給她做孕婦餐。

  味道並不好，唐傾吃了幾頓就拒絕了，蕭鳳亭沒辦法，為了給唐傾一點安慰感，他不得不也跟她一起吃孕婦套餐。

  因為營養充足的原因，唐傾倒是沒怎麽長胖，蕭鳳亭吃了半個月胖了不少，臉都圓潤了。

  唐傾看著，隻覺得無語，到底誰才是孕婦來著？

  除卻要陪著她的原因，他工作上也很忙。

  就算唐傾並不知曉他到底在幹什麽，但是看到夏檸聊有時候在門外憂愁的一個人皺著眉頭吸煙，她也明白蕭鳳亭恐怕是在幹一件十分艱難的事情。

  他在做一件他答應過她的事情。

  她一開始並不相信，但是現在她願意試著去相信這個曾經給她帶來巨大傷害的男人。

  ……

  夏天過去了，秋天很快就來了。

  中秋節的時候，洛南初帶著傅庭淵回來桐城看洛奕，小兩口順便也過來蕭府看看他們。

  唐寧也從倫敦趕了過來，陪唐傾在桐城過她們第一個中秋。

  晚上，男人們在樓上談著事業上的事情，女人們盤在沙發上，在樓下看著洛南初新拍的綜藝。

  唐傾穿著寬鬆的毛衣，擋住了已經看起來有點明顯的肚子，蜷縮在沙發上。

  三個人擠在一起，有點溫暖。

  晚上十二點，洛南初和唐傾各自被自己的男人撿了回去，唐寧一個人躺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

  “你們也太過分了。”第二天一大早，整個餐廳裏都能聽得到唐寧的抱怨聲，“你們知道我一個人在沙發上醒過來是什麽感覺嗎？真是有異性沒人性啊！”

  唐傾有點尷尬，“阿寧，我昨天也睡著了，都不知道什麽時候回去的……”

  蕭鳳亭也道：“我以為你會自己回房間去。”

  唐寧捂住臉，“別說了！欺負我沒男朋友是嗎？！”

  果果吃完了早餐，對著唐傾道：“我去媽咪家看小奕哥哥去了。”

  唐傾點了點頭，“好。”洛南初在桐城，她對她還是很放心的。

  司機送果果去了洛家，吃完早餐，唐寧也得回倫敦了。

  “我一個人去機場就好了，你現在有生孕，不適合出門。”唐寧微笑著看著她，“看你現在這樣，我倒也放心了，倘若阿易知道，肯定也會高興的。”

  談起唐易，唐傾唇角的笑容苦澀了些許，唐寧伸出手扯著她的臉，“沒什麽好難過的，難道不應該高興他撿了一條命嗎？最難過的是以後想見麵，隻能去墓地裏見他，現在你隻要想看看，他還活生生的在，以後說不準什麽時候也會醒過來。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唐寧輕鬆的語氣，令唐傾開懷了些許，唐易是她心裏的一根刺，她現在越幸福從容，就就越對唐傾愧疚難當。

  蕭鳳亭走了出來，穿上了一件呢大衣外套，道：“我送你去機場。”

  唐寧看了他一眼，沒有拒絕，隻是點了點頭。

  唐傾給蕭鳳亭正了正衣領，仰起頭看著他，踮起腳尖在他下巴上親了一下，“還早，別太急著開車。”

  蕭鳳亭攬了她的腰一下，在她頰邊吻了吻，溫聲道：“很快回來。”

  唐寧坐上了蕭鳳亭的車，她綁上了安全帶，看著男人英俊的側臉，開玩笑道：“你現在越來越有那個男人的模樣了。”

  蕭鳳亭踩下了油門，聞言隻是淡淡道：“我本來就是他，本來就是這個樣子。”

  “坐在那個位置上，很難不變成這副模樣吧？”唐寧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傅庭淵說他在幫你，你現在感覺怎麽樣？還承受得住嗎？”

  “有他幫忙，還有什麽事情是做不到的？”

  “看樣子，你們很合得來。”

  蕭鳳亭笑了一下，“我和他本來就是朋友。”

  唐寧道：“你已經有他的記憶了？”

  蕭鳳亭點了點頭，“記憶已經逐漸能融合了。”

  唐寧道：“她還不知道嗎？”

  “不知道成功率，現在還沒告訴她。”他開著車，目光直視著前方，“不管成功不成功，我都想試一試。”

  唐寧理解的點了點頭，“如果你們人格能互相融合，對於她來說倒也沒那麽難以接受。”

  “我隻是一個副人格而已，”蕭鳳亭淡淡道，“如果不成功，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他醒過來的時候，不記得任何事情，但是主人格醒過來的時候，卻能記得他曾經做過的事情。

  十分的不公平。、

  但是對人格融合來說，或許是有幫助的。

  明年的四月，就是唐傾的預產期，不管最後能不能融合成功，他都能好好的看一眼他的孩子，不管怎麽樣，他都能接受這個結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