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婚女嫁,楊樂之死（下，精彩）

  ??洛念棠近乎跌跌撞撞地奔回病房，病房裏的氣氛尤為低迷，楊家人團團圍在床邊，她的出現，就像是平靜的湖麵被丟進了一塊石頭。ai愨鵡琻

  ??她站在門邊，越過人群看著病床上的人，雙腳就像是灌了鉛一樣，重得讓她邁不開腳步。

  ??楊穸是第一個發現她的人，他站在距離病床最近的地方，撇過臉看著她，他的麵容上是一點表情都沒有，淡淡的冷冷的，就像是麻木了似的。

  ??艾虹守在床的另一邊，垂著頭低低地抽泣。

  ??倒是作為父親的楊夔站得比較遠，然而，這樣的一個變數，讓他似乎一夜間便白了頭。想來，白發人送黑發人，到底是沒多少人能夠坦然接受町。

  ??她一步步地往前挪，直至她走到床前，楊穸微微側過身，讓開了。

  ??楊樂平躺在那裏，麵容比方才她離開時更差了，就像是疲憊至極一般。他的臉很白，就連那雙眼睛也猶如失去了原先的光芒，隱隱透露著說不出的渾濁。

  ??洛念棠覺得喉嚨有些哽咽，捂著嘴眼底湧現了不敢置信讜。

  ??見到她來了，楊樂努力地扯起一笑，伸出手握住了她不斷顫抖的柔荑。

  ??“姐。”

  ??他小聲地喚著她，表情有些哀慟。

  ??“我好像不能撐到看見寶寶出生了，怎麽辦……”

  ??他的言語中透露出明顯的遺憾，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隆起的小腹。

  ??心頭被重石壓著難以喘息，她坐到床邊，反握著他略顯冰冷的手。

  ??“不會的，你能看見寶寶出生的……你不是還跟我說過，你要教寶寶打籃球麽？我可當真了啊……”

  ??楊樂隻是笑，卻笑得苦澀。

  ??“姐，下輩子你還當我姐姐，好麽？”

  ??僅僅如此的一句話，便讓她的眼淚再也無法控製，崩潰而出。她咬著下唇，已然說不出話來了，惟有不住地點頭。

  ??他努力忍著不讓眼淚奪眶而出，抬起手抹掉她臉上殘留的淚痕。

  ??“姐，你別哭，這對我來說是個解脫。這麽久了，我早就覺得累了，可是有太多的事情讓我沒辦法放下……我是一個累贅。每一日我都渴望能夠再活久一點，但我後來才發現，那樣實在太過自私了，我的存在讓你們都難受，如今要走了，反倒輕鬆了。姐，我知道你不喜歡我說，可我還是得跟你說一句‘對不起’……”

  ??他的目光慢慢落在了床邊的其他人。

  ??畢竟活了這麽久，他到底還是有些不舍的。舍不得他的家人，舍不得這個世界。可是，縱使有再多的舍不得，又能如何？

  ??“我一直都覺得虧欠你，是因為我的原因，讓你受了那麽多的委屈。誰不希望有親人在身旁？從我看見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真心想要走進楊家，可我到底是自私的，明明有那麽多的機會告訴你，卻在最後忍了下來，任由你處於那樣的境地……姐，對不起，我真的好後悔我當時的自私。如果不跟你說這一句‘對不起’，我沒有辦法就這麽離開這個世界……”

  ??他看著天花板，幹裂的唇瓣不停地抖動。

  ??每一個人，都有自私的時候。

  ??而他那一次的自私，讓他後悔至今。

  ??“我在楊家長到現在這個年紀，享受的都是家人對我的關愛。我也有過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離開，不甘心承受這個病。我好想活下去，好想像普通人一樣上學工作，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當我躺在療養院的床上，我惟有一再地去回憶過去的那些事情，而每次回憶，都是滿滿的不甘心。在看見你的那一天，我的心好掙紮……”

  ??她按住了他的手，截住了他未說完的話。

  ??“小樂，我從來都沒有怨怪過你。”

  ??每一個人，都是自私的。誰不想活下去？誰願意承受病痛的折磨？她理解他的愧疚，理解他的自私，所以，她不曾怨怪過他。

  ??換著是她，恐怕她也會像他那樣吧？

  ??楊樂看著她，眼底終於慢慢開始泛紅。

  ??“姐……”

