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佳節，龍獅起舞。

  雖然無論女人還是女妖，梳妝打扮都很花時間，但淩七還是早早就來到了正廳。

  果不其然，足足等了半個時辰，白娘子才現身。

  淩七轉頭一瞧，驀地屏住了呼吸。

  白娘子依舊是一身白衣，卻不再是飄飄如仙的女裝打扮，而是翩翩如玉的男裝打扮。

  長發盤折束在腦後，束發的白絲帶垂到腰際，隨著步履輕輕飄動，鬢角兩縷發絲自然垂落，搭在肩頭和白衣相映成趣。

  果然隻要顏值高，無論男扮女裝還是女扮男裝，都一樣驚豔。

  “很怪嗎？那我還是換掉好了。”白娘子很久沒男裝打扮了，見淩七這樣看著自己，頓時一陣心虛，轉身就要開溜。

  淩七豁然回魂，連忙喊住她：“不不不，不用換，挺好的！”

  “當真？”白娘子試探著問，語氣還有些不確信。

  “自然當真，恐怕江南第一佳公子，在你麵前也要自慚形穢！”淩七毫不吝嗇讚譽之詞。

  白娘子何曾聽過如此直白的誇讚，登時雙頰微醺，有些不好意思地偏過了頭：“公子過譽了，節日人多，不過是圖個方便而已。”

  淩七適可而止，問：“我們這就出發嗎？”

  “且等等……”白娘子話音未落，就聽叩門聲遙遙傳來。

  “不瞞公子，許官人會與我們同遊，還望公子不要介懷。”白娘子這才想起沒有提前告知淩七。

  “無妨，不過庫銀發配之事如何解釋？”淩七早就知道是許仙先邀請的白娘子，此行他不過是充當電燈泡而已。

  “我已想好借口，交給我便是。”白娘子說完前去開門。

  許仙明顯有點緊張，當看到白娘子一身打扮，頓時也半張著嘴呆立當場。但當他看到淩七時，整個人都驚得挑了起來。

  “你，你怎麽在這？”許仙指著淩七一臉駭然。

  白娘子趕緊解釋：“其實庫銀乃強盜所竊，我從強盜手中得了銀子，並不知是庫銀，所以才會贈與官人，沒想到反而害了官人。至於淩公子，他隻是想保護我，所以才會替官人頂罪。”

  淩七接口道：“半路遭了惡妖，差點沒命，不信你可以去縣衙問。”

  白娘子的說辭漏洞不少，但淩七搬出縣衙，一下子就鎮住了許仙。

  “原來是誤會，是小生錯怪先生了。先生高義小生沒齒難忘。”許仙給淩七深深一揖。

  說實話，如果當時不是淩七及時出現，他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把白娘子給供出來。

  白娘子暗暗鬆了口氣：“淩公子傷勢剛好，我想帶他一起轉轉，還望官人不要介懷。”

  許仙一怔，明顯有點不情願，但話已至此難道還能拒絕不成？隻能避開白娘子的目光，強笑著表示不介意。

  主街上攤位早已鋪開，賣粽子的、賣糖葫蘆的、做糍粑的應有盡有，甜香氣息縈繞鼻端，吆喝聲此起彼伏。

  錢塘鎮的百姓們都放下了工作，拖家帶口逛街遊玩，相公給娘子買胭脂，娘子給相公送香囊，羊角小兒舉著風車在河邊追逐玩鬧，小情侶相依相偎互訴衷腸……

  一切都是如此祥和，仿佛整個世界都變得溫柔了。

  白娘子正猶豫要不要現在拿出香囊，就聽前方傳來一聲鑼鳴，隨即鑼鼓聲熱熱鬧鬧響了起來。

  “舞獅子開始咯，快去看快去看，最後是小烏龜！”孩子王一聲高呼撒腿就跑，後麵的孩子嗚嗚哇哇拔腿便追。

  “我們也去看看吧。”淩七蠻有興趣。

  三人來到街角，舞獅團周圍已是裏三層外三層，每當舞者做出高難度動作，立刻會引得眾人鼓掌叫好。

  白娘子借口賣粽子暫時離開。

  “先生，小生有一事相問。”直到白娘子走得遠了，許仙才突然開口。

  “但問無妨。”淩七個子高，看到精彩處也鼓了幾下掌。

  許仙略作沉吟：“先生被惡妖所傷險些喪命，那麽先生有斬妖報仇的打算嗎？”

  “如果碰上，自然是要報仇的。”淩七隨口答。

  許仙點了點頭又問：“倘若先生遇到別的妖呢？”

  “別的妖？你什麽意思？”淩七終於轉過頭。

  “沒，沒什麽，就是隨口一問，畢竟妖即為孽，一定會為非作歹為禍世間……”許仙還沒說完就被淩七打斷。

  “放屁！”淩七很不客氣。

  許仙錯愕，沒想到淩七居然會爆粗口。

  淩七：“我問你，人就都是好人嗎？”

  “不，不是……”許仙訥訥地說。

  “那不就得了？既然人不都是好人，你憑什麽認為妖都是惡妖？”淩七反問。

  許仙頓時說不出話，妖孽都是禍害早已是深入人心的概念，不這樣想才是異端謬論。

  好半晌，許仙才找到反駁的切入點：“可是妖比人強，人一怒造不成多大破壞，但妖一怒必定生靈塗炭。所以哪怕不是惡妖，留在人世間也時刻有作惡的危險。”

  “道理是這麽個道理，但……”淩七話未說完，白娘子已經走了回來。

  “聊什麽呢？”白娘子問。

  “沒什麽沒什麽，向先生請教學問而已。”許仙連忙搖頭，眼神卻堅定了許多。

  “過節就別研究學問了。來，剛出鍋的粽子，有蜜棗餡、豆沙餡還有板栗肉餡，喜歡哪種自己挑。”白娘子打開紙包微笑著說。

  她知道三人同遊會很尷尬，為了盡可能化解尷尬，必須表現得自然一些。

  許仙完全沒有品嚐美食的心情，道了聲謝隨便拿了一個。

  “你喜歡什麽餡？”淩七問。

  “我啊，蜜棗餡好一些。”白娘子想了想說。

  淩七挑了一個，撥開粽子皮遞給她：“喏，蜜棗餡的，別的我拿著吧。”

  白娘子完全沒想到淩七是這個意思，愣神之餘心中微暖，同時又有點尷尬，下意識看向許仙。

  許仙看看自己手中的粽子，再看看淩七手中的粽子，忽然沒由來一陣煩躁，低下頭轉身便走。

  “許官人！”白娘子趕緊追，沒接淩七的粽子。

  淩七也不介意，將粽子塞給旁邊仰頭望著他流哈喇子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