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出行(四)
作者:河邊草      更新:2021-08-11 14:48      字數:5317
  說話之間,那邊到也沒有如他們想象般幾句話不和就大打出手,但兩邊的人嘴上卻沒消停。

  ??“當年老師在的時候視李兄如同己出,說我們這些人誰也不如的,當時我們也是服膺,誰叫李兄這詩詞歌賦作得好,聰明伶俐又是一等一的人物,但。但如今看來也不盡然,李兄如今還是白身吧?聽說還當起了教書先生,這到也算了,怎的還為那些青樓女子填詞唱曲兒的,如此自甘墮落。若李兄缺了銀錢使喚,我們這些身為同窗的怎還能眼瞅著你這樣不尷不尬的,總歸要接濟些不是?

  ??怎麽樣,我府裏正缺一個管賬的先生,薪俸嘛,也夠李兄時常到這裏喝上幾杯了,不如到我那裏屈就?”說話的卻是折姓之人身邊一個文士打扮,瘦的跟竹竿有一拚的家夥,看起來也是和這位李兄相熟的,不過聽這言語,當年這位李博文可沒少得罪了人,不然那人言語也不會如此輕慢惡毒了。

  ??那李博文卻是端坐不動,臉上似笑非笑。言辭卻是犀利之極,立即接道:“原來是王兄,一別經年,卻還是對我李博文如此關心,當真難得。

  ??啊說起來到也難怪,當年王兄四和十便分的不太清,曾將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這樣地名句念的似是而非,一塌糊塗。好像老師還專門讓你念了一千遍來著,不過現在看來,王兄真是辜負了老師的一片苦心,到了如今還對術數糊塗著呢,也難怪要請賬房了。

  ??不過話說回來,李某雖然也想念著同窗之宜去給王兄幫幫忙,但以我看還是折兄更加適合些。他當年就有隻入不出的名聲,作賬房正合適,更何況他四和十分的可是清楚之極,你說是不是啊折兄。”

  ??先前這些人遇到一起的時候還有夥計想上前勸阻,這時卻全都被一個胖胖的,執事打扮地人趕了開去,卻也沒有離的太遠,隻是遠遠地圍觀罷了。也不知這執事是個什麽打算。

  ??看熱鬧是人之天性,其他客人見這些人還沒有動手之虞,離的遠的便也圍了過來,這些人能到這裏來也都是有些身份的,之前還都自矜著隻是靜靜觀瞧,也不出聲兒。不過聽見這個李博文這麽幾句話,卻是都失笑出來,也都暗歎此人心思機敏,言辭銳利,雖是沒吐一個髒字兒,但言語之間卻是將兩個人損的體無完膚。

  ??其實他們還有些不明就裏的,這個折家子弟在他們這一房排行老十,當年吝嗇是出了名的,而且最是和他四哥不對付,偏偏他四哥什麽都壓他一頭。心機也比他深地多。當年讓他去找李博文算上一卦就是受了他這個四哥的擠兌,讓他上了個大當不說。那金裝菩薩之語還跟了他好多年,讓他見人便抬不起頭來。

  ??聽了對方這等陰損的話語,這位折家旁支子弟已經氣的是麵皮發紫,便是那姓王的也滿臉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才好。

  ??兩人心裏自然是已經將眼前這個李博文咒罵了千百遍,但他們也並非是那些真正的紈絝子,這時大庭廣眾之下,也沒有起那真個動手的心思。

  ??但他們能忍得住,不代表別人能忍得住,旁邊一個人已經怒從心起,這也是個折家子弟,身形精悍,卻要比那個折老十看上去年輕許多,聽完那位李博文的話,已經一個箭步衝了上去,抓住對方地脖領子就將李博文從椅子上拎了起來,一個嘴巴就扇了下去,嘴裏還怒罵道:“你是個什麽東西,在這裏人五人六的,折家的事兒也是你說得的?也不怕風大閃了你的舌頭?”

  ??還待再打,已經被身後之人一擁而上架了開去,不過嘴裏猶自蹦出些汙言穢語,不肯幹休。

  ??這時那個胖胖的執事卻走了過來,在不遠處一個躬身道:“這位客官請自重,在這裏唇槍舌劍可以,但若要動手請到外麵,我們這裏雖不是什麽斯文之地,但也有君子動口不動手地規矩在的,還往幾位能高抬貴手。”

  ??眾人本以為他是出來勸架的,沒成想這位說出來的話卻是這般綿裏藏針,顯見也不是個簡單人物,身後也必有所恃的了,常到這裏來的到沒什麽,那些初來的卻是大感有趣,都覺這次出來飲酒可是來對了。

  ??趙石幾人心中也是微微詫異,不用那個夥計開口,卻是王虎這時解釋道:“平康坊這裏寸土寸金,也不下於東市周圍所在,能在這裏開上這麽一間酒樓的,又哪裏會是簡單人家?聽說。”