  ??可是，他還沒來得及說下去，臉色便驟然一變。緊接著，呼吸也變得急促。

  ??洛念棠倒吸了一口氣，旁邊，楊穸立即跑出了病房，大聲地喚著醫生。

  ??“小樂，小樂，你別嚇奶奶啊……”

  ??艾虹就守在病床的另一邊，此時是急得再也顧不上殘留著眼淚的麵靨，慌亂地衝著床上的人叫喚。

  ??楊家人全都湧了過來，洛念棠步步後退，終究還是被擠出了人群中。

  ??楊穸帶著醫生護士趕了過來，醫生忙不迭動手進行急救。

  ??洛念棠站在角落裏，看著醫生護士忙碌地來回穿插，從一開始的簡單急救，到最後的用儀器急救。

  ??眾人都在等待，等待再一個奇跡發生。

  ??然而，現實總是殘酷的。

  ??當醫生宣布，病人已經去世時，幾乎全部人都瞬間崩潰了。楊樂的母親顏瓊被淩菲攙扶著，身子不停地發抖，最終雙腳一軟，暈了過去。

  ??艾虹伏在床邊，哭得是撕心裂肺。

  ??楊穸的表情是呆愣的，一動不動地杵在那，雙眸落在了床鋪上，似是還沒回過神來。

  ??這樣的一個訊息，讓洛念棠搖搖欲墜。她沒有想到，楊樂會走得這麽突然，他甚至還沒來得及跟她說最後的一句話，就這樣離開了這個世界。

  ??無法接受，當真是無法接受。

  ??楊芯的雙眼也是泛紅的，餘光一掃，便望著一直站在旁邊默不吭聲的洛念棠。沒有多想，她便指著洛念棠發難，

  ??“是你！都是你！小樂本來還能活下去的！他為了從S市過來找你，停了兩天的藥，這才會加快了他病情！如果他還呆在療養院，他不會這麽突然就去了！洛念棠，你這個害人精！都是你害死了楊樂！”

  ??這樣的指責，讓她的心徹底涼了遍。

  ??她站在那，淚眼模糊地看著麵前的這些人，發現自己怎麽都無法看清。

  ??她抖著唇，很想告訴他們她沒有害死楊樂，可是卻發現自己竟是一個字都無法吐出來。

  ??楊樂確實是因為過來找她而停了兩天的藥，這是一個事實，她無法否認。她甚至無法否認，是她忽略了楊樂的身體，沒有第一時間把他送回S市，心裏總想著，不過是兩天罷了，楊樂不會出什麽事情才對。

  ??可偏偏，就是這短暫的兩天，楊樂的病情加劇了。

  ??楊樂的死，有她推卸不了的責任。

  ??而楊芯的這一番話，讓她成為了眾矢之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每一個眼神，都帶著說不出的責備。

  ??艾虹尤置身在喪孫的悲傷裏，聽見了楊芯的話，她便顫抖著身子站起身來，看著她的眼裏有些無法忽視的怨懟。

  ??她沒有說話，卻已讓洛念棠的心如同被刀子割劃出一道道的傷口。

  ??沒有人願意站出來幫她袒護，即使隻是一句話的維護都沒有，這一分一秒的過去，對她來說都是漫長的。

  ??寸寸淩遲。

  ??楊樂的模樣仍不時地浮現眼前，洛念棠的身子晃了晃，倘若不是手扶住了旁邊的牆，恐怕她此刻早就倒下了。

  ??楊芯直接衝了過來，把她往病房外推。

  ??“你滾！你快滾！你這個害人精！都是因為你，是你害死了小樂！如果不是因為你，小樂不會離開療養院，都是你！”

  ??洛念棠被她推出了病房，腳步一陣蹌踉，好幾次都險些跌倒在地。

  ??她的雙眸依然緊緊地看著病房裏頭，艾虹的身上。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麽，隻知道當艾虹避開她的目光時，心底似乎有什麽在瞬間破碎了，再也無法拚湊。

  ??後背撞上了走廊的牆壁，身體的疼痛卻始終無法比得上心底那如同蝕骨的痛。她就這麽看著病房的門在自己麵前闔上，徹底將她隔絕在外。

  ??一起闔上的，還有她的心。

  ??全身，是止不住地冷。她垂著眼眸，扶著牆慢慢地往前走，一心隻想要離開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

