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發現蔚然的同時，他也發現了站在對街的我，盡管我們很反感對方，但這場遇見，卻好似是注定的，因為我們的心情，都被卓美這個聖誕之夜牽動著。

  寒風帶著空氣裏潮濕的氣味，“呼呼”的向北方吹著，惡劣的環境，讓人無法聯想起，此時這座身後的商場內，正在進行著一場瘋狂的購物潮，可世界不就是這樣子麽，所有沒有被深入洞察過的現象，永遠隻是表象，就比如眼前的蔚然，他雕塑般的站著，任寒風吹過，連腳都不去跺一跺，但那被肉體包裹著的靈魂也如此安靜嗎？......我不知道！

  我又下意識的掖了掖衣領，點上一支煙，找到些不真實的溫暖之後，才向對街走去，我不知道要和他說些什麽，但還是來到了他的麵前。

  他的目光終於從卓美那閃亮著的招牌上移開，看著我，我抽出一支煙遞給了他：“抽嗎？”

  他從我手中接過，我幫他點燃，他笨拙的吸著，快要吸完時，終於對我說道：“ZH的撤資聲明已經交給卓美的董事會了，等米彩回國，董事會成員認可之後，便可以完成撤資。”

  我震驚的看著他，因為和卓美關係密切的我，對這個消息一無所知，而和米彩通話時，她也沒有說起過，她作為卓美在任的董事長，沒有理由不知道這個事情的。

  我問道：“什麽時候的事情？”

  “今天下午。”

  “米彩她知道嗎？”

  “我們已經通過話了，她不反對ZH從卓美撤資。”蔚然笑了笑，又說道：“她對我承諾：會從卓美拿到與我股份相對應的資本，不必承擔撤資給卓美造成的損失，想必她早已經有了後路，其實她並沒有真正信任過我。”

  “你看問題過於極端，你應該看到米彩做出這個決定後的另一麵，這個時候ZH從卓美撤資，給卓美造成的打擊幾乎是毀滅性的，按照ZH與卓美的合作協議，你們單方麵提前終止合作，必然要承受撤資後給卓美帶來的損失，她給你這個承諾，已經是人情了。”

  蔚然笑了笑：“你們這些外人永遠也不知道ZH投資為卓美做出了多少的貢獻，投入了多少的資本，如果不是ZH投資，卓美早在幾年前就不存在，或者被並購了！”

  “你說的這些外人都知道，的確沒有當初的ZH就沒有今天卓美，但商場並不是一個講人情的地方，是你沒有玩好這場資本遊戲，必然要承擔相應的後果。”

  蔚然陷入到一段極長的沉默中，寒冷的風吹的我整張臉都開始麻木，但我忍耐著，也等待著......

  蔚然終於再次開了口：“你說的對，在這場資本遊戲中，我是一敗塗地，但我隻是敗給了自己，等集團做完了最後的資產清算，我會帶著從卓美拿到的這筆錢去美國......總有一天，我會東山再起的。”

  “希望你成功。”

  蔚然深深的吸了一口煙，道：“這些年我依仗著自己出身富貴，做錯了太多的事情，或許在別人眼中，我們這一類人可以在無度的揮霍金錢中充滿快感，不該有煩惱，可是，在我們的背後也會有父母期盼和失望的眼神，過去的我，總是因為得不到的愛情去忽略一切，等真的一敗塗地時，才知道自己是多麽的愚蠢......所以，我應該嚐試著去放手，也許這樣我會比現在輕鬆很多！”

  停了停，他終於做了決定似的對我說道：“希望你會好好待她......如果，你敢辜負了她，你的靈魂將會承受嚴厲的懲罰！”

  蔚然這明顯的美國式表達方式，並沒有引起我的反感，點了點頭說道：“對她好，是我一生的責任，如果我辜負了她，我情願墮落靈魂，永不超生。”

  “敢於用靈魂做承諾，我相信你是一個有信仰的人......那我也不會吝嗇自己的祝福，祝你們幸福，更希望你可以給她一個完整的家庭，在她的心裏，家庭的完整也許是要大過愛情的。”

  “謝謝你的提醒，也希望未來可以聽到你在美國再次崛起的消息。”

  ......

  我和蔚然的對話止於一支煙後，他在我之前離去，似乎隻在眨眼間，而我仍在附近尋找著自己的車子，於是這種怪異的分離，好似撕破了渾厚的夜，讓雪花更加放肆的落了下來。

  我一路走遠，這才發覺自己走反了方向，因為車子停在了對麵的街區，原本相隔不算遠，卻因為自己的恍恍惚惚弄出了一段遙遠的距離，於是我有點泄氣，坐在汽車站台，打算休息片刻，再去那個停著自己車子的街區。

  身體一旦靜止，思維往往逆向活躍，蔚然這個對我來說算不上熟悉的人，卻因為這次的見麵而清晰了起來，此時的他，和過去的他判若兩人，少了些張狂，多了些反思，也許這就是災難給他帶來的成長，這種成長會成為未來他最寶貴的財富，因為在我看來，他已經漸漸認清了自己和這個社會的現實......我倒是有些期待，未來的他是否可以卷土從來，而我同樣不會吝嗇祝福，希望他可以在這場重大的變故中，完成自己的蛻變。

  而他離去的選擇，終究讓他從我的故事裏走遠，但這絕對不是我的遺憾，相反，我要感謝他的選擇，這讓我和米彩在一起變成了一件可以順利實現的事情，而曾經他給予我們的阻撓和拆散，對於我和米彩來說也是一種災難，但我們已經學會了在這場災難中成長，所以我們依然在一起，朝著結婚的方向努力著，不打算再分開。

  .......

  這個夜晚，我回到家，隻是休息了一會兒，黎明到來時的光線便灑滿了我的房間，我坐在床上將半掩的窗簾完全拉開，太陽便真切的出現在了我的視線中，它是那麽的圓潤，仿佛預示著一種圓滿，而地上的積雪也解風情，它快速的融化著，變成流水滋潤著這座幹燥了很久的城市......一切變得是那麽的柔軟，我在柔軟中想起了樂瑤即將舉行的婚禮，於是她穿著婚紗的模樣也漸漸清晰了起來......

  從床頭拿起了手機，我的情緒並不需要醞釀，很自然的撥通了樂瑤的電話，是時候提醒她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