  ??說到這裏卻是一頓,看了李全壽一眼,壓低了聲音接著道:“聽說有幾位王爺在這裏也是有產業的,隻是給了外麵信得過的人打理著,這裏地水可是深地很,我到是很佩服折家的人,在這裏也敢動手生事,牽扯起來,估計又要像前些時當街毆鬥地那些人一般了,得關起來幾個才行”

  ??好像是在驗證他所說的真實性,果然那五個生事之人也好像很是忌憚的樣子,連說帶勸的安撫住了自己的人,那位折老十走出來也是抱了抱拳,一點也不因為對方隻是個酒樓的執事而有什麽失禮之處,先前地痞氣也收斂的一幹二淨。“我這位兄弟性情暴躁了些,到不是有意如此還望李兄海涵則個。”

  ??前一句是對那胖執事說的,後一句嘛,卻是對李博文說的,這人收了一身痞氣,雖不長袖善舞,但也還有那麽幾分世家子弟氣度在的。說話也還算得上彬彬有禮,那胖執事到還是一臉的卑微。連聲道:“那是最好,那是最好。幾位不是想一直站在這裏吧?想要點些什麽?我這就叫人去作。”

  ??那折老十一屁股坐在了李博文的對麵,笑道:“我和李兄多年未見,正想敘敘別後之情,就坐這裏了,來來來,你們都坐下”

  ??說到這裏。拿過桌子上地酒壺聞了聞,撲哧一笑道:“以李兄這身子骨兒,竟然喝的還是烈酒,也不怕喝壞了身子?來給我們上這裏最好地仙人釀,這位的酒錢也算在我賬上,算是代十二弟給李兄賠罪如何?”

  ??那位胖管事笑眯眯道:“不敢勞您破費,既然這位客官在我們酒樓挨了打,這頓酒菜自然算在我們酒樓身上。算是我們照顧不周的賠償,不成敬意,還請這位客官不要拒絕才好。”

  ??這位李博文擦了擦嘴角的鮮血,臉上卻是清晰的出了一個巴掌印,他這人性子執拗,身子雖然有些瘦弱。但骨子裏卻藏了一股讓人畏懼的狠勁兒,這時斜著眼睛掃了一眼坐下來的眾人,眼睛卻定在那打了他,到現在還惡狠狠看著他地人身上,嘴角牽動,泛起冷笑道:“原來是折家的十二郎,失敬失敬,前些時便聽聞折家的十二郎不學無術,好勇鬥狠,還好像稱個什麽羽林一虎來著。今天算是見識了。不過這拳頭也不怎麽硬嘛,連我這文弱之人挨了一下也覺得太輕。還稱什麽虎啊虎的,多數是祖上蔭庇,旁人捧場罷了不過呢,我是你哥子的同窗,也算得上是你的兄長,在這裏卻要勸你一句是真,折家的幾個人現在還在刑部大牢裏關著吧?好像他們還是折家的嫡係子弟來著是不是?若你這位羽林之虎再進去走上一圈,那可真叫熱鬧了。

  ??嘿,話說回來,折大將軍回京述職,折家地子弟們都覺得有了主心骨是不是?所以行事才如此跋扈對不對?這我如今若是和著這個舉子的身份不要,到兵部去告上一狀,說折家子弟仗勢欺人,平白無故的欺負咱這平民百姓,這後果真是難料啊到時候說不準你這羽林之虎也就該到進籠子的時候了,啊,對了,王兄好賭,不如咱們打個賭如何?你們也看得出來,如今我無權無勢,不過到了兵部,把這事一說,說不準就有見到那位景王殿下當麵陳情的機會,王兄要不要賭上一賭?”

  ??他麵前的幾個人雖然都臉色微變,但卻都是不以為然,但旁邊地趙石聽了,心中卻是一動,那幾個人聽不懂他話中的深意,但趙石可就不同,那位陳老先生當著他的麵給李玄瑾謀劃的此事,這人身在市井,卻能一語中的,這份機敏和見識可當真非同凡響,本來沒怎注意的趙石這時卻是支起了耳朵。

  ??那位姓王的方才吃了憋,這才想起當年此人每每雄辯滔滔,駁的與座之人啞口無言的情形,這麽多年不見,眼前這人雖是鋒芒盡殮,再沒有以前意氣風發,天下人都不放在眼裏的肆意,但掄起這打機鋒地本事,他還是遠遠不及地了。

  ??本來打算學著以前那般,隻要這人還在,他就再不開口,以免又被其抓住話把,弄得狼狽非常,不過沒想到這時還是被稍帶上了,回答也沒沒了任何氣勢,隻剩下了謹慎,“李兄,小弟雖然好賭,但那畢竟已經是以前的事情了,前些年已經對家父發了誓,今生再不參與任何賭局,我看李兄還是找別人吧。”

  ??到是那位折老十晃了晃腦袋,一把拉住要站起來地折十二,嘻嘻一笑道:“李兄莫非又要大言欺人?我看還是算了,隻是口角小事,不至於鬧的像李兄說的那般不堪吧,沒的讓人看了笑話去。還是說李兄這些年過去,度量反而小了?”

