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開場
作者:河邊草      更新:2021-08-11 14:48      字數:5514
  李樹走在人群當中,心思翻湧,這已經是他在慶陽府之戰後第二次見到那個少年,這個人給他的感覺有些複雜,心意更是難以推測,尤其是這人身份上的變化,簡直是見一次一個樣子,這人現在竟然已經進了景王府,還當了護衛都頭,想來已經是景王最親近的人之一了吧?

  ??想到這裏,心中也是一凜,慶陽之戰,李家作的很不地道,奪人功勞的事情在大秦軍中也不是沒有,像那些將領,披堅執銳,遇有戰陣便身先士卒的畢竟是少數,那平時功勞從何而來?議功的時候便是將領要居首功,如此其實便是奪了手下的功勞,有時麾下士卒也會將自己的斬獲上交一部分,充為主將軍功的,這在軍中都不稀奇。

  ??但慶陽之戰,這個少年屢出奇計,不但救了各人的性命,還建了一場奇功,首功之議當無異議的,若不是中間有太子作梗,此時這人已經是個將軍了吧?

  ??當日已經把話說透,小姐做的雖然不對,不過到也不算絕情,之後看小姐的心意也是但此人嘛,那天晚上的話可是透著決絕,如今不到三年的功夫。此人便已經到了這種地步,看那樣子性情也是改了很多,當日那個冷漠寡言,鋒芒畢露地少年依稀隻剩下了影子,便是杜山虎這樣的猛將在他麵前都是俯首帖耳,惟命是從的樣子,真真是好本事。若是此人還記掛著當年的恩怨,小姐那裏又念念不忘他的恩德。以後難免落個淒涼下場的,唉,這事可真是難辦了。

  ??思索之間,已經遠遠看見了自家小姐正朝這邊望了過來,趕緊疾走了兩步,來到近前。

  ??“那邊什麽事?怎麽聚了那麽多的人?”

  ??李樹見她問起,嘴唇蠕動了一下。將眼光挪開,最終還是說道:“沒什麽,幾個人發生了口角罷了。”

  ??見李金花轉過臉去,並不在意地樣子,他這裏卻是鬆了一口氣,不過也是暗自歎息,小姐常以當年香侯而自勵,別真個走了香侯的老路。獨身終老,一生孤獨寂寞才好,若是那樣地話,便是一生榮華富貴又能有什麽用?

  ??不提李樹這番前前後後的心思,趙石幾個經曆了一場口角,卻是興致不減。杜山虎衣衫雖是破爛,但這神情卻像是已經中了狀元一般紅光滿麵的,炫耀似的挺直自己的胸膛,不過在看到幾個不像姑娘家的女人指點著這邊咯咯直笑,這老臉還是紅了紅,一把揪住了王虎,死活要跟對方換衣服,王虎自從鞏義縣到了景王府,一直被這個凶橫的家夥吃地死死的,被逼無奈之下。也隻好將外衫脫了下來。不過一張臉卻是紅的能滴出血來。

  ??李全壽剛經了一場熱鬧,雖然沒他什麽事兒。但鬥贏了別人他就高興,至於什麽折家李家的,他可不管那麽多,這時一邊挺著小胸脯,一邊興高采烈的道:“我說老杜,平日裏就你嚷嚷的最凶,剛才怎麽不上去揍那個小白臉。嘻嘻。”

  ??想到折潛被人小白臉小白臉的叫著,之後便灰溜溜的夾著尾巴走了,不由笑地喘不過氣來。

  ??杜山虎嘿嘿一笑,眼睛掃了趙石一眼,“這些家夥確實欠收拾,不過旅帥不讓,咱家有什麽辦法?不過旅帥也是對的,折家那麽多的人,要是來一個打一個,還不得把老杜累死?”他這裏小小的拍了趙石一個馬屁。

  ??那邊廂李全壽卻是直起腰杆說道:“也是,折家的人太多了些,要是能多砍幾個,就累不死你了。”他這話說的隨意,誰也沒當真,不過小孩子地心思誰能猜得到?此時是玩笑之語,卻在他幼小的心裏埋下了一粒種子,日後卻為折家著著實實種下了禍根,此是後話,這裏暫且不提。

  ??正說話間,突然地表便是顫動起來,低沉如同悶雷般的聲響由遠而近滾滾而來,有些人還有些不明所以,但在場眾人中自有那經過戰陣的,神色卻是猛然一緊,四下張望。

  ??杜山虎此時也是低呼了一聲,“騎兵。”臉上神色有些惶急。

  ??趙石擺了擺手,“說不準是皇上到了,沒什麽好緊張的。”

  ??聲音越來越響,遠遠一條黑線湧現,黃色的龍旗迎風招展,人群頓時安靜了下來,雖然隔著還有數裏,但這壓力好像已經傳了過來,壓得人透不過氣來,便是大聲說話的人也再沒有一個。

