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四十七章大將
作者:河邊草      更新:2021-08-11 14:57      字數:5399
  不過大年初一,頭一個登門卻是太子李珀。

  ??李珀還帶著些宿醉,但人家就這麽興衝衝來了,你也不可能拒之門外。

  ??雙方禮數肯定不缺。

  ??不過按理說吧,太子殿下大年初一上門,多數是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換句話說,若非急事,這麽做有點不合適。

  ??但太子上門拜年,也不缺理由。

  ??晉國公乃外戚,是太子正經的長輩,再有,還是太子少保,太子李珀向以師禮侍之,從這裏講,到也不算唐突。

  ??於是乎,趙石不得不出來相陪。

  ??東拉西扯的說了很多,太子李珀親近之意也越發明顯。

  ??醉翁之意不在酒,這個趙石明白。

  ??但想借著機會,光明正大上門見自家女兒,那是門兒也沒有。

  ??他已經算是非常之開通了,任由李珀獻殷勤,換個和他地位相仿的人家,閉門不納,或者把大道理拿出來,嚴詞峻拒都有可能。

  ??太子李珀可能也是看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敢時不時冒出頭來,在他麵前晃悠一下。

  ??裝糊塗的兩個人到也不愁找不到話題。

  ??朝野內外,人事變更,政事得失,屬國朝貢,情弊厲害,中原戰事,進程若何,等等等等,都可以談一談。

  ??直到日上三竿,晉國公府客人漸多,李珀這才告辭離去。

  ??趙石之後見了兩撥客人,便捉了到前院探頭探腦的女兒,回去了後宅。

  ??女兒的心意,趙石根本不用猜,自然明白。

  ??太子妃的位置雖然看上去誘人,但對於像晉國公府這樣的人家而言,吸引力卻是大減,隻要正常些的女子,斷不會有入宮的念頭。

  ??不過,在趙石看來。自家這個女兒,已然表現出對權力的熱衷,誰讓她的母親是大將軍,姨娘們。大多也都是女中巾幗呢。

  ??女兒雖說年紀還小,對一些事情懵懵懂懂,還不定性,但……骨子裏的東西,其實已經有了。缺的還是見聞補足。

  ??按照趙石的意思,是應該讓女兒出去見見世麵的時候了。

  ??本來呢,他沒這個打算,不過一旦牽涉到太子李珀……讓女兒這麽老老實實留在京師,有些不妥,不如到外間去見識一下天高海闊,磨練一下心性。

  ??說不定,再回京師之時,便也有了結果。

  ??至於,將女兒弄到哪裏去。做些什麽,趙石也有點猶豫,還需跟妻妾幕僚商量一下才成……

  ??年關之後,從初一到初五,晉國公府人流不斷。

  ??但說到底,晉國公府孝期未過,也就不會在府中大擺筵宴,款待客人,上門的客人們,也都明白這一點。不會在府中多呆。

  ??不過這幾天,晉國公府的前前後後,也落不下多少清淨。

  ??前院是男人的天下,京中數得著的權貴府邸。都會派子侄上門拜年,後院差不多也就成了女眷們的天下。

  ??親近友好,隻要能沾上邊兒,不顯唐突的,一般都會讓自家女眷過來,入晉國公府後宅拜見各位夫人。

  ??這些女人。身份都雜了。

  ??鶯鶯燕燕的一大堆,丫鬟婆子成群結隊,弄的趙石也沒法在後宅多呆。

  ??晉國公府之興旺,在這個上麵,就能體現一二,隻是身為主人的趙石,再沒有當初的滿足感,多少感到有些麻煩罷了。

  ??不過繁華易過,時間悠悠而逝……

  ??大秦成武十四年春,戰端再起。

  ??大將軍江善,仍領伐宋兵馬總管之職,以種燧為大軍留後,魏懷德為輔,對剛剛建立的南宋,展開了攻勢。

  ??因為缺少水軍相助,江善並未急功冒進。

  ??一邊令鎮守開封的種懷玉,加緊招降淮左地方守臣,一邊則親自帶領大軍,到達汝州。

  ??以魏懷德,折洵等為前部,兵抵南陽。

  ??之後秦軍分赴各處水道,依照在開封所得之淮右圖鑒,掃清漢水北岸各處水道之塢堡水寨。

  ??在水陸要道,建寨數十,緩緩推進,目標直指樊城。

  ??成武十四年夏末,夔州趙方部出川,與唐宋水軍戰於江上……

  ??江善趁機出兵,做大舉進擊狀,誘得南宋水軍大集。

  ??終於,在樊城東北潘龍洲,重創南宋水軍。

  ??實際上,不管有怎樣的僑飾,這一戰對於秦軍來說,都可以說是一場敗仗。

  ??秦軍倉促組建的水軍,不堪一擊,幾乎全軍覆沒於此戰當中。

  ??不過,秦軍水軍隻不過是誘餌。

  ??這次江善下足了功夫,以突圍之淮左義軍,以及秦軍水軍為誘餌,將南宋水軍主力誘至潘龍洲上。

  ??以暗伏於岸的投炮,火油,以及天雷子轟之。

  ??當是時,潘龍洲上雷音滾滾,火光衝天,當即焚毀南宋水軍戰船百餘。

  ??南宋水軍在初時的混亂過後,終於四散開來。

  ??南宋水軍悍將張元,程明山等,率領所部登岸,雖然皆為秦軍所殺,並無一人脫逃,卻毀掉秦軍投炮無數,並引燃了秦軍儲存之天雷子,讓伏擊之秦軍,吃了一個大虧。

  ??之後南宋水軍殘部,脫圍而出,不顧傷亡慘重,逆水而上,連破秦軍營寨五處,這才在兩岸秦軍攢射之下,狼狽逃回樊城。

  ??這一戰,秦軍雖敗尤勝,南宋水軍雖勝尤敗。

  ??因為秦軍雖然損傷不小,但戰略目的已然達成,重創襄樊水軍,為之後進攻襄樊,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而南宋水軍,在這一戰當中,雖然英勇之處,絲毫不遜色於秦軍,並少有的打出了淮揚水軍的威風。

