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淺淺看著牆上的畫像，搖了搖頭，再看了看在前麵的程柯的背影，既使這樣愛她，也能傷得她體無完膚。

  看來，人真的是一種無法理解的動物。

  “這裏比從前更好看了吧。”走出長廊，映入眼中的是成片的桃花林，粉紅得有些刺目，這個季節早已經不是屬於桃花的了，可是上一次來到月瀲殿的時候蕭淺淺就注意到了滿處的粉紅，竟然如芳菲三月一般，這些都是他們用法術支撐起來的。

  程柯看著蕭淺淺的臉，有些緊張的問著。

  不再尖銳的蕭曉在他眼中，仿佛是回到了初見時的樣子。

  那時的他們還那樣單純，那時的他們還隻在乎彼此的感受。

  不會受到外界的一點點幹擾。

  蕭淺淺真想問程柯，這裏從前是什麽樣子。

  不過，程柯看蕭淺淺那迷茫的臉色時，笑就僵在了臉上。

  的確，她早已經忘記了他們在一起的所有時光。

  她能記得的隻是關於她一個人的一切。

  “那你覺得這裏漂亮嗎？”程柯指著極盡奢華的正殿，到處流光溢彩，竟然有些刺目。

  上好的楠木桌，沉木椅，更有白玉床，金盞杯，地麵上亦鋪了一層翠色的暖玉，這暖玉可是極少的，能用來鋪這地麵，可見程柯的用心良苦。

  蕭曉生平最喜歡綠色，所以程柯也投其好。

  蕭曉最喜歡桃花，所以自她走後，整個月瀲殿都被他種下了桃樹。

  他悔他怨，最後卻隻能守著空空的逸仙殿，長廊上的畫，是他這幾百年一筆筆畫在上麵的，沒有用法術。

  每一畫都是他的思念。

  搖了搖頭，蕭淺淺認真的看他：“聽真話還是聽假話。”

  這話讓程柯整個人一震，險些沒有站穩，抬手扶了身旁的桌角，臉色有些泛青：“當然是……聽真話。”

  這話，她當年離開時問過自己。

  當年，他也是選擇了的真話。

  最後，她說，我恨不得親手殺了你。

  隻因為這一句話，他才給她服下了忘情丹，送出了月山。

  “不漂亮。”蕭淺淺實話實說，這不是她喜歡的風格，隻有奢華，沒有情調，更沒有溫暖的感覺。

  家，是要溫暖的，和諧的。

  這是她從小到大的夢想。

  程柯想說什麽，終是無力的垂了肩膀，笑了笑，笑得有些勉強：“那……不如回去從前的樣子吧。”

  一邊輕輕抬手，白玉床，金盞杯，牆上的夜明珠，床頭的翡翠珍珠異寶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然後，看著蕭淺淺：“三百年了，你還是你。”

  連蕭淺淺都有些莫明其妙，或者，那個蕭曉與自己的性格都是這樣相像？

  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一些，她不會相信自己是蕭曉轉世的。

  因為她是蘇晴。

  “我累了。”蕭淺淺不知道該如何接話，隻能送客了。

  反正日子還長，任務也不急在這一時，要想拿到流光劍的劍譜，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一定要讓程柯對自己沒有一點戒心才可以。