  ??鐵騎如流,滾滾向前,低沉的馬蹄踏在地上,震動的不僅是地表,人的心髒也好像顫動不已,這等地威勢趙石也是頭一次見到,萬馬奔騰,刀槍耀目,趙石心中暗自凜然,這就是騎兵了,也便是皇帝身邊地儀衛,按說這些人上過戰場的應該很少,但威勢已然如此,若是將那些還不知在哪裏地蒙古鐵騎弄來,還不定是個什麽樣子。

  ??思索之間,騎軍越來越近,樣子也看的越發清晰,甲胄乃是玄色為主,披風卻是紅玄兩色,這些騎兵都是人高馬大,雖是縱馬奔馳,但隊形始終如一。

  ??來到近前,號令之聲不絕於耳,整個隊伍立時速度一緩,接著便分成兩隊,繞著中間的場地開始布防,幾個背插旗標的小校奔出,然後分散開來,繞場疾呼。“皇上駕臨,所有人等兩邊站立,準備迎駕。”

  ??人群立時如同波浪般分開,將中間直通高台的道路讓了開來,趙石幾個也夾在人群當中緩緩移動。

  ??李全壽跳了跳腳,但他個子矮小,卻怎麽也無法看到外麵地情形。嘴不由撅了起來,不過轉瞬之間便拉住杜山虎說道:“老杜。我跟你打個賭,你說我父王是騎馬過來,還是坐轎過來?”

  ??杜山虎嘿嘿一笑,“誰不知道王爺尚武,總是騎馬的,那還用說嗎?”

  ??李全壽小臉微揚,得意道:“我賭父王是坐轎過來。若是你輸了,一會兒你得把我舉起來,不然我就什麽都看不到了,怎麽樣?”

  ??杜山虎一聽他這麽說,就知道自己上了對方的套子,這武舉他還是第一次參加,自然不如這個長在京師的小王爺熟悉了,心裏雖然這麽想著。但嘴裏卻是痛快答道,“成,這個賭我賭了。”卻也未提自己若是贏了該得些什麽。

  ??又一刻鍾以後,才看見一支隊伍浩浩蕩蕩而來,先是一群如前般的玄甲騎士在前麵開路,手中儀刀都是舉在胸前。接著又是一隊羽林衛士,在軍官的呼喝之下,緩緩走來,看這些人軍服,最小的也是從七品地武官。

  ??羽林衛士之後,便是一隊雄健大漢,手中舉著的金瓜銀錘,趙石知道,這些人便是殿前值守軍士了,隸屬於羽林衛。

  ??再之後便是一群宮人。高舉著黃羅傘蓋。儀帶飄飄,後麵便是皇帝地禦攆了。由多少匹馬拉著趙石也沒看清,想來那麽大一輛車總得十餘匹健馬才夠吧?

  ??禦攆周圍卻是一圈羽林衛士圍著,這些衛士的衣服與之前的截然不同,是深紅顏色,前心處的圖案趙石看不太清,不過這些人都是身材雄健,神情彪悍,趙石卻是知道,這才是羽林衛中的精銳之士。

  ??禦攆周圍前後,則是一群騎著馬的朝官們,服色由淺入深,越是靠近禦攆的,官階則是越高。

  ??至於其他地東西趙石也沒來得及再看,禦攆出現之後,在場人等立時呼啦啦跪倒了一片,雖然並不齊整,但到得後來,場中卻是再沒一個站著的人了,聲音更是不小,“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沒有一刻停歇,越喊越是齊整,到了後來,更是好像由一人之口發出的一般。

  ??就算是趙石這樣的人也感到一種由環境,人群種種因素造就的威嚴撲麵而來,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但他卻不知,此次武舉,這皇帝的依仗等物都是從簡,若是真個皇帝出巡,清水鋪街,鼓樂開路是免不了的,便是伺候的宮女和太監便不是這麽幾個人可以比得了地那些衣衫飄飄,神情肅穆的各等官員緩緩在人群中間走過,禦攆更是居高臨下,趙石偷眼望去,禦攆之上卻有好幾人在,景王赫然正在其中,一個長的和景王有七八分相似的估計不是太子也差不多少,這人身後還站著一個青年,二十多歲的模樣,神情恭謹,趙石瞅了一眼身旁的李全壽,心裏想著,這個估計身份應該和李全壽差不多吧?

  ??禦攆其中還有兩個老者,都是須發皆白,一個身材高大長相有些猙獰,麵容之上傷痕累累,估計年輕時便是個俊俏之人,有了這麽一張臉,也會透出幾許凶厲之氣地,一雙精光閃閃的眸子轉動之間,威風自現。

  ??身上穿著一身紫袍,金玉束帶,金魚袋配在腰間,玉勾之上,卻還隨身帶著一把橫刀,旁的卻還罷了,這禦前帶刀卻已是顯示了這位老者實已經到了位極人臣地步。

  ??另一個老者卻是麵容清消,身材頎長,也是一身紫色袍服,與那威嚴老者一式兩樣,配飾基本相同,隻是在胸前紋著一個繁複圖樣,離的太遠,趙石也是沒有細看,這個老者笑語妍妍的樣子,很容易便能讓人起那親近之意的。