  ??但也不過是回光返照而已,失去了水軍衛護,襄樊已去一臂,之後襄樊戰場,隻能任由秦軍縱橫往來,再無多少手段牽製於秦軍了。

  ??而秦軍占據了潘龍洲等水路要道,也切斷了淮左淮右的聯係。襄樊已呈孤立之勢……

  ??這一戰下來,冬天將臨,江善按捺住心中**,收兵回了汝州。

  ??而淮左這個時候情形並不太好。經過初時國破家亡的傷感後,南宋守臣們好像一下恢複了過來,給種懷玉製造了太多的麻煩。

  ??據城死守,與城同亡者,比比皆是。最難受的是,地方上義軍蜂起勤王,戰火處處,將淮左徹底燒成了爛攤子。

  ??唯一出彩的可能就是南宋降臣,宿州防禦使曹旭了。

  ??這人給秦軍又送上了一份大禮。

  ??淮左水軍兵馬指揮副使嚴正臣為首的一眾水軍將領,江善聞之大喜,立命曹旭,嚴正臣等西來,以曹旭,嚴正臣為主。建秦軍水師,與淮右水軍相抗。

  ??此消彼長,到了成武十五年,樊城之陷落,已然不可避免。

  ??而在成武十四年的諸般戰事當中,種懷玉等人,對江善也越發不滿了起來。

  ??種懷玉對著戰火遍地的淮左,頭疼欲裂,唯一可以用一用的水軍降卒,還被江善一聲令下。調去了襄樊戰場。

  ??照這樣下去,平定淮左的功勞,也到不了他的手上,肯定又是江善攻下襄樊大城之後。回軍時順手的事情了。

  ??種燧在後邊兒勞心費力,從領兵大將,到大軍留後,已經夠憋屈了,但江善敘功文書上,對他連提都沒提。

  ??魏懷德率軍在潘龍洲一戰當中。出盡了力氣。

  ??但最終,江善卻斥責他領兵無方,致使南宋水軍脫逃不說,還讓軍兵損傷慘重雲雲,並以守寨不力事,當即斬了魏懷德心腹將領呂靖。

  ??魏懷德大怒之下,跟江善爭辯,差點挨了軍棍,回到汝州之後,連累帶氣,又病倒在了臥榻之上。

  ??折洵位不如魏懷德,卻領了潘龍洲一戰首功,江善上書保舉其為大軍副將,以代屢次戰事失利之魏懷德。

  ??說是被勝利衝昏了頭也好,是大軍在握的感覺,讓他有了錯覺也罷,不管怎麽說,反正,在成武十四年東,江善上書,直達禦前,言說人事,語多懇切,但卻失於恰當。

  ??大將征戰在外,許多忌諱處,他都犯了個遍。

  ??樞密使張承當即拍了桌子,在皇帝陛下麵前,直斥江善不知進退,視樞密如無物等等……

  ??這一次,中書文臣們也沒了聲息。

  ??江大將軍領兵數十萬在外,卻輕言大將副帥人選,將帥不和也就罷了,還保舉私人,以爭大軍軍權。

  ??就算是大將軍趙石最威風的時候,也沒見這麽舉措失當過,當年伐夏,大將軍趙石與大將軍折匯兩人深有間隙,朝野盡知。

  ??但大軍征戰當中,大將軍趙石也沒說一句,要換了折匯,另外啟用他人,江善江君慈何許人也?敢輕易言此?是不是等掃平江北,就要言及廢立?

  ??樞密院很憤怒,中書重臣,也都有了忌憚,換帥之議,也漸漸被提了出來。

  ??這就是軍前上將們的無奈了,一句話,也許就讓你丟掉了朝廷的信任,最後身死之時,可能你都不太清楚,到底犯了哪個規條。

