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六十六章參劾
作者:
河邊草 更新:2021-08-11 14:56 字數:5445
家宴之後,趙石沒有閑暇陪伴妻兒。
??在書房召集了陸敖幾個府中幕僚,一直到第二日清晨,才放幾人離去。
??早朝也沒去,用了早飯,憩了個八時辰,等到日頭老高,才帶著幾個護衛,施施然出了府邸。
??這次回京,事情不少,而且有幾件大事,也都急不來,所以也不用風風火火的。
??不過,在河洛時想著回京安靜的呆上一段日子的想法,現在看來實在不靠譜。
??奉旨進宮,自然不會有什麽波折。
??很順利的進了宮城,宮裏永遠是那個樣子,肅穆莊嚴之外,看著有冷清,實際上,暗處不知多少眼睛盯著呢。
??還是老地方,乾元殿。
??這地方趙石來的都快膩了,乾元殿那金光閃閃,滿含威懾的牌匾,他現在瞅都懶得瞅上一眼。
??不過他還是來的早了,在乾元殿外殿等了足有半個時辰,才聽到太監尖著嗓子在喊,迎駕。
??這是皇帝陛下才剛下朝,早朝拖了這麽長,趙石也不知是現在的常態就是如此,還是臨時有事發生。
??不一刻,皇帝陛下便在簇擁中快步進到外殿。
??也不知是真是假,見了趙石,臉上頓露喜色,還沒等趙石行禮,愛卿免禮的聲音就已經傳了過來。
??趙石就勢起身,抬頭瞧了瞧。
??皇帝陛下精神頭不錯,氣色也很好,不過過的滋潤不滋潤。就隻有皇帝陛下自己清楚了……
??皇帝陛下上來就把住了趙石的胳膊。上下打量了一番。
??在旁人看來。這就是君臣相得,已到了不拘於禮節的地步,但在趙石看來,這位陛下怎麽瞅都是一副羨慕嫉妒的樣子。
??“走,殿內話。”
??“來人,趕緊把酒菜送過來。”
??這是又要邊吃邊談了,好像近幾次回京,成了固定的節目。
??趙石還有閑想了想。他被宮中留宴的時候並不少,但真個趕上大宴群臣的時節並不多,可以是屈指可數。
??其實,這既顯示了他的特殊,又表明武人想要湊到皇帝陛下身邊有多不容易。
??當然,宮裏的吃食再精細,但除了宮裏的貴人們,卻又有哪個能在這種地方吃的香喝的好了?
??不過,也許當年,他還會覺著在皇宮裏被留飯留宿。那純屬受罪,遠不如回到自己家中。弄粗茶淡飯來的愜意。
??但現在這想法多少變了些,這確實是一種難得的榮耀,也是維持權勢的一種途徑。
??尤其是在乾元殿中和皇帝陛下對飲,滿大秦的人都算上,能有這份恩遇的,不出五指之數。
??於是,權勢和恩寵都由此而生,旁人聽了,或者親眼看見了,自然而然便生敬畏,威權自生。
??君臣兩人進了內殿,太監們已經利落的擺上了桌椅。
??君臣入座,皇帝陛下頗為舒服的歎息了一聲,隨即笑道:“愛卿這一去,又是半載,可又有收獲?”
??趙石正了正身子,心想,這是又換套路了,每次回京初見,不論是景興皇帝,還是眼前這位,都應該是先噓寒問暖一番嘛,如今這是改了?不過,他還是從皇帝陛下的一句話當中,聞出了自信的味道。
??皇帝的自信,從來都來自於皇權,換句話,皇帝陛下已經從這次風波動蕩中,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而在趙石看來,如今的大秦,確實是自正德年間以來,皇權最盛的時候。
??中書勢弱,樞密使之位空缺,各部皆有皇帝心腹把持,而在軍權上,通過他與種燧等人,也掌握的極為牢固。
??這樣一來,皇權也就在不知不覺間,來到了一個巔峰。
??無論是景帝,還是之前的正德皇帝,都沒有獲得過這樣的局麵。
??當然,這隻是一種感覺,也可以是政治嗅覺,此時容不得趙石多想什麽。
??趙石微微拱手,答道:“微臣這次可沒胡來,更沒擅動河洛一兵一卒,哪裏談得上什麽收獲?”