  ??中間一人高踞上座,臉色有些蒼白,須發也已是花白模樣,眼睛微微眯起,卻是透著一股疲憊的味道,身後站著兩個打著團扇的女子,身旁還侍立著一個老太監,此時這人嘴角含笑。四下裏張望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跟身旁之人說著什麽,他身上地服飾很是簡單,玄冕,牟服,隻是在顏色上都是淡黃色,這位就是當今大秦天子。正德皇帝了吧?趙石暗自想道。

  ??禦攆在通道之中駛過,前麵地人雖是吃了不少塵土。但神情興奮,像他們這些人地官階,大多數人一生也未必能見到皇帝一次的,能如此近地感受到天家威嚴,一些人心裏已經在想著回去之後怎麽向人炫耀了。

  ??這一行人到了高台之下,十幾個官員依照位次拾階而上,直到正德皇帝在鋪就黃綾的椅子上坐下。其他人等才依次入座。

  ??正德皇帝揮了揮手,一個禮部的官員走上台前,先是向正德皇帝施了一禮,接著才側轉過身子,向台下揮手示意,這時山呼萬歲之聲才漸漸停了下來。

  ??便像後世有個什麽活動,總要有領導講話一般,禮部早就準備了一篇冗雜繁複地開場白。在那禮部官員在陰陽頓挫的聲調之中,武舉才算是揭開了序幕。

  ??正德皇帝和文武百官沒有在這裏多作停留,在宣布了武舉正式開始之後不久,便都徑自離去。

  ??第一天乃是射術地比試,如前所說,八箭中的者便能入選。各地趕來的舉子有一千四百八十六人之多,一個個上前測試自然是不行的,不過場地設的太多卻也耗費人力,所以共計設有六個場地,念到名姓者進入場地進行核考,兵部設有官員在場監督記錄。

  ??這箭術的比試沒趙石什麽事情,但杜山虎卻在其列,趙石也想著看看這些人的實力如何,齊子平已經向他報上幾個人地名字,這些人中間有三個是延州鎮軍過來的。兩個則是潼關守軍編製。都是久經戰陣的下級軍官,還有幾個是大秦和西夏交界處的邊寨趕過來的舉子。也是不弱的樣子,雖說兵部主持這次核考,但這些人都是籍籍無名之輩,實力上說不好是怎麽回事的,幾個人便也留下來觀看,看了一圈下來,十個當中卻有七八個輕鬆通過箭試,雖然用的弓都是二石三石地軟弓,也有自帶弓箭者,王虎自然沒有什麽,李全壽也隻是看個熱鬧,但看在趙石眼裏,也是暗自感歎這個時代卻是民風尚武,隻這箭術上就能看的出來的杜山虎的名字排在前列,八箭中靶對於他來說簡直是輕而易舉,,過了這一關自無什麽懸念,之後便陪在趙石身邊挨個觀瞧,看趙石對許多東西並不明白,便在趙石旁邊充當了解說的角色。

  ??這時指著場中一人道:“這人應該是斥候出身,並不以勇力見長,騎術也重在勁疾,沒有多少的花俏,瞧他騎馬時身子卻總是不由自主地左右晃動,這就是避箭的功夫了,不過這人來參加比試卻是白費,便是能過了這一關,後麵的對決可有他好瞧的,估計這人也是在最後一關當中給別人作個陪襯罷了。”

  ??他話裏的意思趙石也是明白,到了最後一關,肯定來自同一個地方的人要多作配合支援的,雖說兵部對於這些舉子舞弊的事情也多少作了防範,但自古以來,遇有考試,總歸是要有人心存僥幸的。

  ??卻聽杜山虎接著說道:“再看這個家夥,身子貼在馬上,就差沒擠進馬身子裏麵去了,一看便知是衝陣的角色,對方箭雨一到,這樣卻能最大程度地保證自己地安危,不過大多憑的還是各人地運氣,不過這樣情況之下還能射箭的一定是軍中老卒了,肯定也是常年練出來的本事,估計你要是讓他坐直了身子,他反而就射不準了的。”

  ??過了一會兒,眾人轉到另一個射試的場地,這裏卻都是步下射箭的,換了三人的樣子,直到第四個,杜山虎才皺著眉露出了些許凝重之色道:“這人步履穩健,臂力雄強,射術卻是粗糙,下一關應該是個勁敵。”說話間,那人最後一箭果然偏出了靶子,但此人卻也不以為意,搖頭咋吧咋吧嘴,便出了場地。

  ??一邊觀看,一邊聽著杜山虎的解說,便是王虎也覺增長不少見聞,心下更是暗自欽佩,果然是戰陣上下來的,別的到還罷了,隻這軍陣當中的事情便比他知道的多得多,以後看樣子還得好好向其請教的,不過他卻是一直不太明白,杜山虎原本是個禦武副尉,怎的好好的官兒不當,卻甘心在趙石手下當個兵卒?雖說現在看來到也是個明智之極的選擇,但是幾年之前,這個少年才多大的歲數,這樣一員猛將,怎的卻甘為孺子驅使?

  ??這其中的緣故他問過多次,杜山虎卻是笑而不答,任他自己想破了腦袋,也是不明其中隱情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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