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很豐盛。

  或許是有了危機感，許仙這回主動了許多，不停找話說，就好像桌上隻有他和白娘子兩人，小青和淩七都是空氣。

  然而他的話題，實在是要多無趣有多無趣，三句話不離夫子，非但不像是聊天，反倒像是和同窗探討學問。

  白娘子雖然一直在微笑傾聽，時不時接兩句，但任誰都能看出來，她分明就是在故作歡顏。

  小青聽的直打哈欠，突然眼珠一轉，打斷許仙的話：“淩公子是私塾先生，既然許官人讀了這麽多聖賢書，不如你們比一比？”

  “小青！”白娘子悄悄衝她搖頭。

  “有什麽關係嘛，相信二位也不會介意的，對不對？”小青看看許仙，又衝淩七擠擠眼睛。

  “原來是先生，失敬失敬。”許仙微微一驚拱手起身。

  “哪裏哪裏，混口飯吃而已。”淩七笑笑還禮。

  許仙略一猶豫道：“如果先生不介意的話，那我們就以文會友，探討一下詩賦經綸，如何？”

  以文會友？真的不是想在白娘子麵前表現一下？

  淩七沒有說破，點點頭表示同意。

  “我來倒酒，輸一次罰一杯。”小青興衝衝跳起來，拎起酒壺給二人斟滿。

  許仙左手背在身後，踱了幾步：“有了，先生且聽好。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此一句出自何處？”

  淩七想也不想：“出自《禮記·中庸》，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

  許仙一愣，私塾也就教教《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沒想到淩七一個小小私塾先生，居然能答得這麽快這麽準。

  “先生再聽，五十步笑百步此一句出自何處？”許仙又問。

  淩七神情淡定：“《孟子·梁惠王上》。”

  居然又這麽快，許仙蹙了蹙眉頭，忽而心生一計：“常言道以史為鑒，讀書人不可不知史，先生可否背誦《史記·呂不韋列傳》。”

  這回總該答不上來了吧？

  誰料，淩七微微一笑，竟然真的開始了背誦：“呂不韋者，陽翟大賈人也。往來販賤賣貴，家累千金……”

  隨著背誦內容越來越多，許仙表情越來越驚。

  史記他自己都背不下來，淩七竟然能全文背誦，且還一字不差，這是什麽記憶力？這是何等學識？

  白娘子同樣震驚了，沒想到淩七的學識竟在許仙之上，要知道許仙可是要考功名的！

  小青聽不懂，但看許仙的表情，就能猜到結果，不由麵露得意之色，心中暗笑：“讓你在姐姐麵前顯擺，現在耍不起來了吧。”

  淩七背誦完畢，喝了口茶問：“許公子，如有錯漏，大可指出。”

  “沒，應該沒……”許仙尷尬喝酒掩飾。

  自己不會背怎麽指出？總不能找本原文一一對照吧？

  小青道：“不能總是你出題，淩公子接下來你考他！”

  “經史子集太嚴肅了些，我就出個對聯吧。許公子聽好，望江樓，望江流，望江樓下望江流，江樓千古，江流千古。”淩七略作思考給出上聯。

  白娘子一聽，終於來了興趣。

  不得不承認，對聯要比經史子集有趣多了，千年以來她也見過不少奇奇怪怪的對聯，頗有意思。

  許仙卻是暗道一聲糟糕，這上聯聽起來簡單，實則環環相扣難度極高，一時間還真想不出合適的下聯。

  淩七也不急，靜靜喝茶等候。

  白娘子見許仙苦思冥想，不由有些擔心，該不會真的對不出吧？

  如果剛才被罰酒的是淩七，那麽對不出來也無妨。

  但淩七剛才的表現太過輕鬆，宛如探囊取物那般容易，倘若許仙對不出來，可就有點丟麵子了。

  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許仙越來越急躁，越是急躁就越是想不出來。

  終於，許仙歎了口氣搖搖頭：“次聯太難，小生無解，敢問先生可有妙對？”

  淩七自然是早有準備：“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萬年，月影萬年。”

  “妙啊，這下聯真是絕了！”許仙喃喃咀嚼了幾遍，忍不住大為讚歎，衝淩七深鞠一躬，“先生大才，小生自愧不如！”

  “雕蟲小技，何足掛齒。”淩七笑笑，心中卻在暗想，如果讓許仙知道原劇情，不知道會不會當場撲過來掐死自己。

  許仙隻是歎氣，坐下自罰一杯。

  小青也來了興致：“我不會你們這些文縐縐的東西，出個小謎題給你們猜吧，誰先猜出來，明日就可以陪姐姐去金山寺上香。”

  陪白娘子去金山寺上香？

  許仙原本還有些頹然，一聽頓時來了精神。

  淩七則是麵色微變，金山寺？如果太一沒有改變設定，去金山寺豈不等於羊入虎口？

  “你們豎起耳朵聽好了，有一物，形似老虎，卻隻有貓兒那麽大，問它是什麽？”小青轉著手指頭說。

  “形似老虎？卻隻有貓兒一般大，有這種東西嗎？”許仙開始苦思。

  白娘子一邊思索一邊偷瞧淩七。

  論印象，淩七留給她的印象遠比許仙好，但許仙畢竟是恩人轉世，她還是希望許仙能扳回一局，否則三局全敗就太慘了。

  然而很可惜，許仙似乎並沒有那麽聰明，嘀嘀咕咕卻就是想不出答案。

  “淩公子呢？可猜到了？”小青問淩七。

  淩七剛要回答，許仙突然截口道：“我知道了，是妖！”

  “妖？”白娘子臉色微變。

  “形似老虎，卻隻有貓兒一般大，說明其可幻化大小，不是妖是什麽？”許仙越說越是篤定。

  淩七卻笑了：“哪裏是什麽妖，其實答案再簡單不過。”

  “是什麽？”許仙狐疑。

  “小老虎。”淩七淡淡吐出三個字。

  白娘子微微一怔，隨即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個答案倒是有意思。

  小青則是一拍巴掌又驚又喜：“有你的，這都被你猜到了！”

  “小老虎……”許仙嘴角都在抽搐。

  他很想否認，但形似老虎大小如貓，可不就是小老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