  ??她從未曾像此刻如此覺得，這一天漫長得讓她受不了。

  ??楊樂的死，楊家人對她的怨怪，還有她心底的自責，如同夢魘一樣糾纏著她，讓她走進了一個死胡同裏再也沒有辦法走出來。如果她早一些發現，如果她早一些將楊樂送回S市，如果……

  ??太多的如果，這一秒，卻成了不可能再實現的“如果”。

  ??洛念棠如同行屍走肉般走出了醫院，外頭，天仍在下著雨，她卻像是毫無知覺一樣走進了雨裏，任由冰冷的雨水落在自己的身上，把她身上的衣服徹底打濕。

  ??冬天裏的雨，冷得徹骨。

  ??路上每一個行人，都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她。然而，她卻依然機械性地邁開雙腳。她不知道要去哪裏，隻知道自己急迫地想要離開，遠遠地離開，最好，到一個沒人認識她的地方。

  ??病房裏，唐予媛醒過來後就一直半坐在床上，看著外頭紛飛的暴雨，一直默不吭聲的。

  ??顧宸坐在沙發上，他的麵前擺放了一台筆記本電腦。由於外頭的雨勢太大，他打消了回公司的念頭，即使是新年，他仍是給自己安排了許多的工作，半刻都不想停下來休息。

  ??電視的聲音成了唯一的背景音，明明他就在旁邊陪著，唐予媛卻覺得，他似乎離自己好遠，遠得無論她怎麽追趕，都無法追上他的腳步。

  ??右手手腕仍然會疼痛，隻是過去一天，痛意已經不似之前那樣了。她實在覺得乏味，便用左右拿起了遙控器，開始不停地換台。

  ??但是，她都換了好幾遍，卻依然找不到想看的節目。

  ??顧宸雖然在腿上放置了電腦，但從那不時走神的表情來看，顯然是心不在焉的。而這一切，唐予媛都看在眼裏。

  ??終於，她幹脆將電視給關了，扭過頭看著他。

  ??“阿宸，你陪我說說話，好麽？”

  ??指尖稍微一頓，顧宸抿著薄唇，半晌後態度淡漠地開口。

  ??“你要是累了就休息，不想休息就看電視看書。”

  ??說到底，還是不願意跟她說話。

  ??唐予媛的心一緊，再也顧不上什麽，掀開被子就下了床。許是她的動靜太大，他自電腦前抬起了頭，看見她的舉動不禁皺起了眉頭。

  ??當他合上電腦，她已然走到了他的麵前。經過一夜的休息，她的臉色較之前好了許多，但是，卻依然還有些許的蒼白。

  ??“阿宸，你就這麽不想跟我呆在一起嗎？”

  ??她的情緒有些激動，消瘦的身影不停地顫抖，似是在忍著什麽似的。

  ??他放下了筆記本電腦，站起身來時雙手插在了褲袋裏。

  ??他從未想過要給她一絲希望，從來都沒有。

  ??“韓宇說，你要多休息。”

  ??他的有意回避，讓她無法繼續按捺。

  ??她伸出手，想要扯住他的衣服，卻想不到他竟然避了過去。

  ??這一下，讓她的心被揪得更緊了。

  ??“阿宸……”

  ??她不甘心地喚著他，他卻大步地越過她，走向了門口。

  ??在拉開門的前一秒，他回過頭去看她，神色依然冷漠。

  ??“我去院長室找韓宇，等會兒回來。”

  ??說著，也不等她回話，便拉開門走了出去。

  ??反手將門關上，他正準備到院長室去，不巧，對麵的VIP病房的門突然在這個時候被人從內往外地打開。

  ??這是尋常到不能再尋常的事情，他本無意去看，餘光卻不經意地一掃，瞥見了那些熟悉的身影。

  ??立即，他的臉色變了，快步地走了過去。

  ??楊穸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遇見顧宸，眼底出現了一抹驚詫。但很快地，便隱於眼底，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怎麽？自己被趕走了，就讓你過來了？”

  ??他並不知道顧宸與洛念棠的事，在見到顧宸的瞬間，他便以為是洛念棠讓顧宸過來的，理所當然沒給什麽好臉色他看。

  ??然而，楊穸的話，卻讓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

  ??他越過楊穸，看見了病房裏的情景，自然，也隱約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隻是，第一個湧上他心頭的，卻是洛念棠。

  ??是否，她曾在方才獨立承擔了那些他不願意看見的傷害？而他，竟然沒有在她的身邊守著她……

  ??顧宸尤為憎恨自己的來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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