  不過眼下看來，他已經有八成相信自己就是蕭曉了，而且是失憶了的蕭曉。

  見蕭淺淺如此，程柯也不好多說什麽，帶著十八名仙娥離開了逸仙殿。

  有些依依不舍，卻沒有表現出來，畢竟日子還長著呢。

  現在，是能讓蕭曉答應祭祀時邀月。

  “當然可以，不過，我有什麽好處？我可是你強行帶到這裏的。”蕭淺淺假扮著蕭曉，聽了程柯的話後，倒是答應的痛快。

  她也會彈奏《離別曲》，手中更抱著寒玉古琴。

  能不能邀出滿月就不是她所考慮的事情了。

  總之，隻要做了就行。

  “你要什麽？”程柯輕輕皺眉，在他心中，蕭曉還是變了，從前的她是不會這般的。

  微一沉吟，蕭淺淺若有所思：“這個，隻要你答應就好了，至於要什麽，等我想到了再說出來。”先邁了一個關子。

  若是直接提出來學習流光劍的劍法，程柯一定不會立即答應的。

  反倒又增加了他的疑心。

  “好。”程柯盯著蕭淺淺的臉，他幾次想抬手撫上她白晰的臉頰，卻都忍了，因為現在的蕭曉他覺得自己並不了解。

  三百年了，人，總會變的。

  不能急於一時。

  這幾日，蕭淺淺倒是過得很安靜，程柯會偶爾來一次逸仙殿，不會久坐，也不會多說什麽，而蕭淺淺則每日彈奏《離別曲》，有幾分傷感，有幾分落寞。

  但那隻是在琴聲裏，實際上蕭淺淺的心沒有任何起伏。

  她隻要將劍譜騙到手，然後毀了程柯，便大功告成。

  至於這月青宮到底會如何，也不是她考慮的範圍之內的，那些，相信莫無塵在考慮。

  “明日是大祭司的交替大典，你也去吧。”半晌程柯又輕聲說道，是商量的語氣。

  像在考慮什麽，蕭淺淺還是沉思了一下：“好吧，我想知道我的那些朋友是否安全。”

  然後目光灼灼的看著程柯。

  先是擰了一下眉頭，隨即歎息一聲，麵色有些冰冷，程柯的手也在桌子上敲了敲：“為什麽，你會那麽在乎幾個人類朋友？”

  人類朋友？這話蕭淺淺就不愛聽了，他們的確有些歧視人類呢。

  “那又怎麽樣？朋友還要分三六九等嗎？”蕭淺淺的語氣明顯不善：“看來，樂無涯說的對，月山的風氣已經壞了。”

  “你還記得樂無涯？”程柯卻問到了另一個話題上。

  “有問題嗎？”蕭淺淺亦直視著程柯：“我真的忘記過什麽嗎？如果我想知道，你會讓我知道嗎？”

  一臉的認真。

  “你真的想知道……”程柯的表情有些僵硬，深深看著蕭淺淺的臉，她的一點點表情變化也不放過。

  “當然。”蕭淺淺用力點頭：“我想知道我和你之間的過往。”

  過往兩個字讓程柯再次陷入沉思，那日他真的想讓蕭曉記起一切，因為隻有記起一切，她才會識得自己，可是如果真的記起一切，她還會這樣心平氣和的坐在這裏嗎？

  她說過要殺了自己報仇，真的會那樣做嗎？

  還有幾日就是大祭祀的時候了，如果在這幾日裏出了什麽事情，自己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考慮了半晌，程柯才下定決心一般看向蕭淺淺。

  而蕭淺淺就那樣看著他，在等他的答案，一臉的認真。

  一如當年，她認真的對她的父親說，我要嫁給程使者。

  隻是，那份認真最後隻剩了恨。

  三百年了，她的容顏未變。

  似乎這三百年的時間隻在自己的身上流逝了。

  “我告訴你可好？”終於程柯在蕭淺淺清澈如水的眼神中恢複了情緒：“等你知道了一切，就會明白程楠隻是在利用你罷了。”

  他還是隱隱還疑蕭曉。

  笑了笑，蕭淺淺沒有接話，或者，這樣才會讓他真假難辯。

  他的還疑，蕭淺淺一直都知道，就因為這樣，才會對他若即若離。

  讓他分不清什麽是真，什麽是假。

  “當年，我還是未央殿的掌殿使者，而你初次上月山，一時性起，放言說要闖過十五關，再走進月瀲殿見你的父親……前三關的使者都被你的月靈所傷，到我這一關時，我用巧言騙了你不使用月靈，隻是那時你的法術真的太爛，隻一招，便被我所傷，那時我怕宮主會責罰於我，便用盡自己的真氣替你療傷……”說到底都是一些很浪漫很美好的開始，隻是結束都是一樣的悲傷。

  蕭淺淺雖然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卻也大楖猜到，蕭曉愛上了程柯，而程柯卻利用她奪了她父親的宮來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