??成武皇帝一下就被逗樂了,熟悉的感覺徹底回到了身上,被群臣攪擾的有些紛亂的心緒,也放鬆了下來。
??邊笑邊道:“若是這般的話,朕到是應該盼著愛卿胡來一番了。”
??趙石目光一閃,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微臣又能做的了什麽?再者,陛下應該也不願看到河洛重起戰火才對……”
??皇帝陛下好像沒有聽出這話的言外之意,而是了頭,“愛卿的不錯,和議已定,不需多生事端,剛才隻是笑談,愛卿不必往心裏去,愛卿此次河洛之行,諸般事故,朕已知之,起來,愛卿此去河洛,雖稍顯平淡,但其功不下於前,朕這裏,可是都給愛卿記著呢……”
??一聽這話趙石就明白,得,功勞苦勞什麽的都不用提了。
??不過也沒什麽奇怪的,現在大秦除了那幾位正經的皇親國戚,就他這麽一位國公,再往上,封王?得了吧,天下未定,就封出一個王爺來,那樣的蠢事,別皇帝陛下不會做,就算有這個心思,也不會得到朝廷重臣們的支持。
??而在官職上,除了現在空出來的樞密使的位置,也不太好升賞了。
??連趙石自己都覺得,若是之後再行加恩,該賞賜些什麽。
??這就是功高不賞,尷尬而又有危險的一個地位,好在,現在是成武皇帝在位,有些話還能交流一下,取得些諒解,不然的話,趙石也不知道,最後會是怎樣一個結果。
??不過,該心的地方還得心,和皇帝這種生物談信任。嗯。有過於奢侈了。
??“多謝陛下體諒。實話,微臣這次巡行河洛,除了遊山玩水之外,實在沒有什麽值得誇耀的地方,哪裏會有什麽功勞可言?”
??這樣的套話,在皇帝陛下這裏自然免疫,他隻是擺了擺手,“愛卿不必過謙……”
??這個時候。有太監心的湊過來,低聲道:“陛下,酒菜已經準備好了……”
??皇帝陛下微微頭,不一時,酒菜便擺了滿桌兒。
??等到宮人退下,趙石拿起白玉酒壺,給皇帝陛下斟酒。
??嘴裏則斟酌的道:“微臣不是謙遜,應該是……避嫌,起來,微臣在河洛呆的並不舒服……”
??皇帝陛下愣了愣。然後就笑了起來,著酒杯道:“你。朕聽了這話,應該是高興呢,還是不高興?”
??這話一,君臣兩人都笑了起來,氣氛終於徹底變得輕鬆了起來。
??此時,趙石也不打算藏著掖著,兜圈子的活計,他現在用的已經很熟練了,但左思右想之下,還是覺得,河洛之事,沒必要弄的那麽複雜。
??他去河洛走了一圈回來,彈劾誰都很正常,這本就是他份內之事,若弄的藏頭露尾的,也就不符合他的身份。
??反而是杜山虎那邊,需要再仔細琢磨一下。
??所以,他選擇了最直截了當的方式,“不管陛下高不高興,微臣職責所在,都必須要,張培賢不但老了,也為虛名所累,已是不堪重用。”
??“自微臣出巡河洛以來,多受其掣肘,大諸事,推諉塞責,如此之擔當,何以鎮撫一地?又何以統帥大軍?”