  ??李博文輕撚酒饌,看也不看一眼那個眼睛好像要噴出火來一樣地折十二郎,輕笑了一聲,摸了摸已經腫起來的左臉,“孩子打了大人,大人當然要包含的。但孩子總歸要有個教訓才是,這些做人的道理想來折兄這樣的人也不會懂得的。若是哪天十二郎真個進了刑部大獄。嗯,到時折兄豈不是又要來個秋後算賬,說李某是個臭嘴巴了?”

  ??“你奶奶的,老子現在就叫你知道咱家地拳頭硬是不硬”那位折十二郎已是忍無可忍,暴怒而起,卻被其他幾個死死拽住。

  ??但這位李博文好像就是要撩人火氣,接著就是一句。“你的拳頭硬不硬我是見識過了地,隻是不知道是刑部正堂的板子硬還是你的屁股硬上一些,要不你打我一頓試試?”

  ??“你。”

  ??這位氣急敗壞的主兒還待再罵,卻是折老十一拍桌子,喝道:“折清你給我坐下說話,你再這般沉不住氣給哥哥丟臉,過後有你好瞧的。”

  ??到是這位折老十還有些威嚴,說完這句話之後。折十二負氣一屁股便坐在了椅子上,沉著臉便再也不說話了。

  ??折老十臉色正正,聲音卻是和緩了下來,“李兄,這些年未見,原來言辭還是這般犀利。風采依舊如同當年一般,當真令人敬佩,我這次來呢,是專程來找李兄的,方才那些話做不得真,隻當是開個玩笑,還望李兄恕罪。”

  ??他這般放下身段,卻也讓李博文稍微有些驚訝,但這人好像天生就是個惡劣性子,雖然對方已經服了軟。但還是刺了對方一句。“我到是沒想到折兄這氣度非是當年可比,能屈能伸。到也算的上是大丈夫了,隻是不知專程來找我不是來尋晦氣還能幹些什麽?”

  ??折老十搖頭一笑,掩飾住了心中地惱怒,並不在這個話題上多作糾纏,“李兄大才,我們都是知道的,隻是際遇不濟才至今一事無成,家父聽聞了李兄的事情,起了惜才之念,想請李兄入幕府中,所以派了我來相請,李兄先不忙拒絕,小弟先說好了,當年那點事情相信李兄不會掛在心裏的,至於我嘛,也不是那種小肚雞腸之人,隻要李兄答應了此事,之前的事情便是一筆勾消,我們今後隻敘同窗之宜還有,旁的不說,這銀錢上也不會虧待了李兄,家父在吏部官居五品,說起來李兄若是入幕到了府中,也不算委屈,今後還能一展所長,以李兄的才幹,想來不用多長時間便能搏個一官半職的,到時飛黃騰達,榮華富貴豈不是好?”

  ??李博文楞了愣神兒,沉吟了一下,卻是哈哈大笑,也不管對方變了地臉色,橫著脖子道:“先不說折家是不是梧桐木,李某卻不是那鳳凰,能勞折大人記掛李某這裏是感激的,但話說回來,李某孝期未滿,不得出仕,折兄請回吧。”

  ??這位折老十顯然沒有想到李博文會拒絕的如此痛快,話語中依然夾槍帶棒,不留一點情麵,心中已是惱怒到了極點,臉色變得鐵青,那股痞氣便是顯露無疑,冷哼了一聲,“本來想著李兄經了這些磋磨能長進幾分的,不成想還是一如當年,我這裏卻也要奉勸李兄一句,不要如此張狂,別看如今李兄生活還過得去,不過過些日子恐怕也就未必了,到時候李兄不要來求我才好。”

  ??“不勞掛心,我李鴻儒如今孑然一身,有什麽好怕的?到是你們折家家大業大,以後卻要謹慎小心才是,還有,我跟你有什麽同窗之宜了?老師當年病重,晚景淒涼,你們這些作弟子的可曾盡了孝道?聽說還有落井下石地我告訴你折順遙,這一點一滴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哼哼,折家,好大的威風和權勢,隻要我李鴻儒有一分氣在,你們折家就別想好過了”

  ??“好。”既然已經撕破了臉皮,那折老十也霍然站起身來,獰聲道:“也不怕風大閃了你的舌頭,李鴻儒,到要看看你這狂生能有多大的能耐,敢跟我們折家過不去。”

  ??“好。”但這聲好卻與折老十說的好字意義大不相同,“這位叫李博文吧,先前還覺得你這人說話彎彎曲曲的不夠爽快,如今看來卻有些膽氣,到還真是對老子的脾氣,來,這裏有的是烈酒,願與李老兄痛飲,至於旁的人嘛,該幹嘛幹嘛去,嘿嘿,羽林一虎,好大的名聲,若是不對付了,老子管叫他一虎變成病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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