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者似乎還不滿足，揚著恨意叢生的眼睛看他們幾個一眼，繼續往下捅，血濺在臉上也不管。

  ??卓萱渾身哆嗦起來，想回屋裏去，腳卻不聽使喚。

  ??玄赫挪動腳步，把她擋在身後。

  ??宗亮驚呆半晌終於說出話來：“殺人的是穆成林，被殺的是他堂弟穆建奎……”

  ??卓萱反應過來，穆成林是剛生了孩子那個，他老婆借種生的孩子……

  ??三個人呆呆站在原地，沒一個上前阻止，也沒一個逃走的。

  ??玄赫閉上眼睛，腦海裏是父母車禍時的血腥場景。

  ??穆成林終於不再捅地上的人，而是拿袖子擦擦臉，又擦擦刀，一步步走到三人跟前，一字字說道：

  ??“我殺人了。”

  ??宗亮掐著自己手心強自鎮定：“叔，何必呢？”

  ??卓萱對著滿身是血的穆成林驚恐不已，不由自主把臉貼在玄赫後背上，渾身瑟瑟發抖。

  ??玄赫捏捏她手，“進去。”

  ??可卓萱根本動彈不得。

  ??穆成林淒然的笑笑：“別怕，我不是亂殺人的瘋子，我隻想殺他一個，用你們文化人的說法，叫積怨已久。”

  ??眾人無語，多大怨恨，至於取人性命？

  ??穆成林把刀扔地上，“有煙嗎？”

  ??宗亮回頭看看玄赫，“有。”

  ??玄赫捏捏卓萱手腕示意她沒事，從口袋裏拿出煙卷遞給穆成林。

  ??穆成林直接用嘴叼住：“勞煩你替俺點上？俺手上都是血。”

  ??玄赫比宗亮還要鎮定些，讓卓萱站好，掏出火柴又上前替穆成林點上煙。

  ??穆成林陶醉的吸一口，“這城裏的煙卷就是好抽，不像咱這裏的很嗆。”

  ??玄赫幹脆掏出煙盒來放他口袋裏，“送你。”

  ??“你這娃是見過大場麵的，不怕俺，還送俺一個殺人犯東西。”穆成林衝他笑笑。

  ??宗亮搖頭：“叔你平常一直夾著尾巴做人，這是咋了？”

  ??穆成林回頭看看樹林的方向，那裏的穆建奎恐怕已經死透了。

  ??“要是這個人霸占了你的田地，明著霸占，你生氣不。”

  ??宗亮：……

  ??穆成林不看他，臉上浮上一絲苦楚：

  ??“要是這個人仗著自己兄弟多，常年橫行霸道騎在你頭上拉屎，不止是霸占你的田，連你家的雞見了都要踹一腳，你生氣不。”

  ??“到了最後他看你軟弱老實，竟然把主意打到你婆娘頭上，強占了你的婆娘，你生氣不。”

  ??宗亮等人駭然，他知道穆建奎一向霸道，不知道他霸道到這個份上。

  ??主要這是老穆家的事，宗家的人也不好打聽。

  ??穆成林還沒說完：“你有不育症，你婆娘卻懷孕了，你生氣不。你找上門要說法，人家倒是給你個說法，讓你按照老一輩的借種生子往下走，還讓你對他感恩戴德，你生氣不。”

  ??宗亮已經無話可接了，卓萱小聲道，“生氣。”

  ??穆成林淒然笑笑，“你忍了，誰讓自己生不出孩子來，留個種也挺好，可孩子生出來，人家上門對著孩子說笑，當著街坊四鄰的麵大聲讓孩子叫爹，你還生氣不。”

  ??“不生氣，是出離憤怒，忍無可忍。”宗亮閉上眼睛，“可是叔，你不該走這條極端的路去報複他。”

  ??“我能上哪說理去？清官難斷家務事，村裏和派出所都沒法管，族裏老人勸我忍下這口氣，我怎麽忍，這些年了我如何忍的下？”穆成林眼裏閃耀著仇恨的光。

  ??卓萱又害怕了，往玄赫身後藏起來，不敢看穆成林。

  ??玄赫幹脆往後伸手牽住她，對穆成林說道：“我那裏還有煙，也是重華的，要嗎？”

  ??穆成林眼裏一亮：“口袋裏這半包就夠了，不成想這輩子還能抽上最好的重華煙，俺沒什麽遺憾了。”

  ??宗亮以為他要自殺，警惕的一腳踢遠地上的刀，“叔，你去鎮上說理，說不定還有轉圜，畢竟你是被欺壓已久。”

  ??穆成林抽完一支又拿出一支放嘴上，也不管手上有血，“兄弟借個火。”

  ??宗亮拿過玄赫的火柴替他點上，“叔，聽我的，去自首，自首也能寬大處理呢。”

  ??穆成林搖搖頭：“自古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俺懂哩！俺沒什麽好後悔的，隻求村裏能照顧下俺老婆，……還有那個娃，娃是無辜的哩！”

  ??宗亮難過的低下頭，“會的，我去跟他們說。”

  ??兩個家庭就這麽破裂了，他們的妻子在這個村裏，會永遠抬不起頭來。

  ??到底孰是孰非？

  ??穆成林過足好煙的癮，撿起地上的刀對三人說道：“今天遇上你們三個，又把事情說清楚了，還有好煙抽，真是死而無憾。俺去自首了！”

  ??說罷轉身向村裏走去。

  ??看他走遠，宗亮才大喊一聲：“叔，一路好走！”

  ??穆成林揮揮手中的刀算是回應。

  ??他很快到了村委，把刀哐當往地上一扔，“俺把穆建奎殺了，在後山的樹林裏，你們打電話給派出所吧。”

  ??會計在值班，被嚇得一句話也不敢說，拿起電話就打。

  ??卓萱三人在土屋，眼瞅著前麵樹林裏來了人，押著穆成林指認現場，拍照，接著把人帶走了。

  ??被法醫鑒定已死亡的穆建奎不再張揚跋扈，被裝起來也拉走了，隻留下哭天嚎地的家人。

  ??宗亮煩躁的跟玄赫要煙抽，但煙給了穆成林，氣的宗亮一個勁兒抓頭發，在屋裏來回踱步，還差點踩著小狼崽。

  ??“你們穆家那個穆建奎，一向跋扈！我爹見了都躲著他！”

  ??卓萱坐炕邊靠著牆，還在驚悚不已：“族裏那個說了算的山羊胡，也管不住他？”

  ??“山羊胡也就是輩分大點，沒見的水平多高，穆建奎能服他？這些年來被他欺壓的四鄰八舍哪個不是敢怒不敢言？”宗亮答道。

  ??卓萱：“那這麽看來穆成林反而是為民除害了。”

  ??宗亮點頭：“私下說真是這樣。穆建奎和穆成林家口糧地挨著，本來村裏都給劃好界線了，穆建奎愣是把界標往穆成林地裏挪了兩丈！一算足足侵占了他兩分地！”

  ??“真霸道，穆家的人個個都霸道，還有我那所謂的奶奶和穆雨萍。”卓萱惡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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