??這可以是趙石自從軍以來,最為嚴肅的一次參劾,之前,除了折匯這樣其罪難掩的大將之外,趙石一般都隻顧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很少去管旁人如何如何。
??皇帝陛下也愣住了,趙石在河洛時已經上了表章,也很合皇帝陛下心意。
??但他還是沒想到,還沒幾句話,趙石便如此激烈的開始彈劾張培賢,這樣不留餘地的參劾,本身其實就代表著,魚死網破的決心,以及兩人勢同水火的關係。
??帝王的本能,讓成武皇帝頭一個念頭就是,保住張培賢。
??但隨即,這個念頭便被他拋開,張培賢是什麽人?在他眼中,早已是首鼠兩端之輩罷了,比之折匯,還要不堪幾分。
??這人當年在潼關,就曾行火中取粟之舉,突然奪了魏王兵權,立下擁立大功,於是聲名漸起。
??而上一次,又是這位名聲不錯的大將軍,回到京師,欲要再立新功。
??讓他尤為厭惡的是,這人每次投機取巧,都弄的好像被逼無奈一般,占足了道理,不管成敗,名聲權勢在這一次次動蕩中,更上層樓。
??賞,不知恩厚,罰,不知悔改。
??這樣的人,就算保下來又有何用?再,張培賢的年紀……
??心思電轉,皇帝陛下最終歎息了一聲,苦笑道:“朕這裏是真的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不高興了……”
??實話,和趙石相處的時候,皇帝陛下一直都挺好話的,就像現在,雖然沒做任何表態,但話裏的意味,絕對不會讓人有所誤會。
??換個旁人,就算的再對,再好,皇帝陛下也絕對不會以自嘲的方式,來表露姿態,趙石,到底是不同的那一個。
??趙石這裏,算是放下了一件心事,身上頓覺一輕。
??至於之後如何,和他幹係就不大了,最多,要被問起一下,關於張培賢繼任人選的問題,在這個上麵,趙石不打算多什麽。
??而河洛一旦有了人事變動,就可以趁機琢磨一下河中。
??所以,大秦成武七年,可以是多事之秋,無論軍政,都很紛亂。
??……
??“前些時候,平寧郡王當街縱馬傷人,朕罷其王爵,並詔由宗府堪問,肯定有人朕心狠,愛卿來評評理,朕是否處置的有過了。”
??吃了幾口菜,喝了兩杯酒,君臣兩人都不再提起河洛之事了。
??這事趙石已經知道,這位平寧郡王自然是宗室子弟無疑,祖父是正德皇帝的兄弟,到了他這一代,終於混成了郡王,再往下傳,就是郡公了,到了這兒,也就到頭了。
??畢竟,他們身上都流著皇家血脈,雖隔的越來越遠,但皇家就是皇家,隻要大秦還在,總不能能削來削去,成了平民百姓。
??當然,謀逆等大罪除外。
??像這位平寧郡王,就屬於比較倒黴的一個。
??當即罷了王爵,這還不算完,還要詔由宗府堪問,不定要挨多少板子,最後,不定連郡公都保不住,因為皇帝陛下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要嚴懲。
??這事兒之所以弄的沸沸揚揚,其實不在皇帝陛下這裏,而在長安府衙門。
??起來,當街縱馬傷人,不算什麽大事,尤其還是位郡王,罪有應得不假,但這次處置的確實太重了些。
??這位郡王倒黴就倒黴在這裏,當場就被長安府衙的衙役撞見了。
??要不怎麽是多事之秋呢,若是往常,長安府的衙役先就得施禮,這邊隻要認個馬匹受驚,不是故意傷人,賠上些銀錢,長安府的衙役就得幫著把事端平息下來。
??可惜,長安府的衙役態度到是不錯,奈何長安府衙在晉國公府這裏栽了個大跟頭,名聲一直沒起來,而周仿到是接任了同門下平章事之職,但新官上任,有著做不完的事情,不太能顧得上長安府這邊兒。
??所以,這也給了許多人錯覺,以為長安府也就那麽回事,還不如以前的長安令尹衙門呢。
??要不怎麽呢,權威這個東西,得失之間,有時候就是這麽輕而易舉。
??於是,這位郡王以及其從人,也就覺著,你長安府衙奈何不得晉國公府,難道就敢向龍子鳳孫張牙舞爪?
??所以,這份倨傲就不用了,不但沒提什麽賠償,還反誣對方擋了道途。
??實話,這樣吝嗇下作的皇室並不多見,但不這位郡王如何,隻他府上的下人,就是這麽跋扈了一次,郡王本人也沒做聲。
??更巧的是,這次碰上的長安府衙役,都是從雄武軍轉過來的,常駐京師,見多了大人物,實在也太將一個郡王放在眼裏,郡王是怎麽來的,大家都清楚,隻不過沾了皇家的名頭,手裏是一權力也沒有。
??好言好語也就罷了,不占理還要擺架子,信口胡言,張狂至此,你當咱們沒見過大人物怎的?
??沒幾句,受傷的百姓沒怎的,這兩邊先就吵起來了……
??於是乎,事情就鬧的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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