  ??朝中重臣們,想的永遠不是你有多少軍功,有多大才幹,能想到隻能是你到底忠不忠誠罷了。

  ??江善過於冒失了些,讓朝中文武都有起了防範之心。

  ??不過,換帥之議,並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大軍在外,一個處置不當,便可能引起太大風波。

  ??再有,誰能替江善領兵?

  ??大將軍趙石?那肯定不成,原因有很多,不用一一贅述,魏懷德呢,接連戰敗,軍中威望已然來到穀底,也不成。

  ??種燧呢,如果以種燧代江善,軍心定要不穩,說不定就要鬧出亂子來。

  ??想來想去,在襄樊未下前,換了江善,不太妥當。

  ??於是,皇帝陛下終於派出異議,親筆寫了一封聖旨,語多安慰,又言勞苦功高,回京之日,當享尊榮雲雲,加上樞密院的批文,送去了軍前。

  ??對於軍前上將來說,這已經是非常之危險的信號了。

  ??文書到了軍前,差不多就是聖旨加樞密院諭令,江善覽後,誌得意滿……

  ??從這個上麵可以看的出來,這是一位相當純粹的軍人,出身貧寒,沒有經過朝堂洗禮,一直在軍中廝混,對於軍務,熟的不能再熟,但對朝廷如何如何,卻不甚了了的一個將軍……

  ??不過,這不代表他身邊沒有明白人,心腹左右多有進言,勸江善上書朝廷,詳言軍中諸事,或者,尋親近友好,打探朝堂動靜等等。

  ??不過,都為江善所拒,他覺得,有皇帝親書聖旨為憑,誰也動不了他,隻要皇帝陛下對他信任有加,也就不用顧忌太多,左右所言,杞人憂天而已。

  ??到是樞密院的批文,駁回了他的保舉之議,讓江善十分的不舒服,頗覺這些樞密臣子們,根本不知道軍前諸事,隻知道在朝中蠅營狗苟,爭權奪利罷了。

  ??可以說,他領河洛兵權多年,令行禁止,又領兵數十萬,征戰兩載,讓他的心態悄然起了很多的變化而不自知。

  ??若是換做當年他在張培賢麾下領兵的時候,他斷不會生出這許多念頭。

  ??隻是位置到了,軍中大將,一言九鼎,莫可違之,折洵這樣的折家子弟,為其羽翼,種燧,種懷玉這樣傑出的種家子弟,在他麾下效力,吃了虧也不敢言聲。

  ??這樣的威權,讓他陶醉其中,不可自拔,心裏麵不可自製的便有了,這天下間,除了大秦皇帝陛下,又有誰值得讓我江善盡忠效死的錯覺。

  ??實際上,很多人都曾經產生過這樣危險的念頭,不獨他一個,隻是結果不同罷了。

  ??他不知道的是,來自遙遠的長安的目光,從成武十三年開始,就一直在盯著他,他的一言一行,都會很快擺在一張桌案上,供人覽閱。

  ??到了成武十五年春,江善迫不及待的率兵南下,圍攻樊城的時候,那目光的主人,終於給他下了個定論。

  ??江善江君慈,時日無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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